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护士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黎太太,很抱歉,这次人工受孕又失败了。”
(1)
梁以安捏着那张薄薄的化验单,指尖的冰凉迅速蔓延到心脏。
又失败了。
护士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黎太太,很抱歉,这次人工受孕又失败了。”
这句话,她听了太多太多次,多到已经麻木,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七年了。
她嫁给黎景深已经七年。
这七年里,黎家上下,从威严的公公到挑剔的婆婆,甚至那些不甚亲近的亲戚,都在明里暗里地催促,盼着她能为黎家生下继承人。
可她的肚子,偏偏像一片被诅咒过的土地,无论播下什么种子,都无法生根发芽。
同房,偏方,试管,各种手术……能试的法子,她几乎都试遍了。
身体早已千疮百孔,希望却一次次碎成齑粉。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想平复翻江倒海的情绪,转身走向主治医生沈寒声的办公室,想再问问还有没有其他可能。
就在她抬起手,准备敲响那扇磨砂玻璃门时,里面隐约传出的谈话声,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猛地刺穿了她的耳膜。
是一个小护士略带同情的声音:“……里面那位黎太太,是真可怜啊,子宫壁都薄成一张纸了,再这么折腾下去,身体非垮了不可……”
接着,是另一个她有些熟悉的、沈医生助手的声音,带着点知晓内情的优越感:
“可怜什么呀?你刚来不知道,关键根本不是她身体的问题。”
“是她老公黎先生压根就不想让她生!”
“黎先生私下找过沈医生,明确说过,无论用什么方法,确保绝不能成功。”
“所以啊,她就算再折腾一百次、一千次,也都是白受罪,白费力气!”
“……”
“轰——”的一声,梁以安只觉得整个世界在眼前炸开,碎片纷飞,砸得她头晕目眩。
黎景深……不想让她怀孕?
是他,亲手扼杀了每一次她孕育生命的可能?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2)
梁以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又是怎么回到那座冰冷空旷的别墅的。
浑浑噩噩,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佣人张妈迎上来,关切地问:“太太,您回来了?脸色怎么这么差?检查结果……”
她恍若未闻,径直上楼,把自己重重摔在卧室那张宽大柔软,却从未让她感到温暖的床上。
初夏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暖融融地铺满地毯,可她蜷缩在被子底下,只觉得刺骨的冷,冷得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黎景深不想让她生孩子。
这个认知反复在脑海里盘旋,像一台失控的复读机。
为什么?
为什么?!
七年夫妻,就算没有炽热的爱情,总该有些温情和责任吧?
他怎么能……怎么能如此残忍地欺骗她,眼睁睁看着她一次次满怀希望,又一次次坠入深渊,看着她的身体和精神在无望的挣扎中慢慢消耗、枯萎?
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昂贵的真丝枕套。
她想起每次失败后,黎景深那张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脸。
他总是说:“没关系,以安,我们不急,慢慢来。”
或者说:“身体要紧,孩子是缘分,强求不得。”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话语底下,藏着多么深刻的虚伪和冷酷!
她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在他的导演下,上演着一出悲情又可笑的独角戏。
楼下传来了汽车引擎声。
是黎景深回来了。
梁以安猛地擦干眼泪,心脏骤然缩紧。
她该怎么办?
冲上去质问他?撕破他那张伪善的面具?
还是……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维持这表面光鲜、内里早已腐烂的婚姻?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尖上。
(3)
卧室门被推开。
黎景深走了进来。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如昔,只是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更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松了松领带,目光落在床上蜷缩的人影上。
“以安?怎么了,不舒服?”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若不是亲耳所闻,梁以安打死也不会相信,这张嘴里能说出那样可怕的话。
她背对着他,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让哽咽溢出声。
努力平复了好一会儿,她才用带着浓重鼻音,尽量平静的语调开口:“没什么,就是有点累。”
黎景深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想探她的额头。
梁以安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躲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敛去,语气依旧温和:“听说你今天去医院拿结果了?怎么样?”
