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我那对血缘上的父母终于寻到我时,我距离真正的飞升,仅有毫厘之遥。
当我那对血缘上的父母终于寻到我时,我距离真正的飞升,仅有毫厘之遥。
他们却不是来认亲,而是来索命的。
他们想要我这身仙骨,赠予那个占据了我身份的冒牌货。
“一个凡尘俗世里来的野丫头,哪配得上这等仙资?沅沅才是我们天衍宗捧在手心的明珠,这极品灵根,理应归她所有!”
我的生母,苏清婉,紧紧攥住我的衣袖,声泪俱下地哀求。
“我的黎儿,你就当可怜可怜沅沅,把你的仙骨让给她吧。
我们发誓,定会为你遍寻天下奇珍,哪怕倾尽所有,也要为你重塑根基……”
我看着她情真意切的表演,唇角勾起一抹笑,轻轻点头:“好啊。”
话音未落,剑意如狂潮般席卷整座大殿。
下一瞬,我亲手撕开了我那所谓的父亲、母亲、师兄、师弟……他们每个人的胸膛,
将一颗颗尚在温热跳动的灵根血淋淋地掏了出来。
我将这些沾满鲜血的“珍宝”随手抛到那个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假千金面前。
“选吧。”我的声音平静无波,
“看看你这些至亲至爱之人,究竟谁,愿意为你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1
我背负一柄古朴长剑,孑然立于天衍宗的山门之前。
山门巍峨,白玉为阶,仙气缭绕,气派非凡。
还未等我踏上第一级台阶,一道白影便携着剑光拦住了去路。
来者是个金丹中期的修士,在这方圆千里之内,也算得上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了。
他以一种审视货品般的目光,极尽傲慢地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你就是陆黎?那个从凡间冒出来的,掌门的亲女儿?”
他神识在我周身一扫,随即,鄙夷的嗤笑声从鼻腔中溢出。
“呵,真是可笑,一个没有半点灵力波动的凡人,也敢妄想攀附仙门?”
他语气中的轻蔑几乎化为实质,“你可知道,就因为你那封不知天高地厚的信,沅沅师妹伤心欲绝,至今滴水未进!”
哦,他口中的信,应该是我两日前随手送出的那封。
信中内容并无他言,只是阐明了一个事实——我,陆黎,才是天衍宗掌门纪沧海的血脉;
而他们视若珍宝、娇宠了十八年的纪沅沅,不过是个仇家为报复而悄悄调换的弃婴。
“不清楚。”
我懒得与他多费唇舌,目光越过他,径直想往山上走。
“给我站住!”
剑锋嗡鸣,一道森冷的剑气精准地指向我的心口要害。
“沅沅心地纯善,不愿与你这种人计较,但我绝不容许你回来抢走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来人义正辞严,“现在,立刻滚出天衍宗,我就当发善心,饶你一条贱命!”
我终于侧过脸,冰冷的眸光落在他身上。
“滚。”
一个字,却仿佛点燃了火药桶。
他被我的态度彻底激怒。
“不识好歹的东西!一个凡俗废物,也敢对仙师不敬?沅沅的天资与品性,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在这里送你上路……”
他的狠话尚未说完,一抹快到极致的寒芒,便已然贯穿了他的咽喉。
飞溅的鲜血,在他白色的道袍上晕开一朵妖异的红莲。
他愕然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那个碗口大的血洞,又用一种见了鬼般的眼神望向我。
他至死都无法理解,一个他眼中的“凡人”,出剑的速度为何能超越他的神识感知。
“你……”
我垂下眼帘,漠然地注视着他满脸扭曲与痛苦,最终不甘地倒地抽搐。
手中长剑的血珠顺着剑尖滴落,砸在白玉石阶上,发出“嘀嗒”的轻响。
我淡淡地开口,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已经很久,没人敢在我面前,动杀念了。”
2
当年,我被仇家设计,从万丈悬崖上抛下。
那时的我,筋骨寸断,经脉尽毁,离死亡不过一步之遥。
是师父于绝境中救下了我,并引我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生杀大道。
此道,并非滥杀无辜,而是以杀止恶。
凡是对我心生杀意者,将其斩杀之后,我的修为便可获得极大增益。
对方的杀意越是浓烈,我修为的涨幅便越是惊人。
这些年来,陨于我剑下的魑魅魍魉,早已不计其数。
如今,我已是半步仙人之境,只需一个念头,便可让这整座天衍宗灰飞烟灭。
师父曾言,我的道途只差这最后半步——偿还生恩,了断尘缘。
唯有如此,方能勘破生杀大道的最终玄奥,一步登仙。
这便是我回到此地的缘由。
为了寻到我的亲生父母,偿还他们赋予我生命的恩情。
我抬起眼,再次望向那座在云雾中若隐隐现,被无数修士奉为圣地的天衍宗。
当然。
倘若他们也像方才那个蠢货一样,对我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那便再好不过。
杀了他们,同样可以,成就我的大道。
3
天衍宗,议事大殿。
“娘,我还是离开吧……”纪沅沅哭得梨花带雨,娇弱的身子微微发颤,
“我本就是个冒牌货,占了姐姐十几年的位置,如今正主回来了,我哪还有脸面继续留在这里……”
掌门夫人苏清婉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又是心疼又是愤慨,眼眶早已通红。
“傻孩子,不许说这种胡话!不管发生什么,你永远都是娘唯一的女儿!”
