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不是因为撞击的后遗症,而是瞬间涌上来的,车撞过来前那一刻的画面。
刺鼻的消毒水味,像一把冰冷的小刷子,在我鼻腔里来回扫荡。
我睁开眼,视线花了半秒才对上焦。
天花板是惨白的,吊着一盏最简单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
“老婆,你醒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惊喜。
我转过头,看见了张建明。我名义上的丈夫。
他眼下有淡淡的乌青,胡茬也冒了出来,看起来是熬过夜的。
但他握着我的手,掌心干燥,甚至有些冰凉。
一个真正焦急的人,手心是会出汗的。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不是因为撞击的后遗症,而是瞬间涌上来的,车撞过来前那一刻的画面。
张建明猛打方向盘,不是为了护住我这个副驾,而是为了他自己。
车头狠狠地撞向了我这一侧的护栏。
玻璃碎片溅在我脸上的触感,还那么清晰。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像撒哈拉沙漠。
“水……”
他立刻起身,倒了杯温水,细心地插上吸管递到我嘴边。
这副体贴的模样,若是放在以前,我大概会觉得窝心。
可现在,我只觉得像在看一出蹩脚的舞台剧。
“医生说你轻微脑震荡,可能会有短暂的记忆混乱。”他扶着我,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别怕,我在这儿。”
我看着他,眼神空洞,带着恰到好处的迷茫。
“你……是谁?”
张建明脸上的温柔僵硬了一瞬。
就一瞬,快得像错觉。
随即,他脸上涌起更深的担忧和心疼,“我是你老公啊,林微。你不记得我了?”
我摇摇头,配合地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
“爸,我妈怎么样了?”
是我们的儿子,张远。小名圆圆。
他背着书包,额头上还带着一层薄汗,显然是放学直接赶过来的。
我心里一酸,刚想开口,却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一身得体的米色连衣裙,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是沈清。张建明公司新来的副总监。
也是我婚姻里的“她”。
张建明立刻迎上去,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保温桶,“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别折腾吗?”
语气里的亲昵,根本不加掩饰。
沈清柔柔一笑,“建明哥你照顾林姐一夜肯定累坏了,我炖了点汤,给你和圆圆补补。林姐醒了吗?”
她说着,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女主人审视的姿态。
我心里的火“噌”地就冒了起来。
但我脸上依旧是那副我是谁、我在哪的表情。
张远跑到我床边,看着我,眼神里却是一种陌生的疏离。
“妈?”他试探地叫了一声。
我看着他,这个我怀胎十月,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
我等着他给我一个拥抱,或者一句关心。
张建明在我身后,用一种悲伤的语气对儿子解释:“医生说,妈妈可能……暂时把我们忘了。”
我看到张远的脸上,没有担忧,没有焦急,反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他扭过头,看向门口的沈清。
然后,他脱口而出。
“阿姨,我妈她好像不认识我了。”
阿姨。
这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我心,瞬间凉透。
沈清几乎是立刻就走上前来,动作自然地摸了摸张远的头,柔声安慰:“没事的圆圆,医生说了只是暂时的,阿姨在呢。”
那姿态,仿佛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是张远的亲妈。
而我,只是一个需要被她们同情和安置的……病人。
张建明叹了口气,打开保温桶,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他盛了一碗,先递给了沈清,“你先喝,跑来跑去也累了。”
沈清推辞着:“还是先给林姐吧。”
“她现在估计也没胃口。”张建明说得轻描淡写,然后把碗塞到沈清手里,又盛了一碗给张远,“圆圆快喝,你沈阿姨特地为你炖的。”
张远高高兴兴地接过来,“谢谢沈阿姨。”
他们三个人,一个体贴的丈夫,一个温柔的“阿姨”,一个乖巧的儿子。
其乐融融,像真正的一家人。
我躺在病床上,像个局外人,冷眼看着这场荒诞的戏。
心里的那点酸楚和愤怒,慢慢沉淀下来,变成了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
我决定了。
这个失忆,我装定了。
我要看看,在我“失忆”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到底能演出一朵什么样的花来。
住院的日子,成了我绝佳的观察期。
每天,张建明都会准时出现,扮演他的二十四孝好老公。
给我削苹果,喂我喝粥,晚上还坚持要睡在旁边的陪护床上。
医院的陪护床又窄又硬,翻个身都咯吱作响。
他睡在上面,夜里总要叹好几声气。
我闭着眼睛装睡,心里冷笑。
这不过是他演给医生护士看的苦肉计。
因为每次沈清来的时候,他眼里的疲惫就会一扫而空。
沈清几乎每天都来,每次都带着不同的汤汤水水。
她会当着我的面,细心地给张建明擦汗,语气心疼地埋怨他:“看你累的,都瘦了。公司的事有我呢,你就不能好好休息一下?”
