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说起若山富三郎(1929-1992),很多影迷都会想到20世纪70年代初的《带子雄狼/子連れ狼》系列中的拜一刀这个角色。
说起若山富三郎(1929-1992),很多影迷都会想到20世纪70年代初的《带子雄狼/子連れ狼》系列中的拜一刀这个角色。
他在银幕上演技精湛,气场强大,独一无二,但私下里做事风格却相当任性洒脱。
电影《带子雄狼:出租孩子与武艺/子連れ狼 子を貸し腕貸しつかまつる》(1972)日本版海报
他和他的弟弟胜新太郎(1931-1997)一样,都是那个时代极具个性的代表性演员。
不过,他弟弟胜新太郎在影史上的地位明显要比这个哥哥高很多,毕竟胜新太郎手握一套《座头市/座頭市》系列就在江湖上横着走。
年轻时的哥俩:左为若山富三郎,右为胜新太郎
所以胜新太郎的骄横跋扈远比哥哥若山富三郎更甚,但兄弟两人在影坛上的“风流债”那是数不胜数,而和他俩接近同期的市川雷蔵(1931-1969)、高仓健(1931-2014)等人都要甘拜下风。
1992年4月2日,若山富三郎因肝功能衰竭去世,享年62岁。
中年时的哥俩:左为若山富三郎,右为胜新太郎
他留下了许多经典的银幕形象,也留下了不少为人津津乐道的传奇故事。
然而,在他光芒四射的演艺生涯背后,却隐藏着一段段不为人知的家庭纠葛和复杂的感情世界,这些秘密直到他去世多年后,才由他的儿子若山骑一郎逐渐揭开。
在舞台上,若山富三郎抱起藤原礼子
1963年,若山富三郎与曾作为宝冢歌剧团男役首席活跃的藤原礼子(1932-2002)结婚。
藤原礼子在和若山富三郎结婚前就已经是大映电影公司的女演员,代表作有和胜新太郎和田宫二郎(1935-1978)合演的《恶名/悪名》(1961)系列。
电影《恶名》(1961)宣传照,左起:田宫二郎、藤原礼子、胜新太郎
次年,若山骑一郎作为若山家的长子出生。然而,1965年两人离婚。之后,若山骑一郎由母亲藤原礼子抚养长大。
若山骑一郎的人生,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戏剧性。
若山富三郎和藤原礼子以及刚出生的若山骑一郎
从若山骑一郎懂事起,母亲藤原礼子就告诉他,他的父亲很早以前就因为交通事故去世了。
若山骑一郎对此深信不疑,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他都以为自己是单亲家庭的孩子。
电影《恶名》(1961)宣传照,藤原礼子和胜新太郎
直到他14岁那年,一次偶然的机会,才颠覆了这个认知。
那时,他和母亲已经从神户搬回了东京,一次回神户探亲时,他走进三宫的一家理发店。
理发店的老板竟然还记得他母亲以前经营的“割烹藤原”餐厅,若山骑一郎很高兴地告诉老板自己是那家店老板的儿子。
若山骑一郎
没想到,老板脱口而出:“哎呀,你是藤原礼子的儿子?就是那位若山富三郎的夫人吧?”
这句话像晴天霹雳,若山骑一郎这才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生父不仅活着,而且竟然是鼎鼎大名的演员若山富三郎。
若山富三郎
尽管知道了真相,但若山骑一郎并没有立刻去认父亲。他的人生轨迹继续向前。
17岁那年,他高中辍学,因为崇拜动作明星千叶真一,便加入了其主办的日本动作俱乐部(JAC),想往动作演员方向发展。
若山骑一郎(左)和师傅千叶真一在私人飞机上合影
不料,训练期间他受了伤,被诊断为椎间盘突出,医生建议他不要再从事剧烈的动作表演。
在母亲朋友、导演松尾昭典的建议下,若山骑一郎转而进入“昴”剧团学习表演。
若山富三郎(左)和千叶真一在片场外合影
到他20岁从剧团毕业时,松尾昭典导演认为,他既然决定要在演艺圈发展,于情于理都应该去和亲生父亲若山富三郎见一面,打个招呼。
于是,在导演松尾昭典的安排下,若山骑一郎在东京西参道若山富三郎的住宅兼事务所里,第一次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父亲。
若山富三郎
对于若山骑一郎来说,那次会面充满了陌生感和紧张感。
眼前的人,既是生物上的父亲奥村胜(若山富三郎的本名),也是银幕上光芒万丈的大明星。
比起血脉亲情带来的触动,后者带来的压迫感更为强烈。
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次认亲,直接改变了他接下来的人生走向。
若山富三郎
若山富三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寻常父亲的温情,而是直接向他发出了邀请:“要不要来我的事务所(若山企画)工作看看?”
