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车间主任王强把一张薄薄的纸片丢在楚江河油腻腻的工作台上,语气里带着一丝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楚师傅,人事部的调令,您去看看吧。”
车间主任王强把一张薄薄的纸片丢在楚江河油腻腻的工作台上,语气里带着一丝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周围几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徒工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窃窃私语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听说了吗?集团总部点名要调楚老头过去。”
“总部?就他?一个连电脑开机都费劲的老钳工,去总部干嘛?扫厕所吗?”
“屁!这叫‘优化’前的人文关怀,把他调到个清闲岗位,体体面面地拿了赔偿金滚蛋,堵住悠悠众口呗!”
“也是,都五十岁了,干了三十年,除了那身力气和一把破锉刀,还有啥用?早就该被淘汰了。”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钻进楚江河的耳朵里,他那张被岁月和油污刻满沟壑的脸上,却看不出半点波澜。他只是沉默地拿起抹布,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工具箱里那些跟随了他一辈子的伙计——闪着温润光泽的德制锉刀、游标卡尺、百分表。每一件工具,都比那些年轻人的年纪还要大。
“楚师傅,恭喜啊,要去总部享福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还在一线喝西北风的兄弟啊!”王强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力道,更像是驱赶。
楚江河终于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合上沉重的工具箱,发出一声沉闷的“咔哒”声,仿佛一个时代的落幕。
他提着箱子,佝偻着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出了这个挥洒了三十年汗水的铸造车间。他知道,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这就是命,被时代抛弃的命。
一个小时后,宏业集团总部大厦顶层,号称集团心脏的“未来技术攻坚会议室”里,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各位,这就是我们耗资三十亿,历时五年,由我亲自带队研发的‘T-1000型’超导磁悬浮发动机!它的问世,将彻底改写新能源载具的历史!”
台上,一个穿着高定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正意气风发地挥舞着手臂。他叫陆思源,三十岁,麻省理工双料博士,空降的技术部总监,是集团董事长高薪挖来的天之骄子。
他身后的全息投影上,一个结构极端复杂的发动机三维模型正在缓缓旋转,充满了科幻般的金属美感。台下坐着的,全是集团里最低也是硕士学历的技术精英,他们眼中闪烁着崇拜与狂热。
就在这时,会议室厚重的门被悄悄推开一条缝。人事部经理陪着笑,领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满身机油味的老头走了进来,正是楚江河。
“陆总监,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人事经理的声音在这样高大上的场合里显得格外底气不足,“这位是三号厂调来的楚江河师傅,董事长特批的……基层经验顾问。”
“噗——”
不知是谁先没忍住,一声嗤笑打破了会议室庄严的氛围。紧接着,压抑的哄笑声如同病毒般蔓延开来。
基层经验顾问?一个老钳工?来给一群博士、硕士当顾问?这是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陆思源的演讲被打断,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轻蔑地瞥了一眼局促不安、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楚江河,眼神里的厌恶和不屑几乎要溢出来。在他眼里,这种连函数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古董”,就是工业垃圾,是阻碍技术进步的绊脚石。
“让他找个角落坐下,别出声。”陆思源不耐烦地挥挥手,像驱赶一只苍蝇,然后重新堆起笑容,继续他激情澎湃的演讲。
楚江河被安排在最角落的位置,他默默地放下工具箱,坐了下来。他听不懂那些“量子比特”、“拓扑绝缘”之类的新鲜词汇,但他的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住了那个被众人奉若神明的发动机样机。
这双眼睛,看了三十年的机械图纸,摸了三十年的精密零件。在别人眼中,那是一堆复杂的钢铁,但在他眼中,那是一个个鲜活的、会呼吸的结构。
从第一眼看到那个模型开始,他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那些博士精英眼中完美无瑕的设计,在他这双浸淫了一辈子机械原理的“匠神之眼”看来,却像是浑身长满了脓包的病人,充满了致命的缺陷!
“……我们的设计,经过超级计算机百万次的模拟,理论上完美无缺!现在,让我们共同见证历史!启动测试!”
