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午后的阳光透过甜品展的玻璃穹顶,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苏念站在“念糖”展台后,指尖捏着一把银色糖霜筛,正往刚出炉的马卡龙上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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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焦糖里的重逢
午后的阳光透过甜品展的玻璃穹顶,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苏念站在“念糖”展台后,指尖捏着一把银色糖霜筛,正往刚出炉的马卡龙上撒糖。
空气里飘着黄油和焦糖的甜香,混合着展厅里淡淡的香水味,甜得有些发腻。她微微蹙眉,抬手松了松围裙带子——今天穿的这条米白色围裙,领口绣着一朵小小的栀子花,是五年前陆时衍送她的生日礼物。
“念念姐,‘碎糖’做好了吗?评委马上要过来试吃了。”助手小陈抱着托盘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刚才听隔壁展台说,这次的特邀嘉宾是陆时衍!就是那个拿了世界冠军的赛车手,超帅的!”
苏念撒糖霜的手顿了顿,糖筛里的糖粉簌簌落在马卡龙上,积成一小团白。她垂下眼帘,声音平静无波:“知道了,让开点,挡着光了。”
小陈吐了吐舌头,识趣地退到一边。她知道苏念不喜欢聊这些,尤其是关于赛车的一切。五年前那场变故后,苏念像变了个人,把所有的精力都砸在了这间甜品店上,话少了,笑也少了,只有在揉面团、调糖浆时,眼底才会闪过一丝活气。
“碎糖”是苏念的招牌甜点。黑巧克力外壳里裹着流心焦糖,咬开时会尝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咸,像眼泪混着糖的味道。当初给这道甜点取名时,小陈觉得不吉利,苏念却只是笑了笑:“有些糖,注定是要碎的。”
就像当年陆时衍总塞给她的水果糖。
他说她太瘦,要多吃点甜的。口袋里永远揣着各种口味的水果糖,草莓味的给她,柠檬味的留着自己吃——他说酸的提神,适合练车时吃。那时候他的赛车服口袋总是鼓鼓的,一掏就能摸出两颗糖,一颗塞给她,一颗含在自己嘴里,含混不清地说:“念念,等我赢了全国赛,就用奖金给你开家甜品店。”
苏念的指尖划过“碎糖”的巧克力外壳,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展厅入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快门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伴随着女生的尖叫。小陈踮着脚张望,激动地拽苏念的袖子:“念念姐!是陆时衍!他来了!”
苏念握着糖筛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她没有回头,只是低头用裱花袋给“碎糖”挤装饰用的焦糖酱,酱线歪歪扭扭,像她此刻乱成一团的心。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场。苏念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陆先生,这边请,这是今年最受欢迎的‘念糖’展台……”是展会主办方的声音。
然后,一个熟悉到让她心脏骤停的声音响了起来,低沉,带着一丝被麦克风磨过的沙哑:“是吗?我倒要尝尝。”
苏念的背瞬间绷紧了。
她强迫自己继续手上的动作,假装没听见。可那道目光像带着温度,落在她的背上,烫得她几乎要站不住。
“这道‘碎糖’看起来不错。”他说,声音就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小陈连忙递上试吃盘:“陆先生请尝,这是我们家主理人亲手做的……”
“苏念。”
这两个字,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她所有的伪装。
苏念猛地转过身,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五年未见,陆时衍变了很多。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轮廓变得更加锋利,下颌线绷得很紧,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着,一身黑色皮衣衬得他肩宽腰窄,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可那双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亮,像淬了火的黑曜石,此刻正牢牢锁着她,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愧疚,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痛楚。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长发披肩,气质温婉,正挽着他的手臂,笑盈盈地看着她。苏念认得她,林薇薇,林氏集团的千金,也是陆时衍现在的赞助商代表,财经杂志上总把他们称作“金童玉女”。
林薇薇的目光落在苏念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然后转向陆时衍,语气亲昵:“时衍,这位就是‘念糖’的主理人吗?看起来很年轻呢。”