张建明则一脸深情地看着她:“你一个人在公司撑着,更辛苦。”
两个人眉来眼去,旁若无人。
他们大概觉得,一个“失忆”的人,什么都不懂,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只是默默地看着,把这一切都记在心里。
我的手机在车祸中摔坏了,张建明给我买了个新的,但他没有把旧卡的通讯录导过来。
他说:“反正你谁也不记得了,通讯录空着,正好重新开始。”
我心里清楚,他是怕我联系上我那些朋友,尤其是我的闺蜜律师李洁。
他想把我彻底孤立起来,变成一个只能依附于他的“傻子”。
出院那天,是沈清开车来接的。
张建明扶着我,让我坐在后座,然后他自己,熟门熟路地坐上了副驾驶。
沈清的车里,有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水味。
而副驾驶的遮阳板上,夹着一张男士的加油卡。
我瞥了一眼,是我们家那辆车的卡。
车子开到我们家小区楼下。
我看着这栋住了十年的楼,假装陌生。
张建明扶着我,沈清和张远跟在后面,手里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
那画面,刺眼得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打开家门,一股熟悉的饭菜香扑面而来。
我愣住了。
客厅的茶几上,摆着四菜一汤。
番茄炒蛋,可乐鸡翅,清炒西兰花,还有一盘我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做饭的人是谁?
我看到一个中年女人从厨房里走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
是我婆婆。
她看到我,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微微回来了?快坐快坐。”
然后,她立刻转向沈清,笑容瞬间真诚了十倍,“小沈啊,真是辛苦你了,还特地去买了这么多菜。”
沈清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笑着说:“阿姨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明白了。
菜是沈清买的,饭是我婆婆做的。
这个家,在我住院的短短几天里,已经悄无声息地换了女主人。
张建明扶我到沙发上坐下,柔声说:“这是咱妈,你还记得吗?”
我摇摇头。
婆婆的脸色沉了一下,随即又换上那副假笑,“不记得就不记得吧,人没事就好。”
她一边说,一边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眼神里带着一种挑剔和不耐烦。
吃饭的时候,更是精彩。
婆婆不停地给沈清夹菜,“小沈多吃点,你看你,为了我们家的事都累瘦了。”
“建明也是,有你这么个得力的帮手,真是他的福气。”
沈清则谦虚地笑着:“阿姨您过奖了,我和建明哥是同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张远也跟着起哄:“沈阿姨做的可乐鸡翅比我妈做的好吃多了。”
一桌子人,都在捧着沈清。
我面前的碗里,只有一碗白米饭。
张建明象征性地给我夹了一筷子西兰花,“老婆,多吃点蔬菜,对身体好。”
那感觉,就像是在打发一个无关紧要的客人。
我默默地吃着饭,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
心里那块石头,越来越冷,越来越硬。
我突然觉得,眼前这碗饭,难以下咽。
我放下筷子,捂着头,轻轻地呻吟了一声。
“头……好疼。”
张建明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我虚弱地看着他,“我想……休息了。”
“好好好,我扶你回房间。”
他扶着我,走进了主卧室。
一进门,我的瞳孔就缩了一下。
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相框。
里面的照片,不是我和张建明的结婚照。
而是一张三个人的合影。
张建明,张远,还有沈清。
三个人笑得灿烂,背景是游乐园的旋转木马。
看张远身上的衣服,应该是去年暑假。
原来,从那么早开始,他们就已经像一家人一样出去玩了。
而我,那时候在干什么?
哦,我想起来了。
去年暑假,我接了一个大的私活,一个公司的年终审计,忙得天昏地暗。
张建明说他要带儿子去参加公司组织的团建。
我当时还挺愧疚,觉得没时间陪孩子。
现在看来,真是天大的讽刺。
我被他这种斗争逻辑气得直想笑。
他扶我躺下,替我盖好被子。
“你好好休息,我出去吃饭了。”
他转身要走。
我拉住他的衣角,用一种带着哭腔的、毫无安全感的声音问:
“你……晚上会陪我吗?”
张建明身体一僵。
他回头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不耐烦,有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拖累的烦躁。
“当然,我当然会陪你。”他敷衍道,“你快睡吧。”
说完,他轻轻掰开我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瞬间,我听到了外面传来的,沈清温柔的问话声。
“林姐怎么样了?”