掌门纪沧海负手立于一旁,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侍立在侧的大师兄见状,立刻抱拳上前,语气激动:
“师父!我们岂能仅凭一封来历不明的书信,就轻易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纪沧海沉声打断了他:“信中提及了当年血煞宗暗中调换婴孩之事,我已经派人核实过了,此事……千真万确。”
他的目光落在纪沅沅身上,复杂难明。
“沅沅她……的确并非我的亲生骨肉。”
“至于门外那人,究竟是不是,只需取她一滴精血,滴入验亲石,血脉真伪,立时便知。”
纪沅沅听到这话,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大师兄满眼心疼,连忙安慰:“沅沅别怕,无论如何,你永远都是我最疼爱的小师妹。”
殿内一片愁云惨雾,气氛压抑。
就在这时,我无视殿外守卫的阻拦,径直走了进来,在众人错愕、惊疑、审视的目光中,施施然地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殿内有片刻的死寂。
“倒茶。”我淡然吩咐。
“你是什么人?!”大师兄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喝问。
我掀起眼皮,淡淡吐出两个字:“陆黎。”
“你就是……”
我没兴趣看他们表演,干脆利落地伸出手腕:“要验,就快点。”
纪沧海脸色凝重地走上前,取出一方法力氤氲的古朴石盘。
当我的指尖血滴落在石盘上的那一刹那,整块石头骤然亮起万道霞光,璀璨夺目。
“你……你果真是我的女儿……”纪沧海看着这强烈的血脉感应异象,喃喃自语,神情恍惚。
他身后的纪沅沅,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像只受了惊的兔子,猛地缩进苏清婉的怀里,抖个不停。
苏清婉立刻将她抱得更紧,脸上写满了对养女的心疼,看向我的眼神反而多了几分疏离。
4
恰在此时,有侍女战战兢兢地奉上茶点。
我旁若无人地端起茶盏,悠然轻啜了一口。
“放肆!”大师兄的怒喝声再次响起,“就算你自幼流落凡间,难道连最基本的尊卑礼数都不懂吗?
身为晚辈,怎敢在掌门和夫人面前安坐主位!”
我闻言,动作微微一顿。
晚辈?
真是个……久违了的称呼。
要知道在修仙界,向来以实力为尊。
我已是半步仙人之躯,所到之处,万修臣服,众生皆称我一声“前辈”。
纪沅沅立刻抓住机会,带着哭腔,善解人意地为我“解围”。
“大师兄,你别怪姐姐……姐姐在凡间一定吃了很多苦头,没人教导她这些规矩,她肯定不是有意的……”
我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响。
“规矩,是用来约束客人的。
我回我自己的家,需要跟谁守规矩?”
我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她和大师兄,“反倒是二位,看来很懂得做客的道理。”
“你……”纪沅沅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煞是好看。
纪沧海叹了口气,站出来打圆场:“黎儿,过去是为父的疏忽,让你受苦了。
为父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说吧,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我抬起头,懒得再跟他们兜圈子。
“不必了,我今日回来,只为了一件事——偿还你们的生育之恩。”
“你们可以对我提一个要求,无论是什么,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必为你们办到。”
此言一出,他们皆是一愣,随即面面相觑,眼神古怪。
“好孩子,报恩之事不急于一时,”纪沧海摆了摆手,语气中透着明显的敷衍,
“你才刚回来,且先在宗门里安心住下,熟悉熟悉环境,其他的事,日后再议。”
我心中了然。
他们根本不信我一个从凡间回来的“凡人”,能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
也罢,这“偿生恩”的具体契机究竟为何,尚不明朗,我姑且在此住下,静观其变。
就在这时,一名弟子神色慌张地连滚带爬冲进大殿,声音因恐惧而变了调。
“掌门!不好了!三、三师兄……他、他被人发现……斩杀于山门之外!”
