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我又一次把太子哥哥揍得涕泗横流,并当众宣布我的女皇大梦后,父皇的脸色彻底挂不住了。
在我又一次把太子哥哥揍得涕泗横流,并当众宣布我的女皇大梦后,父皇的脸色彻底挂不住了。
他铁青着脸,遥遥一指北边疆域:
“你不是日思夜想当女皇吗?朕成全你,许你嫁给北梁太子。
只要你能把他折腾死,那北梁的江山,就随你折腾。”
这话我爱听,心里的算盘瞬间打得噼啪响。
北梁乃游牧民族立国,想必那位太子殿下也是个能一拳打死一头牛的壮汉,正好能陪我过过招。
然而,等我到了才知道,那个叫韩承轩的太子,纯粹就是个纸糊的病秧子。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喝口水怕呛着,走两步怕摔着。
揍他?那简直是胜之不武。
大婚当晚,我实在忍不了他那副哭哭啼啼、随时要断气的模样,没忍住给了他一拳。
下一秒,我就蹲在他旁边,真的哭了,抓着他的衣领使劲摇:“你可千万别死啊……”
2
一听说要去北梁和亲,我兴奋得三天没睡着觉。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我的嫁妆里,兵器满满当当占了一大半。
结果临出发,父皇硬是把我从婚车上揪了下来,气得胡子直抖:
“你是去和亲,不是去抢亲!”
最终,在兄弟姐妹们如同送瘟神般欢天喜地的气氛里,我被塞进了前往北梁的队伍。
武器虽被没收,但坐在婚车里的我,一颗好斗的心仍在熊熊燃烧。
我盘算着,等见到了那位北梁太子,甭管三七二十一,先一拳把他砸蒙了再说。
说起来也是奇了,我爹是史书上留名的贤明君主,我娘是出了名的温婉美人,偏偏生出了我这么个暴力狂。
世人都说,这肯定是隔代遗传了我姥爷——镇国公林达。
毕竟,当年就是他老人家一杆长枪大破北梁王庭,才换来了如今百年的边境安宁。
我完美继承了我姥爷的脾性,从小把皇兄皇弟们挨个揍了个遍,逼着他们管我叫“女皇大人”。
全家上下,包括我父皇在内,见了我都得绕道走。
毕竟,我姥爷当年可是连身为太子的女婿都敢揍的狠人。
也正因此,父皇灵光一闪,想出了这么个“妙计”。
“说不定这丫头嫁过去,真能挟太子以令北梁呢。”
回忆之间,北梁王都已近在眼前。
北梁的规矩不像我们南庆那么多,我刚一到,就被直接送进了东宫。
沿途的侍卫个个壮得跟铁塔似的,看得我手心发痒,恨不得当场就拽一个过来练练手。
有内侍来通报,说午饭后太子要见我。
于是,下午时分,我满心期待地藏在门后。
听见门外太监那声拉长的“太子驾到”,我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来了来了,可算来了!
我抡圆了胳膊,准备送他一份毕生难忘的见面礼。
门轴转动的“吱呀”声中,我蓄满力道的拳风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挥过。
一道白色的身影晃了晃,那个被称为韩承轩的北梁太子,身形单薄得像一片纸。
他呆呆地看着我,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先是惊愕,随即被一种奇异的光彩占满。
“好……好美……”
他梦呓般吐出两个字,然后眼皮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殿下!”
他身后瞬间炸开一片鬼哭狼嚎。
“太子殿下被美晕过去了!”
“快传太医!太医呢!”
“殿下您撑住啊!”
太医火急火燎地赶来,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得出了结论:
“太子殿下这是惊悸过度,需要静养。”他一边说,一边拿眼角偷偷瞟我,“太子妃娘娘天香国色,殿下乍然得见,一时气血上涌,心神激荡……”
我:“?”
这锅怎么就甩到我头上了?
韩承轩被人掐着人中悠悠转醒,刚睁眼又看见我凑在他面前的脸,立刻捂住心口,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是……是仙子姐姐……”
话音未落,眼睛一闭,头一歪,又晕了。
“娘娘!我的好娘娘,求您了!”一个老内侍扑上来就抱住了我的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殿下这身子骨,可经不起您这般刺激了!”
不是,我从头到尾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他啊!
整个东宫再次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这叫什么事儿?
我还没动手呢,怎么就快要闹出人命了?难道我这女皇梦,这么快就要实现了?
3
太子足足休养了七天,据说还让人画了我的画像,对着画像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这才敢再来看我。
这次见到真人,他明显紧张地吞了口唾沫,总算是强撑着没晕过去。
我从上到下打量着他,风一吹就倒的单薄身板,毫无血色的脸,眼下还泛着一圈青黑。
就这?北梁未来的国君?
我心里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
“病秧子。”
他一听,脸颊瞬间涨红,梗着脖子反驳:
“孤只是前些时日偶感风寒!如今已然痊愈!”
我故意朝他逼近一步,捏了捏手指关节,发出一阵“咔咔”的脆响。
“那正好,来打一架?”
他吓得立刻后退,险些被自己的衣摆绊倒,幸好被身后的内侍七手八脚地扶住。
“孤乃一国储君,岂能行那等粗鄙武夫之举!”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拿出太子的威严,“太子妃!你既已入我北梁,当务之急,是商议大婚事宜!”
话音刚落,一个老臣就捧着厚厚一摞礼制文书,一路小跑进来,哗啦一声堆在了桌案上。
韩承轩刚想伸手去拿最上面那本,不知是紧张还是体虚,手一抖——
整摞文书轰然倒塌,像雪崩一样,把他半个身子都埋了进去。
“殿下!”
“快!快来救驾!”
东宫第三次陷入了人仰马翻的混乱之中。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被人从故纸堆里刨出来,心里一阵无语。
这哪是商议婚礼?我看分明就是他葬礼的流程演练。
至此,我是彻底绝了和他动手的念头。
我怕一拳下去,这场大婚,就得直接改办成冥婚。
新婚当晚,我实在看不惯他那副病恹恹的样子,打心底里抗拒与他同房。
于是我干净利落,一记手刀就把他敲晕了过去。
谁能想到,他倒在床上,竟然浑身抽搐起来。
“我靠!你别死啊,我求你了!”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哭,不是为别人,是为我那还没开始就要宣告破产的女皇大业,“你死了我还怎么造反啊!”
