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她重伤住院的消息传来,他竟毫无反应,甚至毫不犹豫地拿出珍藏多年的积蓄,给部队里的文艺兵温宁买了一架钢琴。
家里遭了贼时,丈夫正待在部队里观看文艺演出。
当她重伤住院的消息传来,他竟毫无反应,甚至毫不犹豫地拿出珍藏多年的积蓄,给部队里的文艺兵温宁买了一架钢琴。
面对她的质问,他满脸尽是厌烦之色:
“这么一惊一乍的做什么,温同志的弟弟来家里借点东西,这也能算偷?”
按照他的说法,这不叫偷,可她当初拿工厂里的边角料为他庆生,却被他骂了半辈子的贼。
多年来,她一直克勤克俭,如今,终于对这段自己苦苦求来的婚姻彻底死心。
离开西北那天,她重新登上轮船,回归那片她最深爱的大海。
……
“有贼啊,有贼从我家翻出去了,大家快抓住他!”
苏清语毫不犹豫地丢下水桶,冲上前去,死死抓住那辆二八大杠自行车不放。
“滚开!”
温保国害怕被抓,急忙跨上自行车就想逃跑。
苏清语一时没能及时松手,连手带袖子都被卷进了车轮里,结果和温保国一起摔在了地上。
温保国气得破口大骂:
“你这个不下蛋的母鸡,顾营长迟早有一天会甩了你!”
说完,他便匆匆跑远,只留下苏清语半天都站不起来,最后还是邻居李婶帮忙把她送去了卫生院。
家里的钱被偷了不少,为了偿还李婶帮忙垫付的药费,她只能前往部队大院寻找顾北城。
此时,部队大院里正在进行文艺演出。
温保国的姐姐温宁坐在钢琴前,一首《驼铃》弹奏得赢得了雷鸣般的掌声。
顾北城在台下偷偷抹着眼泪,丝毫没有注意到已经呆站了许久的苏清语。
“那架钢琴是你买的?”
好不容易忍到表演结束,苏清语猛地一把将顾北城拽出了人群:
“温保国已经无法无天到去我们家偷钱了,你还给温宁买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不知道家里现在有多拮据吗?”
温宁才回来两个月。
顾北城又是担心她水土不服,花钱托关系让部队的厨子给她做南方口味的饭菜。
又是担心她弟弟去几公里外的工厂上班不方便,托关系从村外买自行车。
可他的工资并不多。
除去寄给家里人的,剩下的也就勉强够买菜的钱。
想到自己那几天病得整晚失眠都不敢去医院看病。
苏清语的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刚治好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顾北城的眼里却只有台上的温宁。
“温宁今天有演出,你就非要挑这个时候来闹事吗?”
因为他这句话,不少部队人员开始小声议论她,说她是个“母老虎”“怨妇”。
苏清语听着心里难受极了,可顾北城却并不解释,只是拽着她出了门,然后将一个布包狠狠地摔进了她的怀里。
“要钱是吧,我还给你就是了,干什么非要去部队里闹,让温宁听到了,她又该自责了。”
苏清语被推得一愣。
布包因此掉在了地上,滚出来的金耳环在地上直打转。
她慌忙追着捡起来,难以置信地说道:
“你为了给温宁买钢琴,竟然卖了我的嫁妆?”
“不是卖,是队友知道我缺钱,暂时替我们保管着。”
顾北城不耐烦地解释着,目光却始终紧追着院里温宁的身影:
“文工团的女同志都有乐器,我想让温宁进部队的文艺团,自然得多花些钱。”
“你要是不舒服,我过两天再给你买回来不就行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全然没有注意到苏清语已经泪流满面。
当初她愿意陪他来西北,是因为母亲在老家病逝。
那时顾北城信誓旦旦地说,她妈妈留下的嫁妆,他会比自己的命都珍惜。
现在不过才七年,他便如此轻而易举地为另一个女孩换了钢琴。
苏清语猛地咳嗽起来,牵动了手上的伤口,疼得她直喘粗气。
顾北城的注意力却始终只在大院内:
“还有温保国,他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找你借点东西很正常。”
“你一口一个偷东西,被别人听见,他们姐弟还怎么在大院里待下去。”
他小心翼翼地护着温家姐弟的名声,生怕两人受一点委屈。
对苏清语却任由同队的人戏弄,连句假模假样的训斥都不愿意说。
“以后不会了。”
她不会再同他争辩了。
回到家后,苏清语将自己的东西全部打包卖出。
换回的钱一部分用于还债,一部分则用来买回母亲的遗物。
昨天哥哥的回信已经到了。
信中告诉她,他已经退伍遣返,一个月后便会带她离开西北。
那时候,她会写好和顾北城的离婚申请。
成全他和温宁,自己则永远消失。
“要真是你妈妈的遗物,顾营长怎么会卖呢?”
