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身穿一袭黑衣,感觉自己像是一根随时可能折断的干枯枝条,全靠女儿思雨的搀扶,才未跌倒。
陈磊的葬礼上,天空灰得像铅。
悲伤的音乐如同钝刀,悄然割裂着我的神经。
我身穿一袭黑衣,感觉自己像是一根随时可能折断的干枯枝条,全靠女儿思雨的搀扶,才未跌倒。
周围亲朋好友的安慰声,宛如隔着厚重的玻璃,模糊而嗡嗡作响,无法分辨真切。
脑海中反复回响的,只有工厂领导那句话。
“嫂子,抱歉,这是厂里和保险公司给您的108万一次性赔偿金,愿您节哀。”
108万。
这个巨大的数字让人感到沉重,每一个字都像石头般压在心口,令人窒息。
思雨轻声在我耳畔低语:“妈,爸爸走了,您还有我。”
我握紧了女儿冰冷的手,眼泪终于涌出,顺着脸颊滑落,却无声无息。
这108万,仿佛每一分都灼烧着我的手心,那不是金钱,而是陈磊最后未曾说出的痛苦。
葬礼结束后,家中空荡得让人不寒而栗。
我独自守在陈磊的遗像前,一坐就是大半天。
照片中的他依旧那么温暖,笑时的眼角总有几道褶皱,目光中满是柔情。
但现在,这个房间里却只有我一人。
我不敢开灯,生怕光芒照出更多的孤独。
就在这时,门铃响起,声响突兀又刺耳。
我穿着拖鞋,缓慢走向门口,开门时发现站在那里的竟是张建军。
他是陈磊昔日的同事,来自同一个车间,却在不同的班组工作。
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脸上满是沉重的悲伤。
“婉秋啊,我跟陈磊几十年的深厚情谊,他的离世让我心中满是沉重。”他一边说着,一边径自走进了屋子。
“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
今后如果有需要,随时找我。”他将保温桶放在桌上,打开之后,扑鼻而来的鸡汤香气令人温暖。
“这是我让我老婆子特意炖的,趁热喝点,暖暖身子。”这时我才意识到,他早已与妻子分离。
他并没有给我太多反应的时间,便开始在屋内忙碌起来。
“哎呀,这垃圾都满得溢出来了。”他俯下身来,提起垃圾袋。
“窗台上该擦擦了。”他抓起了抹布。
他的言语真诚,动作迅速,仿佛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此刻,我的心却被浓烈的悲痛侵袭,仿佛全身的骨头都已被抽空,软绵无力。
对于他这种“雪中送炭”的行为,我心中竟浮现出一丝感激。
毕竟人走茶凉,这种时候愿意施以援手的人,真的不多。
我木然地喝着那碗鸡汤,虽然火烫,却无力温暖我的心灵。
从那天起,张建军几乎是每日上门探望。
有时他是下班顺道而来,有时则是特意在周末前来探访。
今天提了一袋新鲜的水果,明天则是带来一块热乎乎的卤肉。
他陪我聊天,诉说着以前在厂里的趣事,一次又一次地强调他与陈磊的深厚关系。
“想当年,我和陈磊可算是班组里最出色的两人,主任对我们的赞赏不绝于耳。”“陈磊这个人,太过于实诚,常常不懂得为自己争取,我那时候还常常给他提意见。”
他说得越多,我心中对陈磊的感觉愈发浓厚,仿佛他依旧栖息在那些故事之中。
他总能毫不经意地提及自己的生活状况。
“离婚这么多年,一个人也习惯了,但是有时回到家时,那冷冷清清的,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他接着说道,“我儿子张伟,现在三十多了,工作不太稳定,还常常让人操心,真是让我愁断肠。”
他叹息着,言语间流露出岁月的无奈,“人老了,总是希望有个伴,能聊聊天,递杯水,让心灵踏实一些。”他的每一句话都如同温水,慢慢将我这只快要冰冷的青蛙煮醒。
有一次,他似无意地问我:“婉秋,那笔赔偿款,你准备怎么处理?”我愣住了,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的沉默。
他迅速转换了语气,仿佛回到了以往的会计思维。
“我告诉你,你一定要小心。
现在这个社会,骗子多得是,专门盯着你们这种情况的人。”他继续说道,“把钱存银行利息太低,根本跑不赢通货膨胀。
因此,这笔钱得仔细规划。”他的话语一个个都显得合情合理,透出关切,让我感到一丝温暖。
我的防备心态也渐渐淡去,心中竟闪现出这样一个念头:有这么个老同事、老朋友陪伴在侧,或许余生的日子不会那么煎熬。
他每一句话都在为他之后的计划镀上了一层锋利的光芒。
周末时,女儿思雨和女婿李浩回来看我。
门一开,我就直面张建军在厨房里系着围裙,正忙着为我烹饪美食。
他见到思雨他们,毫不畏惧,反而显得更加热情,不禁让我莞尔。
“思雨,小李,你们回来了!快来坐下,饭马上就准备好了!今天张叔要给你们展示一手!”