太子又被十万火急地抬去了太医署,留我一人独守空房。
万幸,人没死。
我是真服了他这身子骨。
来北梁两个月,太子晕了七十多次,隔三差五还要吐几口血。
我原本以为来了这里能大杀四方,结果天天被关在东宫里当保姆,身边这个太子还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废物。
终于有一天,我忍无可忍,一拳砸在了殿内的廊柱上,仰天怒吼:
“我要男人!我现在就要!”
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嗡嗡回荡。
不出半日,流言蜚语就炸翻了整个北梁王都。
“听说了吗?南庆来的那位太子妃欲求不满!”
“当众索要面首!还说太子殿下那方面不行!”
“何止啊!据说一张口就要十个八个精壮的!”
当这些流言传回东宫时,韩承轩正在喝药。
“噗——”
他一口汤药,结结实实地全喷在了对面内侍的脸上。
“江晚照!”
他怒气冲冲地撞开我的殿门,一双桃花眼里噙满了泪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你不知廉耻!”
我当时正对着沙包练拳,练得满头大汗,闻言莫名其妙地回头:“又怎么了,病秧子?”
“你还有脸问!‘要男人’这种话你也敢喊!孤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我挑了挑眉,觉得好笑:
“我说的是要能陪我打一架的男人,有错吗?”
他瞬间噎住,脸上的悲愤凝固了,眼泪却流得更凶了:“那也不能说得如此粗鄙!现在满城的人都以为孤……”
“以为你不行?”我替他说了出来,嗤笑一声,“难道这不是事实?成婚都快两个月了,你碰过我一根手指头吗?”
他被我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神里却忽然闪过一丝狠厉。
“你不是想要能打的吗?好!孤的王叔麾下猛将如云,就怕你没胆子去!”
“激我?”
我怕过这个字吗?
“带路!”
4
我单枪匹马,直接杀到了韩承轩王叔的大营门口。
门口的守卫将长枪一横,厉声喝道:“军营重地,来人止步!”
我懒得废话,直接单手夺枪,欺身而入将他撂倒在地,顺势将那杆长枪“咔嚓”一声掰成了两段。
“去,叫你们这里最能打的出来!”
这一下,捅了马蜂窝了。
半个军营都被惊动了。
一个熊腰虎背的彪形大汉提着开山斧就从帐子里冲了出来:“我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来找死——”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我一个干脆利落的过肩摔,整个人“砰”的一声砸进了旁边的草料堆,只剩两条腿露在外面徒劳地扑腾。
现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别浪费时间了,一起上吧。”我朝着那些陆续赶来、目瞪口呆的将领们勾了勾手指。
十几个将领互看一眼,怒吼着一拥而上。
我随手抡起刚才掰断的半截枪杆,迎了上去。
噼里啪啦!咚咚哐哐!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地上就躺了一片哼哼唧唧的壮汉。
主帐的帘子被猛地掀开,一位满脸络腮胡、眼神锐利如鹰的老将军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太子妃殿下,您来老臣这大营里闹腾,可是太子的意思?”
这人,想必就是韩承轩那位战功赫赫的王叔,北梁的战神——韩铁山。
当然,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我姥爷当年的手下败将。
“少废话,打不打?”
他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顺手抄起兵器架上的一柄长刀:“有意思!成!谁输了,就去给对方的马厩洗一个月马!太子妃给老臣洗马,说出去老臣脸上也有光啊!”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一个左勾拳,一个右鞭腿。
我就把他的长刀缴了,顺便把他整个人按在了地上。
韩铁山懵了。
整个军营的人都懵了。
“你这功夫……是跟谁学的?”他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我姥爷,镇国公林达!”我拍拍手上的灰,站起身来,“还来吗?”
韩铁山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双眼放光,透着一股棋逢对手的兴奋。
“再来!”
然后,他又被摔在了地上。
我们从下午打到日落西山。
韩铁山结结实实被我摔了十八次,最后瘫在地上,连连摆手:“停停停!不打了!老子马厩里那几十匹宝马,可经不住你这么个洗法!”
我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他看着我,眼里满是欣赏和激动:“好丫头!来,当我义女吧!以后老子带你去打蛮族!”
“可我姥爷说,你们北梁人,当年就被称为蛮族。”
韩铁山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周围那些鼻青脸肿的将领们也凑了过来,纷纷对我竖起大拇指:
“太子妃牛!”
“这身手,绝了!”
“以后您就是我们大哥!”
晚上,军营里燃起篝火,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韩铁山喝得满脸通红,对着我一顿猛夸:“我那个太子侄子,弱得跟个鸡崽子似的,说实话,真配不上你!”
他醉醺醺地一拍大腿,出了个馊主意:
“要不这样,你收了我那个义子当男宠!那小子壮得跟牛犊子似的,绝对抗揍!”
我一口酒没咽下去,全喷在了他那张大胡子脸上。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声压抑的咳嗽。
韩承轩走了进来,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却带着一股我从未见过的冰冷:“王叔,孤还活着呢。”
韩铁山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地嚷嚷:“那怎么了?你这小身板,总得有人帮你分担分担嘛!”
太子殿下气得嘴唇发抖,喉头一甜,又华丽丽地吐血了。
5
回去的马车里,气氛有些凝滞。
韩承轩一言不发,扭头看着窗外,连个眼神都不给我。
“至于吗?”我有些好笑,把一坛从军营顺手带出来的烈酒扔给他,“就因为王叔一句话,你就气成这样?”
他手忙脚乱地接住酒坛,愤恨地瞪了我一眼。
“粗鄙……”
“在我面前装什么文化人。”我盘腿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当年在南庆太学读书的时候,你的功课就没一样比得过我,现在倒是在这儿跟我拽上了。”
韩承轩闻言,脸上写满了惊愕。
“你……你怎么知道?”
“十年前,北梁送来南庆太学的那批质子里,是不是有个小矮子,风大点就趴在桌上咳个不停?该不会就是你吧?”
韩承轩猛地扭过头,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孤……孤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哦,是吗?”我故意拖长了音调,继续回忆道,“我记得那个小病秧子上课时咳得喘不过气,当堂就晕了过去。
太医情急之下用银针扎他的穴位止咳,结果他‘嗷’一嗓子,疼得……尿裤子了!”