还首饰的婶婶一脸不解。
苏清语也想不明白。
昨天去军区大院跑了一整圈,才发现顾北城将她的嫁妆卖得满村都是。
谁给的钱多就给谁,根本没替她要回来的意思。
“是为了照顾温烈士的子女吧,顾北城能当上营长,不就是靠着那次爆炸案的功勋。”
李婶的丈夫牛卫红帮着解释道,并端上小菜叹气:
“就是委屈清语了,好不容易适应了西北的苦日子,存下来的钱还得替别人擦屁股。”
“说得好听,一个偷东西打人,一个偷男人,哪有烈士孩子的样。”
“再这样闹下去,迟早有一天要离婚......”
悦宾饭馆里嘈杂的声音突然小了下来。
苏清语抬起头,正对上顾北城狠戾的双眼。
“他们说的时候我还不信,没想到散播流言、毁温保国婚事的真的是你!”
他大概是想动手,捏紧的手背青筋暴起,吓得全场噤声。
苏清语知道他又误会了她,心灰意冷之下,不愿再搭理他。
“你简直不可理喻!”
顾北城却不愿就这么算了,几步上前死死抓住她的手。
他感觉自己从未如此愤怒过。
温干事救过多少人,就连苏清语的母亲也曾受过他的恩。
如今两姐弟母亲去世,千里迢迢来投奔他,苏清语不说主动帮忙,竟还拈酸吃醋。
感觉到手上力道越来越大,苏清语转过身脱下了手套。
被绷带一层层绑紧的手指露了出来。
她把骨折的手伸到他面前: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顾北城愣住了。
他没想到她真的受了伤,想问她什么时候去的卫生院,却被她眼里的漠然疏离刺痛。
就因为他心急吼了她,她便真要同那些人说的,和他闹别扭离婚?
刚压下去的火又烧了起来,顾北城冷哼:
“你撒谎还少了吗,之前在国营饭店做工的时候,你不就是因为偷东西才被停职的?”
他发脾气时从不会给她留面子。
口不择言的斥责,让整个饭店的食客都停下了筷子。
雇苏清语帮忙做工的牛卫红面上挂不住: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当初清语不是为你庆生——”
“除了这种搞私营的饭店,还有哪家饭店愿意收你,你还不反省,连温宁那么好的同志都要欺负!”
顾北城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又说温宁刚来时,就因为喝了她的汤,吐了整整一晚上。
饭店顿时响起咳嗽声。
吃饭的放下碗筷,排队的则默默离开。
苏清语身为西北唯一的大学生,哪里忍得了被人扣这种黑锅。
她一把将擦桌子的布丢下,冲顾北城大吼:
“你要我让着她,我昨天在大院什么都没说,你说我撒谎,我也证明了清白。”
“你说什么我都听了,你凭什么还冤枉我!”
“撒谎的分明是温宁,她就不配做温干事的女儿!”
“啪!”
顾北城呼吸急促,瞪大的眼里满是暗沉的血丝。
他向来雷厉风行,身体反应比脑子快。
等打完才发现苏清语嘴角有血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下重了手,眼底顿时闪过几丝慌乱。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温宁呢?”
但他依然没有道歉。
或许是旁边看着的人太多,顾北城一时慌乱,才没说出口。
苏清语本能地想替他找补,反应过来后,忍不住自嘲地笑出声:
“牛叔,今天损失的钱我明天赔给你。”
“之后我就不来了,我手脚不干净,怕败坏你店里的名声。”
她说着便抹去嘴角的血,狠狠一巴掌扇回顾北城脸上:
“我是不该骂她。”
“我该骂你,顾北城,你来西北这么多年,吃穿住行什么不是我在操心。”
“你有什么脸为另一个女人当众打我?!要是放不下温宁,你就明目张胆地把她娶回来,省得我作为妻子,还得替老公养别的女人!”
苏清语哭着从饭店走了出去。
她自昨夜起便粒米未进,往日里中午牛叔总会送些可口的小菜过来,可今日这顿期盼中的餐食也泡汤了。
幼年时在部队大院生活,他不知为了她和多少人发生过争斗,为她大打出手。
然而今天,仅仅因为温宁的几句挑拨之言,他竟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扇了她一记耳光。
苏清语满心委屈,蹲在楼梯口默默哭泣,这时正巧瞧见李婶拎着菜篮子上楼。
“婶婶……”她哽咽着轻声呼唤。
此刻,她内心满是委屈,本能地想要向最为依赖的人寻求安慰。
可李婶却猛地往旁边一闪,仿佛躲避什么脏东西一般,还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袖。
“你还有脸喊我婶婶?”
“苏清语,你知不知道温保国干了什么好事?”
“他自己动手打人,结果被女方退婚,反倒怪我不该把这事儿说出去?我到底说什么了?我哪句话不是事实?!”
“他凭什么去骚扰我家姑娘,凭什么!”
李婶气得眼眶通红,那愤怒的神情比顾北城扇她耳光时还要让她感到难堪。
兰兰今年才七岁啊,温保国一个马上就要成婚的人,竟然对一个七岁的孩子下手!
苏清语心中难受至极,刚想开口解释,却被李婶猛地一把推下楼梯:
“我不要听你的解释!”
“自从你来到西北,婶婶我事事都照顾着你,把你当作亲生女儿一般对待,可你呢?”