陆时衍没有回答,视线依旧胶着在苏念脸上,喉结滚动了一下,又唤了一声:“念念。”
这个久违的昵称,像一把钝刀,轻轻割在苏念心上,不疼,却密密麻麻地泛着酸。
她猛地别开视线,落在他身后的展台上,声音冷得像冰:“陆先生认错人了。”
“我没有认错。”陆时衍上前一步,逼近了些,目光落在她的虎口处,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一条褪色的蚯蚓,“你的手……”
苏念下意识地把手背到身后,指尖触到围裙上的栀子花刺绣,冰凉的布料让她稍微冷静了些。她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陆先生是来看甜品的,还是来查户口的?如果是前者,试吃盘在那里,请自便。如果是后者,恕我没空奉陪。”
她的语气客气又疏离,每一个字都像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鸿沟。
陆时衍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神暗了暗,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林薇薇轻轻拉了一下。
“时衍,别吓到人家小姑娘。”林薇薇笑着打圆场,拿起一块“碎糖”递给他,“尝尝这个吧,看起来很好吃。”
陆时衍没有接,只是看着苏念,眼底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像燃尽的灰烬。
周围的空气变得有些凝滞,记者们的镜头对准了他们,快门声此起彼伏,显然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苏念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那些刺眼的镜头,对小陈说:“收拾一下,准备迎接评委。”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再看陆时衍一眼。白围裙的下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像一只仓促展翅的鸟。
擦肩而过的瞬间,她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不再是当年淡淡的柠檬糖味,而是变成了冷冽的古龙水味,陌生得让她心慌。
走到展厅拐角,苏念才停下脚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以为自己早就不在乎了。这五年,她把所有的怨恨都揉进面团里,把所有的思念都熬进焦糖里,以为这样就能把那个叫陆时衍的人,从心里彻底剔除。
可刚才再见到他,她才发现,那些刻意遗忘的过往,只是被一层厚厚的糖霜盖住了而已,轻轻一碰,就露出了底下早已发苦的芯。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一句话:
“晚上七点,老地方见,我有话跟你说。”
苏念看着那条短信,指尖冰凉。她认得这个号码,是陆时衍以前的手机号,她以为早就注销了。
“老地方”——是他们高中时常去的江边咖啡馆,也是他当年说要带她走的地方。
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直到手机自动暗下去,映出她苍白的脸。远处传来评委团进场的声音,苏念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朝着展台走去。
只是这一次,她的脚步,比刚才沉重了许多。她不知道,这场迟来的重逢,会将她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生活,搅起怎样的惊涛骇浪。而陆时衍那句“有话跟你说”,又藏着怎样的秘密?
第二章:没送出的药盒
甜品展结束时,天已经擦黑了。
苏念收拾好东西,拒绝了小陈“一起吃晚饭”的提议,一个人背着包走出展厅。晚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吹得她拢了拢外套,虎口的疤痕隐隐作痛。
路过街角的便利店,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在货架上翻了半天,最后拿着一盒柠檬味的水果糖付了钱。糖纸的包装和当年陆时衍给她的一模一样,指尖捏着那层薄薄的塑料,竟有些发烫。
回到家时,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两圈才打开门。这间老式公寓是父亲留下的,墙皮有些剥落,家具还是十年前的款式,却被她收拾得一尘不染。客厅的柜子上摆着一个玻璃罐,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糖纸,都是当年陆时衍送的,她像宝贝一样存到现在。
苏念把水果糖扔进玻璃罐,罐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她靠着柜子滑坐在地,盯着那些五颜六色的糖纸,眼眶忽然就热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还是下午那句话:“晚上七点,老地方见。”
她盯着屏幕看了三分钟,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最终还是按了锁屏。
她不想见他。
有些伤口,结痂的时候看起来已经好了,可一旦被重新揭开,只会流更多的血。
为了转移注意力,苏念决定整理储藏室。那里堆着父亲的旧物,还有她大学时的课本,早就该好好归置了。储藏室里积了层薄灰,阳光透过气窗斜斜照进来,能看到漂浮的尘埃。
她搬开一个落满灰尘的纸箱,底下露出一个铁盒子。盒子是深蓝色的,边角磕掉了漆,锁扣上生了点锈——是陆时衍的药盒。
苏念的呼吸顿了顿,伸手把盒子抱了出来。
