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岁男子政审被刷,询问后他震惊:我连外公都未见过为何负责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10-08 11:21 2

摘要:电话那头,我妈陈兰的声音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尾音微微上扬,像怕惊扰了什么好运气。

“墨墨,妈问你,那个面试成绩,是不是稳了?”

电话那头,我妈陈兰的声音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尾音微微上扬,像怕惊扰了什么好运气。

我正坐在单位宿舍的书桌前,窗外是六月傍晚温吞的风,吹得老樟树叶子哗哗响。我转着手里的笔,看着墙上贴着的复习计划表,笑了。

“稳了,笔试第一,面试也是第一,总分甩第二名一大截。”

“哎哟!”我妈在那头长舒一口气,那声音大得,我都能想象出她拍着胸口的样子,“那就好,那就好!妈这心啊,总算能放回肚子里了。”

她紧接着又压低声音,像在说什么机密:“那接下来就是体检和政审了吧?可不敢马虎,这几天别熬夜了,也别在外面乱吃东西,听见没?”

“知道了,妈。”我应着,心里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暖。

我叫林墨,今年二十五岁,刚刚研究生毕业。考上省档案馆这个职位,是我这几年唯一的念头。不为别的,就为安稳。我爸林建军在国营厂干了一辈子,我妈是街道办的,他们给我的规划,就是一张A4纸,从头到尾写满了“稳定”两个字。

我爸妈都是最普通的人,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街坊邻里提起来,都得竖个大拇指。我们家,就是那种最典型的,放在任何一个小区里都毫不起眼的,安分守己的家庭。

“等政审一过,咱们家就是双职工干部家庭了,你爸知道了也得高兴。”我妈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扬眉吐气。

我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份工作,这是她和我爸半辈子的期望。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一片澄明。未来就像那条笔直的马路,路灯一盏盏亮起,通向一个清晰可见的终点。一切都很好,好得就像一个写好的剧本。

一个星期后,我接到了单位人事处的电话。

是个声音很平和的中年男人,他先是客气地确认了我的身份,然后说:“小林,关于你的政审材料,我们看了一下,有个情况需要跟你核实一下。”

我的心“咯噔”一下,手心瞬间就潮了。

“您说。”

“你的外祖fù,陈致生,这个情况,你需要提供一份详细的书面说明。”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外祖父?陈致生?

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就像是从一本旧书里掉出来的,泛黄,陌生,甚至带着一点不真实的尘土味。

我愣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同志,您是不是搞错了?我……我从来没见过我外祖父。”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用一种更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我们没有搞错。档案里显示,他是你的直系亲属。他的情况,对你的政审有直接影响。你尽快准备一下材料,我们等你通知。”

电话挂断了。

宿舍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砸在胸口,沉闷又慌乱。

我生命里根本没有“外祖fù”这个角色。从小到大,我妈的世界里,似乎只有我外婆。外婆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印象里是个很温柔,但总皱着眉的女人。我妈提过,外婆是积劳成疾。至于外祖父,没人提,没人问,他就像我们家一张被刻意裁掉的老照片,所有人都默契地假装那个位置本就是空白的。

现在,这个空白的地方,突然冒出了一个名字,一个会“直接影响”我未来的名字。

那个刚刚还清晰可见的未来,仿佛被一块从天而降的石头,砸出了一个黑洞。

我抓起车钥匙,连外套都忘了拿,直接冲出了宿舍。我必须回家,我必须问问我妈,陈致生,到底是谁。

我把车开得很快,夜风从车窗灌进来,吹得我脸颊发凉。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人事处那个男人平淡无波的声音,和“陈致生”这三个字。

到家时,爸妈已经睡了。我没开灯,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我妈一出房间,看到我,吓了一跳。

“墨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开灯?”她一边说,一边打开了客厅的灯。

灯光下,她看清了我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脸色一下就变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单位有变动?”