“你和温保国狼狈为奸,骗我家女儿去乡野之地,害得她失了清白,你和温家那姐弟俩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婶说完,便气冲冲地摔门进屋。
苏清语突然想起今天叫兰兰来家里拿糖的事儿,心中悔恨不已,恨得将下唇都咬出了血。
“我没想到顾北城会……我对不起您和兰兰。”
为了能让温保国随时都能借到钱,顾北城竟然把家里的钥匙都给了他。
苏清语绝望地望着那扇熟悉的大门,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分不清这到底是谁的家了。
好在温保国只拿走了些零钱。
苏清语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顾北城和她在老家时拍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血渍还未干透,那是苏清语刚来西北时,为顾北城抓捕暴乱分子挡刀时留下的痕迹。
他曾亲口说过,只要看到这张照片,不管什么事都可以满足她。
现在,苏清语就想看看,当初因为炊事班班长给她送些边角料,就误会她半辈子是贼的顾北城,面对她的救命之恩,会不会惩处温保国,还她一个公道。
部队大院里,顾北城并不在。
文艺兵们正紧锣密鼓地排练下一个节目,看到她时,眼中都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苏姐,您之前可是维修的老手了吧,能不能帮忙看看,这琴到底是哪里坏了?”
自打成婚之后,她总是围着衣服和锅炉灶台转个不停。
如今能重新拾起自己的老本行,她心里倒也不算抗拒。
苏清语思索了片刻,便接过工具箱,蹲在地上,单手开始捣鼓起这架手风琴。
“清语还会修琴呢?”
就在她快要修完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温宁披着一件军大衣,身上隐隐散发着一股浓烈却又并不刺鼻的香气。
苏清语莫名觉得这股香气有些熟悉,回头一看,发现温宁身上穿的居然是她亲手为顾北城做的衣服。
西北驻守的地方大多靠近河岸,蚊虫多得成群结队。
苏清语心疼顾北城身上总是有冻疮,还时常被蚊虫叮咬,便点灯熬夜,通宵达旦地为他赶制了这么一件衣服。
如今这件衣服穿在温宁身上,竟说不出的合适,怕是顾北城专门为温宁改了尺寸。
她心里愈发疲惫,有气无力地问道:
“顾北城什么时候回来?”
“你找他?他就在我屋里呢。”
温宁说着,便转身往家属区走去。
苏清语跟在她后面,走到半道,猝不及防地被温宁猛地一推。
两人齐齐栽进水中。
苏清语在温宁的尖叫声中奋力钻出水面,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就见身边又炸起一个水花。
顾北城从岸上跳了下来,毫不犹豫地朝着温宁的方向冲去。苏清语手上的绷带在划水过程中松开了。
她费劲地扒上岸,却看到顾北城正紧紧地抱着温宁的身体。
“温宁,你怎么样,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温宁虚弱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北城,我好难受,我的脚好痛。”
他慌忙叫来大院的医生,嘴里念叨着温宁过两天就要去市里表演,身体一定不能出问题。
苏清语在一旁手忙脚乱地拆解自己手上的绷带。
这里的河水并不干净,要是伤口感染了,她的手恐怕会留下不可逆的后遗症。
“装这种鬼样子给谁看!”
医生开的药还没来得及涂上,温保国便将她的药瓶打落,伸手再次将她推回河中。
就算苏清语水性再好,也经不住这样反复被人摁在刺骨的冰水中。
“放开我!”
温保国在岸上死死不松手,抓着她的脑袋往水里呛:
“都是你!我姐姐去市里演奏的机会没有了,你这个没娘养的母蝗虫!”
听清他的话,苏清语顶着剧痛挣出水面。
她一把薅住温保国的头发,双手用力掐着他的脖子,将他狠狠地摁进水中。
岸上那些装作看不见的人这才赶紧上前拦人。
他们将两人拽开,愤愤地指着苏清语骂道:
“之前保国替他姐姐拿东西,你二话不说就和李婶骂他是贼。”
“现在温宁马上要代表禾木村去市里比赛,你又故意推人家下水,顾营长怎么会娶你这种妒妇!”
苏清语连着呕出好几口污水,眼睛和手指疼得几乎要了她的命:
“我没推她!他们俩姐弟一起欺负我,你们眼睛都瞎了吗!”
刚才还笑着要她修手风琴的人们纷纷摇头。
抱着温宁几乎哭出声的顾北城,也只是高高在上地看着她。
他们什么都不说,可眼神却仿佛什么都说了。
苏清语觉得自己好像要疯了,又是哭又是笑,最后竟还想着去找兜里那张照片。
她还想为李婶的女儿讨个清白。
湿透的衣服紧紧黏在一起,她小心翼翼地将一个个口袋打开,里面却都空空如也。
顾北城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最终还是有些不忍心。
“去卫生院给温宁道个歉,再公开做个反省,态度好的话,温宁不会说你什么的。”
苏清语猛地抬起头。
那个陪伴了她二十年的人,一瞬间变得如此陌生,那无奈又嫌恶的眼神让她感到无比害怕。
她说道:“温保国没那么大的号召力,顾北城,我诽谤还杀人的流言,是不是从你口中传出来的?”