她记得这个盒子。陆时衍胃不好,高中时就总揣着胃药,后来去赛车队,训练强度大,胃病更严重了,她就给他买了这个铁盒,让他把药随身带着。盒子里除了药,还总塞着几颗柠檬糖,他说“疼的时候含颗糖,就没那么难受了”。
她找了根发卡,对着锁孔捣鼓了半天,“咔哒”一声,锁开了。
盒子里果然放着胃药,铝箔板上还剩最后两板,药名她记得清楚,是当年医生特意叮嘱的进口药,不便宜。陆时衍那时候总说“太贵了别买”,她却每次都趁他训练时偷偷塞进他的赛车服口袋。
苏念捏起一板药,指尖触到冰凉的铝箔,忽然想起有次他胃病犯了,疼得蜷缩在赛车场的休息椅上,额头全是冷汗。她蹲在他面前,把温水和药片递到他嘴边,他却抓着她的手,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念念,等我以后赚了钱,一定把你买的药都加倍还给你。”
那时候他眼里的光,比赛道上的车灯还要亮。
盒子底层压着一张折叠的纸条,边缘已经泛黄。苏念的心跳漏了一拍,小心翼翼地展开。
是陆时衍的字迹,遒劲有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念念,明天就是决赛了。对手动作不太干净,我猜他们可能会在赛车上动手脚。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赢了这场,奖金够给你开家小甜品店了,就开在学校附近,你做甜点,我在旁边给你打杂。
等我回来。”
纸条的日期,是五年前他“失踪”的前一天。
苏念捏着纸条的手指猛地收紧,纸页边缘被攥得发皱。她想起那天的情景——
决赛前一天,她去赛车场给他送药,看到他蹲在赛道边抽烟,眉头皱得很紧。她问他怎么了,他只是摇摇头,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说:“念念,以后别总来赛车场了,这里太危险。”
她当时还笑话他“胆子变小了”,现在才知道,他那句话里藏着多少未说出口的担忧。
记忆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
他失踪的那天,暴雨下得像要把整个世界淹没。她在赛车场门口等了整整一夜,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衣领,冻得她牙齿打颤。中途看到他的队友慌慌张张跑出来,嘴里念叨着“出事了”,她冲上去问,却被他们含糊地推开。
凌晨时,她在赛道边的泥地里看到一枚银色袖扣——是她送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上面刻着他的名字缩写。她蹲下去捡,手指被断裂的围栏铁皮划开一道口子,血混着泥水渗进袖扣的纹路里,疼得她眼泪直流。
那天她攥着那枚袖扣回家,第二天就看到了新闻:“赛车手陆时衍涉嫌挪用公款,比赛前携款失踪,警方已介入调查。”
报纸上的照片是他比赛时的侧影,穿着红色赛车服,眼神锐利,可标题的字眼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睁不开眼。
父亲那时候刚查出胃癌,躺在医院等着手术费。她拿着报纸冲进赛车队,想找个人问清楚,却被保安拦在门外,听着里面有人议论:“陆时衍就是个白眼狼,林小姐那么帮他,他还卷钱跑路……”
林小姐,就是林薇薇。
那时候她才知道,陆时衍的赛车赞助,是林薇薇拉来的。
苏念把脸埋进膝盖,压抑的哭声在储藏室里回荡。铁盒里的胃药散发着淡淡的苦味,混着灰尘的味道,像极了那些年她独自熬过的夜晚。
她一直以为,陆时衍是为了钱,为了林薇薇,才毫不犹豫地丢下她走了。她恨他的绝情,恨他的背叛,甚至在父亲临终前,都没敢告诉他陆时衍“回来当冠军”的消息——她怕父亲失望。
可这张纸条,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某个缺口。
他不是为了钱。
他知道赛车有问题,知道对手不怀好意,却还是要去比。
那他为什么要“失踪”?为什么要让她误会这么久?
苏念抹掉眼泪,把纸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回铁盒里。她抱着盒子站起来,走到客厅,把它放进玻璃罐旁边的柜子里,锁上了柜门。
就像把那些重新翻涌的情绪,又强行压了回去。
墙上的时钟指向六点五十,距离“老地方见”还有十分钟。
苏念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看向楼下的街道。路灯亮了,昏黄的光线把行道树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的江边隐约传来汽笛声——“老地方”就在江边的咖啡馆,离这里只有两站路。
她能想象出陆时衍现在的样子,大概是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没动过的咖啡,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像高中时等她放学那样。
手机又震动了,还是那个号码:“我到了。”
苏念看着那三个字,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又酸又涩。
去,还是不去?
去了,也许能知道当年的真相,可真相如果更伤人呢?
不去,她又真的能甘心吗?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那些对着糖纸发呆的时刻,难道不都是在等一个答案吗?
窗外的风更大了,吹得窗棂“哐哐”作响。苏念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门口,手刚碰到衣架上的外套,手机突然响了。
是医院打来的。
她的心猛地一沉,按下接听键,那边传来护士焦急的声音:“苏小姐,您父亲生前资助的那个病人情况不太好,刚才突然呕血,您能来一趟吗?”