怎么样?
他竟然还能如此平静地问出这三个字!
梁以安的心在滴血,一股强烈的怨恨和委屈冲上头顶。
她猛地坐起身,转过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他:“失败了。”
黎景深微微蹙眉,抬手想拍拍她的背安抚:“别难过,我们……”
“我们下次再努力?”梁以安打断他,声音带着尖锐的颤抖,她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黎景深,你告诉我,我们还有必要‘努力’下去吗?”
黎景深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以安,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你难过,但……”
“但我难过的不只是失败!”梁以安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尖叫,“我难过的是,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黎景深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那是一种混合着不解和些许不悦的深沉:“你把话说清楚,谁玩弄你了?”
“你!”梁以安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黎景深!是你!是你根本不想让我怀孕!是你让医生动了手脚,是不是?!”
卧室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黎景深看着她,脸上的温和如同潮水般褪去,眼神变得幽深难辨,没有立刻否认。
这种沉默,无异于最残忍的确认。
(4)
“为什么?”梁以安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黎景深,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七年,我为了要一个孩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全都看在眼里!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我?!”
黎景深沉默地看着她,良久,才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漠。
“既然你知道了,”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愧疚,“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梁以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黎景深,我是你的妻子!你凭什么这样决定我的人生?剥夺我做母亲的权利?!”
黎景深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商场上惯有的那种冷静和疏离:“梁以安,黎太太这个身份,你享受了七年,黎家没有亏待你。”
“所以呢?”梁以安气得浑身发抖,“所以我就活该被你当成生育机器,还是一个永远不能成功的机器?你把我当什么?一个摆在家里的花瓶?一个你需要用来维持你完美家庭形象的道具?”
“注意你的措辞。”黎景深的语气冷了几分,“黎家需要继承人,但不一定非要是你生的。”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狠狠捅进了梁以安的心脏。
她踉跄了一下,扶住床头柜才站稳。
“你……你说什么?”
黎景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有些事,知道得太清楚,对你没好处。安心做你的黎太太,你想要的一切,物质上的,黎家都能满足你。”
“除了孩子,和一个丈夫真正的爱,对吗?”梁以安惨笑一声,心彻底沉入了冰窖。
她终于明白了。
这七年,所谓的婚姻,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她是他用来搪塞家族压力的挡箭牌,是他维持体面人生的装饰品。
他或许从未爱过她。
所以才能如此轻易地,践踏她的梦想,摧毁她的身体和希望。
(5)
那天之后,梁以安和黎景深陷入了冷战。
或者说,是梁以安单方面的决绝。
她搬出了主卧,住进了客房。
不再和他同桌吃饭,不再接受他任何形式的“关心”。
黎景深似乎也并不在意,依旧早出晚归,忙于他的商业帝国。
这个家,彻底变成了一个冰冷的壳。
婆婆苏婉珍的电话很快就打了过来,语气是惯常的挑剔和不满:“以安啊,听说这次试管又没成?你这身体到底行不行啊?我们景深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这么耗下去吧?”
若是以前,梁以安会感到羞愧和焦虑,会小心翼翼地道歉,保证会再努力。
但这一次,她只是握着话筒,语气平静无波:“妈,这个问题,您或许应该去问问您的儿子。”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心中一片麻木。
她约了最好的闺蜜程雨晴见面。
在常去的那家咖啡馆,程雨晴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吓了一跳:“以安!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黎景深那个混蛋又欺负你了?”
梁以安看着好友关切的脸,这段时间以来强撑的坚强瞬间土崩瓦解。
她哽咽着,将医院里听到的对话,以及后来和黎景深的对峙,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程雨晴听得目瞪口呆,随即勃然大怒:“黎景深他还是人吗?!他怎么可以这么对你!七年!一个女人有几个七年!他这是骗婚!是虐待!”
她紧紧握住梁以安冰凉的手:“安安,离开他!这种渣男,不离婚还留着过年吗?”