饭桌上的气氛略显尴尬。
张建军大肆炫耀这些天是如何悉心照顾我的,听得他自己都像个功臣一般。
“你们年轻人工作繁忙,以后你们妈这里有我在,你们尽可安心。”
思雨默默低头吃着饭,几乎没有发言。
女婿李浩倒是礼貌地附和了几句。
等张建军心满意足地离开后,思雨立刻沉下了脸。
“妈,这张叔叔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中透出一丝警惕。
“爸刚走,他怎么就天天往咱家跑,关心得也太明显了。”
“您得多留个心眼。”
我心中不由得感到不快。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张叔叔可是和你爸交情深厚的老同事,他并不坏,只是个热衷于帮助人的人。”
“我一个人在家中,如果没有他天天来陪我聊聊天,我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
思雨叹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了些。
“妈,我并不是说他不好,只是担心他是否另有所图。”
她顿了顿,直截了当地问:“他是不是冲着那108万来的?”
我心中猛然一颤。
“你怎么能这样想张叔叔?如果他真想要钱,没必要这么用心良苦地照顾我吧?”
“更何况,那笔钱是你爸用命换来的,谁敢轻易触碰?”
由此,我第一次因张建军的事情,与女儿产生了些许的不快。
女儿看着我,没再说什么,只是在离开时再次叮嘱道:“妈,您一定要多加小心。
人心难测,尤其是在108万面前。”我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悲伤如同一堵无形的墙,让我的耳朵无法听见他人的声音,也无法看见他人的眼神,只能听见和看见我自己想要的东西。
又过了大约两个星期,张建军首次正式邀我外出共进晚餐。
选的地方很不错,是一家环境幽静的家常菜馆。
他那天穿了一件崭新的深蓝色夹克,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显得格外精神。
饭菜享用到一半时,他放下筷子,认真的目光直接对着我。
“婉秋,我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我心里猛地一紧,预感到了一丝不安。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契合度很高。
你看,我如今单身,你也是,都到了这个年纪,生活中总该有个伴侣,不是吗?不就是希望身边有个人,能够彼此关心吗?”
他稍作停顿,似乎在深深探测我的反应。
眼前的情况让我感到错愕,心里乱成一团,仿佛有些不知所措。
见我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对,他便继续阐述:“不如我们就这样凑合着过吧。
你放心,只要你同意,我一定会将后半生都用来好好对待你,将你视如至亲。”我仍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求婚”所震撼,然而他话锋一转,让我心中不由得一紧。
“不过,在领取结婚证之前,有一件事……需要你帮个忙。”这下子,我心里的警觉瞬间提升。
“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小伟,他谈了个女朋友,关系进展得几乎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了。”他满脸愁绪,叹了口气,继续说,“然而女方的家里提了个条件,必须在市区全款买一套婚房,否则就不愿意结婚。”
“你也知道,现在我的退休金根本不够这笔开支。”终于,他的话语中显露出真正的诉求。
“婉秋,你能不能从那笔赔偿金里先借我100万?就当是我们这个未来家里的启动资金。
你想啊,等我们结了婚,我的财产归你,你的财产依然是你的,这笔钱其实还不是在我们自己家里?”