“胡说!”韩承轩“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脸红得像要滴血,“那是李尚书家的儿子!”
“你看,这不就承认你去上过学了!”
他瞬间僵住,整个人都尬在了那里。
“还有啊,”我凑近他,脸上挂着恶劣的笑容,“当时你们那群北梁子弟不是不服气吗?说虽然文采上略逊一筹,但武学上一定要找回场子。
结果呢?”
“我一个人就把你们北梁来的所有人揍趴下了,就剩那个小病秧子,缩在墙角里,哭着喊‘我投降!女侠别打我!’”
韩承轩终于受不了了,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我轻而易举地扒开他的手,笑得前仰后合:“所以那个小哭包真是你啊?病秧子,原来你从小就这么菜?”
他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颓然坐了回去,自暴自弃地闷声道:“是又怎样?”
“早知道是你,当初就该多揍你几顿!”
韩承轩幽幽地瞥了我一眼,吐出一句让我震惊的话。
“你也没少揍。
我回北梁后,在床上养了足足半年才能下地。”
“那你现在还敢娶我?”我大为不解,“就不怕我哪天失手把你给打死了?”
他沉默了片刻,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
“孤……习惯了。”
我:“???”
不是,这人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6
自从童年黑历史被我无情戳穿,韩承轩就开始了长达数日的躲猫猫。
不光是躲着不见我,甚至连日常的功课都荒废了。
皇后急得不行,拉着我的手,差点就要掉眼泪,问我太子这到底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回事,被我打击得自闭了呗。
论读书,他不行;论打架,他更不行。
在皇后的再三恳求下,我只好亲自去“请”太子殿下。
我到他寝宫门口,内侍还想拦,我直接一脚踹开了殿门。
韩承轩正像只仓鼠一样缩在床上啃糕点,被我这声巨响吓得一口噎住,两眼一翻,眼看就要过去。
我眼疾手快,抄起桌上的茶壶就往他嘴里灌。
“你来干什么?想谋杀亲夫吗?”他咳得眼泪汪汪,还没喘匀气,就被我一把拎起了衣领。
“走,出去晒太阳。”
“孤不——”
我懒得听他废话,直接把他往肩上一甩,像扛麻袋一样扛出了大殿。
沿途的宫女内侍们看得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我把他扔在花园的石凳上,丢给他一本兵书。
“看一个时辰,敢跑,腿给你打断。”
他委屈巴巴地一边低头翻书,一边无声地掉眼泪。
结果不到一刻钟,他的脑袋就开始一点一点的,最后“咚”的一声,栽在石桌上睡着了。
我走过去推了推他:“别装死!赶紧起来。”
旁边侍立的宫女凑近一看,发出一声惊叫:“殿下中暑了!快传御医!”
又是一通手忙脚乱的抢救。
这身体素质,简直了。
我看得都难受,最后实在于心不忍,决定亲自管管这个烂摊子。
午膳时,他对着满桌珍馐百味挑三拣四。
“这个太油腻。”
“这个没味道。”
“这个烫嘴。”
挑食是吧?行!
我忍无可忍,亲自夹了一筷子青菜递到他嘴边,言简意赅:“张嘴!不张嘴就揍你!”
他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开关,下意识地就张开了口。
“嚼!”我瞪着他。
他鼓着腮帮子,呆呆地嚼了两下,咽了。
“继续!”我叉起一块肉。
于是,在满殿宫人震惊的目光中,我喂一口,他吃一口,乖得像只待哺的鹌鹑。
旁边的老内侍转过头去,激动地直抹眼泪:“殿下今日的饭量比平日里多了一倍!照这样下去,殿下的身子定能好起来啊!”
饭后该喝药了。
他嫌药太苦,死活不肯喝,结果到了夜里就咳个不停。
我拎着药碗,再次踹开了他的房门。
他吓得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你又来?”
“喝药。”我把碗递过去。
他警惕地看着我:“你没在里面下毒吧?”
我被他气笑了,直接上前一步捏住他的鼻子,把一碗药“咕咚咕咚”全给他灌了下去。
他被苦得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怒道:“你就不怕孤砍了你吗!”
我顺手塞了一颗蜜饯到他嘴里,堵住了他的抱怨。
这下,他总算不说话了。
任务完成,我转身就走,临走前丢下一句话:
“明天开始,跟我一起锻炼,别逼我亲自来请你。”
韩承轩含着甜丝丝的蜜饯,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毒妇。”
第二天,他居然真的准时出现在了院子里。
我指挥他去扎马步。
虽然他连十息都没撑到就开始浑身发抖,但好歹是坚持着没有倒下。
我坐在一旁嗑着瓜子,时不时指点一下他的动作。
忽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我猛地站起身,作势要挥拳。
他“嗷”的一嗓子就抱头蹲了下去,声音里带着哭腔:“仙女姐姐别打脸!”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看你那怂样!还有,忘了当年我是怎么教你的了?要叫‘女皇大人’!”
他抬起头,气得眼圈都红了:“孤这是好男不跟女斗!”
“行吧。”我把他拉起来,“看在你今天表现不错的份上,本女皇奖励你,陪朕去逛逛集市。”
太子殿下显然是第一次像这样微服出门。
集市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他紧张得死死拽着我的袖子:“你……你慢点,我有点害怕。”
我把他拉到自己身后:“怕什么,跟着我。”
他紧张地环顾四周,突然指着一个路边摊,脸色大变:“光天化日之下,那妇人竟然当街贩卖蛊虫!意图谋害我北梁百姓!”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摊主大姐正热情地吆喝着:
“小相公,刚出锅的香酥蚂蚱,来一串尝尝?”
我被他逗乐了,买了一大串递给韩承轩:“什么蛊虫,这可是你们北梁的特色小吃。
吃!不吃就不是好汉!”
他视死如归地闭上眼,哆哆嗦嗦地咬了一小口。
咀嚼了两下,他突然睁大了眼睛:“咦?是脆的,还……还挺香!”
“没骗你吧?”我哈哈大笑,拉着他往一个围满了人的杂耍班子方向挤。
一个喷火艺人猛地吐出一团熊熊烈焰。
韩承轩吓得一把抱住了我的胳膊,惊声尖叫:“走水了!快传金吾卫救火!”
