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82年夏天，彼时还是个二十出头年轻人的我，因为患了肺结核，不得不从南方一家纺织厂辞职回老家休养。那时候，家里穷得叮当响，我爹为了给我治病，卖掉了家里仅有的一头老水牛。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1982年夏天，彼时还是个二十出头年轻人的我，因为患了肺结核，不得不从南方一家纺织厂辞职回老家休养。那时候，家里穷得叮当响，我爹为了给我治病，卖掉了家里仅有的一头老水牛。

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表姐周丽华提出让我去她家修养。表姐在龙泉镇卫生院当护士，家里有一个小院子，种了不少蔬菜。我推辞不过，就去了表姐家。那时候，表姐刚刚结婚，姐夫在县城卖布，两个人的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记得那是一个闷热的下午，我正躺在竹椅上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的邓丽君的《小城故事》，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我微微抬起头，看到一个青衣女子正在菜园里掐菜。

她扎着一条长长的辫子，腰身纤细，虽然穿着再普通不过的蓝色粗布衣裳，却显得格外清丽。她一边掐菜，一边跟着收音机哼着《小城故事》的调子。那情景，像极了一幅淡雅的水彩画。

”晓梅，你来啦？“表姐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丽华姐，我来给你送腌好的咸菜，顺便摘点空心菜回去。“被唤作晓梅的姑娘回答道。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像山涧的流水。

这就是我和陈晓梅的第一次相遇。那时候的她，在供销社当营业员，是镇上有名的俊俏姑娘。而我，只是个瘦得皮包骨头的病秧子。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每天清晨，我都会”恰巧“在院子里遇到来串门的晓梅。她总是会带来自己腌制的咸菜，说是开胃，让我多吃点。那个年代的咸菜，都是用老坛子腌制的，味道又咸又香，和现在超市里卖的完全不一样。

表姐见我和晓梅相处得不错，就经常找借口支开姐夫，让我们两个独处。有时候，我们会一起听邓丽君的《漫步人生路》，那歌词唱得特别应景：”让流水带走烦恼，让斜阳收去忧愁。。。。。。“

记得有一次，晓梅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一边择菜一边问我：”吴长河，你说咱们这小城的故事，会不会就像邓丽君唱的那样，永远唱不完？“

我笑着说：”怎么可能唱不完？总有完结的一天。“

她低着头，不再说话，只是手上择菜的动作更快了。现在想来，或许那时候她就预感到我们的故事会有波折。

果然，好景不长。那年冬天，我的病情突然加重。表姐说我必须回乡下专心养病，不然会有生命危险。临走那天，晓梅来送我，她偷偷塞给我一个用报纸包着的罐子，说是她最新腌制的咸菜。

我拿着那罐咸菜，想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那时候，我家里穷，我又病得要死，实在没有勇气和她说出那句”等我“。

就这样，我离开了龙泉镇，回到了乡下老家。那时候，邓丽君的《漫步人生路》还在收音机里轻轻响着，而我的人生，却走上了一条异常艰难的路。。。。。。

回到乡下后，我的身体渐渐好转。为了治病，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我就想着要做点什么来改变现状。那时候，我看到村里有人靠养猪挣了钱，就跟爹娘商量，要去县城借钱买猪仔来养。

爹说：”长河啊，你这身子骨，哪里养得了猪？再说了，咱家连口粮都不够，拿什么喂猪？“

我执拗地说：”爹，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总得做点什么。“

就这样，我用表姐借给我的五十块钱，买了两头猪仔。那段日子，我省吃俭用，天不亮就去田边地角找猪草，晚上就睡在猪圈旁边的草棚里。

有时候，我会偷偷拿出晓梅给我的那罐咸菜，就着粗粮馒头吃上一口。那咸菜的味道，就像是她给我的希望，让我在最艰难的时候也能咬牙坚持下去。

可是天不遂人愿，第二年春天，两头猪突然得了瘟疫死了。我蹲在猪圈前，看着死掉的猪，第一次觉得生活是如此无望。那天晚上，我把晓梅的那罐咸菜拿出来，发现已经长了一层厚厚的霉。

我想给晓梅写信，可是提起笔却不知道说什么。我能说我现在穷得连猪都养不活吗？能说我现在还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吗？最后，我把信纸撕得粉碎，扔进了猪圈。

日子还得过，我不能就这样认输。我开始帮村里人做零工，什么活都干：砌猪圈、修水沟、盖房子。。。。。。慢慢地，我学会了泥瓦匠的手艺。

1985年，我开始跟着县里的建筑队到处干活。那时候，建筑队的工资虽然不高，但是胜在活多。我省吃俭用，很快就攒了一笔钱。

1988年，我回到村里，用攒的钱开了一家小杂货店。那时候，我常常想起晓梅，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嫁人。但是我始终没有勇气回龙泉镇去打听。

日子就这样一年年过去。1993年，我的杂货店已经做得很大了，还开了一家建材店。我终于有了一些积蓄，也攒够了勇气，决定回龙泉镇去看看。

可是到了镇上才知道，表姐早就调到省城工作了，而晓梅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站在当年的那个小院子前，院子里的菜园早已经荒废，只剩下几棵野草在风中摇曳。

又过了四年，也就是1997年的夏天，我去省城进建材。在省城百货大楼的超市里，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还是那样的身材，只是已经剪了短发，穿着职业套装，看起来干练许多。

她正在挑选蔬菜，还是保持着以前的习惯，会轻轻掐一下菜叶。我的心猛地跳动起来，十五年了，她还是没有改变这个习惯。

我在她身后站了好久，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打招呼。就在我犹豫的时候，她转过身来，我们四目相对。