我爸也闻声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我的样子,眉头也皱了起来。

我看着我妈,那个为了我的前途高兴得像个孩子的母亲,那个一辈子把“安稳”挂在嘴边的母亲,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妈,单位打电话了。”

“说什么了?”我妈的声音有点发紧。

“政审。”我停顿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他们要我提供一份关于我外祖f-ù的书面说明。”

我妈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那种白,不是生病的苍白,而是一种血色瞬间褪尽的,透明的白。她的手下意识地抓住了门框,指节都用力到发白。

“哪个外祖fù?”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问,声音细得像一根线。

“陈致生。”

这三个字一出口,我妈的身体晃了一下,幸好我爸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胡说八道!”她突然拔高了声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带着一种超出常理的激动,“你哪儿来的外祖fù?我爸早就没了!你跟他们说,早就没了!”

她的反应,比我想象中任何一种情况都要激烈。这种激烈里,藏着一种我看不懂的恐惧。

我爸扶着她坐到沙发上,给我递了个眼色,然后倒了杯温水给我妈。

“小兰,你别激动,孩子就是问问。单位要材料,咱们就好好说。”我爸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沉稳。

我妈捧着水杯,手抖得厉害,水都洒了出来。她不看我,眼睛死死地盯着地板上的一块瓷砖,喃喃自语:“没有……我们家跟他没关系……早就没关系了……”

我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那股因为前途未卜而产生的焦躁,慢慢被一种沉重的疑惑所取代。

“妈,”我坐到她旁边,放缓了语气,“人事处的人说,他是我的直系亲属,他的情况会直接影响我的政审结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得告诉我。就算他已经不在了,那也得有个说法,有个证明,我才能跟单位交代。”

我妈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她盯着我,嘴唇哆嗦着,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他没死。”

“他就是个祸害!你提他干什么?我们好好的日子,你提他干什么!”

她说着,眼泪就下来了,不是那种无声的流泪,而是带着一种压抑了很久的委屈和愤懑,肩膀一抽一抽的。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只剩下我妈压抑的哭声。我爸在一旁给她顺着背,脸色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我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我的未来,我二十多年寒窗苦读换来的前途,此刻就像一艘小船,被卷进了一个我完全未知的漩涡里。而掀起这个漩涡的,是一个我连面都没见过的,所谓的“外祖父”。

我试图去理解我妈的情绪,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命运开了个巨大玩笑的荒谬感。

“妈,不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的问题是,我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然,我的工作就没了。”我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工作,这两个字像是有千斤重,砸在了我妈的心上。她的哭声渐渐停了,抬起头,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我。

“就是因为他……就是因为他……”她反复念叨着,像是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

那天上午,我第一次从我妈断断续续的、充满情绪的叙述里,拼凑出了一个关于陈致生的模糊轮廓。

那是在八十年代末,一个充满了变革和机会的年代。陈致生,我妈的父亲,原本是县里一家罐头厂的供销科长。在那个年代,这是一个相当有实权的位置。他脑子活,能说会道,很早就嗅到了市场经济的味道。

“他……他胆子太大了。”我妈说,“他利用职务之便,倒卖厂里的生产指标,还自己搞了个皮包公司,从南边倒腾电子表和的确良布料……”

在那个年代,这叫“投机倒把”,是明令禁止的。

“后来呢?”我追问。

“后来……出事了。”我妈的眼神飘向窗外,仿佛在看一段她极力想忘记的过去。“他挪用了一大笔公款,想干一票大的,结果被人骗了,窟窿堵不上了。厂里要查账,他就……”

她顿住了,深吸了一口气。

“他就跑了。扔下我和我妈,一个人跑了,从此再也没有消息。”

我愣住了。

跑了?