陆思源意气风发地按下启动按钮。
“嗡——”
T-1000发动机开始旋转,平稳、安静,充满了力量的美感。会议室里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陆思源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然而,仅仅十秒之后,平稳的嗡鸣声中,忽然掺杂进了一丝极其细微、频率极高的异响!
“嗯?”陆思源的笑容僵住了。
台下的专家们也面面相觑,脸上的兴奋瞬间转为凝重。
异响越来越大,从“嗡嗡”声变成了刺耳的“咯咯”声,整个重达数吨的发动机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固定底座的螺栓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怎么回事?!”陆思源对着控制台的工程师大吼,“数据呢?各项参数怎么样?”
“陆……陆总监,不行了!核心转子的振幅超过了临界值!温度……天呐,温度在指数级飙升!要……要爆炸了!”
“快!快停机!”陆思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停不下来!系统失控了!”
恐慌在会议室里炸开,前一秒还意气风发的精英们,此刻像没头苍蝇一样乱作一团,几个胆小的甚至已经准备往外跑了。这台发动机一旦爆炸,威力不亚于一颗重磅炸弹,整个楼层都得被掀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佝偻的身影,提着一个老旧的工具箱,逆着人流,默默地走向了那台随时可能化为一片火海的钢铁怪兽。
是楚江河!
“喂!你个老东西不要命了!快回来!”一个工程师冲他喊道。
陆思源也注意到了他,又惊又怒:“你想干什么?滚开!别在这儿添乱!”
楚江河充耳不闻。他走到剧烈震颤的发动机前,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却亮得吓人。他没有看任何数据,只是侧着耳朵,像个老中医一样,仔细地“听”着机器的“脉搏”。
就是这里!
他猛地打开工具箱,从里面抄起一把长柄扳手。
在所有人惊恐到窒息的目光中,他高高举起扳手,对着发动机厚重的外壳,看似随意地——
“当!”
“当!”
“当!”
不偏不倚,敲了三下!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刺耳的、仿佛要撕裂耳膜的尖啸,在第三声清脆的敲击声后,戛然而生!
那足以摇晃整栋大楼的剧烈震颤,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住,瞬间平息了下来!
T-1000发动机的转速缓缓下降,最终恢复了平稳的嗡鸣,各项失控的参数也奇迹般地回归了正常。
一场足以载入集团灾难史册的爆炸,就这么被三下看似儿戏的敲击,化解于无形!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手持扳手、站在机器旁的老人,仿佛在看一个从神话里走出来的天神。
陆思源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引以为傲的科学理论,他信奉的超级计算机,在这一刻被砸得粉碎。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化为一片铁青。
他失魂落魄地走上前,声音干涩地问道:“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楚江河收起扳手,放回工具箱,动作不急不缓,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转过身,用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看着陆思源,淡淡地吐出几个字:
“应力结构不均,第五号支撑肋和第十二号散热片产生了共振。敲击点是应力奇点,破坏了共振频率。”
他顿了顿,看着满脸茫然的陆思源和一群所谓的专家,补充了最后一刀。
“你们的图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这东西,从根上就烂了。”
一句话,让整个会议室的温度降到了冰点。陆思源的脸,比冰还冷。
楚江河当众指出图纸错误,这无异于一巴掌狠狠扇在陆思源和整个技术部的脸上!
“你胡说!”一个年轻的工程师当场就跳了起来,“这张图纸经过麻省理工动力学实验室的验证,是绝对完美的!你一个老钳工,你看得懂图纸吗?!”
“就是!别以为瞎猫碰上死耗子,蒙对了一次,就敢在这里大放厥T!”
“我看他就是个骗子!陆总监,别信他的!”