周围的百姓顿时发出一阵哄笑。
我哭笑不得地把他从我胳膊上扒拉下来:“这是街头表演!你就不能有点男子汉的样子吗?”
他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强作镇定地整理了一下衣袍:“孤……孤自然知晓,方才不过是配合一下演出气氛。”
演出结束,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像个受了惊的小媳妇。
我发现,带太子逛集市,比我打一天拳还累。
至少沙包不会一惊一乍,也不会随时随地需要人哄。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累是累了点,但偶尔带这个傻太子出来见见世面,好像……也挺好玩的。
7
自从我天天拎着韩承轩练拳晒太阳、逼他吃饭喝药。
这病秧子居然真的一天比一天支棱起来了。
脸色红润了,咳嗽少了。
现在和我对骂一百回合都不带吐血的。
皇后娘娘喜极而泣,拉着我的手直摇:
“好孩子!你就是我们北梁的福星!”
转头就给我塞了一堆珠宝绫罗,差点把我手底下的人累瘫。
皇帝更夸张,赏赐跟流水似的往东宫送。
还很会抓我的喜好,什么武学孤本、陨铁宝刀。
就是人始终没露面。
除了大婚那天隔着珠帘瞥见过一道模糊的明黄色身影,我愣是再没见过他第二次。
“你们陛下是怕见我?”
我忍不住问送来赏赐的大太监。
太监笑得一脸褶子:
“陛下日理万机,殿下还请耐心等待。”
我心里嘀咕:
这皇帝老头该不会是怕我揍他吧?
提着皇后赏的糕点蹦蹦跳跳回到东宫,就听见里面传来声音:
“病秧子!为什么母后突然对你这么大方!”
院子里,韩承轩被三个华服男子围在中间。
一个王爷正用扇子轻佻地拍他的脸:
“太子弟弟,听说你最近能下床了?看来冲喜还真有用啊?”
另一个抬脚踹了上去:
“可惜还是有股药味,别哪天又咳死过去!”
韩承轩垂着眼睑站在原地,手指在袖中攥着,浑身发抖。
我手里的锦盒哐当砸在地上。
下蹲,蓄力。
下一刻,我冲了上去,一脚踹翻了为首那人。
剩下两个王爷回头,看见是我,露出轻蔑的笑。
“哟,南庆来的悍妇回来了?”
“听说你整天扛着太子到处跑?当遛狗呢?”
我慢慢挽起袖子。
“刚才你用哪只脚踹的他?”
那个王爷下意识后退:
“怎的?你还敢打王爷?”
我猛地冲过去,抓住他右脚踝一掰。
在他惨叫声中把他整个抡起来,噗通扔进荷花池。
水花溅了剩下两人一脸。
“你竟敢——”
第二个王爷话没说完,被我一闷棍敲晕在地。
第三个转身要跑,我拿起盛着糕点的锦盒扔了过去,精准砸中他后脑勺。
他当场扑街跪下了。
韩承轩还站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我走过去,捡起扇子塞回他手里。
“拿着,去抽他们,抽到爽为止。”
韩承轩沉默了一会儿,迈步朝着其中一人走过去。
荷花池里的那个扑腾着喊:
“韩承轩你敢!孤是你皇兄!”
我捡起石子咻地打中他额头:
“闭嘴!王八不会说话!”
韩承轩看着手里的扇子,又看看我。
忽然低头轻笑一声。
再抬头时,他慢条斯理地走到跪着的王爷面前。
“二皇兄,方才你说孤是病痨鬼?”
扇子“啪”地抽在那人脸上。
声音清脆利落。
跪着的王爷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韩承轩却忽然咳嗽起来,虚弱地靠向我:
“晚照,孤手疼,他头太硬了。”
我:“……”
你身体早没这么柔弱了!
但我还是配合地搂住他:
“乖,剩下的我来。”
最后三个王爷是爬出东宫的。
一个湿透哆嗦,一个脸肿如猪,一个抱着瘸腿哀嚎。
韩承轩问我:
“会不会太过了?”
我耸肩:
“放心,他们不敢告状。”
“为何?”
“我威胁他们,谁敢说出去,我会亲自去他们府上抓他们,扒光了吊城门口。”
韩承轩沉默片刻,忽然一把抱住了我。
闷闷的笑声传来。
“江晚照,你真是,孤的福星。”
8
虽然几个王爷不敢告状,但手底下的人还是很狗腿地上折子弹劾了。
结果皇帝不仅留中不发,还申斥最大的那个王爷死皮赖脸留在京城不去就藩。
第二天,那个王爷家里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京了。
而皇帝又赏了一车东西到东宫。
附带口谕,就三个字:
“揍得好。”
韩承轩看着赏赐,眼神复杂。
我正欣赏一串东珠,他忽然拉过我的手腕,将一枚玄铁令牌塞进我手里。
盘龙纹,沉甸甸的。
“北梁暗卫令。
有这个令牌,整个北梁暗卫随你调遣。”
我挑眉:
“那你不怕我带兵造反吗?”
他慢慢踱步回到屋里,头也不回地道。
“那孤只能躺平等女皇陛下临幸了。”
这病秧子,越来越上道了。
9
自打那次我当着满宫人的面把三个王爷揍进荷花池,韩承轩腰杆子都直了。
他居然主动跑去御书房,要求帮皇帝批阅奏折。
“儿臣欲协理朝政,为父分忧。”
皇帝大喜:
“准了。
即日起,太子监国!”
“监国?你爹疯了啊?不怕你死桌上!”
韩承轩一边看我徒手掰苹果,一边哄着我道:
“有你在旁孤死不了,何况你肯定会帮我的。”
我:“……”
帮你什么?帮你续命啊?
很快我就发现,这监国根本是皇帝甩锅。
好家伙的,太子身体一好,皇帝直接掏上了。
成堆的奏折洪水般涌进东宫,堆得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这都什么玩意儿?”
我踢了踢脚边一摞奏折。
“请安折子也值得批?”
“祖制如此,官员不敢不从。”
“我帮你。”
我把所有请安折子翻出来,一股脑扔出了窗外。
他瞪大眼睛看着飞走的奏折,突然“噗嗤”笑出声。
很快他继续批奏折。
“这个刺史说有地方官报告灾民暴动,要派兵镇压?”