满堂皆惊。
纪沅沅更是浑身剧烈一颤,脸上瞬间血色尽失。
她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看向我。
我回以她一个冰冷的微笑,与她对视。
看来,那个在山门外不知死活,对我动了杀念的蠢货,和这位楚楚可怜的“好妹妹”,关系匪浅啊。
5
掌门夫妇急匆匆地带人去调查三师兄的死因,临走前指派大师兄将我送回为我安排的住处。
一路无言,穿过亭台楼阁,行至后山一处僻静的潭水边时,他蓦地停步转身,眼神冰冷如刀。
“废物,别以为验明了身份,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他嘴角挂着讥诮的笑,
“沅沅是天上的云间月,你不过是阴沟里的烂泥,给她提鞋都不配。”
我停下脚步,侧眸看他,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你的脑子,是和你的眼界一样狭隘吗?”
他脸色一沉,怒意上涌,“牙尖嘴利!凡间长大的野种,果然一点教养都没有!”
“教养?”我轻笑一声,“那是对人讲的。
对你,需要吗?”
他被彻底激怒,杀意如实质般喷涌而出。
“杀了你,沅沅便再也不会为此烦忧!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她伤心落泪!”
他并指成剑,一道凝练的元婴期剑气,裹挟着毁灭性的力量,直刺我的眉心——这一击,足以让任何“凡人”神魂俱灭。
然而,我只是身形微不可察地一晃,那道凌厉的剑气便擦着我的耳畔呼啸而过,将我身后的一块巨石轰成了齑粉。
“你竟然能躲开?!”他瞳孔骤然猛缩,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看着他,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我给过你活命的机会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巨力猛地扼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整个人狠狠地摜入了一旁的深潭之中。
不等他挣扎出水,我抬手虚空一按,一股更加恐怖的力量便如山岳般,将他的头死死地压进了水里。
“咕噜……你……”
我缓步走到潭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在水中徒劳挣扎的身影。
“第一罪,出言不逊。”
他刚挣扎着把头探出水面,就被那股力量再次狠狠按了回去,呛得涕泪横流。
“第二罪,无故寻衅。”
再一次被按入水下,他在水里疯狂地踢蹬双腿,一串串气泡翻涌而出。
“第三罪,妄动杀念。”
这一次,他在水下待的时间更久,挣扎的力度也明显减弱了。
当他再次被那股无形的力量提起时,脸上已满是劫后余生的恐惧。
“饶……饶命……陆师妹……我、我错了……”他涕泗横流,狼狈不堪,再也没有了方才的半分倨傲。
我俯下身,声音轻柔得如同鬼魅的低语:“现在,知道求饶了?”
他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拼了命地点头。
“可惜,”我缓缓直起身,眼底只剩一片漠然,“我这个人,从不给想杀我的人,第二次机会。”
无形的力量最后一次将他拖入潭底,这一次,再也没有了任何声息。
6
三师兄与大师兄接连身亡,整个天衍宗都笼罩在一片惶恐不安的气氛之中。
但诡异的是,没有任何人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我这个在他们眼中“毫无修为”的凡人身上。
直到二师兄沈云舟的出现,我不禁开始思忖:
那个纪沅沅,修的究竟是何种邪门歪道,竟能让这么多人,心甘情愿、前赴后继地为她送死?
不过,这个沈云舟,可比他那两个头脑简单的师兄弟要聪明得多,像一只城府极深的老狐狸,言谈举止间滴水不漏。
他并非是来寻衅的,而是来通知我一件事:
掌门决定为我举办一场认亲大典,正式将我的身份昭告全宗。
前几日还对我冷淡疏离,如今却突然如此大张旗鼓?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不其然,在大典之上,纪沧海一脸慈爱地对我说道:“黎儿,来,让宗门里的各位长老,也好好看看你的资质。”
一块巨大的测灵石被抬了上来,台下的窃窃私语立刻如潮水般涌来。
“在凡界荒废了整整十八年,早就错过了最佳的修炼时机,能有什么好资质?”
“就是,你们看沅沅师妹,虽说只是杂灵根,可如今也已是筑基中期的修为了。
这位……我怕是连引气入体都困难吧?”
“空有掌门血脉又如何?在这修仙界,废物,终究是废物!”
纪沅沅就站在一旁,泪光盈盈地替我“辩解”:
“大家别这么说姐姐……她已经受了很多苦了,修为高低并不重要,能平安回家就好……”
她这三言两语,轻而易举地就将我塑造成了一个仗着身份欺压她的恶人,引得众人对她愈发怜惜,对我的观感则愈发恶劣。
我面无表情地将手放在了测灵石上。
灵石微微闪烁了一下,显现出“练气初期”四个字样。
满场顿时爆发出毫不掩饰的嗤笑声。
“练气初期?!天哪,我宗门里扫地的杂役,修为都不止这点!”