苏念的脑子“嗡”的一声,所有的犹豫瞬间被冲散。
“我马上到。”她抓起包,快步冲出家门,甚至忘了关灯。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亮起又熄灭,像一个个仓促的省略号。她跑到楼下,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医院的名字,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江边的方向。
夜色渐浓,江面上的灯光星星点点,咖啡馆的窗户亮着暖黄的光,不知道那个等在里面的人,会不会等到天亮。
苏念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虎口的疤痕又开始疼了。她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会不会让她错过那个期待已久的答案,更不知道,那个藏在药盒里的秘密,究竟还藏着多少她不知道的棱角。
第三章:迟来的“解释”
医院的急诊室永远弥漫着消毒水和焦虑混合的气息。
苏念赶到时,护士正推着病床往抢救室跑,她下意识地跟上去,被医生拦住:“苏小姐,病人是急性胃出血,我们会尽力,但他的情况不太乐观。”
“他是我爸生前一直帮的孩子,叫小宇。”苏念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才十七岁,求求您……”
“我们明白。”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进了抢救室。
苏念守在外面,看着那盏刺目的红灯,忽然想起五年前父亲住院时的情景。也是这样的红灯,也是这样的焦灼,只是那时候,她身边空无一人,连哭都要躲在楼梯间。
走廊的长椅上坐着个中年女人,是小宇的母亲,正用粗糙的手抹眼泪:“都怪我,要不是我逼着他辍学打工,他也不会把身体熬垮……”
苏念走过去,递给她一包纸巾:“别担心,医生会有办法的。”
“苏小姐,总让你添麻烦。”女人红着眼圈,“你爸不在了,你还一直给小宇寄钱,我们……”
“我爸要是在,也会这么做的。”苏念打断她,声音轻了些,“小宇很懂事,等他好了,还能继续上学。”
她没说,给小宇寄的钱,有一部分是用当年父亲住院时“匿名好心人”留下的余款。她一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直到昨天在甜品展见到陆时衍,心里才隐隐有了答案。
抢救室的灯灭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说:“脱离危险了,但需要住院观察,费用……”
“我来交。”苏念毫不犹豫地说。
去缴费处的路上,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那个熟悉的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你没来。”陆时衍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带着浓重的疲惫,像熬了一夜。
“我在医院。”苏念的声音很淡,“有事。”
“哪个医院?”他问得很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苏念报了地址,挂了电话,心里有些烦躁。她其实不想见他,可话到嘴边,却没能说“别来”。
缴费处排着长队,苏念站在队尾,看着手里的账单,指尖微微发颤。小宇的住院费加上后续治疗,不是笔小数目,她最近刚扩了甜品店,手里的流动资金本就不多。
正盘算着该向谁周转,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回过头,看到陆时衍站在身后,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头发有些乱,眼底有浓重的青黑,显然是一夜没睡。
“我来吧。”他接过她手里的账单,径直走向VIP窗口。
“不用!”苏念想抢回来,被他按住手腕。他的掌心很热,力道却很轻,像怕弄疼她。
“念念,别跟我争。”他的声音很低,“就当……是我替叔叔尽点心意。”
提到父亲,苏念的动作顿住了。她看着他走向窗口的背影,挺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佝偻,忽然想起高中时他替她扛书包的样子,也是这样,把所有的重量都自己担着。
缴费单递出来时,陆时衍顺便预约了最好的病房。苏念看着他行云流水地处理完一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为什么?”她终于忍不住问,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当年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陆时衍的动作顿了顿,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眼神复杂:“去江边说吧,这里不是地方。”
清晨的江边很安静,只有几个晨练的老人。他们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和五年前那个约定的“老地方”一模一样。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
“当年的决赛,对手在我的赛车刹车上动了手脚。”陆时衍搅动着面前的黑咖啡,声音很轻,“他们不仅想让我输,还想让我出意外。”
苏念握着温热的牛奶杯,指尖冰凉。
“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离比赛开始只剩半小时。”他抬起头,眼底有红血丝,“他们说,如果我不主动退赛,并且‘卷走’赞助款,就让我家人和你……付出代价。”
苏念的心脏猛地一缩:“他们威胁你?”
“嗯。”陆时衍点头,声音发哑,“带头的是个姓赵的老板,和林家有仇,想借我的手搞垮林氏的赞助项目。他手里有我母亲住院的病历,还有你家的地址。”
苏念想起父亲当年突然加重的病情,想起那些匿名的骚扰电话,浑身的血液几乎都凝固了。
“比赛前我给你发了条短信,让你别等我,可你没回。”陆时衍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我只能故意冲出赛道,制造‘畏罪潜逃’的假象。车子坠崖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死定了,醒来时已经在国外的医院,是林薇薇托人救了我。”
“林薇薇?”苏念皱紧了眉。
“她知道赵家的阴谋,一直想帮我,却没找到机会。”陆时衍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她把我送去国外治疗,对外宣称我‘失踪’,一方面是为了让我养伤,另一方面是为了收集赵家的证据。”
“那你为什么不联系我?”苏念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爸住院,我被追债,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我不敢。”陆时衍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愧疚,“我怕赵家的人还盯着你,怕我的联系会给你带来危险。林薇薇说,等我彻底解决了赵家,拿到证据,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回来找你。”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赵家的势力比想象中大,我花了五年才彻底扳倒他们。”他看着她,眼神里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我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你,可我看到报道,说你……和王医生走得很近。”
苏念愣住了。王医生?是父亲生前的主治医生,这几年确实很照顾她,但也只是朋友。
“我以为你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不想再被我打扰。”陆时衍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甚至不敢靠近你,只能……偷偷看着。”
苏念想起那些匿名的帮助,想起那架钢琴,想起小宇的医药费,眼泪掉得更凶了。原来他一直都在,只是用一种笨拙的方式,在保护她。
可那些独自熬过的夜晚,那些被误解啃噬的日子,那些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又该找谁去要一个说法?