面对群情激奋,楚江河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径直走到巨大的全息投影前,从工装口袋里摸出一支短小的粉笔头。
“这里,”他用粉笔在三维模型的一个连接处画了个圈,“承力结构设计冗余,却忽略了热胀冷缩带来的剪切应力。高速运转下,温差能达到三百摄氏度,这里的金属疲劳会比理论值快十倍。”
“还有这里,”粉笔又画了一个圈,“为了追求所谓的轻量化,把散热格栅做得太薄,高速气流会引发‘颤振’,刚才的异响就是从这儿开始的。”
“最愚蠢的是这里,”他的粉笔点在发动机的核心部位,“超导线圈的缠绕方式,完全照搬了教科书,却没考虑实际工况下的磁场畸变。一旦功率超过百分之七十,磁场就会失衡,转子会像陀螺一样失控。刚才要不是我打断了共振,你们现在已经可以去见上帝了。”
楚江河每说一处,陆思源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问题,全都是设计图纸中最微小、最不起眼的细节,是被超级计算机的宏观模拟所忽略的“魔鬼”。然而,正是这些魔鬼,差点酿成滔天大祸!
楚江河一口气,不多不少,不多不少,指出了十七处致命缺陷!
说完,他把粉笔头揣回兜里,看也不看已经呆若木鸡的众人,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
一声暴喝响起,说话的却不是陆思源,而是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会议室门口,身后跟着一群集团高管。
正是宏业集团的创始人,董事长,周振国。
周振国快步走到楚江河面前,眼神里不是质疑,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和狂喜。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紧紧握住楚江河那双布满老茧和油污的手。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这双手……这双能看透机械灵魂的手!”周振国喃喃自语,随即猛地抬头,声音洪亮地宣布,“我宣布,从今天起,楚江河师傅,将担任T-1000项目组的总工程师!所有技术人员,包括陆总监在内,全部听从楚师傅的调遣!”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陆思源更是如遭雷击,他堂堂麻省理工博士,竟然要听一个老钳工的指挥?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董事长!我不同意!”陆思源涨红了脸,“我承认他有点经验,但现代工业靠的是科学,是数据!不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手感’!让他来领导项目,是对科学的侮辱!”
周振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科学?你的科学差点把我的总部大楼给炸了!陆思源,我高薪请你来,不是让你抱着教科书做梦的!真正的技术,是从实践里来的!从今天起,你要做的,就是放下你那可笑的骄傲,好好跟楚师傅学!”
说完,他不再理会脸色铁青的陆思源,转而用一种近乎虔诚的目光看着楚江河:“楚师傅,我知道这个要求很唐突,但宏业,需要您!我们国家的工业,需要您这样的‘匠魂’!”
楚江河沉默了片刻。他一辈子没被人这么尊重过,尤其还是被集团最大的老板。他看了一眼那台被自己“救”回来的发动机,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年轻、骄傲却又迷茫的脸。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图纸,拿来。我改。”
就这样,一个濒临退休的老钳工,在一天之内,从被扫地出门的边缘,一跃成为了集团核心项目的总负责人。
楚江河被安排进了一间巨大的独立工作室,里面配备了最先进的设备。但他一样都没碰,只是让助理搬来一张最普通的大铁桌,铺开那张被陆思源等人奉为圭臬的图纸。
接下来的几天,陆思源和他带领的“学院派”工程师们,经历了人生中最痛苦、也最颠覆认知的时期。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楚江河,用一支最普通的红蓝铅笔,在那张布满复杂数据和曲线的图纸上,大刀阔斧地修改着。
“这……这不可能!”陆思源看着楚江河修改的一处,忍不住叫出声,“您把这里的轴承公差从0.005毫米改成了0.01毫米,精度降低了一倍!这会大大增加磨损的!”
楚江河头也不抬,淡淡地说道:“你只看到磨损,没看到润滑油膜的厚度。0.005的公差,在高速运转时会把油膜挤碎,到时候就不是磨损,是烧结。改成0.01,正好能形成最完美的动态油膜。”
陆思源愣住了,他立刻让团队用计算机建模。半小时后,结果出来了,屏幕上显示的数据,完美印证了楚江河的说法!