我瞥一眼:
“扯淡,是不舍得开仓放粮还是不舍得以工代赈?肯定是地方官把粮食贪没了,赶紧派御史带兵下去查贪!”
我抢过朱笔在奏折上画了个大叉。
“下次让这刺史自己饿三天再写折子,一点脑子都没有。”
很快我发现,地方官员简直是闲出屁了。
连选良贤淑德扩充东宫这种事都要上奏。
不是,关踏马你们地方官什么事?
韩承轩还犯贱问我:
“你觉得加几个人合适?”
我直接把那篇奏折撕了。
“一个都不留!你嫌自己命长就试试。
还有,地方官僭越,有结党营私之嫌,抓回来下狱!”
他低头偷笑,朱笔一挥:
“准太子妃谏,此生孤只纳太子妃一人。”
嗨呀?这是在撩我呢?
批折子批到深夜,他困得脑袋一点一点,最后“咚”地栽进我怀里。
我本想推开,却听见他嘟囔梦话:
“仙女姐姐,别打脸。”
不是,在你心里我就这么暴力?
至于梦里还打你?
但我还是心软,把他抱到榻上,由他靠着睡了半宿。
第二天清晨,他醒来发现枕着我胳膊,瞬间从耳根红到脖颈。
“孤不是故意的。”
我活动发麻的手臂:
“下次收费,黄金百两。”
他无奈地笑了笑。
“今日还要见藩国使臣!你要陪我一起吗?”
“见使臣干嘛?”
他狡黠一笑:
“他们进贡了十头战象,据说脾气暴躁,伤了好几个驯象师。”
我眼睛瞬间亮了。
“走着!咱们赶紧去,看本宫把它们揍成乖猫!”
10
金銮殿上,我兴冲冲等着看战象。
结果一个白胡子老臣突然出班,打断了皇上宣使臣觐见的话。
“陛下!老臣要参太子妃干政!”
这御史中丞胡寅用笏板指向我:
“女子批阅奏折,牝鸡司晨,祸乱朝纲啊!”
满殿哗然。
韩承轩脸色一沉,刚要说话,我按住他胳膊,冷笑道:
“老头。
你是叫胡寅吧,昨天奏折里把赈灾写成贞灾,奏折有错字,这可是目无君父,最后你只被罚了一个月俸禄呢。
这可是我亲自拿朱笔帮你批的红,把罪名减轻,这算不算干政?”
老御史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那又如何!你敢干政!你罪过大了!”
另一个武将也跳出来:
“女子上朝本就逾矩!还敢携兵器入殿?”
他指着我腰间镶宝石的匕首——那是皇帝刚赏的。
我唰地抽出匕首对着他比划:
“你们陛下赏的,有意见?”
匕首寒光一闪,那武将吓得后退两步。
“够了。”
龙椅上传来带笑的声音。
皇帝慢悠悠坐直,目光落在我脸上:
“太子妃。”
“儿媳在。”
“批奏折感觉如何?”
我咧嘴:
“比揍人简单。”
百官一片倒吸凉气。
皇帝静静看了我几眼,突然大笑:
“好!比皇后当年还强!”
他扫视群臣:
“二十年前北梁大旱,朕当时在外征战,皇后替朕批了三个月折子,查出贪官十七人,救活灾民十万。
当时也是你们说皇后干政,被我砍了六个人,怎么,都忘了?”
满殿死寂。
老御史哆嗦着跪倒:
“可祖宗法度……”
“法度?”
皇帝挑眉。
“朕就是法度。”
他问韩承轩:
“太子,若有人参你媳妇,当如何?”
韩承轩上前一步,声音清朗:
“参太子妃者,视同参儿臣。
以荒谬理由参儿臣者,视同谋逆。”
满殿鸦雀无声。
皇帝抚掌大笑:
“准了!以后太子批折子,太子妃也可一起!谁有异议?没有就退朝吧!”
“陛下圣明!”
韩承轩立刻接话,顺手拽我袖子示意跪谢。
我站着没动:
“那战象还看不看了?”
皇帝直接笑出了声:
“看!朕也去!”
退朝时,老御史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韩承轩凑近我耳边:“解气吗?”
我瞥他:
“你刚才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啊,挺有威严的。”
他耳根微红,却挺直背脊:
“孤是太子,当然要有威仪。”
顿了顿,又小声补充:
“也是你的相公。”
皇帝经过我们身边,突然拍拍韩承轩的肩:
“眼光不错,随朕。”
又对我眨眨眼:
“下次揍人用鞭子,朕新赏的那根上镶了倒刺呢。
当然,抽完别人可不准再抽我儿子了。”
我:“……”
他大笑着走远,韩承轩长舒一口气,腿软地靠向我:
“晚照,孤有点晕。”
我无语地拍了拍他的脸:
“装什么装!刚才那股劲呢?”
他睁开一只眼,狡黠一笑:
“晕也是真的。”
“被你美晕的。”
11
自从皇帝亲口认证太子妃可参政后,韩承轩彻底放飞自我。
批奏折批到一半,突然把朱笔一扔:
“孤手酸,女皇大人你帮我批一下。”
“想得美。”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懒了。
“那你念给孤听?”
我瞪他一眼,抓起本奏折开始念。
“西北边关急报,说抓到蛮族细作。”
韩承轩凑过来看:
“咦?这细作名字怎么像女子?”
我细看:
“阿依古丽,确实像姑娘名。
孤知道了!定是蛮族美人计!”
我无语:
“所以你重点是她美不美?而不是细作身份?”
他耳根一红,正色道:
“孤是担心将士们把持不住。”
我抢过奏折批:
“细作移交东宫,太子亲自审问。”
韩承轩傻眼了:
“等等!孤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故意气他,说他是好色的色鬼。
给他气着了。
晚膳时他赌气不吃青菜,被我瞪了一眼,乖乖夹起一大筷子,嚼得嘎吱响。
内侍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笑什么?”
韩承轩板着脸。
“孤这是从谏如流!”
