摘要:第比利斯的电视转播里,总理伊拉克利·科巴希泽的声音从镜头里钻出来,他把一切都压成一句话。10月4日投票日,官方公布的投票率是40.9%。统计完全部选区后,执政党在比例代表制的支持率超过81%,在多数代表制中也占优。结果是,64个城市议会全部拿到多数席位,64个
第比利斯的电视转播里,总理伊拉克利·科巴希泽的声音从镜头里钻出来,他把一切都压成一句话。10月4日投票日,官方公布的投票率是40.9%。统计完全部选区后,执政党在比例代表制的支持率超过81%,在多数代表制中也占优。结果是,64个城市议会全部拿到多数席位,64个城市的市长也全线获胜。数字好看得近乎结论。
街头却完全不是另一张图。示威者扔石头,拆围栏,往总统府邸院子里冲。防暴警察回敬水炮和胡椒喷雾。现场传出伤情,21名警察,6名示威者住院。内务部很快出手,立案侦查,至少5名反对派人士因涉嫌颠覆政府被带走。
科巴希泽没去劝。他把矛头拧向另一个方向。他点名欧盟大使,要求马上谴责街头暴力,不然就是失职。他把话说得很直,几乎没有外交辞令。镜头前的语气像在宣判。此时此刻,这一口锅甩出去,既是姿态,也是定调。
这场冲突的根,不在街上,在法条里。那部争议巨大的外国影响透明度法案,像一道硬楔。条款看上去干巴巴,核心只有一句话,任何组织的资金有超过20%来自国外,就要登记成外国代理人。看着像技术性管理,其实是在法律上把“我们”和“他们”划开一道线。执政党“格鲁吉亚梦想党”推进的决心很硬,84票对4票,直接推翻总统祖拉比什维利的否决。法案在2024年8月1日生效。
欧盟踩下刹车,入盟进程暂停。美国放出话,要制裁相关官员及其家属。格鲁吉亚政府干脆回身,把门也关上了。官方宣布暂停加入欧盟,时间拉到2028年底,并拒绝欧盟的援助,理由很明确,反感外部“勒索和操控”。那条线,不止是国内“我们”和“他们”,还变成对外的“走与不走”。身份被固定在法条上,叙事被焊死在话语里。
科巴希泽亲自下场,把“代理人”的标签贴向了反对者。他把选举日上街的人描述成受外部操控的特工网络。为了彻底剥夺他们的话语合法性,他加了一句更重的话,这些人不属于自己,不属于家人,也不属于国家。这不是争论,而是切割。
国家安全局随后端出一个画面,说查获了武器和炸药,并指称幕后有一名在乌克兰服役的格鲁吉亚人指使。指称还在推进,更多细节有待官方继续披露。可只要这个框架摆在那,街头的每一块石头,都可能被解读成外部干涉的证据。叙事一旦成形,证据就会倒着被寻找。
街上的对抗升级得很快。人群在风里拉扯横幅,警戒线一圈圈向外推。高压水炮扫过,火苗被压灭,又在边角处窜起。胡椒喷雾飘散一段街区,路灯下的人影忽明忽暗。看得见的,是愤怒;看不见的,是互不信任的迅速扩散。
官方的定性也很直接。不是抗议,是煽动政变。法律程序压上来,刑事调查、拘捕、讯问,节奏分明。反对派那边,态度也硬。对结果不承认,抵制投票,退出博弈。议会这头,49名反对派议员的任期被终止,场内成了一言堂。制度层面的平衡,从桌面上消失。
权力顶端的戏剧性更强。前总统祖拉比什维利公开表示,不承认新当选总统的合法性。她的任期在12月29日结束,她说不交权。按住暂停键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台机器。街头乱,议会空,总统府也卡住。国家的齿轮在空转,铿锵响,推进不动。
这更像是一场围绕“谁是叛徒”的叙事战争。法条划线,舆论定性,强力部门背书,三个层次叠加,任何不同意见,都可能被推到那条线外。标签一贴上,人就从对手变仇敌。对话空间塌缩,彼此的成本预期飙升,社会立刻进入你死我活的逻辑。
外部回声也没停。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宣布制裁“格鲁吉亚梦想党”高层。俄罗斯官员拿美国波特兰的骚乱作对比,意味不言自明。法国政客喊了一句对欧洲狂热分子的胜利。每一条评论都在做同一件事,把格鲁吉亚放在各自的叙事里,做一个例子,拉一条线。地缘政治的拉扯,落到地面,变成更粗糙的对冲。
去年的10月26日,议会选举也拿到过类似的“完胜”。两次连着赢,赢到对手不再进入赛场。赢的含义,就难免发生变化。赢了不等于服众,赢了也可能把对手挤到街头。政治要的是稳定的输赢循环,不是一次性的清场。清场最容易,后果最重。
再看那部法。有人说是透明,也有人说是钳制。透明这词听着正当,可20%的门槛,登记的程序,舆论的压力,叠在一起,就是一种标签化治理。标签本身不审是非,它只做一件事,把人归类。归类快,处理也快。可一旦把公共空间里的意见都按“我们”和“他们”切开,社会的安全阀就被拧死。真正需要辩论的问题,比如公共财政、地方治理、社会福利,消失在嘈杂里。留下的只有一句话,站哪边。
这场对抗最刺痛的,是一句“这些人不属于自己,不属于家人,也不属于国家”。这是一种极端剥夺的话术。它把人从共同体里驱逐,等于宣告不配拥有权利。话一出,冲突就容易升级为道德清除。历史上,这样的句子从来不是句尾,而是导火索。说者可能是宣泄,听者会把它当动员令。
街头的痛是具体的。医院的病床有数字,21名警察,6名示威者。被捕者的家里有人等消息。公务员在办公室里看文件,议会的席位空着。普通人要不要去上班,孩子要不要上学,公交线路绕不开封锁线。宏大的叙事里,这些琐碎最容易被忽略,却是一个国家真实的脉搏。
眼下最紧要的是停止把彼此推到线外,是不把每一张不同意见的脸都看成“特工”。在国家这台机器卡住的时候,最该被保护的,是每一个人的基本权利,是能对话的空间,是对事实的耐心。
来源:卢麒元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