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无数次,他站在这里憧憬和计划他的壮志雄心,但如今,模糊在玻璃上的,只是一个被巨额债务压弯了脊梁的疲惫身影。
1.绝望的委托
王森站在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依旧车水马龙的城市。
无数次,他站在这里憧憬和计划他的壮志雄心,但如今,模糊在玻璃上的,只是一个被巨额债务压弯了脊梁的疲惫身影。
他的商业帝国,在突如其来的金融风暴冲击下,已然千疮百孔,正不可逆转地滑向深渊。破产,只是时间问题。
他转过身,环顾着宽敞奢华的办公室,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昔日的辉煌,此刻却像一座精致的黄金牢笼。
他像是看到了妻子温柔的眼眸和儿子稚嫩的笑脸。他无法想象,当自己一无所有时,他们将如何面对未来的凄风苦雨。
通过中间人,王森终于联系上了马南——一个极讲信誉,任务完成率是百分之百的杀手。而且,他只关心目标和酬金,从不过问动机与是非。
见面的地点在一个巷子深处的地下室,与王森平日所处的光鲜世界格格不入。
与王森想象的凶神恶煞不同,他穿着普通的灰色夹克,身形精干,面容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眼神如同两口深井,透不进光,也找不出任何情绪。
“我委托你…杀了我。”
没有预想中的惊讶,甚至连一丝眉毛的颤动都没有。马南的目光只是平静地扫过王森略显苍白的脸,仿佛听到的只是“帮我取一下快递”这样寻常的指令。
“目标,王森。时间,地点?”
“下周三,下午三点半,在我的办公室。这是五万美金的定金,你拿好。”
“另一半呢?”
“到时,会有一个档案袋放在办公桌上,里面是尾款。”王森的声音因为紧张而略微沙哑。
“你开枪之后,拿走它。”
马南点了点头,对这个在杀人现场支付尾款的方式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一切都不关他的事。只是在他的任务清单上,多了一个名字、一个时间、一个地点,以及一个需要确认的付款流程。
“好。”
看着他如此平静地接受了一切,王森感受到一种莫名的释然。
“我买了高额保险。自杀,一分钱都拿不到。但如果是‘他杀’……我的妻子和孩子,下半生就能衣食无忧。”这几句沙哑的话里,充满了一个失败男人最后能为自己家人献上的、悲壮的责任感。
马南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雇主悲惨的故事,动人的亲情,与他无关。
他只是一个执行者,一个确保合同被完美履行的专业人士。
确认了所有细节后,他如鬼魅融入阴影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王森独自定在原地,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个杀手带来的寒意。
他成功了,他为自己设计了一场完美的“他杀”。
星期三,下午三点半,一切都将结束。
2.失信的档案袋
星期三,下午三点二十五分。
马南化身成一名低调的IT设备维护人员,戴着鸭舌帽,提着手提箱,毫无阻碍地穿过了王森公司略显嘈杂的办公区。
公司的颓势已现,员工们或人心惶惶,或埋头处理烂摊子,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推开了总裁办公室的实木门,门内的景象与约定相符。王森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脸色比上次见面时更加苍白。四名职员围在桌旁,似乎正在讨论一份紧急文件,同时,他们也即将成为“他杀”的见证人。
马南的目光锁定了棕色的档案袋,他不动声色地靠近,借着身体的掩护,触碰到了微开的袋口。
然而,指尖传来的并非纸币的独特质感,不对,一切都不对!里面装的,分明是一沓文件。
欺骗?陷阱?无数个危险的念头在他脑中闪电般掠过。
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酬金是契约的一部分,酬金未按约定到位,意味着契约未被履行,那么,他的杀戮行为就失去了“交易”的基础。
做出决定后,他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只是确认了设备无需维修,对着王森和那几名职员微微颔首,转身便离开了办公室,甚至还轻轻带上了门。
潜入、检查、判断、撤离,不到一分钟。
几分钟后,马南坐在他那辆毫无特征的旧车里,接到了王森的电话。
“为什么?”
“你违约了。档案袋里,不是钱。”
“文件?不可能!”王森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
“等等……桌上,桌上当时有两个档案袋!一个装的是给你的钱,另一个是……是公司的破产重组策划书!你拿错了!你拿的是策划书那个!”
马南沉默着,回忆着桌面的细节。或许确实有两个相似的袋子,但在他的职业准则里,没有“误拿”这个说法。目标的指定交付物未能准确送达指定执行人手中,就是目标的失误。
“这是意外,马南先生,纯粹的意外!”