这句话让年轻的若山富三郎欣喜若狂,他天真地以为,作为大明星的儿子,进入父亲的事务所后,演艺道路自然会一帆风顺。
若山骑一郎
然而,现实很快就给了他沉重一击。
加入若山企画后不久,事务所在一家热海的旅馆举办新年会。
席间,若山富三郎向全体员工介绍了若山骑一郎,他说:“从今天起,我儿子就加入这里了,请大家多多关照。”
若山富三郎
这话让若山骑一郎心里升起一丝期待。但父亲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瞬间跌入谷底:“他现在还什么都不会,就从我的跟班开始做起。你们谁都可以管教他,就算打他骂他也没关系。”
就这么一句话,若山骑一郎的身份瞬间从“少爷”变成了事务所最底层的跟班。
若山骑一郎
之前对他还算客气的工作人员,包括那些女助手们,态度也一下子转变了,甚至会半夜突然支使他出去买寿司。
从此,若山骑一郎开始了长达两年的跟班生活。
每周从周一到周六,无论父亲有没有工作,他都必须在事务所待命,并且要规规矩矩地称呼父亲为“老师”。
电影《遥远的明天/遠い明日》(1979)日本版海报,三浦友和和若山富三郎主演
每月十万日元的工资在当时不算低,但精神上的压力巨大无比。
若山富三郎对儿子异常严厉,动辄打骂。他只要伸出两根手指,若山骑一郎就必须立刻递上香烟,稍有迟疑,耳光就会迎面而来。
在若山骑一郎看来,父亲或许是因为不习惯以父亲的身份与儿子相处,有些不好意思,又或者是为了避嫌,生怕被别人指责偏心,所以才故意用这种极端严厉的方式来对待他。
与对儿子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若山富三郎对女性却格外温柔,据说他从未对女性动过手。
而这种对女性的温柔,也直接造就了他事务所内部一种非常特殊的环境。
若山富三郎的个人事务所——若山企画,在当年被一些人私下形容就像江户时代将军的“大奥”。
事务所里,以女社长为首,聚集着不少年龄从20多岁到40多岁、怀揣明星梦的女弟子,以及负责照顾他日常生活起居的女助手。
若山富三郎
据若山骑一郎回忆,这些女性中的绝大多数,都与若山富三郎有过或曾有过亲密关系。
整个事务所就像一个复杂的后宫,里面有曾经与父亲有过恋情的,也有当时仍然保持关系的。
女人们之间存在着明显的派系斗争,比如社长派、女演员派、女助手派,她们常常因为争风吃醋而在背后互相诋毁。
若山骑一郎
那里弥漫着一种明争暗斗、令人压抑的氛围。
若山骑一郎因为是儿子的身份,才得以在这个女性主导的环境中被勉强接纳,他感到那里是一个普通男性绝对无法轻易融入的世界。
这些女性员工似乎并没有具体的工作职责,即使在休息日,她们也会聚集在事务所。
若山富三郎看电视时随口吩咐的一些小事,比如拿报纸、倒茶、揉肩,骑一郎一个人就能完成,但她们依然会在场。
大家会一起吃饭,但若山骑一郎注意到,事务所里几乎没有已婚女性。原因很简单,一旦结婚,她们就会离开。
曾经有一位中年女演员突然消失,若山骑一郎问父亲她去哪儿了,父亲只冷冷地回了句“死了”。
然而后来,若山骑一郎却在父亲的葬礼上看到了这位“死了”的女演员。
若山富三郎的感情生活远比外界了解的复杂。
若山骑一郎后来得知,父母离婚的主要原因,是父亲当时与女演员安田道代(后改名大楠道代)有了婚外情。
若山富三郎和大楠道代
同时父亲投资进口压力锅生意失败,家庭经济陷入极度困境,连买米的钱都没有,母亲最终无法忍受,才带着年幼的他离开了。
而这,仅仅是若山富三郎错综复杂情感网络中的一环。
在若山富三郎的葬礼上,若山骑一郎才真正意识到父亲还有多少秘密。
若山富三郎和大楠道代