这样的场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都在上演。
陆思源的团队用各种高深的理论和复杂的数学模型,一次次地试图证明楚江河是“错的”,是“反科学”的。但每一次,楚江河都只用最朴素的实践原理,甚至只是用锉刀在废铁上锉几下,就能直观地告诉他们,为什么理论是死的,而机械是活的。
他们的质疑声越来越小,眼神中的不屑,渐渐变成了困惑,然后是震惊,最后,只剩下深深的敬畏。
陆思源更是备受煎熬。他曾经引以为傲的知识体系,在楚江河面前,就像小孩子的积木一样,被轻易地推倒、重构。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在冰冷的数据和公式之上,还有一种叫做“匠心”的东西,那是一种超越了科学,近乎于“道”的境界。
半个月后,一份全新的图纸,在楚江河的手中诞生了。
然而,就在宏业集团内部进行着这场深刻的技术革命时,一场风暴正在外界酝酿。
在一年一度的“国际工业技术峰会”上,宏业集团的老对手,“天星工业”的首席技术官冯锐,在演讲中突然话锋一转。
“我听说,我们尊敬的同行,宏业集团,最近在攻克一项了不起的技术。但更有趣的是,他们负责这个项目的,不是博士,不是专家,而是一位……来自基层的钳工老师傅!”
冯锐是陆思源的大学同学,也是他多年的死对头。他脸上挂着夸张的笑容,对着台下上千名行业精英和媒体记者说道:“这真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奇闻!当我们在谈论人工智能、大数据的时候,宏业集团却在‘返璞归真’!我很好奇,他们是要用锉刀来打磨芯片,还是要用扳手来敲代码呢?哈哈哈!”
全场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这番话通过直播,迅速传遍了整个行业。宏业集团瞬间成为了业界的笑柄。股价应声下跌,合作伙伴纷纷致电询问,集团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陆思源在办公室里看到这段视频,气得把杯子都摔了。冯锐的嘲讽,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更让他愤怒的是,他很快发现,冯锐在峰会上展示的天星工业下一代发动机,其核心设计,竟然和自己最初那版T-1000的图纸有七八分相似!
“是商业间谍!”陆思源立刻明白了,“冯锐这个卑鄙小人,他偷了我的原始设计!”
然而,此时的楚江河,对外界的风雨却一无所知。他正戴着老花镜,亲自指导着工厂的技术员,按照新图纸,一件一件地打磨着发动机的零件。
他的要求,严苛到了变态的程度。有一个零件,图纸要求的精度是0.002毫米,这已经是德国顶级五轴机床的极限。但楚江河硬是让工人返工了七次,最后他实在看不下去了,自己拿起一把锉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闭上眼睛,凭着手感,轻轻锉了那么几下。
再上检测台,数据出来,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0.001毫米!纯手工,超越了机器的极限!
那一刻,整个车间的工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对着楚江河,深深地鞠了一躬。
一个月后,两场备受瞩目的产品发布会,将在同一天举行。
一场是天星工业的,他们大肆宣传,号称将发布划时代的产品,彻底终结宏业集团的行业霸主地位。
另一场,则是宏业集团的。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他们显得异常低调,甚至没有邀请太多媒体。
天星工业的发布会现场,人山人海,镁光灯闪成一片。冯锐站在台上,春风得意。
“今天,我将向世界展示,什么才是真正的技术!让那些抱残守缺的老古董们看看,未来,掌握在谁的手里!”
他意气风发地按下开关。天星工业的“星河一号”发动机启动了,声音平稳,数据完美。
冯锐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看到了吗?这就是科技的力量!现在,让我们把功率开到最大,感受它的澎湃之心!”
他猛地将功率推杆推到底。
发动机的咆哮声瞬间拔高,然而,就在声音达到顶点的刹那,一声刺耳的尖啸突然出现!
冯锐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正是他安插的商业间谍传回来的,宏业集团内部测试时失败的录音!
不好!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轰”的一声巨响!