这个词,比“去世了”要沉重得多。它意味着背叛,意味着抛弃。

“那……档案里怎么会……”

“当年他被厂里除名,公安也立了案,但人一直没抓到。档案里,自然就记着这么一笔。一个……在逃的经济犯罪人员。”

我妈说完最后几个字,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瘫软在沙发上。

我终于明白了。

我的外祖fù,是一个在逃人员。而我,作为他的直系亲属,在这样一份要求“清白”的政审面前,几乎是被一票否决。

那种感觉,就像是走在一条平坦的大路上,突然被告知,你的脚下埋着一颗几十年前的雷,而你刚刚好踩了上去。

我第一次具体地感受到了这件事的沉重压力。它不是一个模糊的“问题”,而是一个具体的人,一件具体的,足以毁掉我前途的往事。

我尝试着给单位人事处打电话,想解释一下情况。我强调我和外祖fù从未有过任何联系,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他的个人行为与我们家庭无关。

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客气,但也很坚决:“小林,我们理解你的情况。但是,规定就是规定。直系亲属中有这样的情况,我们必须慎重。你需要提供他目前情况的证明,或者,是司法机关对他已经结案的证明。”

一个失踪了几十年的人,我去哪里找证明?

挂了电话,我感到一阵眩晕。

我爸看我脸色不对,把我拉到阳台。他递给我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根。我们父子俩很少一起抽烟。

“别怪你妈。”我爸吐出一口烟圈,烟雾模糊了他的脸,“那些年,她和你外婆,日子过得太苦了。一个逃犯的家属,你知道在小县城里,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她恨他,一辈子都不想再提起这个人,也是情理之中。”

我沉默地抽着烟,烟味很呛,呛得我眼睛发酸。

我当然不怪我妈。我只是觉得不公平。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我素未谋面的人,一个几十年前就抛弃了家庭的人,他的错误要由我来承担?就因为我身体里流着他四分之一的血?

这算什么伦理?

那几天,家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我妈不怎么说话,总是坐在沙发上发呆。我爸变着法子想开导我们,但饭桌上,谁都吃不下。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一遍地看我的专业书,那些熟悉的文字,现在看起来却那么陌生。我甚至开始怀疑,我这么多年的努力,意义何在?

一个人的命运,难道不是由自己决定的吗?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妈敲开了我的房门。她眼睛还是肿的,手里拿着一个小木盒子,很旧了。

“这是你外婆留下来的。”她把盒子放在我桌上,“我本来想,这辈子都不会再打开它。”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些泛黄的信件和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人,抱着一个几岁大的小女孩。女人眉眼温柔,但眼神里带着一丝愁绪,是年轻时的外婆。她怀里的小女孩,是我妈。

照片的背景,是一栋老旧的筒子楼。

“这是我们以前住的罐头厂宿舍。”我妈的声音很轻,“他走的时候,我就是这么大。”

我拿起那些信,信封上的邮戳地址各不相同,有的来自南方的小镇,有的来自北方的城市,但都没有寄信人地址。

“他刚走那几年,偷偷寄过几次信,还有一点钱。”我妈说,“信上说的都是他发了财就回来接我们。我妈一封都没回。后来,就再也没消息了。”

我一封一封地看下去。信里的字迹很潦草,充满了各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承诺。从吹嘘自己在外面做大生意,到抱怨时运不济,再到最后,只剩下潦草的几句问候。

最后一张信纸上,只有一个地址,写在烟盒纸的背面,字迹已经有些模糊。

“广东,顺德,一个叫容奇的地方。”

我妈指着那张烟盒纸说:“这是他最后一次寄东西回来时,夹在里面的。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也没法去找。”

我看着那个地址,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一个我自己都觉得有些疯狂的念头。

我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规定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如果我能找到他,或者找到他已经不在人世的证据,哪怕是找到他已经接受过法律制裁的证明,这件事或许还有转机。

我不再想“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开始想,“我该怎么去解决这件事”。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爸妈。

我妈立刻就反对了:“不行!你去找他干什么?找到了又怎么样?你还认他这个外祖fù吗?”她的情绪又激动起来。

“妈,我不是去认亲的。”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是去给我自己,也给你,给我们家,讨一个说法的。这件事,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毁了我的前途。我必须搞清楚,他到底是死是活,是还在逃,还是已经伏法。”