12
第二天,番邦使臣再次觐见。
那使臣摇头晃脑地进来,鼻孔朝天。
看到我站在旁边,他嗤笑嘲讽:
“北梁竟允许妇人上朝?真是蛮人。”
我还没动,韩承轩突然冷脸:
“来人,使臣殿前失仪,拖出去打二十板。”
使臣懵逼中被侍卫架走,很快惨叫从外面传来。
惨叫声中,韩承轩偷偷拽我袖子,一脸得意:
“刚才像不像个暴君?”
我揉乱他头发:
“像极了!”
很快,使臣老老实实认错,这才下了朝。
下朝路上,我们遇见了当初被我揍进荷花池的王爷。
看到我,对方扭头就想跑。
韩承轩忽然喊住他:
“二皇兄别走呀。”
王爷僵住。
“孤最近刚和太子妃学了一套拳法。
皇兄可要指点一二?”
王爷吓得连滚带爬跑了。
我挑眉:“你什么时候学拳了?”
“虚张声势咯,何况我打不过他你肯定要出手的。”
得,狐假虎威让他学明白了。
晚上我俩高兴,整了顿小火锅,喝酒吃肉。
醉意朦胧间,韩承轩忽然走过来,蹲在我面前,把脸贴在我放到膝盖的手上。
“林晚照,若孤不是太子,你还揍不揍孤?”
我正端着碗喝酒,随口答道:
“揍啊,你哭起来挺好玩的。”
他沉默片刻,忽然站起身,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那孤争取多哭几次。”
说完立刻缩回去端起酒杯喝酒。
我摸着脸上残留的触感,看着水汽蒸腾中他模糊的脸。
心跳突然有点快。
好家伙,这病秧子好像学会主动了!
13
当时在朝堂上,那个外邦使臣被拖出去打板子时,还在叫嚣:
“北梁迟早是我们囊中之物!”
结果被我们连踢带踹撵跑了。
对于他的话,我们没有不当回事。
何况确实抓到了他们国家的细作。
没过多久,西北边关的狼烟真的烧起来了。
皇帝一把将急报拍在龙案上,龙颜大怒。
“朕要亲征!”
文武百官哗啦啦跪倒一片。
老丞相涕泪横流地劝阻着:
“陛下!龙体为重啊!”
皇帝赤着眼吼道:
“怕什么!当年朕率三千铁骑亲征,可从没怕过!”
话音未落,满朝文武的视线齐刷刷钉在我身上。
我感受到目光抬头,一脸懵逼。
什么意思?
让我劝劝?
太子小声和我说:
“你杀杀父皇的气焰。”
额,行吧。
我高声道:
“确实,后来那三千铁骑被我姥爷五百步兵包了饺子。”
“江晚照!”
皇帝额头青筋暴起,你你你了半天没说完后面的话。
“实话嘛。”
我摊手。
“您当年输得裤衩都不剩,现在去不是送人头?”
我出班单膝跪地行军礼:
“儿媳请战!儿媳要带兵把那帮鹰钩鼻的鼻子捶进脑门!”
皇帝气笑了:
“你当是揍太子呢?这是打仗!”
“不怕,我姥爷把她一身本事都教给我了!儿媳一定会凯旋而归!”
皇帝低头沉默不语,良久,他道:
“这场仗注定要打,但第一仗,肯定不能让你去。
这样吧,你去南庆,请你姥爷出山,如若情况危急,还希望你姥爷出手。”
我一怔。
“若战事不利,还希望南庆看在北梁这几十年称臣进贡的份上,换南庆发兵。”
梁皇的表情诚恳。
我郑重点头。
下朝后,皇帝派人交给我一封火漆密信。
还交代我一定要亲自交到我姥爷手上。
外面不知何时下雪了。
刚跨出宫门,就被扑来的皇后拽住手腕。
凤冠珠翠摇摇欲坠,她哭得几乎脱力:
“晚照!能不能把轩儿带去南庆!本宫真的怕,本宫死了不要紧,可我想让我的轩儿活着!”
“母后!”
韩承轩疾步追来,把自己的母后拉开。
“儿臣是当朝太子,岂能临阵脱逃。”
他跪得笔直,雪粒沾满睫毛。
“北梁太子当与江山共进退!”
皇后泣不成声。
离宫那日,风雪漫卷。
韩承轩一路默默跟着我的马车,锦靴陷进雪窝也浑然不觉。
直到十里亭,他突然冲过来拽住缰绳。
“这个你拿着。”
他塞来个针脚歪斜的平安符。
“孤偷学了一个月女红呢。”
我捏着绣错线的轩字,喉咙发紧,但还是强笑道:
“丑死了,跟太后养的那只瘸腿猫抓出来似的。
你个太子学女红,也不怕人笑话。”
我在自己胸口掏了掏,也拿出一个递给他。
太子噗嗤一声笑了:
“你这个比我做的还丑!”
笑着笑着,他眼圈骤然红了,猛地将我搂进怀里:
“林晚照!你要是敢少根头发,孤就、就哭给你看!孤还要造你的反,让你再也不能当女皇!”
我摸摸他的脑袋:
“放心,我死了谁揍你?”
马车驶出很远,我回头时,那个披着明黄斗篷的身影仍在风雪中站着,像团不肯熄灭的火焰。
“娘娘?咱们就直奔南庆去了。”
护卫试探着问。
“绕道去军械司!”
“啊?”
“把我那箱嫁妆里的刀枪全熔了。”
我望向北方遮天的狼烟。
“给太子打副玄铁甲。”
嘴里一股腥甜气息。
我才发现自己咬破了嘴唇。
这次一别,可能真的生死难料,相逢难遇。
14
这一路,车队行进得飞快。
每到一个驿站,都能听到更糟的消息。
“北梁在陇右关挡住了鹰钩鼻子主力,但折了三员大将!”
这战局只能说是苦苦支撑罢了。
“太子亲自上城墙督战,被箭擦伤了胳膊。”
韩承轩那个纸糊的身子,擦伤怕是得要半条命!
越往南走,心越沉。
终于到了南庆皇城,风尘仆仆。
宫门侍卫看见我,像见了鬼,连滚带爬进去通报。
结果我等了半天,只等来了眼眶通红的母后。
“晚照!我的儿!”
她抱着我上下打量,又哭又笑。
“没瘦没瘦,还好没在北梁受苦,不然母后定要让你姥爷再去打一次梁国!”