顾北城毫不犹豫地回答:
“是我说的。”
“保国说他被你冤枉后,我第一时间便找书记澄清了。”
“苏清语,我知道你是一时吃醋,我不想你一错再错。”
他说这话时无比温柔,眼里满是自以为是的深情。
苏清语庆幸自己没吃什么东西,不然恶心得非得吐出来不可:
“你知不知道就在刚刚,温保国还跑到李婶家骚扰一个七岁的女孩。”
“温保国和温宁两个骨子里烂透的渣滓,有什么脸让我道歉?”
她的怒吼让顾北城失望地别过了头。
“附近的家属院有张空出来的房是不是?就让她在里面关着,什么时候愿意道歉,什么时候放她出来。”
没有干净的衣服,也没有处理伤口的药物。
顾北城就这样将她关进那间漏风的房间,丝毫没关心过她的伤势。
苏清语发烧到头晕眼花,感觉自己快要病死的时候,门被打开一条小缝。
顾北城端了一碗小米粥进来,用热水给她洗了把脸。
“只是说句对不起而已,有这么难吗?” 苏清语不愿喝他的东西。
可一想到李婶女儿的事只有她能管,便还是起身接过勺子。
她必须出去,在哥哥来之前让李婶安心。
“这还是温宁教我煮的,她厨艺不错,你以后有空多学学。”
顾北城轻描淡写的一句,成功掐灭了苏清语所有的食欲。
她在部队炊事班干了三年,为他做过的饭数都数不清。
海鲜或是野菜,只要能讨他欢心,她都费劲心思去琢磨。
事到如今,顾北城却要她跟煮了一碗小米粥的温宁学厨艺。
苏清语强忍住反胃的感觉:
“我会道歉写检讨的,你放我出去吧。”
顾北城本以为苏清语会和从前一样固执,听到她主动服软,内心竟是有些酸涩。
她在三天里消瘦了不少,手指因为后遗症,有时会突然颤抖。
“你知道错就好。”
可想到她对温家姐弟做的事,顾北城还是狠心别开头。
“之前的事闹得很大,温宁坠河的事我们帮你瞒了,温保国打人的事,还是得你亲自道歉。”
苏清语想问那温保国骚扰李婶女儿的事呢?
话还没开口,身上的剧痛便让她惊醒。
顾北城只信那对姐弟,又怎么可能帮她讨公道?
“等手好些,我会亲自把检讨信交到书记那去。”
苏清语说完,觉得应该可以离开了,起身却被顾北城又摁回床上:
“不止写检讨信。”
他从包里翻出一沓皱巴巴的纸,一一摊平放在她面前。
“温保国年纪不小了,告吹一桩婚事,第二桩不能再有闪失。”
“我给他重新介绍了户人家,女方有些小钱,彩礼必须认真筹备。”
“冰箱那些我都已经准备好了,最主要的,是要你帮忙打造一套红木家具。”
顾北城细心地准备了一摞图纸。
总共三十六张,寓意六六大顺。
当初他们婚房的家具就是苏清语亲手做的,他记得很清楚,便特意找到她:
“温宁的也麻烦你做一套。”
“她虽说现在不成婚,将来总是要嫁人的。”
苏清语沉默不语地拿过那些图纸,只看两眼便笑出了声:
“你从家属院翻出这些图纸的?”
“你怎么知道?”
顾北城有些讶异。
他本来是打算亲自设计家具,奈何实在没有头绪,翻资料时正好找出这些设计稿。
上面的设计每一个都恰到好处,让他非常满意。
“这是我们婚房家具的尺寸,结婚那会儿,我特意为你量身设计的。”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图纸,目光投向温宁所住的家属院方向:
“你不记得也情有可原,我们成婚那会儿,边境局势紧张,你几乎不分昼夜地站岗执勤。”
“后来局势缓和了,温家姐弟就搬了过来,你又要在家属院照顾他们,更是抽不出时间回家了。”
以至于到现在,他连她精心构思设计的婚房究竟是什么模样都忘得一干二净。
苏清语双眼红肿,也不知道这几天,她究竟偷偷抹了多少次眼泪。
顾北城只觉心口一阵剧痛,仿佛被重锤猛击。
他心里清楚,自己对苏清语亏欠太多。
可温干事对他有救命之恩,这份恩情,他同样不能辜负。
“等温宁和她弟弟安顿好了,我就搬回家和你一起住,到时候,你想去哪儿玩,我都陪着你。”
“不用了。”
苏清语站起身来,脚步虚浮,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只要我把我们婚房的家具给他们姐弟每人做一套,你就不会再限制我的自由了吧,也不会再为难李婶他们了,对吧?”
“我其实……”
“那就做吧。”
她将所有的图纸都拿了起来,目光落在上面的设计上,眼下的乌青似乎更加浓重了。
顾北城真是恨她到了极点。
不然的话,怎么会说出让她为温家姐弟打造婚房家具这种话。
他难道就看不出温宁对他有意思吗?