“这根刺,扎在我们家几十年了。现在,它扎到我身上了,很疼。我必须把它拔出来。”

我爸在一旁沉默了很久,最后掐灭了烟头,说了一句:“我支持林墨。躲是躲不过去的。这件事,总得有个了结。”

我妈看着我,又看看我爸,最终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过身去,肩膀在微微颤抖。

我知道,这个决定,对她来说,是揭开一道她以为已经愈合的伤疤。但对我来说,这是唯一的出路。

我的内心,已经从被动的承受者,转变为一个主动的出击者。

我向单位请了长假,理由是家里有急事。然后,我订了去广东的火车票。

出发前,我爸给了我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有点钱,你拿着。出门在外,别省着。那边人生地不熟,凡事多留个心眼。”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记住,你不是去找亲戚,是去调查一件事。办完了,就回来。”

我点点头,眼眶有点热。

坐在南下的火车上,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我手里攥着那张写着地址的烟盒纸,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这一趟会找到什么。或许,那个地址早就人去楼空。或许,陈致生这个人,早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大海,了无音讯。

但无论如何,我必须去。

这是我为自己的人生,打的第一场硬仗。

火车咣当咣当响了一天一夜,终于到了广东。

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和我们北方的干爽完全不同。我按照地址,转了几趟车,终于找到了那个叫容奇的小镇。

九十年代末的小镇,和我从电视里看到的差不多。窄窄的街道,两边是密密麻麻的骑楼,榕树的气根垂下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混杂着水腥味和食物香气的味道。

烟盒纸上的地址,是一个叫“红星巷”的地方。

我拉着行李箱,在迷宫一样的小巷里打听。镇上的人很热情,但大多数人说的都是我听不太懂的粤语。我连比带划,废了半天劲,才有一个卖凉茶的老伯给我指了路。

红星巷很破旧,巷子两边的房子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我找到了那个门牌号,门是锁着的,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门上的红漆已经剥落得差不多了,露出底下木头的本色。

我敲了敲邻居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阿婆,她警惕地看着我。

我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和善,用我蹩脚的普通话说:“阿婆,您好。我跟您打听个人。以前住在这里的,叫陈致生,您有印象吗?”

阿婆眯着眼睛想了很久,摇了摇头。

我又问了好几家,得到的答案都差不多。要么是不知道,要么就是搬来没多久,不认识以前的住户。

希望一点点被磨掉。我站在巷子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心里一阵茫C然。这么大的一个省,一个三十多年前的地址,想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找了个小旅馆住下,不甘心就这么回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都去红星巷附近转悠。我去当地的派出所问,希望能查到一些户籍信息。但因为年代久远,加上我提供的信息太少,根本查不到什么。

派出所的民警看我一个外地小伙子天天来,也挺同情,就建议我去附近的居委会问问,或者找那些在当地住了几十年的老人打听。

我开始每天泡在镇上的老茶馆里。

那里是老年人的聚集地,他们一壶茶,几份报纸,就能坐一个上午。我学着他们的样子,点一壶最便宜的茶,然后竖着耳朵听他们聊天,偶尔插上几句话,跟他们混个脸熟。

几天下来,钱花了不少,但总算跟几个老茶客搭上了话。

我把陈致生的名字写在纸上,递给一个看起来很健谈的,被大家叫做“权叔”的老人。

“权叔,您帮我看看,认不认识这个人?大概三十多年前,在红星巷住过。”

权叔戴上老花镜,凑近了看那张纸。

“陈致生……”他念叨着这个名字,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回忆。

茶馆里的其他几个老人也凑了过来。

“北方口音,瘦高个,说话挺能唬人的。”我补充了一些我妈零星提到过的细节。

“哦!”权叔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个‘北方陈’?”

“北方陈?”