“没事,就是头疼,睡下了。”
“唉,也真是可怜。”
然后,是婆婆压低了的声音。
“可怜什么,我看她就是矫情。早不疼晚不疼,偏偏我们一家人吃饭的时候疼。我看她就是不想让小沈好过。”
“妈!”张建明制止了她。
之后,他们的声音更低了,我听不清了。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连生病都是一种“矫情”,一种“手段”。
夜深了。
我听到客厅的电视声关了,然后是悉悉索索的动静。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
张建明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大概是怕吵醒我。
他在床的另一侧躺下,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和沈清身上那股栀子花香水味。
两种味道混在一起,让我恶心得想吐。
他大概以为我睡着了。
黑暗中,我听到他拿出手机,屏幕的亮光照亮了他半边脸。
他在打字,手指飞快。
我用余光瞥着,看到他发微信的对象,备注是“小清”。
“她睡了。”
“今天辛苦你了,还要应付我妈。”
那边很快回了过来。
“不辛苦,只要能帮你分担,我就开心了。”
“你儿子今天也很黏你,说你做的鸡翅好吃。”
“是吗?圆圆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就是委屈你了,晚上还要跟她一个房间。”
张建明打字的手指顿了顿。
“没办法,戏得演全套。等过段时间,她情况稳定了,我就找机会提离婚。”
“到时候,就能给你和未来的宝宝一个名分了。”
宝宝?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被炸开了一个洞。
沈清怀孕了。
怪不得,他们这么有恃无恐。
怪不得,婆婆对她那么好。
原来,他们已经连我们离婚后的人生都规划好了。
而我,在他们的规划里,只是一个需要尽快处理掉的“麻烦”。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传来一阵刺痛。
这痛楚,让我保持着清醒。
不能哭,林微。
哭了,就输了。
从现在开始,不是为了试探,而是为了反击。
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的时候,张建明已经不在了。
床头柜上留了一张字条。
“老婆,公司有急事,我先走了。早饭在桌上,妈会照顾你。有事打我电话。”
字迹潦草,敷衍至极。
我掀开被子下床,走到那张刺眼的合照前。
我把它拿起来,面无表情地,把相框整个倒扣在桌面上。
走出卧室,婆婆正坐在客厅看电视,声音开得老大。
桌上摆着一碗白粥,一碟咸菜。
这就是他所谓的“早饭”。
婆婆见我出来,眼皮都没抬一下,“醒了?自己去吃早饭吧,吃完把碗洗了。”
那语气,就像在吩咐一个保姆。
我走过去,关掉了电视。
刺耳的电视剧声音消失了,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婆婆这才抬起头,不满地看着我,“你干什么?我还没看完呢!”
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脸无辜地说:“吵,头疼。”
“你……”婆婆被我噎了一下,气得说不出话。
我没理她,径直走到餐桌前,看着那碗冷掉的白粥。
我把它端起来,走到厨房,直接倒进了垃圾桶。
然后,我打开冰箱。
里面塞得满满当-当。
有沈清昨天买来的新鲜蔬菜,有进口的牛奶和水果,还有几盒包装精美的海参燕窝。
我拿出牛奶,给自己倒了一杯。
又拿出两个鸡蛋,给自己煎了荷包蛋。
整个过程,婆婆就在我身后站着,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还知道煎鸡蛋?”
我转过头,冲她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
“不知道,手自己动的。”
我把这个,称之为“肌肉记忆”。
一个失忆的人,忘记了人际关系,忘记了爱恨情仇,但身体还保留着一些本能的习惯。
这很合理,不是吗?
婆婆被我这个理由再次噎住了。
她大概觉得,跟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计较,显得自己很掉价。
她哼了一声,转身回客厅了。
我慢条斯理地吃完我的“豪华”早餐,然后拿出手机。
张建明给我买的新手机,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但我还记得我闺蜜李洁的手机号。
我是做财务的,对数字天生敏感。
我躲进卫生间,反锁上门,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了起来。
“喂?哪位?”李洁的声音带着律师特有的干练和警惕。
“是我。”
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林微?!”李洁的声音瞬间拔高,“你怎么样了?我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张建明说你手机摔坏了,人没事,我就没好意思去医院打扰你!”
“我没事。”我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深吸了一口气,“李洁,我需要你帮忙。”
我把车祸、装失忆、以及家里的情况,言简意赅地跟她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李洁气得破口大骂。
“这张建明简直不是人!还有那个沈清,我早就看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等着,我马上过去撕了他们!”
“别冲动。”我冷静地制止了她,“我现在‘失忆’,是你最好的保护色。我需要你帮我做几件事。”
“第一,帮我查张建明和沈清的账户流水,尤其是张建明的。我是干这行的,他肯定有我不知道的账户。”
“第二,帮我查沈清名下有没有房产或者车产,特别是最近一两年的。”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帮我找一个靠谱的私家侦探。”
李洁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
“你是想……收集证据?”