一想到两人会住进她精心设计的婚房里。
苏清语扶着家属院住房的门框,指甲深深抠进木头里,生生抓出了血痕。
好在,她马上就要和他彻底划清界限了。
顾北城很快便在部队里找好了地方,专门供她给温宁姐弟打造家具。
“我带你去卫生院检查一下手,婚房家具可是要用一辈子的,你做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
骨折许久的手,终于有机会能好好休养了。
苏清语的病一直迟迟未愈,再次呕吐时,医生建议她进行尿检。
“看苏同志的情况,很有可能是怀孕了。”
“怀孕?!”
不仅是顾北城,连苏清语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两人上一次亲昵,还是顾北城让苏清语将家属院住房让给温宁的时候。
他出于愧疚,陪了她一整晚,没想到竟留下了这个孩子。
苏清语摸着肚子,心里异常难受。
顾北城沉默片刻,将她紧紧搂进怀中。
“太好了,清语,我要做爸爸了。”
他询问她孩子的名字,兴奋的样子让苏清语想起了两人小时候的事。
那时,因为她爸爸醉酒后经常家暴,苏清语总被街上的孩子欺负。
顾北城听说后,为她打架,差点被赶出大院。
“只要你开心,我怎么样都不怕!”
少年时的顾北城,眼里只装得下她一人的身影。
苏清语连着长叹了好几声。
最后还是翻出准备用来离开西北的毛票,从中抽了几张递给顾北城:
“去买些补品回来,我身子骨弱,不好好调养,怕是生不下这个孩子。”
顾北城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出去了。
“我要有孩子了!你们知道吗,我老婆怀孕了!”
苏清语失神地望着他的背影,找来笔,重新起草寄给哥哥的信。
她头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懦弱无能,花了两个月才下定的决心,竟因一个孩子就产生了动摇。
但摸摸肚子,想着妈妈临死前曾无比期待两人能生下一个孩子。
她又觉得,或许顾北城真的只是被恩情蒙蔽了双眼。
等到她将证据收集齐全,让全村人一起见证温家姐弟的真面目时,他自然会醒悟过来。
到时候,他会跟她道歉,会愿意回婚房同她一起照顾女儿吗?
苏清语努力让自己对美好的未来多些期待。
然而,压抑的痛楚却一次次告诉她,顾北城不会如她所愿。
他做不好一个父亲,她也生不下这个孩子。
身体养得好些了后,苏清语便又继续做起了红木家具。
她的宝贝和她一样坚强,孕初期也不吵不闹,没让她有一点不适。
部队里不少人来看过她。
小辈们大多是祝贺,长辈们则端着架子,明里暗里让她安分些,怀孕了就别去找温家姐弟的麻烦了。
她笑笑不说话。
李婶来时,她立刻将准备好的资料转交给她。
“这里面都是我收集来的人证物证。”
“你要是不放心公安干事,就交到记者那去,他给了我联系方式,答应会还你女儿一个公道。”
李婶看着那一张张信封,含泪抱住苏清语:
“婶婶对你下了那么重的手,你不怪婶婶就罢了,怎么还能不顾自己身体去调查呢。”
那天过后,李婶便一直想找机会跟苏清语道歉。
奈何丈夫饭馆差人,部队大院又一直不肯放行。
她担心苏清语难受记恨,却没想到她从未忘过帮兰兰。
苏清语紧紧抱住婶婶,听到门外温家姐弟的声音后,慌忙叫她从后面离开了。
温宁在卫生院赖了好几天。
出院第一件事,便是来厂里对苏清语的手艺评头论足。
“北城说你木工不错,我还以为能做出多漂亮的家具,结果也就平平无奇。”
温宁不屑地打量着她刚做好的椅子,看了两个便直接开始砸东西:
“这么高怎么坐?”
“颜色太红了,看着就扎眼。”
“谁要这种老气的花纹啊,北城没说我不喜欢花吗,给我重新做。”
温宁到处乱砸,让苏清语好不容易做好的椅子成了一地破烂。
温保国跟在后面偷笑,转头却发现她只是淡淡地看着。
苏清语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将被砸坏的桌椅堆到一边,便继续锯手上的木头。
温宁见状,心里的火更大了:
“别以为你怀孕顾北城就会心疼你。”
“当初落水时,他明明知道你是我拽下去的,为了帮我瞒比赛作弊的事,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你不知道吧?你关禁闭的时候,他还在卫生院夸我叫得好听呢。” 温宁得意地脱下衣服,露出胸口密密麻麻的吻痕。
难怪顾北城在得知她怀孕后反应那么大。
原来是心虚啊。
她想起顾北城匆匆赶去买补品时,包里露出的那一抹红边。
心想,他还真是会装模作样。
知道温宁去市里也不可能顺利表演,却还能装着愤慨,与温保国一起当众羞辱她。
明明不在乎她肚里的孩子,亲吻时却依旧那么动情。
苏清语努力平复呼吸,昂首冲温宁道:
“是吗,那还真是奇怪,顾北城来医院看我的时候,可一次都没有说过要离婚的话呀?”
温宁的脸色骤然变得十分难看。
温保国更是大吼:
“你再说一句试试!我现在就让你和那个贱种一起死!”