梁以安痛苦地闭上眼:“离婚……雨晴,我不知道……我现在脑子很乱……”
除了感情上的创伤,还有现实的问题。
七年养尊处优的全职太太生活,几乎让她与社会脱节。
她没有工作,没有收入,一旦离婚,她能去哪里?她能做什么?
“别怕!”程雨晴语气坚定,“有我在呢!工作可以慢慢找,房子可以先住我那里!关键是你要离开那个火坑!他根本不在乎你,你留在那里,只会被他和他那个妈继续吸血!”
闺蜜的支持像一道微光,照亮了她黑暗绝望的心田。
是啊,难道要继续留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耗尽自己的一生吗?
(6)
梁以安开始悄悄咨询律师,了解离婚事宜。
律师告诉她,鉴于黎景深存在重大过错(隐瞒并剥夺女方生育权属于情感重大欺骗和伤害),在财产分割上会对她比较有利。
但同时,律师也提醒她,黎家家大业大,黎景深本人又是精明的商人,离婚过程恐怕不会太顺利,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就在梁以安默默收集证据,为离开做准备时,一个不速之客找上了门。
是她的大学同学,也是曾经和她竞争过社团团长职位的对手,如今在一家时尚杂志做副主编的顾妍。
顾妍打扮得光鲜亮丽,笑容却带着几分虚伪的关切:“以安,好久不见啦!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太好?”
梁以安淡淡地看着她,知道她来者不善。
果然,寒暄没几句,顾妍就故作不经意地提起:“唉,说起来,前几天我们杂志办活动,正好遇到了黎总,他身边那位女伴,好像是最近风头很劲的那个科技公司的女CEO,叫秦什么的,又漂亮又能干,和黎总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呢。”
梁以安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顾妍观察着她的反应,继续添油加醋:“我看他们聊得挺投机的,黎总还亲自帮她拿了外套,很是体贴呢。以安,不是我说你,这男人啊,尤其是黎总这样的成功男人,你可得看紧点,总不能一直沉浸在自己那点小情绪里……”
“说完了吗?”梁以安放下茶杯,抬眼看她,眼神平静无波,“我的家事,不劳你费心。张妈,送客。”
顾妍脸上的笑容僵住,悻悻地起身离开了。
虽然赶走了顾妍,但她的话,还是在梁以安心里投下了一颗石子。
秦小姐?女CEO?
她想起最近黎景深确实经常提及投资科技新领域,回家的时间也更晚了。
难道……他不想和她有孩子,除了家族内部可能的原因(比如财产分配),还因为他早已有了别的打算,甚至……另一个人选?
(7)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疯狂生长。
梁以安发现自己无法控制地去想这种可能性。
七年婚姻,她一直活在自己编织的幻梦里,以为即便没有爱情,至少还有相互的尊重和责任。
可现在,现实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
她决定不再坐以待毙。
她需要弄清楚真相,不仅仅是为了离婚,更是为了给这七年一个交代,让自己彻底死心。
她开始留意黎景深的行程,甚至第一次动用了一些不太光彩的手段,通过程雨晴认识的一个私家侦探,去调查黎景深和那位秦小姐的关系。
等待结果的日子是煎熬的。
黎景深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变化,破天荒地主动找她谈了一次。
是在一天深夜,他敲响了客房的门。
梁以安打开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黎景深站在门口,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只是看着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或许是无奈?
“梁以安,我们非要这样吗?”他说,“黎太太的位置依然是你的,你可以过着很多人羡慕的生活。有些事,追究到底,对谁都没有好处。”
梁以安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试图用物质和地位来安抚她,让她继续安分地扮演她的角色。
“黎景深,”她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冷静,“我要的,从来就不是黎太太这个头衔,也不是你黎家的钱。”
“那你想要什么?”黎景深皱眉。
“我想要一个答案,一个公道。”梁以安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想要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还有,我们之间,到底算怎么回事。”
黎景深沉默了片刻,眼神复杂:“知道答案,或许你会更痛苦。”
“比起被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被玩弄,我宁愿清醒地痛苦。”梁以安寸步不让。
黎景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8)
私家侦探的调查结果很快出来了。
证据显示,黎景深和那位秦羽薇小姐确实有过多次商业会面,举止似乎比普通合作伙伴稍显亲近,但并没有抓到任何实质性的出轨证据。
然而,侦探附上的一条看似不起眼的信息,却引起了梁以安的注意。
侦探提到,黎景深定期会去见一位心理医生,已经持续了好几年。
心理医生?