那台被他寄予厚望的“星河一号”,在一团耀眼的火光中,炸成了漫天飞舞的零件!气浪将前排的嘉宾和记者掀翻在地,整个会场一片鬼哭狼嚎,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几乎在同一时间,宏业集团的内部发布会上。
周振国董事长亲自上台,他身边站着的,是穿着一身干净工装的楚江河,以及神情肃穆、像个小学生的陆思源。
“我知道,最近外界有很多关于我们的流言蜚V。”周振国缓缓开口,“他们嘲笑我们,说我们不相信科学,去相信一个老师傅。今天,我就让大家看看,什么是宏业真正的底气。”
楚江河亲自上前,按下了他亲手改造的T-1000发动机的启动按钮。
没有震耳欲聋的咆哮,只有一阵如同猛兽呼吸般低沉而雄浑的嗡鸣。发动机的各项数据,出现在身后的大屏幕上,每一项,都比陆思源最初的设计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功率,提升百分之五十。”
“能耗,降低百分之三十。”
“稳定性……提升百分之二百!”
当最终的综合性能数据出来时,台下仅有的几个专家和合作伙伴,全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已经不是改进了,这是彻头彻尾的颠覆!是一件工业艺术品!
就在这时,周振国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是关于天星工业发布会现场爆炸的新闻。
他关掉手机,走到台前,拿起话筒,声音里充满了感慨。
“很多人都以为,楚师傅来总部,是一次人事乌龙。今天,我要告诉大家,这不是乌龙。”
他的目光,穿越人群,落在了楚江河身上。
“几十年前,我还是个小学徒的时候,我的师父曾对我说,我们国家工业的未来,不在图纸上,不在机器上,而在我们工人的手里。他一生都在追求一种极致的技艺,一种能让冰冷的钢铁拥有灵魂的技艺。他告诉我,他有个最得意的弟子,悟性极高,未来成就不可限量,他称那个弟子为‘工业之手’。”
周振国的眼眶有些湿润。
“后来,师父去世了。我一直在寻找这位师兄,我找了几十年。直到半年前,我才查到,他就在我们宏业集团下属的一个小铸造厂里,默默无闻地当了三十年的钳工。”
全场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沉默的老人身上。
原来,这不是一次乌龙调动,而是董事长苦心积虑几十年的“三顾茅庐”!
陆思源更是浑身剧震,他终于明白,自己输得不冤。他输给的,不是一个普通的老师傅,而是一个时代的传奇,一个活着的“匠神”!
他走到楚江河面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对着这位比自己父亲年纪还大的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楚老师,请您……收我为徒!”
天星工业的爆炸丑闻,加上宏业集团T-1000发动机的惊艳亮相,让整个行业的风向一夜逆转。冯锐和天星工业声名扫地,彻底败落。而楚江河的名字,这位传说中的“工业之手”,则一夜之间,响彻了整个龙国工业界。
然而,更大的挑战,却在悄然降临。
三个月后,一列挂着特殊牌照的红旗车,悄无声息地驶入了宏业集团。
来的人,是国家航天项目的总负责人,一位德高望重的白发院士,以及几位肩扛将星的军方代表。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凝重和焦急。
“周董,楚师傅,这次……我们是来求援的。”
在最高级别的保密会议室里,张院士摊开了一份图纸。
“这是我们下一代长征火箭,‘神剑’系列,核心涡轮泵的一个关键部件——‘同轴离心叶轮’。它的结构极其复杂,而且对精度的要求,达到了史无前例的0.0005毫米。”
张院士叹了口气:“这个精度,已经超越了目前世界上所有工业母机的理论极限。我们尝试了所有方法,动用了国内最顶尖的设备和专家,甚至求助了国际合作方,但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现在,整个项目都卡在了这个小小的叶轮上,陷入了停滞。”
一位军方代表补充道:“国际上的某些势力,正等着看我们的笑话,甚至想借此机会,在未来的太空竞赛中对我们进行技术封锁。所以,这个难关,我们必须靠自己闯过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楚江河身上。
楚江河看着图纸,沉默了良久。他的手指,在图纸上那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却结构复杂如迷宫的叶轮上,轻轻地划过。
“材料拿来,我试试。”他只说了这六个字。
消息传出,举国关注。
国家电视台甚至破例,准备对这次攻关进行全程直播。这不仅是一次技术挑战,更是一场关乎国家荣誉和民族自信心的硬仗。
攻关的地点,没有选在任何高精尖的实验室,而是选在了宏业集团一个早已废弃的“冷作车间”。这里没有任何现代化的数控机床,只有最原始的台钳、砂轮和一排排陈旧的工具。
在国家级院士、军方代表、无数媒体和全国人民的注视下,楚江河提着他那个破旧的工具箱,独自一人,走进了车间。
他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助,也拒绝了所有现代化设备。
直播镜头下,他打开工具箱,拿出了那几把跟随他一辈子的锉刀。
“天呐!他要干什么?他该不会是想……用手锉出来吧?”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手工的精度怎么可能超越机器?还是超越极限的机器!”