“陆时衍,”她擦干眼泪,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的平静,“你知道吗?我爸走的那天,手里还攥着你送他的那瓶胃药。他说,‘那个姓陆的孩子,是个好孩子’。”
陆时衍的眼眶瞬间红了,他别过头,看向窗外的江水,肩膀微微颤抖。
“可我不是。”他的声音哽咽着,“我让你们受了那么多苦,我不是个好孩子。”
咖啡馆的门被推开,风铃叮当作响。林薇薇站在门口,看到里面的情景,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温婉:“时衍,该去参加车队的庆功宴了。”
陆时衍回过头,看了苏念一眼,眼神里有挣扎,也有不舍。
苏念别开视线,端起面前的牛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心底的凉。
她知道,这场迟来的解释,并没有结束。陆时衍和林薇薇之间,还有太多她不知道的牵连。而她和他之间,那些横亘了五年的伤痕,也绝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
陆时衍站起身,对林薇薇说了句“等我五分钟”,然后看向苏念,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念念,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所有事。”
苏念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窗外缓缓流淌的江水,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有些东西碎了,就算拼起来,裂痕也永远都在。
就像她掌心的疤痕,就像那颗早已化在记忆里的糖。
而陆时衍转身离开的背影,在晨光里拉得很长,像一个未完待续的省略号,不知道下一章,会写满救赎,还是更深的绝望。
第四章:林薇薇的退让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还没散尽,苏念刚安顿好小宇,转身就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陆时衍的气息笼罩下来,带着淡淡的松木香,是她记忆里的味道。
“我送你回去。”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苏念想推开,却被他握得更紧,手腕上传来熟悉的温度,让她没了力气挣扎。
车里一路无话。车载电台放着舒缓的音乐,陆时衍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偶尔会轻轻敲击,像是在思考什么。苏念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五年前的画面和现在重叠,恍惚间,仿佛他们从未分开过。
“林薇薇……”苏念终于打破沉默,声音很轻,“她帮了你很多吧。”
陆时衍的动作顿了一下,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嗯,在国外的时候,她帮我联系医生,收集证据,确实……很重要。”
“重要到可以订婚?”苏念问,指尖掐进了掌心。昨天在甜品展后台,她无意中听到记者议论,说陆时衍夺冠后,林薇薇的父亲已经公开表示“期待好事将近”。
车猛地刹在路边。陆时衍转过身,眉头紧锁:“没有的事,是媒体乱写。”
“是吗?”苏念笑了笑,笑意却没到眼底,“可她看你的眼神,不像普通朋友。”
陆时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手机却响了,是林薇薇。他看了一眼苏念,接起电话,语气简洁:“嗯,在路上……好,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深吸一口气:“她在你店门口等你,说有话跟你说。”
苏念的心沉了沉。
回到“念糖”甜品店时,林薇薇正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没动过的拿铁。她穿着米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看起来温婉大方,和那天在赛车场的干练判若两人。
“苏念小姐,”林薇薇先开了口,声音轻柔,“我想,我们该谈谈。”
苏念在她对面坐下,示意店员不用上饮品,开门见山:“林小姐想说什么?”
“时衍他……”林薇薇顿了顿,端起拿铁抿了一口,像是在斟酌词句,“他这五年过得很苦,每天都在想着怎么回来找你。国外的治疗很痛苦,他拒绝用止痛药,说痛感能让他保持清醒,记得自己还有要守护的人。”
苏念的手指蜷缩起来,指甲掐着掌心。
“我帮他,一开始是因为我父亲和赵家有仇,后来……”林薇薇笑了笑,带着一丝释然,“是看着他太执着,觉得该有人拉他一把。但我清楚,他心里的位置,从来都不是我的。”
苏念愣住了,没想到林薇薇会说这些。
“那些订婚的传闻,是我父亲一厢情愿,我没阻止,是想看看时衍的反应。”林薇薇的目光落在窗外,“他听到后发了很大的火,第一次对我发脾气,说‘除了苏念,我谁都不娶’。”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苏念别开视线,假装整理桌上的菜单:“林小姐不用跟我说这些。”
“不,我必须说。”林薇薇转过头,眼神认真,“我来,是想告诉你,我要走了。”
“走?”
“嗯,去英国读研,下周的机票。”林薇薇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推到苏念面前,“这是时衍当年坠崖时攥在手里的东西,他一直以为丢了,其实是我从搜救队那里要过来的。”
苏念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银色的戒指,款式简单,是当年她用第一笔兼职工资买的,刻着他们名字的缩写,送给陆时衍当生日礼物。他说要戴着它拿世界冠军,结果却在那场“意外”中遗失。
指尖抚过冰凉的戒指,苏念的眼眶热了。
“他总说,等拿到冠军,就用这枚戒指跟你求婚。”林薇薇的声音带着笑意,“现在他做到了,人也回来了,该还给你们了。”
苏念捏着戒指,说不出话。
“我知道你恨过我,觉得是我抢走了他的五年。”林薇薇站起身,理了理裙摆,“但苏念,感情里没有谁抢谁,只有愿不愿意等。你等了他五年,他也找了你五年,这份执着,不该被辜负。”
她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像是想起什么:“对了,当年赵家威胁他的时候,他为了不让你受牵连,偷偷去跟他们打了一架,肋骨断了三根,躺了半个月。这些,他大概永远不会跟你说。”
林薇薇走后,苏念坐在空荡荡的店里,手里攥着那枚戒指。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上面,反射出细碎的光,像撒了一把星星。
傍晚时分,陆时衍来了。他看到苏念手里的戒指,瞳孔骤缩,快步走过来:“你……”
“林薇薇都告诉我了。”苏念打断他,把戒指放在桌上,“包括你断了三根肋骨的事。”
陆时衍的脸瞬间涨红,像是被戳穿了秘密的小孩,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她还说什么了?”