“果然不出所料,就是个废物,真是白白浪费了掌门这等优良的血脉!”
纪沅沅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快意,而纪沧海的脸色则彻底沉了下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闹剧即将结束之时——
轰!
那块原本平平无奇的测灵石陡然迸发出万丈金光,一道缠绕着混沌之气的巨大龙形虚影冲天而起,
震彻云霄的龙吟之声响彻整个天衍宗!
“混……混沌龙灵根?!”纪沧海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声音因极致的震惊而变得扭曲。
台下一位见多识广的长老更是失声尖叫:“古籍有载,上一个拥有此等逆天灵根的人,早已飞升仙界,与天地同寿了!”
短暂的狂喜之后,纪沧海死死地盯着我,脸上流露出痛心疾首的神情。
“天纵之资,真不愧是我的亲生女儿……只可惜,可惜你错过了最佳的筑基时机,如今这身仙骨,怕是……不堪大用了啊!”
他捶胸顿足,懊悔不已,“若是你自幼便在宗门长大,有海量的资源栽培,如今的修为,恐怕早已超越为父的化神期了!”
我垂眸不语,心中毫无波澜。
化神之后,尚有炼虚、合体、大乘、渡劫。
而我,早已渡过九重天劫,位列半步仙班。
此刻不过是稍稍隐藏了修为,在他们这些人的眼中,自然与“毫无灵力的凡人”无异。
眼见所有人的艳羡、惊叹、赞美全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纪沅沅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嫉恨的毒火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灼烧殆尽。
她猛地痛哭出声,“都怪我,是我不好,是我占了姐姐的资源,我才是那个废物……”
二师兄沈云舟立刻上前将她搂住,看向我的目光,阴冷得如同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
我冷眼扫过全场——那些虚伪的同情、赤裸的贪婪、以及强行压抑下的嫉恨与不甘。
众生百态,真是……无趣到了极点。
7
又过了几日,掌门夫妇主动找上了我的住处。
“黎儿,”我的生母苏清婉面露难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之前不是说,要偿还我们的生恩,可以答应我们一件事……”
她的话还没说完,纪沅沅与沈云舟便“恰好”赶到了。
“爹,娘!”纪沅沅一进门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
“求求你们,别再为沅沅的事情费心了!姐姐好不容易才回来,我……我怎么能去抢她的东西……”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随时都会晕厥过去。
沈云舟立刻上前扶住她,言辞恳切地对掌门夫妇说道。
“师父,师娘,还请以大局为重!沅沅师妹她灵根有缺,大道无望,终日以泪洗面,长此以往,恐怕会伤及道心根本啊!”
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我,语气中充满了诱惑。
“但若是陆师妹愿意献出您的极品灵根,那一切便都不同了。
对于一个无法修炼的凡人而言,此等神物,形同虚设。”
“宗门愿意拿出无数天材地宝作为补偿,甚至可以为您寻来一根新的灵根,保您此生富贵无忧!”
我心中冷笑。
他们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强行剥离灵根,对于一个凡人之躯而言,与千刀万剐的虐杀,并无任何区别。
为了一个纪沅沅,他们竟真的打算,牺牲掉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
纪沧海与苏清婉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闪过了一丝挣扎与不忍。
但那仅存的一抹犹豫,在纪沅沅愈发绝望的哭泣和沈云舟的不断劝说之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散。
在他们即将做出最后决定的那个瞬间,我平静地开了口,算是给他们最后的提醒。
“我承诺过,会偿还生恩,此诺,必然兑现。”
“但是,由恶念催生出的愿望,便会种下『杀因』。”
“而这份因果,最终,需要由许愿之人,亲身来承担。”
四人闻言,神色各异。
纪沧海眉头紧锁,苏清婉面露惶恐,沈云舟神色阴晴不定。
唯有纪沅沅,眼底深处掠过了一丝难以抑制的狂喜。
我从纳戒之中,取出了一个古朴的黑色木盒。
看到这个盒子,掌门夫妇的心头,莫名地一悸。
我抬起头,迎上他们复杂的目光:“在你们做出决定之前,这个东西,先还给你们。”
8
盒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温润的先天胎玉,玉中封存着一道早已干涸的鲜红血痕。
“此玉,伴我而生,是我生命伊始的见证。”我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道血痕,是母亲的精血与我的脐带血相融而成。”
“这…这是你的胎玉?”苏清婉的瞳孔剧烈震颤,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
“我当年……我当年还以为在被仇家追杀的路上,把它给遗失了……”
她颤抖着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那块玉。
就连一向威严的纪沧海,脸上都出现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动容。
我悄然开启了透灵之眼,清晰地看到了他们被这块胎玉唤醒的,尘封在记忆最深处的画面——
暴雨倾盆的破旧茅草屋里,苏清婉在经历了三天三夜的难产之后,终于生下了我。
她脸色苍白如纸,却满眼爱意地轻吻着我的额头。
纪沧海笨拙地抱着初生的我,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他们用身上仅剩的干净布料将我层层包裹,对着上天发誓,要护我一世周全,再不受半点委屈。
“噗——”
一声不合时宜的吐血声,打断了这片刻的温情。
纪沅沅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瞬间灰败如死,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沅沅!”