梁以安愣住了。
她从未听黎景深提起过,他也从未表现出任何需要心理干预的迹象。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她脑中形成。
她通过程雨晴的关系,费尽周折,终于联系上了黎景深的一个大学时期的好友,如今在国外定居的赵澈。
在越洋电话里,赵澈听到她的询问,沉默了良久,才叹了口气:“梁小姐,景深他……其实一直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源于他的家庭,他的童年。”
赵澈告诉梁以安,黎景深的母亲苏婉珍,当年就是靠着未婚先孕,逼宫上位,才嫁入了黎家。婚后,她将全部的希望和压力都寄托在黎景深这个儿子身上,控制欲极强。
“景深很小的时候,就亲眼看到他母亲为了巩固地位,如何用尽手段,甚至……差点逼死他父亲当时真心相爱的一个女人。他曾经亲口跟我说过,他觉得‘爱情’和‘孩子’,在黎家这种环境里,不过是工具和筹码,是悲剧的根源。”
“他可能……是害怕拥有自己的孩子吧。害怕重复他父母的模式,害怕自己无法承担一个父亲的责任,或者……害怕孩子最终也会变成像他,或者像他母亲那样的人。”
梁以安握着电话,久久无言。
她没想到,真相的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沉重和扭曲的过往。
黎景深的冷漠和残忍,原来根源在于他内心深处对家庭、对亲子关系的恐惧和排斥。
可是,这就能成为他肆意伤害她的理由吗?
(9)
带着从赵澈那里得到的信息,梁以安再次约见了律师。
她明确表示,她要离婚,并且要争取自己应有的权益。
律师表示会全力协助她。
就在梁以安准备正式提出离婚时,黎景深的父亲,黎氏集团的董事长黎宏远,突然病重入院。
公司内部一时间暗流涌动。
黎景深作为继承人,面临巨大的压力。
就在这时,那位秦羽薇小姐的公司项目,成了黎景深稳定局势的关键一环。
婆婆苏婉珍再次找上门,这次不再是电话,而是亲自到了别墅。
她看着梁以安,眼神锐利而冰冷:“以安,我知道你和景深之间最近有些问题。但现在是非常时期,黎家需要稳定。你和景深必须保持一致对外。那个秦羽薇,不过是景深商业上的合作伙伴,你不要听信外面的风言风语,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损害黎家的利益。”
梁以安平静地听着,心中只觉得悲凉。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想到的,依然是黎家的利益,是稳定。
没有人在意她的感受,她的痛苦。
“妈,”她第一次用如此清晰而坚定的语气对苏婉珍说话,“我和景深之间的问题,不仅仅是风言风语。至于该怎么做,我自有分寸。”
苏婉珍显然没料到一向温顺的儿媳会这样回应,愣了一下,随即沉下脸:“你这是什么意思?别忘了,你能有今天,靠的是谁!”