他说着便要动手打人,被温宁伸手拦下了。
“你打她有什么用,被顾北城看到,好不容易瞒过去的事就都完了。”
“让她失去孩子就行了,最好坏了她的清白,让顾营长看到她就恶心。”
温保国心领神会地奸笑起来,捡起断掉的椅子腿,猛地砸在苏清语脑袋上。
她因怀孕反应迟钝,头破血流才想起喊救命。
但温保国死死堵住她的脸,确定她叫不出声后,才一手撕开她的外套:
“再叫就把你丢到大街上,让他们都来看看你的丑样!”
他迫不及待地咬上她的肩膀。
苏清语可是从前的军花,要不是怕毁了和顾北城的关系,他又怎么会找七岁的孩子解闷。
温宁从包里翻出些煤炭,丢进木头堆,一起点燃烧了起来。
“这块蜂窝煤形状不错,塞进她嘴里,毁了她的嗓子。”
浓烟中,温保国逼她张开嘴。
黑炭在苏清语的舌头和嘴上烫出泡来,连吞咽口水都好像在灌岩浆。
苏清语用尽全力反抗,抓到锯子后猛地砍上温保国的腿。
“啊!”
趁他惨叫的瞬间,她猛地挣脱出去。
不知是不是老天爷看不下去,苏清语跌跌撞撞往外跑,竟在窒息的前一秒看到了顾北城。
北城!
她想叫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紧紧抓住他的手。
顾北城眼中闪过一瞬惊喜,看清是苏清语,又猛地黯淡下来:
“怎么是你,温宁呢?”
“顾营长,不好了。”
温保国紧追她出来,一瘸一拐半摔在地上。
“我姐姐,我姐姐她还在火里!”
“苏清语和野男人厮混,我姐姐就因为不小心多看了两眼,就被她打晕丢进火里去了。”
顾北城一眼就看到温保国腿上的伤口,和苏清语手上拿的锯子一模一样。
“你简直无药可救!”
他气疯了,不顾苏清语惊恐的目光,直接将她推倒在地上。
巨大的冲撞从尾椎骨蔓延到腹部。
苏清语坐在地上,摸到身下有血流了出来。
我的孩子……
那是她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孩子。
苏清语哭着去摸肚子,企图找到孩子最后一丝生机,却只感觉到越来越强烈的腹痛。
“难怪你会突然怀孕,原来早就有偷情对象了。”
顾北城冷漠地看着她的眼泪,嗤笑:
“野种罢了,没想到,你还真爱他。”
他丝毫不怀疑温保国的话,戏谑地掀了掀眼皮后,转头便冲进冲天的大火。
“救火,快来救火。”
“保国受伤了,找人送他去卫生部去。”
“拿水来,顾营长为救人起火了。”
苏清语恍惚地跌坐在地。
看着顾营长顶着火将温宁抱出来,头一沉,昏在了满是鲜血的地面。
再醒来时,她已经在李婶家中,外面议论声纷纷。
她半睡半醒中听到有人在说,顾北城提交了离婚申请,要另娶温宁为妻。
“清语醒了?你身体还没好,不能随便动的。”
李婶听到开门声,慌忙去翻出袄子给她披上。
苏清语觉得她似乎睡了许久,醒时喉咙和舌头都没了知觉。
“顾北城真要和温宁结婚吗?”
单方面离军婚的手续很麻烦,要真这样,温宁也算帮了大忙。
李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纠结半晌,起身去厨房拿来药:
“这两天又要下雪,你身子虚,喝完药就好好睡一觉。”
禾木村的人都知道苏清语有多喜欢顾北城。
得知火灾一事后,天天有人堵在李婶窗外叫嚣:
“杀人放火,顾营长可不要离婚吗,这种女人谁敢娶。”
“听说动机还是偷情被抓呢,也为难顾营长一片真心。”
“温家姐弟碰上这种女人也是倒霉,本来是想求个庇护,结果一天两天被人算计。”
李婶气得不行,往下泼水骂了两句,找布料将窗户堵得严严实实的。
“之前他们家收音机还是你帮着修好的,真是没脸没皮。”
见李婶顶着流言蜚语也要帮她,苏清语感动又愧疚,当即就要下床离开。
李婶心急如焚,脱口而出:“那可不行,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呢。”
可事情的发展根本由不得她们推迟,门外牛大卫那突如其来的惊呼声,瞬间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顾北城紧紧拉着温宁,不顾牛大卫在旁边的拼命阻拦,径直大步走到苏清语的面前。
“温宁因为一氧化碳中毒,落下了极为严重的运动障碍,温家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必须得给她们一个合理的交代。”
温宁被他紧紧搂在怀里,身体瑟瑟发抖的模样,着实惹人怜惜。
“清语姐姐当时也是被吓坏了,她根本没想真的伤害我,北城,你没必要这么凶巴巴的。”
她说着,小腿还夸张地不停颤抖,这让顾北城将她抱得更紧了。
“就是因为你太善良、太好心了,苏清语才敢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你。”
他把离婚申请狠狠地扔在桌上:
“我的那份已经写好了,你照着抄一遍就行,部队和书记那边,我会去说清楚的。”
苏清语此时也没了继续纠缠下去的心思,向李婶要过笔后,便在桌上开始写起来。
顾北城对她如此配合的态度,满脸都是不屑:
“这么积极,是急着和奸夫去申请结婚吗?”