“对。”我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但眼神坚定的脸,“他想让我净身出户,我偏要让他倾家荡产。”
“好!”李洁一口答应,“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你现在就安心演好你的‘失忆病人’,剩下的,交给我。”
挂了电话,我感觉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接下来几天,我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废人生活。
每天在家里的主要活动,就是发呆,看电视,或者在屋子里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
婆婆对我的嫌弃与日俱增。
她总是在张建明面前抱怨:“你看看她,现在跟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会干,就知道吃。我们张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张建明每次都只是敷衍地劝两句:“妈,她病人,你就多担待点。”
然后,他会转过头,用一种极其疲惫和无奈的眼神看着我。
仿佛我才是那个给他生活带来无尽麻烦的罪魁祸首。
沈清依旧每天都来。
她已经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她会用我的洗衣机洗她的衣服,用我的电脑处理她的工作,甚至,她还买了一套新的护肤品,堂而皇之地摆在了我的梳妆台上。
她是在用这种方式,一点点地,侵占我的领地,抹去我存在过的痕迹。
有一次,我看到她从我们卧室出来,脖子上有一块清晰的红印。
她看到我,非但没有躲闪,反而还冲我挑衅地笑了笑。
我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指着她的脖子,用一种孩童般天真的语气问:
“阿姨,你脖子怎么了?被蚊子咬了吗?”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张建明从厨房走出来,看到这一幕,脸色一沉。
“林微!别乱说话!”
我委屈地看着他,“我没乱说啊,真的好像蚊子包。”
说着,我还想伸手去摸。
沈清尖叫一声躲开了,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了一下。
张建明一把拉住我,把我拽到一边,压低声音警告我:
“你给我安分点!别以为你失忆了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眼睛无辜地望着他,眼眶里迅速蓄满了泪水。
“你凶我……”
我一哭,张建明就没辙了。
他最怕别人看他“欺负”一个病人。
他只能放软了语气,哄我:“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我不该凶你。你乖乖去看电视好不好?”
我抽泣着点点头,转身坐回沙发上。
但我用余光看到,沈清正用一种淬了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
我知道,她已经开始怀疑了。
一个真正的失忆病人,或许会痴傻,但不会像我这样,总是在关键时刻,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不过,我不在乎。
我的目的,就是让他们不得安宁。
一个星期后,李洁那边传来了消息。
她约我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我跟婆婆说,我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婆婆巴不得我赶紧滚出她的视线,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我戴上帽子和口罩,确定没人跟踪,才走进了那家咖啡馆的包间。
李洁已经在了。
她把一个牛皮纸袋推到我面前。
“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
我打开纸袋,里面是厚厚一沓文件。
银行流水,房产证明,还有一些照片。
我一页一页地翻看。
张建明的银行流水,触目惊心。
从三年前开始,他就有一张我不知道的银行卡。
每个月,都有固定的几笔大额支出。
收款方,都是一个叫“沈建国”的人。
“沈建国是谁?”我问。
“沈清的父亲。”李洁说,“我已经查过了,这个沈建国常年卧病在床,两年前做过一次心脏搭桥手术,费用不菲。”
我冷笑一声。
原来如此。
张建明不仅给她花钱,还给她爹看病。
真是“情深义重”。
除了这些,还有无数笔消费记录。
奢侈品店,高档餐厅,五星级酒店……
两年时间,他花在沈清身上的钱,加起来足足有五十多万。
这五十多万,是我们夫妻的共同财产。
是我辛辛苦苦做账,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
我继续往下看。
是沈清的房产证明。
一年前,她在市中心一个高档小区,全款买了一套两居室。
购房款,一百八十万。
钱的来源,是一次性转账。
转出账户,正是张建明那张我不知道的银行卡。
他用我们的钱,给小三买了套房。
真是好样的。
最下面,是私家侦探拍的照片。
照片上,张建明和沈清举止亲密。
他们在商场里手牵手逛街,在餐厅里互相喂食,在地下车库里拥吻……
还有几张,是他们一起出入那套公寓的照片。
证据确凿。
我把文件收好,放进包里。
李洁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心疼,“微微,你打算怎么办?”