“我不处理意外,只确认结果。结果就是,尾款未付清。”
“我重新给你!现在就给!”王森连忙说,“两小时后,兴国第五大道和梧桐大街交叉口,东南角那个绿色的垃圾箱里,你会找到一个同样的档案袋,里面是五万美金。”
马南没有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两小时后,他幽灵般地出现在指定地点,确认安全后,从垃圾箱深处取出了那个档案袋。这次,里面是捆扎的美元。
回到安全屋后,马南打开沉重的保险柜,将刚刚取到的五万美元,连同之前的五万定金,整齐地码放在一起。
十万美金,完整的酬金。在任务完成前,他一分都不会动用,这是他的铁律。
马南坐在桌前,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王森的公司环境,人员的分布……所有信息在他脑中组合、推演。
一个在众目睽睽之下,确保目标毙命,且能让自己安全脱身的“谋杀计划”,在他脑中再次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他花了整整两天时间,完善着每一个细节。这一次,不容有失。
3.不想死的雇主
就在马南的计划臻于成熟之际,一个他无法想象的变数出现了——王森反悔了,从根儿上反悔了。
“马南先生!计划有变,天大的好消息!”王森几乎要笑出声来,“我们不用继续了!公司……公司有救了!那个之前被搁置的产品方案,经过团队改良,刚刚拿到了巨额的订单,足以偿还所有债务,并且前景一片大好!我不用死了!”
“所以,那个委托,取消吧。至于酬金,不用退了,交个朋友。”
先是死一般的沉寂。几秒后,马南冰冷的声音如同铁锥,刺破了王森喜悦的泡沫:“任务已接,全款已收。合约生效,不可取消。”
“什么?你听不懂吗?我不需要你杀我了!我现在不想死!”
“你想不想死,与我无关。”马南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我收了钱就得办事。这是我的规则。”
“规则?可这是特殊情况!我可以再补偿你一些,只要……”
“这不是钱的问题。”马南打断他,“这是我的信誉。‘从未失手’,意味着接下的任务,必须完成。酬金不退,任务……也不可取消。”
恐惧彻底取代了兴奋,王森意识到自己是踹醒了一个冷酷且不可理喻的存在。
“你是个疯子吗?我现在不想死!你听不到吗?我不想死!这意味着你会有一个清醒的、竭力反抗的目标,明白吗?”
“那是我的问题,不劳费心。”
“你会后悔的!”王森吼出了这句话,便重重摔断了电话。
一周后,王森的公司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庆祝公司绝处逢生。水晶灯下,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王森站在人群中,接受着来自众人的祝贺,但笑容背后,眼神却始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警惕。
马南,身着合体的侍者礼服,托盘上放着几杯香槟,步履从容地穿梭在宾客之间。
他的计划很简单,利用敬酒或近距离服务的机会,完成致命一击,然后借助混乱脱身。
他看到了王森,看到了他那强装镇定下的紧张。
机会来了。王森正与几位重要客户交谈,背对着一个人员相对较少的角落。马南端着托盘,无声地靠近。
然而,就在他即将进入最佳射击位置的刹那,一直处于高度警觉状态的王森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回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砰!”
王森几乎是凭着求生本能向侧面扑倒,子弹擦着他的肩膀射入了一位贵妇的胸口。人群的尖叫声炸响,华丽的宴会厅瞬间陷入混乱。人们推搡、哭喊、四处奔逃。
马南试图在混乱涌动的人潮中再次锁定目标,但王森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马南站在原地,持枪的手缓缓放下。耳边是刺耳的警报声和越来越近的安保人员的呼喝。
任务,失败了。
他利落地转身撤离,留下了一名生死未卜的无辜者,以及他职业生涯中,首个未能按计划清除的目标。
“从不失手”的神话,在这一夜,被一个不想死的雇主亲手打破。
4.追杀无止境
庆功宴的枪声犹在耳边,死亡的威胁从未如此真切。王森再次拨通了那个加密号码,声音带着一丝祈求,更带着商人的筹码。
“马南,五十万!我给你五十万美金,你必须停手!”
“从业多年,我有两个原则:第一,不接保护任务;第二,开始的任务就不会放弃。”
这两个原则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王森试图用金钱解决问题的幻想。
既然无法收买,那就毁灭!
他动用自己的财富和人脉,试图在黑市上寻找能对付马南的人。
“无论多少钱,我要马南消失!”
然而,反馈回来的信息让他如坠冰窟。所有接触到的顶尖杀手,在听到目标名字是“马南”时,反应出奇地一致:短暂的沉默,然后是毫不掩饰的忌惮,甚至是一丝敬畏,最终果断拒绝。
“对付‘收割者’马南?抱歉,这单没人敢接。”一位中间人委婉地解释,“他在排行榜顶端的位置,不是靠运气坐上去的。”
求和无用,反杀无门。王森彻底明白了,自己剩下的路,只有一条——逃。
他重金雇佣了四名保镖,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流亡。
从一个国家飞往另一个国家,行程复杂得像一团乱麻,王森试图用这种不间断的移动来甩掉身后的阴影。
他甚至认为是在打一场经济消耗战——马南只收到了十万美金,如此高昂的追踪费用,他支撑不了多久吧?自己可以用财富拖垮他!