“疯了!这简直是在拿国运开玩笑!”
外界的质疑声铺天盖地,就连一直对他无比信服的陆思源,手心里也捏满了冷汗。
然而,车间里的楚江河,却仿佛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他的眼神,专注到了极致。
他拿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特种合金毛坯,固定在台钳上。然后,他握住了锉刀。
那一刻,他的气质变了。那个平日里看起来有些佝偻的老人,腰杆挺得笔直,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宗师般的气场。
“唰……唰……唰……”
锉刀划过金属的声音,清脆而富有节奏。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却又稳如泰山。他的手,仿佛拥有生命,拥有独立的思想,以一种超越人类理解的方式,在那块坚硬的合金上,雕琢着,打磨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天,两天,三天。
三天三夜,楚江河不眠不休,水米未进。整个车间里,只有那永不停歇的锉磨声。
直播镜头前,亿万观众屏住了呼吸。他们看到,那个倔强的老人,身形越来越疲惫,但他的手,却始终像磐石一样稳定。
终于,在第三天深夜,最后一声锉磨声落下。
楚江河放下了锉刀,他拿起那件耗尽了他所有心血的作品,那枚在灯光下闪耀着奇异光泽的‘神级’叶轮,缓缓地走出了车间。
他的脚步有些踉跄,脸色苍白如纸。
早已等候在外的检测人员,立刻用最精密的三维激光扫描仪,对叶轮进行检测。
所有人都围在屏幕前,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数据,在屏幕上疯狂跳动,最终,定格。
一个让全世界都为之失声的数字,出现在屏幕中央。
精度:0.00048毫米!
完美无瑕!
不仅达到了要求,甚至……超越了那看似不可能的理论极限!
现场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张院士老泪纵横,他冲上前,紧紧抱住楚江河,泣不成声:“国士……您是真正的国士无双啊!”
军方代表们,齐刷刷地对着这位衣着朴素的老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这一刻,所有曾经的质疑和嘲笑,都化为了最卑微的尘埃。所有曾经看不起他的人,此刻,都只能仰望这位以凡人之手,逆转乾坤的“匠神”!
故事的结局,早已注定。
楚江河被授予国家最高技术勋章。宏业集团专门成立了以他名字命名的“匠神学院”,致力于传承和发扬大国工匠精神。陆思源,成了他座下的首席大弟子,将楚江河鬼斧神工的技艺与现代科学理论相结合,开启了龙国工业技术的新篇章。
三号铸造厂里,王强和那些曾经嘲讽过楚江河的年轻人们,在电视上看到那个被无数大人物簇拥在中间的熟悉身影时,一个个肠子都悔青了。
然而,面对无数的荣誉和高位,楚江河却全都拒绝了。
颁奖典礼结束后的第二天,他脱下了那身崭新的礼服,换回了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独自一人,回到了工厂。
不是三号厂,而是“匠神学院”的教学车间。
车间里,站着一群和他当年一样年轻、眼中充满着对未来的憧憬和迷茫的学徒。
楚江河走到一张工作台前,从工具箱里,拿起了那把跟随了他一辈子的锉刀。他对着台下的年轻人,露出了一个淡淡的、质朴的微笑。
“技术,不是在电脑里,也不是在嘴上。”
他把锉刀递给最前面的一个学徒,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要从这儿,练起。”
来源:松涛中倾听的沉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