“离婚。”我说得斩钉截铁,“但不是现在。”
“我要等一个最好的时机,给他们最致命的一击。”
李洁点点头,“我明白。法律这边你放心,有这些证据,我保证能让他净身出户。”
“还有一件事。”我说,“我需要你帮我把我名下的财产,做个婚前财产公证。”
李洁愣了一下,“婚前财产?你和他结婚都十年了。”
“我说的不是和他。”我看着窗外,眼神平静,“我说的是,我自己的财产。”
在结婚前,我父母给我留了一套老城区的房子,还有一笔五十万的存款。
这些年,我一直没动用过。
房子租出去,租金我单独存着。
存款,我做了一些稳健的理财。
现在,这些钱,加上这些年的租金和理财收益,加起来也有一百多万了。
这是我最后的底牌,也是我日后带着孩子重新开始的资本。
我不能让张建明那个渣男,染指一分一毫。
“我明白了。”李洁说,“这件事我马上去办。”
从咖啡馆出来,我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手里握着这些证据,就像握着一把锋利的剑。
我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挨打的受害者。
我可以反击了。
回到家,婆婆正在跟张建明打电话。
她大概以为我听不到,声音很大。
“……她今天出去了一下午,鬼鬼祟祟的,谁知道去干嘛了!”
“我跟你说建明,你可得看好她,别让她把家里的钱都给卷跑了!”
“我看她那失忆八成是装的!就是为了赖在家里,好吃懒做!”
我站在门口,静静地听着。
心,已经麻木了。
我推开门走进去。
婆婆吓了一跳,赶紧挂了电话。
她心虚地看着我,色厉内荏地问:“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没理她,径直走回了卧室。
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来保管这些证据。
我想到了我床头柜最下面的那个抽屉。
那个抽屉的锁,早就坏了。
但我记得,抽屉的夹层里,有一个暗格。
那是我当年装修时,特地让木工师傅做的,用来放一些重要的文件。
这件事,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拉开抽屉,果然,暗格还在。
我把牛皮纸袋放进去,锁好。
做完这一切,我才松了口气。
晚上,张建明回来了。
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审视和怀疑。
“你今天下午去哪了?”他问。
“出去,走走。”我回答得含糊其辞。
“去哪走了?”他追问。
“不记得了。”我使出了我的万能挡箭牌。
张建明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他大概也觉得,跟一个“失忆”的人,没法沟通。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算了算了,你以后要出去,必须跟我说一声,或者让你妈陪着你。你现在这个样子,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他说得冠冕堂皇。
其实,他不是不放心我的安全。
他是不放心我这个人。
他怕我这个“失控”的棋子,会打乱他的全盘计划。
我乖巧地点点头,“好。”
日子,就在这种诡异的平静中,一天天过去。
我每天都在家里扮演一个无害的、痴傻的“病人”。
而张建明和沈清,则越来越肆无忌惮。
沈清已经不满足于白天来我们家了。
她开始找各种借口,在我们家过夜。
有时候说自己家里水管爆了,有时候说自己加班太晚了不敢一个人回家。
婆婆自然是举双手欢迎。
张建明半推半就,也就同意了。
于是,我们家就出现了极其荒诞的一幕。
我睡在主卧。
张建明睡在书房。
而沈清,则睡在了客房。
一个家里,住着丈夫、妻子、和小三。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新时代的行为艺术。
有天晚上,我起夜上厕所。
路过书房门口时,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暧昧的声音。
我停下脚步。
门没有关严,留着一条缝。
我透过门缝,看到了让我毕生难忘的一幕。
沈清穿着一件性感的真丝睡衣,坐在张建明的腿上。
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强忍着恶心,拿出手机,打开了录像功能。
手机的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我迅速调暗了屏幕亮度,把手机藏在袖子里,只露出一个摄像头。
我录下了他们肮脏的一幕。
就在这时,沈清突然推开了张建明。
她喘着气,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脸上带着母性的光辉。
“建明,你别这样,会伤到宝宝的。”
张建明立刻紧张起来,“对对对,你看我,一看到你就情不自禁了。”
他把手放在沈清的小腹上,柔声说:“我的乖儿子,你可得乖乖的,别折腾你妈妈。”
沈清娇嗔地打了他一下,“你怎么知道是儿子?万一是女儿呢?”
“儿子女儿我都喜欢。”张建明说,“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那……林微怎么办?”沈清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她总这么不清不楚地待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啊。”
“你放心。”张建明的声音冷了下来,“我已经找了精神病院的医生了。过几天,就说她病情加重,有暴力倾向,把她送进去。”
“等她进去了,我就跟法院申请离婚。一个精神病人,儿子的抚养权,肯定会判给我。”
“到时候,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我站在门外,浑身的血液,一瞬间都凝固了。
精神病院。
他竟然想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我以为,他最多就是想逼我离婚,让我净身出户。
可我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狠。
他要的,不只是我的钱,我的房子,我的儿子。
他还要毁了我的人生。
我死死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我悄无声息地退回房间,把自己扔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无声地痛哭。
原来,十年的夫妻感情,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原来,我爱了十年的男人,是一条毒蛇。
哭过之后,是滔天的愤怒。
张建明,沈清。
你们想让我进精神病院?