“我没忘。”梁以安站起身,直视着她,“但也请您别忘了,我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会痛会难过的人,不是黎家摆在那里的吉祥物。”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客厅,留下苏婉珍一个人气得脸色发青。
(10)
黎宏远的病情稳定下来后,黎景深似乎打赢了一场硬仗,在公司的话语权更加稳固。
他回到别墅,找到梁以安,脸上带着一丝胜利后的疲惫,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我爸的情况稳定了。”他说,“公司的事情也告一段落。”
梁以安看着他,没有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黎景深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知道你去找过赵澈。”
梁以安并不意外。
“所以,你都知道了。”黎景深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确实不想生孩子。我厌恶黎家这种靠子嗣维系、争斗的模式。我害怕我的孩子会重复我的命运。”
他终于亲口承认了。
梁以安的心揪痛着,却奇异地感到一种平静。
“黎景深,”她说,“你的恐惧,你的过去,我很同情。但这不该是你欺骗我、伤害我的理由。”
“你完全可以在一开始就告诉我真相。我们可以一起面对,或者干脆不要开始。而不是给我一个虚假的希望,让我在这段婚姻里耗尽七年,遍体鳞伤。”
黎景深看着她眼中清晰的痛楚和决绝,第一次,在他精心构筑的冷漠面具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声道:“对不起。”
这三个字,来得太迟了。
“对不起,无法弥补这七年我承受的一切。”梁以安深吸一口气,从身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到他面前,“这是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字了。”
黎景深瞳孔微缩,看着那份文件,没有去接。
“以安,我们……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仓促,“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可以……”
“不可以了,黎景深。”梁以安打断他,眼神悲伤而坚定,“裂痕已经存在,伤害已经造成。我们之间,回不去了。”
“签了它吧,对我们彼此都好。”
(11)
离婚的过程比梁以安预想的要顺利。
黎景深在沉默了很久之后,最终还是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他给了她一笔非常可观的赡养费,足够她后半生衣食无忧,甚至可以说活得相当优渥。
梁以安没有矫情地拒绝,这是她应得的补偿,也是她开启新生活的资本。
搬出黎家别墅的那天,天气很好。
阳光明媚,天空湛蓝。
她只带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些黎家为她购置的华服珠宝,大部分都留在了那里。
程雨晴开来一辆小车帮她运行李,看着她轻松的表情,也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恭喜你,安安,重获新生!”
梁以安笑了笑,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她住了七年的、富丽堂皇却冰冷无比的房子。
没有留恋,只有释然。
在离婚协议生效的那一天,她收到了黎景深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很长。
信息里,他再次道歉,承认了自己的自私和懦弱。
他说,他最初同意结婚,确实是为了应付家族压力,选择她,是因为她看起来安静、温顺,背景简单,以为不会有过多的纠缠。
他说,他低估了她的坚韧,也低估了自己在这七年里,可能早已习惯甚至依赖她的存在,只是他固执地不愿承认,不愿面对内心可能滋生的情感,因为那会打破他赖以生存的心理防御。
他说,他得知她决意离开时,才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什么叫失去。但一切都晚了。
他说:“以安,祝你幸福。你值得被更好的人珍惜。”
梁以安静静地看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
然后,她轻轻地,按下了删除键。
过去的一切,好的,坏的,痛苦的,无奈的,都该真正过去了。
(12)
一年后。
梁以安和程雨晴合开的一家小型花艺工作室,在一条安静的街道上正式开业了。
她用自己的赡养费做了投资,系统地学习了花艺设计。
日子忙碌而充实,虽然辛苦,但内心是平静和快乐的。
她学会了享受阳光,享受咖啡,享受与朋友小聚的闲暇,享受用自己的双手创造美好的过程。
她不再是那个依附于黎家、活在别人期望里的黎太太梁以安。
她只是梁以安自己。
偶尔,她会从财经新闻上看到黎景深的消息。
他的商业版图还在扩大,依旧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商界精英。
他和那位秦羽薇小姐似乎有过一段短暂的绯闻,但最终也不了了之。
他依旧单身。
但这些,都已经与梁以安无关了。
一个春日的下午,阳光暖暖的。
梁以安正在工作室里整理新到的花材,门上挂着的风铃清脆地响了起来。
“欢迎光临。”她微笑着抬起头。
门口空无一人,只有微风拂过。
或许,只是风。
她低下头,继续修剪手中的玫瑰枝条,嘴角带着浅浅的、释然而安宁的笑意。
她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
至于未来是否会遇到那个真正珍惜她的人,谁又知道呢?
至少此刻,她掌控着自己的人生,内心充满了重新出发的勇气和力量。
这就够了。
来源:舟舟故事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