她先是一愣，然后眼泪就涌了出来：”吴长河？真的是你吗？“

我点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你。。。。。。你还记得我吗？“她擦了擦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怎么会不记得？你是晓梅，陈晓梅。“我说，”你还和以前一样，买菜时要掐一下。“

她笑了，眼泪却流得更凶了：”原来你还记得我。“

就在这时，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晓梅，你怎么买个菜买这么久。。。。。。“是表姐的声音。

表姐走过来，看到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长河，真的是你？这么多年，你都去哪里了？“

那天晚上，表姐请我去她家吃饭。席间，我才知道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原来，在我离开龙泉镇后，晓梅写过信给我，但是被她父亲拦下了。她父亲觉得我是个穷小子，生了一场大病，觉得我没有出息，不同意我们来往。

更让我吃惊的是，晓梅一直没有结婚。这些年，她拒绝了很多追求者。表姐说，晓梅总是说，要等一个会记得她择菜习惯的人。

酒过三巡，表姐去厨房拿水果，晓梅突然从包里拿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她问我。

我摇摇头。

她轻轻打开红布，里面是一个老式的玻璃罐子。我的心猛地颤抖起来，那是十五年前我走时，她给我的那种腌咸菜的罐子。

”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她说，”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

就在这时，晓梅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抹鲜红的血迹出现在她的手帕上。

表姐冲过来，紧张地说：”晓梅，你又犯病了！我送你去医院。“

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攥住了。原来，晓梅得了肺癌，已经到了晚期。医生说她最多还能活半年。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晚才回来找你。。。。。。“我握着她的手，泪如雨下。

她摇摇头：”不怪你。我这辈子，能再见到你一面，就已经很满足了。“

不知道是不是命运的安排，她得的病，竟然和我当年一样，都和肺有关。只是我挺过来了，而她。。。。。。

那天晚上，我一直守在医院的走廊里，看着抢救室的红灯一直亮着。表姐告诉我，晓梅其实早就知道自己得了病，但是她一直在坚持，就是为了等我。

”她总说，要等到你回来，要亲口告诉你，这些年她一直记得你。“表姐哭着说，”她把你给她的那个咸菜罐子一直留着，每次换工作搬家，都小心翼翼地包着。“

凌晨时分，医生从抢救室里出来，说晓梅暂时脱离了危险，但是。。。。。。”

我冲进病房，看到晓梅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她虚弱地笑了笑：“长河，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那时候你病得那么重，可是现在你变得这么强壮了。”

“我记得，我都记得。”我说，“你那时候在菜园里掐菜，唱着《小城故事》。”

她眼里闪着泪光：“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在供销社工作，后来调到省城，当上了这个百货商场的副经理。每次我看到有人来买咸菜，我就会想起那年在表姐家的菜园。。。。。。”

她说着说着，又咳嗽起来。我赶紧给她倒水，可是她摆摆手：“长河，我想去看看咱们那个小城，想去看看表姐家的那个菜园，可以吗？”

我答应了她的请求。第二天，我请了一辆车，带着她回到了龙泉镇。十五年过去了，小城早已经面目全非。但是表姐家的那个小院子还在，只是已经破败不堪。

菜园里杂草丛生，但是在角落里，我们还是找到了一株顽强生长的空心菜。晓梅蹲下来，轻轻掐了一片叶子，放在鼻子边闻了闻。

“还是那个味道。”她说，“长河，你说，如果当年。。。。。。”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我懂她的意思。如果当年我没有生病，如果当年我们能够在一起，如果当年。。。。。。可是，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回到医院后，晓梅的病情急转直下。她躺在病床上，让我答应她一件事。

“以后你要好好活着，要开开心心的。”她说，“答应我，不要总是想着这些年的遗憾。”

我握着她的手，泪流满面：“可是。。。。。。”

“没有可是。”她打断我的话，“你看，咱们终究还是重逢了，这就够了。”

那天晚上，我守在病房外的走廊里，手里捧着那个保存了十五年的咸菜罐子。透过窗户，我看到医院后面也有一片菜园，夜色中，蔬菜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曳，就像当年在表姐家院子里一样。

我突然想起，那年我临走时，晓梅给我的那罐咸菜，最后在我最困难的时候，长了霉，我把它扔了。可是她却一直保存着我送她的罐子，整整十五年。

第二天一早，晓梅要求出院。她说：“我想回家，我不想在医院里。”

医生护士极力反对，但是她坚持。最后，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我和表姐把她接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她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风景，突然说：“长河，你知道吗？这些年，每次我腌咸菜的时候，都会想起你。我总是想，要是你能尝一尝就好了。”

我强忍住眼泪：“等你好了，我天天给你腌咸菜吃。”

她笑了：“不用了，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至少，在生命的最后，我终于等到了你。”

那天晚上，她要求我陪她说说话。她说：“你给我讲讲这些年你的故事吧。”

于是，我从养猪失败说起，讲到做泥瓦匠，讲到开小店，讲到现在做建材生意。她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问一句。

说到伤心处，我忍不住哽咽：“要是当年。。。。。。”

她打断我的话：“别说当年了。长河，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就是不知道，爱情到底是用来成全自己，还是用来成全别人？”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接着说：“现在我终于明白了。爱情，其实就是用来成全记忆的。就像这罐咸菜，就像那个菜园，就像你记得我择菜的样子，我记得你生病时的样子。这就够了。”

那天夜里，她睡得很安详。我守在床边，看着她的睡颜，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情。。。。。。

第二天早上，当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的时候，我发现她永远地睡着了。她的脸上带着微笑，就像十五年前在菜园里掐菜时一样。

在她的遗物中，我发现了一个笔记本。翻开一看，原来是她这些年记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今天，我终于又见到了他。原来，他还记得我择菜的样子。。。。。。”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