他错了。
经过数周令人心力交瘁的奔波,王森这次在一个他认为足够偏远、足够不起眼的岛国落脚。这里游客稀少,环境闭塞。他入住了该国最大(却也略显陈旧)的滨海酒店。
在踏入宾馆大堂的瞬间,异国宁静的风情让他紧绷了数周的神经稍稍松弛。
也许,终于摆脱了。
他带着保镖走向前台,准备办理入住。就在这时,一个推着行李车的“服务员”,从廊柱后缓步走出,正好挡在他面前。
是马南。
他依旧面无表情,平静地看着王森。
“噗!噗!噗!”
没有警告,没有废话。
三声消音的枪响,几乎叠在一起。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撞在王森的胸口,他踉跄着向后倒去,撞翻了一个装饰花瓶,碎裂声刺耳。
保镖们惊慌失措地拔枪,但丝毫没影响马南鬼魅般地离开。
马南在开枪后便迅速撤离,他听到了目标倒下的声音,确认子弹击中了要害部位。按照常理,任务已经完成。
但他并不知道,那看似致命的胸口三连击,被一层凯夫拉纤维挡住了。
然而,物理上的幸存,并不能阻止心理上的崩溃。
马南不仅没有被甩掉,反而提前在这里等着他,像等待一只自投罗网的飞蛾。
他还能逃到哪里?他还能做什么?
他知道,马南不会停下。下一次,子弹也许就不会打在防弹衣上了。
5.规则的囚徒
继续逃下去,结局只有一种——在某个未知的角落被马南精准地清除。
要想活命,必须面对,必须反击。
但不是用枪,而是用规则——用马南那套不容逾越的规则。
他联系到了一位以解决“疑难杂症”著称的地下情报商人。
“马南不可力敌,只能智取。他的力量源于他的规则,他的弱点,也藏于其中。”
几天后,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马南刚刚结束一次外围侦查回到他的安全屋。就在他准备进一步推演王森可能的藏身之地时,门铃响了。
知道这里的人,屈指可数,且绝不会不请自来。
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门外站着的人,让他那万年不变的脸上,出现了藏不住的错愕。
是王森。
没有保镖,手里没有任何武器,眼神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马南迅速开门,一把将王森拽入屋内,随即用枪口死死顶住了他的眉心。
虽然错愕没有停止,但他的第一反应依旧是完成任务。
“你是逃不动了对吗?”马南的声音依旧冰冷,手指压在扳机上。
“我不是来送死的,马南先生。我是来提醒你,你的任务,确实可以停止了,你已经没有继续这个任务的理由了。”
“什么意思?”
“你检查过你保险柜里的钱吗?”
“很抱歉,我第二次支付给你的五万美元尾款里,混进了几张假钞。所以,按照我们最初的契约,你并未收到‘全额’酬金。”
马南没有说话,其实他第一时间就相信了王森的话。
但他必须要确认他的话确实是真的。
打开保险柜,取出了那捆美金,找出一支带有验钞灯的笔,一张一张地查验。
当验到中间某一张时,笔尖划过,没有任何反应。他抽出那张钞票,对着光线仔细查看——粗糙的仿制品。一张假钞。
马南放下了枪,也停下了所有动作,不需要继续检查了,一张就够了。
他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古井无波。
“酬金未足额支付,按照规则,契约失效。任务取消。”
王森长长地、不加掩饰地长舒了一口气。
他赌赢了。
“再见吧,马南先生!”王森整理了一下衣领,转身准备离开。
“已支付部分,扣除假钞面额,剩余的,按规则,不予退还。”
王森几乎要笑出来,他头也没回:“当然,都是你的。”
几天前,王森聘请了顶尖的侦探,在马南全球追杀王森的同时,侦探反向追踪,锁定了马南的安全屋。
再厉害的杀手也没有分身术。
随后,王森只负责继续逃亡,让马南继续追杀他。而安全屋这边,侦探领着一位技艺精湛的开锁专家在马南外出时潜入其中,用高超的技术无声地打开保险柜,从王森第二次支付的那五万美元现金中,随机抽走了几张真钞,并放入几张完全经不起仪器查验的假钞。整个过程,迅速、安静,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走出那栋压抑的建筑,重新站在阳光下,王森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他终于走出了这个由他自己发起,却险些葬送自己的死亡困局。
马南仍是他那个领域里最恐怖的存在,他的规则体系也依旧完美地运行着。
但他忘不了,曾经,一个不想死的目标,用一张轻飘飘的假钞,在他这套不容反驳的规则中,撬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生路。
来源:巷口故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