我爹和我那群皇弟皇妹,连个影儿都没见着。
“你父皇近日操劳,感染了风寒,在静养。”
母后眼神飘忽。
我嗤笑一声。
是怕我回来揍他吧?
毕竟当初就是他把我踹去和亲的。
没工夫跟他们计较,我直奔镇国公府。
我姥爷林达,正在院子里虎虎生风地打拳,一点看不出是年过花甲的老人。
看见我,他收拳立定,眼眶微红,却故意板着脸:
“臭丫头!还知道回来?”
我噗通跪倒,双手奉上密信:
“姥爷!北梁危矣,梁皇请您出山!”
姥爷接过信,脸色凝重地拆开,嘴里还念叨:
“韩家那小子,当年的手下败将,现在倒要求到老夫头上。”
他飞快地扫视信笺,前面还频频点头,看到最后,突然“噗”地把刚喝进去的茶全喷了出来,胡子都气歪了:
“放他娘的屁!这臭小子!临了还要占我便宜!”
我莫名其妙,捡起飘落在地的信纸。
前面言辞恳切,回忆往昔,分析局势,请求援助,看得我都有些动容。
可最后一行朱笔小字,格外扎眼:
“老东西,别看你当年打得过朕,嘿嘿,你宝贝外孙女,如今可是我韩家的人了!这盘棋,终究是朕赢了半子!气不气?”
我:“……”
这梁皇,打仗都不忘嘴贱!难怪我姥爷气得要打人。
姥爷瞪着我:
“丫头,你跟姥爷说实话,那韩家的小病秧子,对你如何?”
我眼前瞬间闪过韩承轩在雪地里追着马车跑的样子,喉咙有点堵,嘴上却硬:
“就那样吧,揍起来手感还行。”
姥爷人老成精,哪会看不出来。
他哼了一声,表情复杂,像是心疼我,又像是憋着笑。
“行了,”他大手一挥,“老夫明日就上朝,奏请出兵!”
“若朝堂上那些软蛋不同意呢?”
我急道。
姥爷眼中精光一闪,压低声:
“军营里可有不少老夫的私兵,心向着我的多的是,随时能凑出五千人!你亲自带队,够不够救你那小太子老公?”
我眼睛瞬间亮了:
“够!太够了!”
15
我在南庆只待了三天。
第三天凌晨,天还没亮,我带着姥爷的虎符和五千精锐私兵,像一把尖刀扎进了茫茫风雪。
朝廷那帮老古董果然还在扯皮,但姥爷一拍桌案:
“老子用镇国公府百年声誉担保!出了事我顶着!”
我那怂包皇帝爹,缩在龙椅上小声bb:
“岳父大人三思啊……”
被姥爷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我没工夫等他们,五千人日夜兼程。
路上哨探带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糟:
“北梁退守王庭!太子殿下亲执长剑立于城头,三日未下!”
“鹰钩鼻子用上了攻城车!城门危矣!”
我心脏揪成一团,那病秧子拿得动剑吗?别一阵风给吹下城墙!
“再快!”
我抽打着马鞭,恨不得插翅飞过去。
第七日深夜,我们终于遥望见北梁王庭冲天的火光和喊杀声。
城墙下黑压压全是敌军,云梯架上城头,眼看就要破城。
决战已经开始了!
韩承轩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在城楼上摇摇欲坠,却还在挥剑。
我眼睛瞬间就红了。
“听令!”
我举起长枪,声音嘶哑。
“跟着我,凿穿敌阵!目标只有一个,把城楼上那个快死的病秧子给我捞出来!”
五千铁骑如同雪崩般从山坡俯冲而下!
我冲在最前面,长枪舞得像风车,见人就挑。
憋了一路的怒火和担忧全化成杀气。
“韩承轩!你的女皇大人来了!”
城楼上的身影猛地一僵。
鹰钩鼻子主帅发现背后受敌,慌忙调转阵型。
但他们哪里是姥爷亲手调教出来的精锐的对手?
更何况还是个暴走的我。
我直接弃马,踩着敌人的脑袋和盾牌往城楼上飞窜。
几个起落就攀上城墙,正好看见一个鹰钩鼻武将举刀砍向韩承轩后背!
“找死!”
我凌空一脚把他踹下城墙,反手接住脱力的韩承轩。
他靠在我怀里,虚弱地笑:
“你来了,孤就知道。”
里应外合,战局瞬间逆转。
外邦主力被我们五千生力军冲得七零八落,城内的北梁守军也趁势杀出。
太阳升起时,战场上只剩下跪地投降的残兵。
梁皇拖着伤腿走上城头,看见我,又看看我怀里快晕过去的太子,表情复杂。
“林老果真教了个好外孙女。”
我挑眉:
“陛下,密信我姥爷收到了。
他让我给您带句话。”
我学着姥爷的语气。
“韩老匹夫,赢你外孙女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来跟老子打!看你还能挺几年!”
梁皇气得吹胡子瞪眼,却看着安然无恙的太子,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韩承轩悄悄拽我袖子,气若游丝问:
“晚照,我们赢了?”
我把他打横抱起,瞪眼。
“账还没算呢!谁准你受伤的?谁准你三天不下城墙的?”
他缩了缩脖子,把脸埋进我颈窝,小声嘟囔:
“因为,孤是你丈夫,孤不能太窝囊。”
“孤得活着,等你。”
我终究是没说出更多呛他的话。
风雪渐息,朝阳如金。
我抱着这个浑身是伤却眉眼带笑的病秧子,走向终于安宁的城池。
16
回东宫养伤,韩承轩也不老实。
但又貌似变得彻底老实了。
“女皇大人,该用膳了。”
他拄着拐杖,亲自端盘子。
我正擦刀,头也不抬:
“放那儿,我一会儿去。”
“女皇大人,新的奏折送到了。”
他拖着伤腿挪过来,把朱笔塞我手里。
我翘着脚嗑瓜子:
“自己批。”
“女皇大人,今晚翻牌子吗?”
他指着内侍端来的绿头牌,眼神期待。
上面二十四个牌子,全写着韩承轩的名字。
我抓起牌子全扔出窗外:
“翻什么翻!睡觉!”