“她说她要走了。”苏念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陆时衍,你是不是觉得,她走了,我们就能回到从前?”
“难道不是吗?”陆时衍急切地抓住她的手,“念念,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瞒着你,不该让你一个人……”
“可这五年不是说抹就能抹掉的。”苏念抽回手,声音里带着疲惫,“你在国外和她并肩作战的时候,我在医院守着我爸的呼吸机;你和她庆祝收集到关键证据的时候,我在打第三份工还医药费。我们早就不在一条路上了。”
陆时衍的眼神黯淡下去,像被浇灭的火焰:“那这枚戒指……”
“你留着吧。”苏念把盒子推回去,“或许以后,你会遇到更合适的人。”
就在这时,陆时衍的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他接起电话,脸色骤变:“什么?小宇又出血了?好,我马上到!”
他抓起外套就往外跑,跑到门口又停下,回头深深地看了苏念一眼:“等我回来,我们必须谈清楚!”
苏念没回答。看着他匆忙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她拿起那枚戒指,轻轻套在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街灯一盏盏亮起。苏念靠在窗边,看着医院的方向,心里乱糟糟的。林薇薇的退让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头,激起的涟漪还没散去,小宇的病情又成了新的牵挂。
她不知道陆时衍回来后会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放下过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戒指,忽然发现内侧刻着一行极小的字——“等你回家”。
那是她当年刻的,没告诉他。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五年前,陆时衍躺在病床上,浑身是伤,手里却紧紧攥着一张她的照片,照片背面写着“念念,等我”。
发件人备注是:林薇薇。
苏念握着手机,忽然就红了眼眶。原来有些等待,真的藏在看不见的地方,从未停止。可这份迟来的真相,能弥补那些缺席的时光吗?她不知道。
夜色渐浓,甜品店的灯亮着,像一个孤独的坐标,等待着那个承诺“回来谈清楚”的人。而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在灯光下闪着光,像一个未完待续的约定,前路依旧模糊不清。
第五章:父亲的日记本
苏念在整理父亲遗物时,从樟木箱底层翻出一个带锁的牛皮本。锁是老式铜制的,钥匙孔都生了锈——这是父亲生前总带在身边的本子,她从小就知道,却从未见过里面的内容。
找了根发夹勉强撬开锁,纸页的霉味混着淡淡的烟草香扑面而来。第一页的字迹遒劲有力,日期是二十年前,那时她还没出生。
3月15日 晴
今天去赵家谈合作,赵老板的儿子仗着几分酒意,竟当众调戏同行的女眷。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动了手。回来的路上,阿婉(苏念母亲)说我太冲动,可有些底线,破了就捡不起来了。晚上给未出世的孩子绣了个平安符,希望她将来是个明事理、有骨头的姑娘。
苏念指尖顿住。父亲从未跟她提过这段往事,只知道赵家与苏家早有旧怨。原来这怨怼,从她出生前就结下了。
7月2日 雨
赵家的项目出了纰漏,竟想把黑锅扣到我们头上。阿婉劝我忍,说为了孩子安稳,退一步算了。可我看着她隆起的肚子,忽然想起爹当年说的话:“做生意和做人一样,亏了钱能赚,亏了心,一辈子都直不起腰。”今晚通宵整理证据,就算拼着这厂子倒闭,也不能让他们脏了苏家的名声。
纸页上有几滴晕开的墨迹,像是当年的雨打湿了纸面。苏念想起母亲偶尔念叨的“你爸年轻时轴得很”,原来这“轴”里,藏着她不知道的硬气。
10月1日 阴
女儿出生了,皱巴巴像只小猴子。阿婉说,就叫“念”吧,念着初心,念着本分。我给她在日记本里夹了片银杏叶,等她长大,我要告诉她,这世上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比如夜里不做噩梦的踏实。
那片泛黄的银杏叶就夹在这页,脉络清晰。苏念捏着叶子,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总在秋天捡银杏叶给她做书签,原来从她出生那天起,他就在教她“本分”二字。
往后的日记多是琐事:记着她第一次喊“爸爸”的日期,记着她偷喝墨水被母亲追打的糗事,记着她小学得的第一张奖状……字迹渐渐变得潦草,纸页也越来越薄,显然是身体亏空后写的。
直到五年前的那一页,字迹突然变得抖颤,墨痕深一块浅一块。
6月18日 痛
赵家又来找事了,这次是冲着时衍那孩子来的。他们说陆时衍父亲当年的“意外”,是我举报的——简直是血口喷人!可时衍那孩子认死理,竟真的信了。念丫头哭着说时衍跟她断了联系,我这把老骨头急得直哆嗦,却连床都下不了。
6月25日 悔
今天偷偷托人给时衍带了封信,把当年的真相说了:他父亲是发现赵家走私,被他们灭口的,我只是恰好撞见,匿名报了警。可那孩子恨我入骨,怕是……听不进了。念丫头还不知道,我没敢说,她要是知道时衍恨她爹是因为这误会,怕是要疯。
苏念的呼吸猛地顿住。父亲的字迹在眼前模糊起来——原来陆时衍恨的,从来都不是陆叔叔的“意外”,而是被扭曲的“真相”!而这误会的根源,竟在父亲身上。
7月3日 咳
赵家的人又来了,说要我签份“认罪书”,承认是我害了时衍父亲,否则……就要对念丫头下手。我这把老骨头死不足惜,可念丫头是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绝不能让她被那群豺狼伤了!