苏清语刚喝下去的药,因为这句话又猛地反上喉咙,她赶忙跑去卫生间,把药吐得干干净净,回来继续写时,小脸已经煞白如纸。
顾北城看着她难受的样子,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他觉得她应该反应更激烈些,或是激烈地辩解斥责,亦或是愤怒地哀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除了让人心里莫名难受的苦笑,什么都没有。
顾北城接过苏清语填完的离婚申请。
他匆匆扫了两眼,便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还有一件事。”
他目光游离不定,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时,温宁突然挽住了他的手臂。
温宁腿上被烧伤的地方,还留着丑陋不堪的疤痕,身体也在不停地颤抖,显然因为那场火灾,留下了很严重的身体机能失调问题。
顾北城双手紧紧握拳,告诫自己这次绝对不能心软:
“在家属院放火这件事,对外宣称是意外。”
“温宁担心你在西北无法立足,不忍心看你饱受和她一样无亲无故的痛苦,所以才没有告诉大家真相。”
“但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顾北城向前走了几步,抓住苏清语的手,大声说道:
“明天过后,西北第三劳动改造管教支队的队长会过来,带你和杀人犯一起去服刑。”
“只有这样,你才会认错,才会知道,你自以为的那些小聪明,给别人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他说完便要带着温宁离开,却见李婶猛地挡在了门前。
“顾北城,你不能这么对待清语,你会把她逼死的。”
李婶泪流满面,说着就要给顾北城跪下,被苏清语死死地托住了手臂。
“管教支队是什么地方,那些囚犯看到女人会做出什么事,你比谁都清楚。”
“火不可能是清语放的,她那么爱你,怎么可能和别人偷情,你不记得了吗,刚来西北的时候,是清语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全,替你挡了刀。”
“你现在让她去监狱,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李婶泣不成声,顾北城的手却依旧紧紧抓着门把:
“苏清语,你教唆李婶劝我也没用。”
“家属院只有你和温家姐弟,除了你,还有谁会放火。”
“我们之前确实很恩爱,但谁又知道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营长夫人的身份?还是因为偷情后的愧疚?”
他强行拉开门,离开前留下最后一句劝诫:
“要是想让我原谅你,就认真服刑,努力赎罪。”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苏清语轻轻拍着李婶的背,安慰她没关系后,去里屋找出了那件被火燎过的衣服。
李婶还没来得及清洗,上面的碳灰因此得以保留了下来。
她让李婶收着,后两天拿去家属院,问问着火时有谁领过蜂窝煤。
“问完让他画押签字,之后一并交到记者那去。”
这些自证清白的法子,还是从前顾北城教她的。
他曾说身为军人,绝不能随便冤枉好人。
现在却为了温宁,一次又一次地违背自己的诺言。
温宁和温保国筹办婚礼的时候,第三劳动改造管教支队的押送车也刚好过来了。
温宁听说后,专门丢下宾客来送她:
“清语姐姐和那些罪犯可不一样,她只是太爱顾营长了,你带她过去体验一下就行,可千万别伤着她。”
押送人员轻蔑地嗤笑一声。
“温同志不用多说,我顾团长传信时打过招呼了,我们心里都有数。”
他说着就粗暴地将苏清语塞进了车内。
外面鞭炮声震耳欲聋。
继她为照顾顾北城,堆满针线和厨具的家属院后,她一手精心装饰布置的筒子楼住房,成了温宁第二个家。
来往车辆太多,把路堵得严严实实,苏清语恳求押送员开一下车窗。
“顾北城在外面,我想和他最后说句话。”
押送员却坚决不让: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顾营长对你那么好,你欺辱他恩人在先,出轨伤人在后,你觉得他真还愿意听你说话吗?”
苏清语闻言转头。
窗外,顾北城和温宁坐在车上,军装红裙亲吻的姿势格外缠绵悱恻。
“那就拜托你转告他吧。”
苏清语觉得他说得不错,便避开了那扇正对两人的窗户:
“就说儿时的情谊如今都尽了,往后再不要来寻我。”
押送员嘲弄般干笑两声。
“你要真想挽回他,就好好服刑,说不定营长心一软,还能早些让你回来。”
但这次,是她不想要顾北城了。
监狱所在的位置气候十分寒冷,苏清语刚去就发了高烧,干活的时候也总被人嫌弃排挤。
看守人员有意默许其他人欺负她,看她难受还会故意嘲讽说:
“你的奸夫怎么不来看看你啊,他不是很爱你吗。”
直到有一天,县书记和师长一起找过来,这场荒诞的私刑才宣告结束。
“谁叫你们把她关起来的?”