葬礼刚结束,就有一位陌生女性走近他,塞给他一张名片,恳求他务必联系。
若山骑一郎好奇地拨通电话后,对方竟告诉他,她为若山富三郎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若山骑一郎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个突如其来的“弟弟”让若山骑一郎震惊不已。后来他去见了这个年轻人,发现对方比自己长得更像父亲。
若山富三郎
父亲似乎没有正式承认这个孩子,但也未否认,甚至还留有抱着婴儿的照片。
若山骑一郎还从父亲弟子那里听说,父亲似乎还有一个女儿。
有一次,父亲让弟子开车去八王子,途中喃喃自语说“好像我还有个女儿在那儿”,到了目的地后,父亲独自进了一户人家,弟子在外面等候,猜测那里可能就是女儿的家。
事实上,若山骑一郎自己并非若山富三郎唯一的孩子。
他后来知道,父亲在与他母亲结婚前,曾与一位居住在夏威夷的日本女性有过一段婚姻,并生下一个女儿,也就是若山骑一郎同父异母的姐姐。
《电影旬报》1975年新年特别号封面,电影《新无仁义之战》(1974)工作照,左为若山富三郎
因为若山富三郎风流成性,第一段婚姻破裂,姐姐被送回父亲的老家奥村家抚养。
若山骑一郎和姐姐小时候曾在奥村家一起生活,姐姐甚至一度以为若山骑一郎的生母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此外,还有一位真正的“长男”:一位东京的舞蹈老师在与若山富三郎仅有短暂交往后生下的儿子。
这位女性未婚生子,独自将孩子抚养长大,若山富三郎似乎给予了承认,但据这位长子说,父亲几乎没有提供过经济支持,他一生中见到父亲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周刊电视指南》中部版1981年11月27日号封面,若山富三郎和大竹忍
回顾这一切,若山骑一郎在多年后似乎对父亲有了一种复杂的理解。
他觉得,父亲表面上看对待感情和家庭很不负责任,但似乎又并非完全如此。对于那些与他有过关系并愿意生下孩子的女性,父亲似乎并没有强行反对。
至少,对于若山骑一郎和他的姐姐,父亲承担了抚养的责任。
《周刊电视指南》静冈版 1982年9月17日号封面,若山富三郎和生田悦子
在事务所那个小小的王国里,若山富三郎就像一头被众多雌狮环绕的雄狮,用他自己的方式维系着一种奇特而混乱的秩序。
若山富三郎的一生,就像一部情节跌宕的剧本。他在银幕上是光芒四射的巨星,在生活中却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多面体。
若山富三郎拍摄于1990年1月
他对儿子严厉近乎苛刻,对女性却温柔体贴;他看似不负责任,却又以某种方式接纳了自己的多个孩子;他的私人空间混乱如“大奥”,却又在某种程度上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若山富三郎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视线
这些散落的记忆碎片,最终由他的儿子若山骑一郎拼凑起来,为我们呈现了一个更加立体、复杂、有血有肉的昭和名优形象,远远超出了他在银幕上留下的那些经典角色。
他的故事,关乎艺术,更关乎人性本身的复杂与难解。
《电影旬报》1980年2月下旬刊 第780期的封面:若山富三郎和桃井薰
来源:石坊青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