所有的思绪都被打断,苏清婉和纪沧海立刻惊慌失措地冲了过去。
“爹、娘,别管我……”纪沅沅气若游丝,泪珠顺着眼角滚落,
“姐姐回来了,你们一家人能团圆就好……就让我……让我自生自灭吧……”
沈云舟在这个最恰当的时机上前,满脸沉痛地道出了所谓的“真相”。
“师父,师娘!沅沅师妹因为急于突破,想要为宗门争光,不慎走火入魔,已经伤及了根基!
如今,唯有尽快移植更强的灵根,才能保住她的性命啊!”
“她是不想让宗门因她而蒙羞,更不想让二老被外人议论后继无人,所以才会如此拼命地修炼啊!”
苏清婉紧紧地抱住纪沅沅,心疼得无以复加,纪沧海也红了眼眶。
沈云舟趁热打铁,开始细数纪沅沅过往种种的“孝顺”与“付出”。
“沅沅虽非二位亲生,但她会在师娘病倒之时,在床前侍奉汤药整整七日,未曾合眼!
她会在师父闭关期间,寸步不离地守在洞府之外,为您护法!”
“她这十几年来对你们的陪伴与付出,难道还比不上一道虚无缥缈的血缘关系吗?”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我一眼。
“有些人,空有血脉,却与你们形同陌路,毫无感情。
而沅沅,才是那个真正倾尽所有、深爱着你们的人啊!”
“如今,她已经失去了一切,难道你们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她,连活下去的资格都被剥夺吗?”
纪沧海与苏清婉对视了一眼,他们眼中最后一丝的犹豫,在纪沅沅痛苦的呻吟声中,彻底湮灭。
他们紧紧地抱住怀中的养女,做出了他们最终的选择。
我静静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
我给过他们机会了。
是他们,自己亲手斩断了这最后一丝的血脉亲缘。
与此同时,我能清晰地感知到,在我脚下,他们提前布好的那个噬灵阵法,正开始发出微弱的光芒。
阵法,即将全面启动。
他们已经准备好,要来吞噬我的灵根了。
9
“黎儿,”纪沧海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虚伪的痛惜,“若非当年变故,以你的资质,必能光耀宗门……”
“但命运弄人,这些年是沅沅承欢膝下,她待我们如此孝顺,你定然不忍见她殒命吧?”
苏清婉立刻接话,嗓音温柔却字字如刀:“好孩子,莫怕。
只是将灵根给你 妹妹,于你无碍的。
往后爹娘定会千百倍补偿你,待你如珠如宝。”
我看着他们精湛的表演,只觉得讽刺。
“既然情况如此紧急,”我挑眉,目光扫过他们,
“二位何不将自己的灵根挖出来给她?化神期灵根,难道不比我这个『凡人』的更有用?”
二人瞬间语塞,脸色难看。
“胡言乱语!”纪沧海恼羞成怒,“我等乃宗门支柱,岂能自损修为!
你一个凡胎,怀璧其罪,这等极品灵根在你身上亦是祸端!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姐姐……你别怪爹娘……”纪沅沅适时地哭泣起来。
沈云舟立刻厉声指责:“陆黎!他们是你亲生父母,你竟如此尊卑不分,口出恶言!”
他们终于失去了耐心,彻底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
“够了!”纪沧海喝道,“你既承诺答应我们一个愿望,此刻便立下天道契约!不可反悔!”
“可以。”我干脆应下。
一道金光契约浮现于空。
“我们的愿望是——”他们的眼中迸发出贪婪的光芒,“要陆黎的混沌龙灵根!”
契约光芒大盛,意味着天道见证,誓言已成。
“成了!”他们脸上是无法抑制的狂喜,仿佛已看到宗门未来的种种荣耀。
我却忽然笑了,笑声冰冷中带着嘲讽:“你们的杀意,我收到了。”
下一刻,他们脚下精心布置的噬灵阵法骤然逆转!
磅礴的剑气自我周身爆发,瞬间撕裂了他们的丹田。
“呃啊——!”