好。
那我就在进精神病院之前,先把你们这对狗男女,送进地狱!
我擦干眼泪,开始制定我的复仇计划。
时机,快到了。
我需要一个舞台。
一个能让所有人都看到他们丑恶嘴脸的舞台。
很快,机会就来了。
婆婆的六十大寿,要到了。
按照惯例,每年婆婆的生日,张建明都会大办一场。
把家里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请来,在酒店里摆上十几桌,风光无限。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甚至,因为有沈清这个“准儿媳”在,张建明办得比往年更隆重。
他包下了市里最高档的酒店宴会厅。
寿宴那天,我被要求穿上一件得体的衣服,出席这场“家庭盛宴”。
婆婆特地嘱咐我:“今天来的都是亲戚,你给我安分点,别乱说话,别丢我们张家的人!”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红色连衣裙,化着精致妆容的自己。
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痴傻”。
只有冰冷的,复仇的火焰。
我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一笑。
好戏,开场了。
酒店宴会厅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张建明和沈清,像一对主人一样,在门口招呼着客人。
沈清穿着一身孕妇款的晚礼服,小腹微微隆起。
她挽着张建明的手臂,脸上是幸福而娇羞的笑容。
不明真相的亲戚们,都以为她是张建明的什么亲戚。
只有几个知情的,比如张建明的大姑,正拉着婆婆,小声地嘀咕着。
“哎呦,建明这算是双喜临门啊!”
“我看这姑娘,比林微那木头强多了,又会说话,肚子又争气。”
婆婆笑得合不拢嘴,“可不是嘛!”
我像个透明人一样,被安排在一个角落的桌子上。
张远坐在我旁边,全程低着头玩手机,一句话都不跟我说。
寿宴开始了。
主持人上台,说了一大堆吉祥话。
然后,是张建明作为儿子,上台致辞。
他拿着话筒,满面春风。
“……感谢各位亲朋好友,在百忙之中,来参加我母亲的六十大寿。”
“今天,我除了要祝我母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外,还有一件大喜事,要跟大家分享。”
他说着,朝台下的沈清伸出了手。
“小清,你上来。”
沈清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仪态万方地走上了台。
张建明牵起她的手,深情地看着她。
“我要向大家隆重介绍,这位,是我的爱人,沈清。也是我未出世的孩子的妈妈。”
话音一落,全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射向了我。
有震惊,有同情,有鄙夷,有幸灾乐祸。
我看到婆婆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我看到张建明的大姑,正用一种“你活该”的眼神看着我。
我看到张远,他只是抬起头,漠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继续低头玩他的游戏。
仿佛台上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张建明举起话筒,声音里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伪善。
“我知道,大家肯定有很多疑问。我在这里,要跟大家解释一下。”
“我和林微的感情,早就破裂了。这些年,我们只是为了孩子,在维持着一个空壳婚姻。”
“前段时间,她不幸出了车祸,伤到了脑子,精神状态一直不稳定。”
“我和她,已经协议离婚了。只是为了不刺激她,才没有公布。”
“小清是个善良的姑娘,她不图名分,一直默默地陪在我身边,照顾我,照顾我的家人。”
“我张建明,欠她一个名分,欠她一个家。”
他说得声情并茂,感人肺腑。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绝世情圣。
台下,已经有人开始为他鼓掌了。
沈清靠在他的肩膀上,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好一出感天动地的真爱大戏。
我坐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他们表演。
直到主持人上台,准备宣布下一个环节。
我站了起来。
我拿起桌上的一个空酒杯,用力地敲了敲桌面。
“当!”
清脆的声音,在嘈杂的宴会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我身上。
张建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林微!你想干什么!给我坐下!”