他委屈巴巴:
“可皇室要开枝散叶啊。”
我拎起他衣领按到床上:
“再啰嗦让你现在就落叶!”
他立刻闭眼装死,嘴角却翘着。
得,让他得逞了。
伤好后上朝,文武百官发现不对劲。
每当太子要决策,总先扭头看我:
“女皇大人觉得呢?”
我要是点头,他立刻拍板;
“准!”
我要是皱眉,他马上改口。
“再议!”
老丞相忍无可忍:
“殿下!您才是一国储君!”
韩承轩理直气壮:
“孤这是在践行祖训,惧内使人明智!”
梁皇在龙椅上扶额……
“朕怎么生了这么个出息儿子。”
只有皇后偷偷给我塞红包:
“好孩子,多管管他!他父皇当年要是有这觉悟,当年就不会御驾亲征,腰上也就没伤了。”
两国因为这次大战,关系变得更好了。
盟宴上,南庆一个偏向我父皇的使臣故意问:
“听闻北梁太子妃有女皇之志?”
全场瞬间安静。
韩承轩放下酒杯,认真点头:
“确有此事。”
在南庆使臣震惊的目光中,他起身举杯:
“孤在此立誓,此生唯奉江晚照一人为女皇——”
“当然,是东宫的女皇。”
满堂哄笑中,我踹他一脚:
“出息!”
他借着袖摆遮掩握住我的手,低声说:
“在外是太子,在内是臣。”
他指尖在我掌心画圈。
“女皇大人,今晚能翻孤的牌子吗?”
我捏住他作乱的手指:
“看表现。”
“孤表现可好了!”
他眼睛亮起来。
“昨日批折子到三更,今日还帮您试了御膳房的新点心。”
“所以把我芙蓉糕全吃光了的是你?”
“孤那是试毒!”
后来史书记载:
北梁韩启帝韩承轩,在位期间国力鼎盛,唯一癖好是逢人便夸“朕乃女皇陛下麾下第一忠臣”。
而民间话本更爱传:每夜东宫总传来太子哀嚎:
“女皇大人轻点!明日还要早朝。”
某日我对着铜镜戴凤钗,忽然问他:
“若我当时真抢了皇位,你待如何?”
韩承轩从背后环住我,下巴搁在我肩头:
“那孤就每天抱着奏折去女皇宫门口哭,哭到您心软为止。”
我转头亲他一下。
他耳根泛红,却理直气壮:
“惧内,是北梁韩氏祖传的美德。”
窗外春光正好。
这女皇当的,好像也不赖。
番外:韩承轩视角。
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累赘。
母后总红着眼眶摸我的额头,父皇的目光虽然带着期望,可仍旧有无奈和纠结。
御花园里,二皇兄把我推下荷花池时笑着说:
“病痨鬼,早点淹死把太子的位置给我。”
水灌进喉咙的窒息感很疼,但比不上心口的钝痛。
我习惯了。
习惯了被欺负,习惯了身体的累赘。
被送去南庆太学隐藏身份当质子时,我裹着厚厚的狐裘,抱着药罐子想:换个地方被欺负而已。
直到那天,我在书院角落咳得撕心裂肺,几个北梁贵族子弟围着哄笑:
“快看,棺材瓤子又咳血了!”
一道影子突然笼罩下来。
有个红衣小姑娘单手拎起笑得最大声那人的后领,直接扔飞了出去。
“吵死了!”
她皱眉瞪我。
“要死滚远点死,别耽误我晒太阳!”
我愣愣看着树叶堆里扑腾的几个人,又看看她。
阳光把她的睫毛染成金色,鼻尖有细小的汗珠。
那是江晚照。
南庆最嚣张的郡主,镇国公的外孙女。
她发现我在看她,凶巴巴道:
“看什么?你也想飞?”
我摇头,把怀里捂着的暖手炉递过去:
“天冷,给你暖暖。”
她像看傻子似的瞪我,却接过去揣进袖子里。
转身前丢下一句:
“以后谁欺负你,报我名字。”
那天之后,我成了她的跟屁虫。
她练武我蹲在旁边递毛巾,她打架我抱着药箱候着。
她总嫌我碍事,却会在别人嘲讽我时,把对方揍得跪地求饶。
“哭什么哭!”
她揍完人回来踹我小腿。
“给我憋回去!”
我慌忙擦眼泪,却忍不住笑。
她不知道,我是高兴哭的。
有次我被人发现了身份,南庆其他皇子的党派派人杀我。
凶徒把我带到悬崖边,是江晚照救了我。
她背我下山,一路骂骂咧咧:
“你怎么不反抗!你也太怂了吧,还太子呢!”
我把脸埋在她汗湿的背上,闻到她发间有青草和阳光的味道。
那一刻我偷偷发誓:
韩承轩,你要活下去,活到能堂堂正正站在她身边。
因为遇到了危险,我不得不回国接受保护。
回国那天,我躲在马车里哭湿了枕头。
她在车外敲窗:
“病秧子,这个给你!”
塞进来一包松子糖,和一把小匕首。
“糖是安慰你的,匕首是让你捅⼈的。”
她声⾳凶巴巴的。
“别总哭唧唧的,丢我的⼈!”
后来⽆数个被皇兄欺负的深夜,我都摸着那把匕首想:
林晚照,你再等等我。
父皇说要给我找太⼦妃,我说我自己要娶南庆郡主。
父皇不同意,我跪在雪地里求了一夜,直到冻僵休克。
“⼉臣只要江晚照。”
父皇⽓得砸了茶杯:
“那是头⺟⽼虎!你要她守寡吗?”
我抬头笑:
“儿⾂不怕。”
⼤婚那天,她不想侍寝。
因此一拳把我砸晕。
但我其实是装的。
倒下去前看见她惊慌的脸,⼼想:
完了,这辈⼦都逃不出这⼥人的⼿掌心了。
爱了。
真好。
现在她正翘脚批奏折,我偷偷把她的茶换成保胎药。
她喝了⼀口就喷我满脸。
“韩承轩!你想苦死我篡位吗?”
我笑着擦脸。
小时候那个缩在墙角咳⾎的孩子不会想到,有朝一⽇,白⽉光会真的落进怀里。
“⼥皇⼤⼈。”
我凑近她耳边。
“臣真的好爱你。”
【全文完】
来源:小模型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