纸页上有块深色的污渍,像是咳出来的血。苏念的手指抚过那片污渍,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7月10日 最后
刚把日记藏好。赵家的人说明天再来,看来是躲不过了。阿婉走得早,我对不起她,没护住她的女儿。念丫头,爹对不起你,没能护你一世安稳。
但你要记住:做人要直,做事要正,就算被人冤了、恨了,也不能弯了脊梁。时衍那孩子……本性不坏,只是被仇恨蒙了眼。等你看到这本日记,若他还肯听,就把真相告诉他。若不肯……你就忘了他,好好活下去,比什么都强。
爹留。
最后一页的结尾,有个小小的折痕,展开来是片干枯的四叶草,边缘已经发黑。苏念认得,这是她十岁那年在院子里摘给父亲的,他当时笑着说“我女儿送的,能保平安”。
日记本读到最后,窗外的天色已经暗透。苏念捏着那片四叶草,忽然想起陆时衍昨天的眼神——急切、痛苦,还有一丝她当时没读懂的挣扎。
原来他恨的不是她,是被赵家篡改的“真相”;原来父亲到死,都在惦记着解开这误会。
可陆时衍会信吗?他被仇恨困了这么久,仅凭一本日记,就能放下吗?
更让她心惊的是,父亲日记里反复提到的“赵家走私”,和陆时衍父亲当年发现的“秘密”,会不会就是林薇薇说的“赵家的软肋”?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是医院的号码。苏念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接起电话,护士的声音带着哭腔:“苏小姐,您快来!陆先生刚才在病房跟人起了冲突,被人打伤了!”
苏念攥着日记本的手猛地收紧,纸页被捏出深深的褶皱。她几乎能想象出陆时衍怒目圆睁的样子——是赵家的人找来了?还是……他又听到了什么关于父亲的谣言?
父亲的日记本揭开了一层迷雾,却仿佛又打开了另一扇通往更深黑暗的门。她握着这把“钥匙”,不知道该走向前去,还是该把它永远藏起来。
第六章:赛车场的秘密
苏念赶到赛车场时,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声几乎要刺破耳膜。夕阳把赛道染成金红色,陆时衍的赛车正停在维修区,引擎盖敞开着,几个 mechanics 围着议论,神色紧张。
“怎么回事?”她抓住一个穿工装的小伙子问。
“陆哥刚才试车时差点冲出赛道!”小伙子指着赛道尽头的弯道,“那弯道明明做了缓冲,今天却像被人动过手脚,防护栏松得一碰就晃!”
苏念心头一沉,快步走向陆时衍。他正蹲在赛车旁检查刹车系统,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侧脸绷得紧紧的,下颌线冷硬如刀。
“是赵家的人干的?”她低声问。
陆时衍抬头看她,眼底布满红血丝:“除了他们,谁会在我夺冠前动这种阴招?”他抓起扳手狠狠砸在工具箱上,“当年我爸就是在这条赛道出的事,他们现在又想故技重施!”
苏念的心猛地揪紧。父亲日记里写过,陆叔叔当年的赛车“刹车失灵”,与赵家脱不了干系。她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掏出那本牛皮日记:“你先看看这个。”
陆时衍接过日记,手指触到封面的霉斑时顿了顿。他翻开第一页,目光迅速扫过,越往后翻,脸色越沉,握着日记的手青筋暴起。读到“7月3日”那页时,他突然一拳砸在赛车上,金属外壳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爸不是那种人!”他声音发颤,眼里却燃起一簇火,“赵家这群畜生,不仅杀了我爸,还让我恨错了人这么多年!”