在他们惊恐万分的目光中,我抬手虚抓,两道血淋淋的灵根便被硬生生剖出,扔在他们面前。
我垂眸看着瘫倒在地、修为尽废的两人。
“我这次来,是为了偿还你们的生育之恩。
你们予我生命,是生因;但今日你们种下恶念,是杀因。”
“既然你们真心想要我的性命,那从此以后,我们便因果两清了!”
10
纪沧海与苏清婉瘫倒在血泊中,灵根被生生剜去,修为尽散。
他们面色死灰,大口呕着血。
“妖…妖女!你用了什么邪术?!”纪沧海目眦欲裂。
我垂眸看他,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我提醒过,恶念生『杀因』。
你们既想杀我,便要做好被反噬的准备。”
目光转向瑟瑟发抖的纪沅沅,我轻笑:“妹妹,你不是急需灵根么?地上这些,挑一个吧。”
“你不是我女儿!我女儿绝不会如此狠毒!”苏清婉尖声嘶吼。
“难道你们的亲生女儿,就该乖乖献出灵根,任你们宰割?”我语带嘲讽,“这般道理,倒是闻所未闻。”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劲风自身后袭来!
沈云舟的九节鞭如毒蛇出洞,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瞬间将整座殿宇夷为平地。
我头也未回,反手一抓便扼住鞭梢,稍一用力,长鞭竟调转方向,以更恐怖的速度倒卷而回。
“噗——”
鞭影闪过,沈云舟的分身瞬间神魂俱灭。
他本体也遭受重创,踉跄倒地,鲜血狂喷。
“啊——!!!”
纪沅沅吓得尖叫后退,却被我甩出的捆仙锁牢牢缚住。
“陆黎!你投靠妖道,嫉妒成性,实在可悲!”
沈云舟强撑着厉喝,试图激怒我。
“你以为凭借邪术就能赢得一切?沅沅心地纯善,你连她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他嘴上叫嚣,暗中却飞速结印,一道隐秘的传讯阵法悄然而成——他在召唤宗门众人。
我早已察觉,却并未阻止。
自从踏入这个宗门,恶意便如影随形。
我才是被夺走一切的人,为何他们所有人都恨我入骨,盼我消失?
既然如此,这些汹涌的恶意,刚好可以化为我登仙之路的养料。
沈云舟见我没有反应,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以为我不过如此。
他再次开口,还想继续激怒我。
我已然厌烦,直接打断他:“既然你如此情深义重……”
剑光一闪,沈云舟的灵根已被我剜出,随手扔在纪沅沅脚下。
“我便让她,多一个选择。”
11
沈云舟看着地上那属于他自己的、血淋淋的灵根,彻底崩溃了。
“贱 人!妖孽!”
他面容扭曲,嘶声咆哮,再无半分往日伪装的温雅。
我笑出声来,“无能狂怒。”
他闻言,脸上忽然扯出一个狰狞而疯狂的笑容:“妖女!你以为你赢了?你死到临头了!”
话音未落,天地骤然变色!
一道巨大的金色光柱从天而降,化作一尊铭刻着无数玄奥符文的镇妖塔,将我笼罩其中。
与此同时,数十位长老率领着成百上千的宗门弟子蜂拥而至,结成杀阵,将我团团围住。
“伏魔大阵已成!妖女,还不伏诛!”一个须发皆白的长老厉声喝道。
沈云舟狂笑着,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是从上古时期传下的锁仙镇妖塔!专克一切邪祟妖物!任你手段通天,在此塔神威之下,也不过是蝼蚁!”
他对着众人大喊:“大家看清楚了!她一介凡躯,却能力压我等,不是投靠了妖道是什么?她定是血煞宗派来复仇的妖物!”
众人群情激愤,唾骂如潮水般涌来:
“我早就看出她心术不正!从那种肮脏地方爬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白眼狼!竟然对亲生父母下此毒手,畜 生不如!”
“她身上虽然流着掌门的血,但天生就是恶种!沅沅师妹就算在她那环境,也绝不会变得如此歹毒!”
苏清婉也哭喊着:“当初我就不该生下你!孽障!”
我被围在中央,听着这些荒谬的指责,只觉得可笑。
“一群蠢货。”
“死到临头还嘴硬!启动镇妖塔,让她形神俱灭!”纪沧海怨毒地吼叫。
镇妖塔光华大盛,毁灭性的力量轰然压下。
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期待能看到我被碾为齑粉。
纪沅沅脸上更是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然而,下一秒——
轰!!!
一股浩瀚如星海的恐怖威压,以我为中心轰然爆发。
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神魂之上!
无论是长老还是弟子,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他们双腿一软,尽数瘫跪在地,瑟瑟发抖。
“这……这是……渡劫期?不……是半步真仙!”一位长老惊恐得语无伦次。
他们惶恐地抬头,不明白为何会引来这等传说中的存在。
难道……是为了镇压这冲天的“妖气”?