“是啊!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那会儿,从北方来的,在我们这儿的打火机厂做过销售。嘴巴可厉害了,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后来自己出去单干,搞什么贸易公司,听说还发了点小财。”权叔说。

我心头一紧,感觉找对方向了。

“那……那他后来呢?”

权叔咂了咂嘴,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压低了声音:“后来?后来就栽了呗。”

另一个老人接过了话头:“可不是嘛。他那个人,心太黑。当时镇上很多人都信他,把家底都投给他,说是一起做生意,能赚大钱。结果呢,他卷了所有人的钱,一夜之间就消失了。我们这条街上,好几户人家都被他坑惨了。”

“我隔壁家的三叔,就是因为被他骗光了养老钱,想不开,跳了河……”

“还有李家的那个儿子,本来要结婚的,彩礼钱都让他骗走了,婚事也黄了,人也变得疯疯癫癫的……”

茶馆里,你一言我一语,一个更加清晰,也更加丑陋的陈致生的形象,在我面前被拼凑起来。

他不再是我妈口中那个“犯了错,跑了”的父亲,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光了街坊邻居血汗钱的骗子。

我坐在那里,手脚冰凉。

我原以为,我来这里,是寻找一个为我前途正名的“真相”。可我找到的,却是一个更让我抬不起头的,更沉重的“耻辱”。

那个叫权叔的老人,看着我煞白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靓仔,你……你找他做什么?你也是来讨债的?”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该怎么说?

说我是他的外孙?说我为了一个公务员的政审,来调查这个骗子的下落?

我说不出口。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羞耻感。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小镇的河边坐了很久。河水倒映着岸边的灯火,明明灭灭。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妈对这个人如此讳莫如深,为什么她宁愿自己扛着,也不愿对我说起。

因为那段过去,实在太不堪了。

她不仅仅是被父亲抛弃的女儿,她还是一个骗子的女儿。她承受的,不只是家庭的破碎,还有来自整个社会的白眼和指责。

我掏出手机,想给我妈打个电话,告诉她我找到了一些线索。但号码拨到一半,我又挂断了。

我能说什么?

告诉她,她的父亲,比她想象中还要不堪吗?

告诉她,他不仅毁了她的童年,还毁了其他很多无辜的家庭吗?

我做不到。

那一刻,我被一种巨大的绝望包围了。我千辛万苦找到的真相,不但没有帮我解决问题,反而把我推向了一个更深的深渊。

我的前途,我的人生,似乎已经注定要被这个我从未见过的“外祖fù”的阴影所笼罩。

我所珍视的一切,我的努力,我的梦想,我的家庭的平静,好像都在这个残酷的真相面前,崩塌了。

我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一个死局里。

回北方,意味着政审失败,梦想破灭。

留在这里,继续寻找一个骗子的下落,又有什么意义?就算找到了,又能改变什么?难道我要对着人事处的人说,我外祖fù是个骗子,他骗了很多人,现在我找到他了?

这只会让我的政审材料,变得更加难看。

那几天,我就像个游魂一样在容奇镇上飘荡。我甚至想过,干脆就这么放弃算了。一个工作而已,没了就没了,天也塌不下来。

可是,我不甘心。

凭什么?

这三个字,又一次在我心里翻腾起来。

一个雨天的下午,我坐在旅馆的窗前,看着窗外被雨水冲刷的街道,心里乱成一团麻。

我鬼使神差地,又拨通了我妈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那头很安静。

“墨墨?”是我妈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妈,是我。”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还在那边?”