“所以当年你父亲发现的‘秘密’,就是赵家走私?”苏念追问,“我爸日记里说,他只是匿名报了警,根本没举报你父亲。”
陆时衍合上日记,深吸一口气:“肯定是。我爸当年总说‘赛道上的每颗螺丝都要拧实’,他发现赵家利用赛车运输违禁品,才会被灭口。”他忽然看向赛道中央的指挥塔,“那里是整个赛场的监控死角,我怀疑他们的走私通道就在塔下。”
这时,维修区入口传来一阵骚动。赵家少爷赵峰带着几个保镖走了进来,脸上挂着轻佻的笑:“陆时衍,听说你车坏了?要不要我‘借’你一辆?反正你也赢不了。”
陆时衍猛地站起身,拳头捏得咯咯响:“赵峰,我爸的事,还有我车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赵峰挑眉:“是又怎样?你有证据吗?”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当年你爸的刹车油管,是我亲手剪的。你现在来咬我啊?”
陆时衍瞬间红了眼,正要冲上去,被苏念死死拉住。“别冲动!”她低声说,“我们没有证据,动手只会吃亏。”
赵峰笑得更得意了:“还是苏小姐懂事。不过可惜啊,”他看向苏念,眼神阴鸷,“你爸当年不肯签‘认罪书’,结果呢?还不是死得不明不白。”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苏念心里。父亲日记最后写的“赵家明天再来”,原来就是赵峰带人逼他签假供词。她强压着怒火,对赵峰说:“比赛还没结束,谁赢谁输还不一定。”
赵峰嗤笑一声:“那就等着看好戏吧。”转身时,他故意撞了陆时衍一下,“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指挥塔的监控今天‘恰好’坏了,你要是再出点‘意外’,可没人能证明什么。”
看着赵峰的背影,陆时衍的眼神冷得像冰:“他在暗示什么?”
“他想让你在赛道上‘意外’身亡,就像当年你父亲一样。”苏念翻开日记最后一页,指着父亲画的简易地图,“我爸画过指挥塔的结构图,说地下有个废弃的通道,连接着场外的码头。他们肯定是通过那里运东西。”
陆时衍眼神一凛:“今晚决赛,他们一定会趁机运最后一批货。我们必须抓住他们。”
“可我们怎么进去?”苏念看着高耸的指挥塔,“现在过去,等于自投罗网。”
陆时衍看向自己的赛车,忽然笑了:“有办法了。决赛最后一圈要经过指挥塔下方,我可以故意偏离赛道,撞开塔底的铁门。你带警察从外围包抄,我们里应外合。”
苏念犹豫了:“太危险了!赛车速度那么快,撞上去你会出事的!”
“这是唯一的机会。”陆时衍握住她的手,掌心滚烫,“为了我爸,为了你爸,也为了我们,必须赌一次。”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正是苏念昨天推回给他的那枚,“等这事了了,我再正式给你戴上。”
苏念看着戒指上“等你回家”的刻字,心里又酸又烫。她点头:“好,我去报警。但你必须活着回来。”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赛道的灯光骤然亮起,刺眼的白光照亮了陆时衍眼底的决绝。他跳上赛车,引擎轰鸣如雷。
苏念转身往外跑,刚到出口,就被两个保镖拦住。赵峰不知何时又回来了,靠在墙上笑:“苏小姐想去哪?留下来看比赛不好吗?”
她被强行带到观众席前排,正好对着指挥塔的方向。赛道上,陆时衍的赛车已经就位,他隔着人群看向她,比了个“放心”的手势。
发令枪响,赛车如箭离弦。苏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盯着陆时衍的车。她看到赵峰拿出手机,对着指挥塔比了个手势,塔顶层的灯光突然闪了三下。
最后一圈临近,陆时衍的赛车果然偏离了赛道,朝着指挥塔冲去!就在即将撞上的瞬间,他猛地打方向盘,赛车擦着塔壁滑过,巨大的冲击力震碎了底层的铁门——门后露出的,果然是一条漆黑的通道,几个黑衣人正扛着箱子往通道里钻!
“拦住他!”赵峰怒吼着站起来。
苏念趁机推开保镖,朝着通道的方向冲去。可她刚跑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刺耳的刹车声——陆时衍的赛车停在了通道口,他跳下车,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就在这时,指挥塔顶层突然落下一根钢管,直直砸向陆时衍的后背!
苏念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她看着陆时衍转身的瞬间,目光越过人群与她对上,那眼神里有震惊,有不甘,还有一丝……解脱?
钢管重重砸下的刹那,赛道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全场陷入一片漆黑。
黑暗中,苏念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警笛声。她不知道陆时衍有没有躲开,不知道赵家的人有没有被抓住,更不知道那本揭露一切的日记,会不会随着这场混乱,永远沉入黑暗。
未完待续
来源:阎紫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