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们的镇宗之宝——锁仙镇妖塔,竟如温顺的宠物般缩小,落入我的手中。
我踏空而立,周身仙光缭绕,发丝无风自动。
垂下眸,俯视着脚下如蝼蚁般跪伏的众人。
声音平静,却响彻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现在,看清了么?”
“谁,才是蝼蚁。”
12
死寂之中,一个资历最老的长老死死盯着我发间一枚看似普通的白玉簪,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变调。
“净…净世玉簪!您是……戮仙君陆黎?!”
他噗通一声跪伏下去,几乎是嘶吼着喊出了那个名震修仙界的传说。
“是那位师承寂灭老祖,修行生杀大道,于三界论道会上以一己之力连斩九大魔尊,
挽救苍生,被尊为『血屠修罗,慈悲菩萨』的……戮仙君?!”
全场瞬间哗然!
寂灭老祖——
那位曾离飞升仅一步之遥,却在仙魔大战中为护佑苍生自损修为的绝世强者。
他此生唯一亲传弟子,就是戮仙君。
而戮仙君,虽是散修,却以生杀大道闻名——掌生断死,只诛邪妄,不伤无辜。
她铲除的魔窟邪修,比许多名门正派百年所为还多。
其名号,是真正用无数妖魔邪祟的尸骨堆起来的。
而眼前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女子居然就是她!
纪沧海与苏清婉如遭雷击,彻底僵在原地。
他们无数次听闻过那位惊才绝艳的戮仙君的事迹,却做梦也想不到,那传说中的存在,竟是他们处心积虑要挖去灵根的亲生女儿!
“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
纪沅沅失声尖叫,姣好的面容因极致的嫉妒和震惊而扭曲。
她猛地扑向苏清婉,故技重施:“娘!娘你信我,她一定是冒充的!她……”
“滚开!”纪沧海竟反手一个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目眦欲裂,
“都是你这贱 人惹的祸!若非你一直蛊惑我们,怎么可能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她又被苏清婉一把推开,跌倒在地。
苏清婉转而对我哭求:“黎儿!是娘错了!娘瞎了眼!我们母女连心,血浓于水啊!娘心里一直是爱你的……”
就在这时,沈云舟却温柔地扶起了纪沅沅。
纪沅沅眼中刚燃起一丝希望,下一瞬——
“噗嗤!”
他的长鞭竟毫不留情地贯穿了她的丹田!
“你……”纪沅沅低头看着腹部的血洞,眼中满是惊愕与绝望。
沈云舟看都未看她一眼,弃如敝履般将她甩开,随即跪倒在地,膝行至我面前,脸上堆满了谄媚。
“仙君!弟子一直被这妖女蒙蔽!今日得见真人仙姿,方知何为云泥之别!弟子愿为您当牛做马……”
我看着这荒唐至极的众生相,终于轻笑出声。
我的目光扫过纪沧海与苏清婉,“若我今日仍是毫无修为的凡人陆黎,
此刻早已被你们剖开丹田,灵根尽失,成了一具枯骨了吧?”
“至于你们对她的爱?”我又瞥向奄奄一息的纪沅沅,“不过是舍不得十几年来倾注的资源罢了。”
“当我『无用』时,你们便冷待我,希望我识趣消失;
当发现我有『价值』时,便毫不犹豫地决定牺牲我,换取宗门的『光辉未来』。”
“你们所谓的生恩,所谓的爱,在利益面前,不堪一击。”
“今日,我便以生杀大道,来了结这颗由你们亲手种下的恶果。”
13
我悬立空中,仙力在指尖凝聚,毁灭的气息如浪潮般席卷,整个宗门都在威压下颤抖。
“仙君饶命!仙君与我等无冤无仇啊!”
一个长老涕泪横流,猛地将奄奄一息的纪沅沅像垃圾一样拖拽出来,献宝般推至人前。
“都是她水!是她在蛊惑人心,挑拨离间!我等愿将她交由真人,任您千刀万剐,只求换我等一条生路!”
纪沅沅瘫软在地,脸上血色尽失,她看着这些昔日宠爱她的人,眼中满是惊惶与难以置信。
“不…你们说过……就算姐姐回来,我依然是你们最疼爱的女儿啊!
爹,娘!师兄……若是大师兄和三师兄还在,他们绝不会……”
“看来,”我平静地打断她,“真的是你让他们来杀我的。”
纪沅沅猛地抬头,瞳孔骤缩,“……是你!是你杀了他们!”
我唇角微勾,笑意冰冷。
“他们,就是你们的未来。”
绝望与怨恨彻底吞噬了她,她歇斯底里地指着我咒骂:“陆黎!你这贱 人!妖女!你不 得 好 死——!”