“嗯。”

我们沉默了。听筒里,只有彼此微弱的呼吸声,和窗外的雨声。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我妈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什么。

我看着窗外的雨幕,那些在茶馆里听来的话,那些被骗家庭的悲惨遭遇,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回放。

我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妈,那些年,你和外婆,是怎么过来的?”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

久到我以为她已经挂断了。

然后,我听到了她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

“怎么过来的……”她像是在问自己,“你外婆,原来是罐头厂的会计,识文断字,人很体面。他跑了以后,厂里的人看见我们,都绕着走。她一个女人,带着我,走到哪儿都被人指指点-点。”

“她把所有能卖的东西都卖了,替他还了一部分债。但那是个无底洞,还不完的。后来,她就辞了职,因为在厂里待不下去了。她带着我,什么活都干。去码头给人缝补渔网,去工地上筛沙子,半夜去菜市场捡人家不要的菜叶子……”

我静静地听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阵阵地发紧。这些事情,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在我面前,她永远是那个坚强的,有点要强的,为我骄傲的母亲。

“我那时候小,不懂事。只知道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我没有。他们都骂我是‘骗子家的孩子’,朝我扔石子。我哭着回去问我妈,我爸去哪儿了。她什么也不说,就是抱着我哭。”

“后来我长大了,懂事了,我就再也不问了。我恨他。我恨他让我妈受了那么多苦,恨他让我没有一个完整的家,恨他让我们娘俩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你外婆临走前,拉着我的手,跟我说,‘兰啊,忘了你爸吧。以后,找个本分人嫁了,安安稳稳过日子,别再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沾边了。’”

“所以,墨墨,”我妈的声音透过电话,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你过上那种最安稳,最干净的日子。不用看人脸色,不用被人指指-点-点。我不想让你的人生,也沾上他留下的那些污点。”

“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我是怕……我是怕你知道了,会跟我一样,一辈子都活在他的影子里。”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

我的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那一瞬间,我什么都明白了。

我明白了她为什么对这件事反应如此激烈,明白了她为什么几十年来绝口不提,也明白了她为什么对我的人生有着那样执拗的,关于“稳定”和“清白”的期待。

她不是在隐瞒一个罪人的事实。

她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拼尽全力,保护她的孩子,远离她曾经遭受过的那些伤害和屈辱。

这是一种笨拙的,却无比深沉的母爱。

我一直纠结的,是那个男人给我带来的不公。而她一生所背负的,却是那个男人所造成的一切后果的总和。

我的格局,太小了。

我的顿悟,不在于找到了陈致生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在于,我第一次真正理解了我的母亲。

我突然意识到,我这次南下的目的,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不是来寻找一个能让我通过政审的“证据”的。

我是来寻找一个能让我们全家都从这段不堪的过往中解脱出来的“答案”的。

这个答案,不在于陈致生是死是活,而在于我们自己,如何面对这段历史。

“妈,”我对着电话,声音因为哽咽而有些颤抖,“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你别怕。我会处理好的。”

“你早点休息吧。我过两天就回去了。”

挂了电话,我擦干眼泪,看着窗外渐渐停歇的雨。天空被洗刷得干干净净,远处的云层后面,透出了一点微光。

我心里,也亮了。

我没有再去找关于陈致生的更多消息。那些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我在容奇镇又待了一天。我去了一趟那个曾经坑害了许多家庭的打火机厂旧址,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杂草丛生的废墟。

我还去了权叔说的那条河,那个因为被骗而投河自尽的老人,是这条小镇历史里一道无声的伤疤。

我做这些,不是为了搜集证据,而是为了让自己记住,有些错误,是无法被时间和血缘所原谅的。

然后,我订了回程的票。

回到家,我妈看到我,眼神里有担忧,有愧疚,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脆弱。

我给了她一个拥抱。

“妈,都过去了。”

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进行了一次史无前例的谈话。

我把我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我没有隐瞒陈致生在容奇镇所做的那些事,也没有回避那些受害家庭的悲剧。

我妈听着听着,眼泪又流了下来,但这一次,她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激动和恐惧,而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我爸一直沉默地听着,手紧紧地握着我妈的手。

我说完了,看着他们,认真地说:“爸,妈。这件事,我们躲不掉。以前,是你们在保护我。现在,轮到我来面对了。”