看守人员一个个吓得不敢说话。
他们虽说没将苏清语关进监狱,但她的待遇已经和重刑犯差不多了。
“我们没关她,顾营长说她过来帮忙,我们这没多余房间才……”
“行了。”
哥哥听不下去他们的搪塞之词,脱下衣服给苏清语披上,当即就要带她走。
书记拦了一下。
“这事是小顾处理得不对,部队会进行补偿,之后就不要再提起了。”
哥哥皱紧眉头没有应声。
绿色的越野车载着兄妹二人从禾木村路过,径直往出西北的方向开去。
顾北城正与温宁招待客人,看到那辆车,忽然有些失神。
他记得,当年他和苏清语一起来到这里时,也是坐这样的一辆车,穿过白雪皑皑的大地和广袤的土地。
那时,他承诺给她最盛大的婚礼,要把五湖四海的朋友都请来与她一同欢乐。
却因部队临时出任务,连一场宴席都没有为她筹办。
顾北城心里烦躁又愧疚。
再等一个月,她要是承认错误,愿意补偿温家姐弟。
他或许还能给她一个和好如初的机会。
顾北城盘算着那天该如何面对苏清语,却不知她早已去了一千公里外的滨城。
离开西北,苏清语跟着哥哥去了滨城。
他们马上要进行一趟航运,航线因为海况问题停运了较长时间,经过尝试后准备重启。
“船长怎么带一个女人上来啊,多不吉利啊。”
“要出什么事,她能帮上忙吗,别遇上风浪就吓得要回家。”
正如苏清语所猜测的那般,哥哥的下属并不支持他的想法。
“你们要是谁不服,就和她比比,赌注自定。”
哥哥笑着在旁边打断他们,没有单方面袒护她,也没让那些人继续说下去。
苏清语心里清楚这是哥哥给她证明自己的机会。
于是撸起袖子,走向方才嗓门最大的人道:
“你要不服,我们就互相提问吧。”
那个船员被点出,黝黑的耳朵红了一片。
但听到她说要比试,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我在船上都已经做了五个月了,能比不上你这种小丫头。”
“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输了,我可是真会把你赶出机舱部的,到时候你可别跟你哥哭。”
苏清语同哥哥互看了一眼,没有丝毫服输的意思:
“那我也提前说好,要是我赢了,以后谁再说我坏话,就得李哥你替我骂回去。”
港口顿时爆发一阵哄笑声。
哥哥在旁边摸她的脑袋,笑骂道:
“你们这群老爷们也别太不要脸了,我妹妹几年没上过船,待会说得慢些,可不许你们欺负她。”
李司航甩了甩胳膊:
“放心吧,我不欺负她,只要没有明显的错误,都算你妹妹过。”
西北,禾木村。
自从苏清语去了西北监狱,顾北城总有些茶饭不思。
西北第三劳动改造管教支队是什么地方,他当时怎么就狠得下心,让她去那种地方受苦。
家里她的东西,也不知搬到哪里去了。
顾北城有问过温宁,得到的回答却是一脸茫然:
“置办婚房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不是北城你帮我收拾的吗?”
听她话里的疑惑委屈,顾北城只能应下,说他为她将苏清语的东西全部搬走了。
“北城,你对我真好。”
温宁歪着身体轻靠在他身上,被巨大的敲门声吓了一跳。
温保国猛地闯了进来:
“顾营长!不好了!苏清语,苏清语她逃狱了!”
顾北城猛地站了起来。
苏清语竟然逃狱了?!
不知为什么,他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能与她见面的惊喜,和随之而来的担忧。
苏清语犯的错已经够多了,再加一条,他还怎么保住她?
拉开门从屋里出去。
顾北城瞪圆双眼,发现大街上竟是李婶带着西北报社的记者。
“李婶,你们这是在闹什么呢?”
原先以为是苏清语回来,没想到只看到李婶和一群记者。
顾北城心里不舒服,说话语气下意识就夹枪带棒。
“我们可没闹,顾营长,你看看这个。”
李婶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他,乍一眼好像是信封。
他心里烦得不行,随便看两眼打算应付了事。
可看到苏清语三字,顾北城飘忽的视线瞬间集中,读下去后,心更是像被生生撕碎般疼痛。
“她什么时候去收集这些证据的,你姑娘的事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苏清语呢?她是不是觉得她去了西北,就能用我对她的愧疚随便造谣了!”
他又开始激动了。
每到这种时候,顾北城总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因为这种臭毛病,他在部队受过不少不公平待遇,都是苏清语帮忙摆平。
毕竟在部队,惹谁都不要惹炊事员。
想到她为他教唆全队给那些新兵做了整整一周的齁咸白菜,他忍不住又开心又难过。
作为他的媳妇,苏清语总会一次次包容谅解他。
正因如此,他才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看着她出轨背叛却难以挽回。
“你还在怪她?!”
李婶眼冒泪光,将苏清语在火灾那天穿的衣服用力摔在顾北城身上。
“你知不知道,起火那天清语有多害怕,她差点就被温氏姐弟打死在厂里,你却说她出轨!”
“顾北城,你真不是人,你枉费苏清语对你的一片心!”
温保国怕李婶将事闹大,拎着椅子大吼大叫:
“拿了苏清语的钱,你们真是什么都敢说!”
“我姐姐为什么要放火!她现在腿脚都还没利落,半夜头晕抽搐,你们怎么能造这种丧天良的谣!”
他以为这次,他依旧能凭满口胡言糊弄过去。
来源:说梦听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