看着她癫狂的模样,我忽然觉得甚是有趣。
“你不是心心念念,想要我的灵根么?”
“我给你一个机会。”
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众人,我缓缓开口。
“在场任意一人的灵根,任你挑选。
只要有人自愿剖出灵根献予你,并自绝性命,我便饶恕其余所有人。”
霎时间,众人脸色剧变!
纪沅沅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疯狂地爬向曾经最“疼爱”她的人们。
“爹!娘!二师兄!赵长老!救救我!你们不是最疼沅沅了吗?求求你们……”
然而,她爬向哪里,哪里的人群便如避蛇蝎般骤然后退。
“滚开!你这扫把星!”
“都是你害的!要死你自己去死,不要连累我们!”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推搡瞬间演变成混战。
“李长老!你去年私吞秘境资源,别以为无人知晓!你这等蛀虫,合该为宗门牺牲!”
“放屁!王管事,你克扣弟子丹药中饱私囊,有何脸面说我!”
“是你!当初就是你提议挖仙君灵根!”
“是你先动的手!”
咒骂、揭短、推诿……
昔日道貌岸然的修士们,此刻为了活命,厮打在一起,法宝乱飞,灵气暴走,场面混乱不堪,丑态百出。
我立于空中,冷漠地俯瞰着这由我亲手点燃的、由他们内心最深的恶念所驱动的闹剧。
14
混乱中,不知是谁率先嘶吼:“纪沧海!苏清婉!这一切皆因你们纵容养女、苛待亲女而起,理应由你们承担!”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对狼狈不堪的掌门夫妇身上。
他们灵根已失,修为尽废,在众人的围攻下只能抱头鼠窜,毫无尊严可言。
“你们养了她十几年,为她牺牲难道不是天经地义?!”有人厉声质问。
就连纪沅沅也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哭喊着:“爹!娘!你们就最后疼沅沅一次吧!”
绝望与怨恨吞噬了所有人,他们竟真的朝曾经的掌门夫妇痛下杀手。
纪沧海与苏清婉在围攻中鲜血淋漓,最终耗尽最后力气启动了一件空间法宝,骤然消失。
“他们定是躲进了后山禁地!”沈云舟立刻高喊,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用火攻!逼他们出来,或者……直接烧死!”
众人早已杀红了眼,闻言立刻催动法诀,滔天烈焰瞬间吞没了后山。
然而,通过透灵眼,我看到后山中的两人已被逼至绝境。
“既然不给我们活路……那便一起死吧!”
纪沧海面容扭曲,在疯狂中催动了掌门印信——那是引爆后山所有防御阵法的最终机关。
轰——!!!
地动山摇!比烈火更狂暴的爆炸自地底冲天而起!
火光映天,惨叫不绝。
所有的贪婪、背叛、杀意与虚伪,连同他们脆弱的生命,最终都在这片他们亲手引发的爆炸中,化为焦土与灰烬。
15
我行走于仍在燃烧的废墟之上。
在一块焦黑的巨石下,我看到了那枚先天胎玉,它已经裂成碎片。
那道象征血脉相连的血痕,也黯淡消散。
胎玉碎,生恩尽。
我抬起头,只见天际云开雾散,一道纯粹⽽威严的金光穿透云霄,精准地落于我身。
我知道——
因果已了,尘缘已断。
我的“⽣杀⼤道”,于此刻,圆满无瑕。
16
⾦光接引,仙门洞开。
一段早已被尘封的回忆,带着阳光和泥⼟的⽓息,涌入我的脑海。
那⽇,师父正挽着裤腿,在他那⽚宝贝菜地里忙活,毫无绝世⾼人的风范。
他忽然直起腰,丢给我⼀颗刚拔出来的、还带着泥的萝卜。
“丫头,别⽼苦⼤仇深的。
你看这种⼦,埋进最脏最黑的⼟里,才能⻓出最水灵的菜。”
他啃了⼀口萝卜,咔嚓作响,笑眯眯地看着我。
“这人间啊,跟咱这菜地⼀个理儿。
善恶是养分,因果是收成。”
“你修的不是杀戮,是平衡。”
“去吧,去把你的『地』种好。
等你啥时候觉得脚下的泥不是束缚,⽽是托着你向上的力量时,你就成了。”
当时我只觉这是师父的顽笑话,如今站在仙门之前,回望来路——
那些我曾深陷的泥泞,那些欲将我吞噬的⿊暗,此刻皆在脚下,熠熠生辉,托举着我,迈向苍穹。
我一步踏出,身融金光。
师父,您瞧。
这片地,我种成了。
【全文完】
来源:潘潘爱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