“我的工作,可能会因为这件事黄了。但是,我不后悔。因为比起一份工作,我觉得我们一家人能坦然地面对过去,更重要。”

“我不认他这个外祖fù。他的所作所为,我感到羞耻。但这不代表,我要为他的错误,背负一辈子的心理枷锁。”

“我们是清白的。我们一家人,都是靠自己的双手,本本分分过日子的。这一点,谁也否认不了。”

我爸看着我,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我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欣慰和骄傲的光。

他点了点头,说:“我儿子,长大了。”

第二天,我回到了省城。

我没有再去人事处找人理论,或者托关系。

我花了整整两天时间,写了一份极其详尽的情况说明。

在说明里,我首先坦诚地承认了陈致生是我的外祖fù,以及他曾经犯下的经济问题和后续的诈骗行为。我没有做任何的辩解和美化,只是客观地陈述了我调查到的事实。

然后,我详细地说明了我们家庭与他彻底割裂的关系。从他抛弃家庭开始,到我母亲和外婆所经历的苦难,再到我们几十年来与他无任何联系的事实。我附上了我母亲的亲笔证词,以及我能找到的一些,比如那些旧信件的照片作为旁证。

最后,我写下了我自己的态度。

我写道:“对于外祖fù陈致生的行为,我深感羞耻和遗憾。他的行为不仅触犯了法律,也给许多家庭带来了无法弥补的伤害,更给我母亲和我外婆的人生留下了巨大的创伤。我无法,也绝不会为他的行为做任何辩解。”

“但是,我认为,亲属的过错不应该成为否定下一代人努力和品行的唯一标准。我从小接受的家庭教育,是诚实、本分、守法。我的父母,都是勤勤恳恳的普通劳动者,他们用自己的言传身教,教会了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二十多年的求学之路,每一步都走得踏踏实实。我热爱我所学的专业,也渴望能在我未来的工作岗位上,为社会做出自己的贡献。”

“我恳请组织能够对我本人进行全面、客观的考察。如果因为这项无法改变的亲属关系,我最终无法通过审查,我接受组织的决定,毫无怨言。但这不代表我对自己的人生和价值观的否定。”

写完最后一个字,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感觉,压在我心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我把这份材料,连同我母亲的证词,一起交到了人事处。接待我的还是那个中年男人,他很仔细地看完了我的材料,然后抬头看了我一眼。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公事公办,多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小林,你的材料我们收到了。我们会……认真研究的。”他说。

从人事处出来,阳光正好。我抬头看着蓝天,觉得无比轻松。

结果,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一切,并且在这个过程中,找到了比一份工作更宝贵的东西。

我找到了一个家庭的和解,找到了内心的坦然,也找到了一个成年人应有的,面对困境的勇气和担当。

一个星期后,我接到了最终的通知。

政审,没有通过。

理由,还是那条无法逾越的规定。

接到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图书馆看书,准备找一份专业对口的企业工作。

我对着电话,很平静地说了一句:“好的,谢谢您,我理解。”

挂了电话,我继续看我的书,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晚上,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了他们结果。

电话那头,我妈沉默了很久。

我以为她会难过,会失望。

但她却说:“墨墨,没关系。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的。妈相信你。”

“回来吧,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那一刻,我知道,我们家,彻底从那个阴影里走出来了。

那份省档案馆的工作,我最终还是没有得到。它就像我青春里一个无比真实的梦,我拼尽全力去够,但最后还是差了一步。

但我没有觉得遗憾。

后来,我凭着自己的专业知识,进了一家不错的科技公司做档案数据管理,工作虽然忙碌,但很充实,待遇也很好。

偶尔,我也会路过省档案馆那栋庄严的大楼,我会看它一眼,然后笑笑,继续往前走。

人生,就像一场漫长的政审。

有的人,被亲缘牵绊,有的人,被过往束缚。

而真正的成长,或许就是,在认清了那些无法改变的背景之后,依然能够清清白白地,书写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无愧于心的履历。

来源:巫师火电3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