我没有理他。
我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上了台。
我从他手里,拿过了话筒。
我看着台下,那一双双好奇、探究的眼睛。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大家好。”
我的声音,通过话筒,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微,是张建明先生……还没离婚的,合法妻子。”
张建明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他想来抢我的话筒。
我侧身一躲,避开了他的手。
“张先生,别急啊。”我笑着说,“你的戏演完了,现在,该轮到我了。”
我转向台下,举起手里的一个U盘。
“我知道,大家现在肯定有很多疑问。没关系,接下来,我将为大家播放一段小视频,相信大家看完之后,所有的疑问,就都解开了。”
我把U盘,递给了后台目瞪口呆的工作人员。
“麻烦,把里面的视频,投到大屏幕上。”
张建明和沈清,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们疯了一样,想上来阻止我。
“保安!保安!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拉下去!”张建明声嘶力竭地喊道。
但是,已经晚了。
宴会厅的大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首先出现的,是张建明那张我不知道的银行卡的流水。
一笔笔触目惊心的转账记录,清晰地罗列在上面。
给“沈建国”的转账,给沈清买奢侈品的消费记录,在酒店开房的账单……
每一笔,都标注了日期和用途。
紧接着,是沈清那套公寓的房产证明。
购房合同上,买受人“沈清”的名字,签得龙飞凤舞。
而付款凭证上,转出账户,正是张建明的那张卡。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上的证据。
婆婆的脸,已经白得像一张纸。
然后,画风一转。
屏幕上开始播放照片。
张建明和沈清手牵手逛街,互相喂食,在地下车库拥吻……
一张张,都是他们婚内出轨的铁证。
最后,视频定格在一段录像上。
那是我在书房门口,录下的那一幕。
黑暗中,两个人纠缠的身影,和他们肮脏的对话,被播放得一清二楚。
“……我已经找了精神病院的医生了。过几天,就说她病情加重,有暴力倾向,把她送进去。”
“……到时候,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这段对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人群中炸开。
“天哪!这也太恶毒了吧!”
“要把自己老婆送进精神病院?这还是人吗?”
“小三怀孕上位,还要害死原配,真是蛇蝎心肠!”
议论声,咒骂声,像潮水一样,向台上的张建明和沈清涌去。
沈清的脸,已经毫无血色。
她瘫软在地上,捂着肚子,开始呻吟。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张建明也慌了。
他指着我,目眦欲裂。
“林微!你这个毒妇!你竟然算计我!”
我冷冷地看着他,笑了。
“算计你?张建明,这难道不是你应得的报应吗?”
“我跟你结婚十年,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操持家务,我放弃了我的事业,我放弃了我的人生,我换来了什么?”
“我换来的,就是你在外面养小三,用我们夫妻共同的财产,给她买房买车,给她爹治病!”
“我换来的,就是你在我出车祸之后,伙同你的家人,你的小三,一起欺骗我,算计我!”
“我换来的,就是你想把我送进精神病院,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好给你的真爱腾位置!”
我每说一句,就向他走近一步。
我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一句比一句凄厉。
“张建明!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毒!是谁狠!”
他被我逼得连连后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台下的亲戚们,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我的娘家亲戚,我的舅舅,第一个冲了上来。
他指着张建明的鼻子,破口大骂。
“张建明!你这个畜生!我们家微微嫁给你,真是瞎了眼!”
张建明的大姑,那个刚才还一脸幸灾乐祸的女人,此刻也缩在人群里,不敢出声了。
场面,彻底失控。
酒店的保安,终于赶了过来。
但他们不是来拉我的。
他们是来维持秩序的。
我看着眼前这片混乱,心里,没有一丝快感。
只有无尽的悲凉。
我的十年婚姻,就像一场笑话。
而今天,我亲手撕碎了这场笑话的遮羞布,把它血淋淋地,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警察也来了。
是酒店报的警。
因为现场有人发生了肢体冲突。
我的舅舅,和张建明的堂弟,打了起来。
最后,我们一群人,都被带到了警察局。
在警察局里,我见到了我的律师,李洁。
她一来,就把我拉到一边。
“干得漂亮。”她冲我竖了个大拇指,“不过,也太冲动了。这种事,应该在法庭上,更有杀伤力。”
我摇摇头,“不。我要的,不只是法律上的胜利。”
“我要他身败名裂。”
“我要所有人都看看,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从警察局出来,已经是深夜了。
张建明和沈清,被救护车接走了。
听说,沈清受了刺激,有流产的迹象。
我一点都不同情。
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我和李洁,直接去了法院,提交了离婚诉讼,以及财产保全的申请。
第二天,张建明婚内出轨,并企图将妻子送进精神病院的丑闻,就传遍了我们这个小小的城市。
他公司的同事,他的朋友,他的邻居……
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光辉事迹”。
他被公司停职了。
他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我们的离婚官司,进行得很顺利。
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张建明毫无还手之力。
法院最终判决,我们离婚。
婚内共同财产,房子,车子,存款,都归我。
张建明,净身出户。
儿子的抚养权,也判给了我。
因为他有严重的道德污点,并且有遗弃、虐待家庭成员的行为。
拿到判决书的那天,天气很好。
阳光透过法院的玻璃窗,照在我身上,暖洋洋的。
我感觉,我的人生,终于拨云见日了。
我带着判决书,回到了那个曾经的“家”。
婆婆还在。
她看到我,像见了鬼一样。
“你……你来干什么?”