他的表述看似合情合理,仿佛自己在为我争取莫大的利益。
看着他脸上那份满是算计和期待的神情,我的胃部仿佛翻涌起波澜。
那一刻,我意识到面前的不是一位老同事,而是一个以爱情为幌子,试图夺取我亡夫抚恤金的窃贼。
我一个字都没说,默默地将筷子放下,从旁边的椅子上拿起包,缓缓站起身来。
这个动作慢慢而清晰,仿佛在这个瞬间时间都为我停滞。
张建军愣住了,惊愕地望着我。
“婉秋?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试图伸手来拉我,我却轻巧地侧身躲开。
我没有理会他,径直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他略显焦急的声音:“林婉秋,你这是何意?”
我不想再多看一眼,急匆匆走出了这家让我反感的餐厅。
回到家,我重重地瘫倒在沙发上,整整一夜没有合眼。
脑海中不断 replay着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
那些自以为是的“关心”,所谓的“友情”,竟然都是以金钱为标准的交易。
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手中那令人垂涎的108万。
天亮时,我的内心只剩下冰冷而荒凉的空洞。
第二天,我还没出门,流言蜚语就像飞虫一样,迅速蔓延至整个小区。
邻居王姐在楼下的花园遇见我,神秘兮兮地将我拉到一旁,低声说道:
“哎,婉秋,我可听说了哦。”
“外面传言说老张好心想和你共度余生,没想到你非但不答应,反而还把他骂了一顿。”
我气得浑身发抖。
“他说的全是谎话!”
王姐拍拍我的手,一脸的“我懂了”的神情。
“还有人说……你嫌他穷,觉得他配不上你现在的身价,结果说了一些极其难听的话,把他气走了。”
果然,恶人先告状!
我无法相信一个人竟然无耻到了这种地步。
我试图向几个熟识的邻居解释。
“事实不是这样的,是他……”
然而她们的目光都略显闪烁,言语间尽是劝勉让我理智的意味。
“婉秋,别太挑剔了。
老张人不错,心肠挺好的。”
“没错,一个巴掌拍不响,肯定有误会。”
“现在你有了些钱,是该好好挑一挑,但也别伤了人心。”
我第一次感受到无以辩驳的苦涩。
他们根本不在乎真相如何。
在他们眼中,作为一个刚刚得到巨额赔偿的寡妇,我与那个“热心肠”的单身汉之间,仿佛天生就有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成了受同情和揣测的对象,而他则化身为那个“冤屈”的好人。
人言可畏,他们用闲言碎语筑起了一座牢笼,试图把我困于其中,无法逃脱。
事情发生后仅仅两天,更加戏剧的一幕降临了。
那天晚上,我刚吃完晚餐,门铃响起,我透过猫眼一瞧,心中猛然一沉。
门外站着三个人。
张建军,他的儿子张伟,还有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文静的女孩。
我心中一紧,不愿意打开那扇门。
但张建军却在外面大声呼喊。
“婉秋!林婉秋!我知道你在家!快开门!我们有话要说!”
他的声音如雷般响亮,瞬间吸引了邻居们的注意。
为了不让事情扩大战,我只得将门开了一条缝。
“你们想干什么?”
张建军却毫不客气地推开门,带着他的儿子以及那个女孩一起涌了进来。
他的神情满是痛苦,仿佛我才是那个负心的人。
“婉秋,我们都是几十年的老同事!你不答应我无所谓,可你怎能毁了我儿子的一辈子大事呢?”
他身后的张伟,该有三十多岁,突然一跪,肺腑之言:“我无论如何都要向你说明!”
我心中一紧,急忙向后退了半步。
“林阿姨!求求您!”
张伟满脸愁苦,语气中透出哭腔。
“我和小丽是真心相爱的!就差这一套房子了!您就借给我们,行不行?”
“我会给您打借条!我会支付利息!比银行的利息高!再不这样,我的婚事真的就泡汤了!”
旁边那个叫小丽的女孩,眼圈泛红,胆怯地开口说:
“阿姨,我们真的走到了今天,求您成全我们吧……”
他们一家三口在我的客厅里,演绎了一场感人至深的苦情戏。
门外已经围了几个探头探脑的邻居,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我气得手心发抖。
他们不是来道歉的,而是来进行一场以“道德绑架”为名的苦情表演,而我,就是那个被迫处于舞台中央的人。
我望向张建军,语气坚决。
“张建军,别在我这里做戏。
你心中所谋,难道我不清楚吗?”
“想要钱,没门;想逼我,更不可能。”
“你们立刻从我家滚出去!”