“我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说,“包括这套房子。”
“这是我儿子的房子!你凭什么!”她撒泼打滚。
我把法院的判决书,拍在她面前。
“白纸黑字,看清楚了。限你三天之内,搬出去。否则,我就申请强制执行。”
婆婆看着判决书,傻眼了。
她大概没想到,她那个引以为傲的儿子,会输得这么彻底。
我没再理她,径直走进张远的房间。
他也在。
他正坐在电脑前打游戏。
看到我进来,他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
“圆圆。”我叫他。
他没理我。
我走到他面前,关掉了他的电脑。
“你干什么!”他终于有了反应,愤怒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这个我曾经视若珍宝的儿子。
他的眉眼,越来越像张建明了。
那种自私和冷漠,简直如出一辙。
我心里一阵刺痛。
“法院把你的抚养权,判给了我。”我说,“以后,你要跟我一起生活。”
他冷笑一声,“谁要跟你一起生活?我要跟我爸,还有沈阿姨在一起!”
“你爸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说,“他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
“那又怎么样!”他冲我吼道,“都怪你!是你毁了我们家!你这个疯子!”
“疯子?”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如果我真的疯了,被你爸送进了精神病院,你是不是就开心了?”
他愣住了,眼神有些躲闪。
“我……”
“你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管那个女人叫妈妈了?”
“你是不是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花着你爸用我的钱给她买的礼物了?”
我的声音,越来越冷。
“张远,我才是你妈。那个女人,她只是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你爸,是一个婚内出轨,抛妻弃子,还想谋害妻子的渣男。”
“你跟着他们,你觉得,你能学到什么好东西?”
他被我说得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
最后,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反正,我就是讨厌你!”
说完,他推开我,跑了出去。
我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
这场仗,我赢了官司,赢了财产。
但我好像,输了我的儿子。
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坐了很久。
我把这个家里,所有跟张建明有关的东西,都扔了出去。
他的衣服,他的照片,他用过的杯子……
扔到最后,我发现,这个家里,处处都是他的痕迹。
我决定,把房子卖了。
换一个新的环境,开始新的生活。
我重新找了工作。
凭着我多年的财务经验,我很快就在一家外企,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薪水比我以前做私活,还要高。
我用卖房子的钱,在公司附近,买了一套小户型的公寓。
我还给自己报了瑜伽班和烘焙班。
我的生活,开始变得充实而忙碌。
我渐渐地,找回了那个,在结婚前,自信、独立、闪闪发光的自己。
我很少再想起张建明。
偶尔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消息。
听说,沈清的孩子,最终还是没保住。
她跟张建明,也闹翻了。
张建明丢了工作,又没了钱,整个人都颓废了。
听说,他现在在外面租房子住,靠打零工为生。
我听了,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唯一让我牵挂的,还是张远。
他离家出走后,就一直住在他奶奶家。
我给他打电话,他从来不接。
我给他发信息,他也从来不回。
我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他心里的那堵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融化的。
我只能等。
等他长大,等他能明辨是非。
我生日那天,我给自己烤了一个小蛋糕。
我点上蜡烛,一个人,给自己唱了生日快乐歌。
就在我准备许愿的时候,门铃响了。
我打开门,看到了张远。
他站在门口,比我上次见他,又高了一些。
他手里,拎着一个蛋糕盒子。
他看着我,眼神有些不自然。
他把蛋糕递给我,声音很小。
“生日快乐。”
我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我把他拉进屋里,紧紧地抱住他。
“谢谢你,圆圆。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他身体僵硬,但没有推开我。
我们一起吃了两个蛋糕。
他告诉我,他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没法再照顾他了。
他爸,现在过得很潦倒,脾气也越来越差,喝了酒就打他。
他说,他想回来,跟我一起住。
我点点头,“好,欢迎回家。”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
我没有再提过去的那些事。
我只是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他妈妈,我都会永远爱他。
他也跟我说了,他其实早就后悔了。
他说,沈阿姨对他好,都是有目的的。
她只是想利用他,来讨好他爸。
他说,他还是觉得,跟我在一起,最安心。
我摸着他的头,笑了。
我的儿子,终于长大了。
我的人生,虽然经历了一场巨大的风暴。
但我很庆幸,我没有被打倒。
我失去了我自以为是的爱情,但我找回了迷失已久的自我。
我曾经以为,家是我的全世界。
现在我才明白,我自己,才是我的全世界。
往后的日子,或许还会有风雨。
但我相信,只要我勇敢地,坚定地,走下去。
就一定能看到,最美的彩虹。
我失去了一个背叛我的丈夫,但我赢回了独立自主的全新人生。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