我强硬的态度显然令他们感到意外。
张建军的脸瞬间阴沉下来,指着我喊道:“林婉秋,你……你真是太不讲情面了!”
我冷冷一笑:“对你这种人,我无需讲情。”
那晚,他们在我的家中闹腾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离开。
我感到身心俱疲,关上门,仿佛整个世界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半夜时分,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张建军那副作态与他儿子跪地求情的情形,宛如电影般在脑海中一幕幕回放。
忽然,我忆起了一桩许多年前的往事。
大约是在十年前,正值我在工厂工作之际。
彼时有位老李师傅,他的妻子突遭重病,需要紧急手术,亟需一笔费用。
那个时候,大家的工资普遍不高,老李焦急得四处奔波。
张建军当时表现得热心肠,甚至成为了捐款的积极分子,他带头向车间同事募捐,并且豪爽地“掏出”五千元钱借给老李。
那时的五千元,绝非小数。
于是,大家纷纷称赞张建军的义气与洒脱。
可惜好景不长,老李的妻子最终还是没能挽回性命,丧事刚一办妥,张建军却开始逼着老李偿还这笔钱。
他不仅要求归还那五千元的本金,还执意要加上一笔不菲的“利息”。
他毫不犹豫地说,那五千元是他向亲戚借来的,必须算上利息,否则他岂不是亏了?
老李在痛苦与愤怒中几乎要与他争吵起来,双方的情绪一触即发,整个车间的气氛也为之凝重。
他说,在捐款时张建军并没有提到这是“借”的事,更别提什么“利息”了。
然而,张建军却坚称他当时已经说明过这是“凑”钱,既然是凑钱,自然就得还。
事情结果闹得很不愉快,最终还是车间主任出面,自己掏了一些钱,并且进行了劝说,才将这场风波平息下来。
自那之后,厂里了解真相的人,纷纷对张建军敬而远之。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心中一阵冰凉。
原来如此。
张建军的诡计与手段,从来没有改变过。
开始时,他总是挂着“帮忙”和“讲义气”的名号,在你最困难的时刻出现。
一旦你对他心存感激,放下警惕,他便会显露出自己的真实意图。
如果你拒绝配合,他便会倾尽全力毁掉你的名声,利用舆论和道德将你压垮。
人的本性就像埋藏在土壤中的种子,时光久了,总会绽放出相同的花朵,结出相似的果实。
明白这一点后,我心中不再感到迷乱。
对于这种人,绝不能表现出丝毫的软弱与退让。
经过那段苦情戏后,张建军开始了他的下一步阴谋。
他频繁给我打电话,起初语气颇为乞求。
“婉秋啊,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当爹的,行不行?”他又说:“算我求你了,看看跟陈磊几十年的情分,帮我这一次吧!”我没有回应,直接挂断电话。
接着,他又拨打我的电话,我还是选择挂断。
几次之后,他的耐心终于到了尽头。
电话另一侧的声音愈发阴冷而尖锐。
“林婉秋,别以为我会怕你!”
“我警告你,我们住在同一个小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如果你执意逼我,我保证你不会好过!”
我依然一言不发。
“如果我儿子的婚事黄了,我这张老脸可就没地方放了。
到时候我可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等着后悔吧!”
这已经是显而易见的威胁了。
我甚至能透过电话,想象出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
当温柔的外衣被撕去,露出的便是他最原始的贪婪与凶狠。
于是我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一一拉黑。
我以为,这样他会安分一段时间。
结果我错了。
我低估了他的无耻,更高估了他的人性底线。
一个星期后,当我认为风波快要过去时,张建军竟然直接上门找我。
这一次,他孤身一人。
他没有按门铃,而是用拳头“砰砰砰”地猛砸门。
那声音似乎想要把我家的门拆掉一般。
我被吓得不轻,快步走到门口,厉声问道:“谁在门外!想干什么!”
“我!张建军!林婉秋,给我开门!”
他的声音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狂妄。
我咬牙切齿,迫不及待打开了门。
他手中提着一个牛皮纸袋,脸上的阴沉更显得无比压抑,直接将纸袋里的东西扔在我面前的茶几上。
“林婉秋,既然你不仁,那我也别怪自己不义!”几张泛黄的纸张从纸袋中滑落而出。
来源:肉鸽岛PmJK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