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办手续的时候,福利院的院长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她大概没见过哪个年轻的母亲,能这样平静地、一滴眼泪都没掉地,亲手把亡夫唯一的“血脉”送走。
我把那个孩子送进了孤儿院。
就在我丈夫周宴和他初恋白月光的“死讯”传来的第三天。
办手续的时候,福利院的院长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她大概没见过哪个年轻的母亲,能这样平静地、一滴眼泪都没掉地,亲手把亡夫唯一的“血脉”送走。
我没解释。
有些事,烂在肚子里,比摊在阳光下要体面得多。
我只是隔着办公室的玻璃,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叫安安的孩子。他正由一个保育员阿姨领着,小小的身影,抱着一个旧得掉漆的奥特曼,茫然地站在院子里的滑梯下面。
他没哭,也没闹,只是站着,像一棵被强行移栽到陌生土壤里的小树,未来是死是活,全凭天意。
我的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这里面,也住着一个孩子。我的孩子。
从今往后,他将是我唯一的牵挂。
至于周家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那个用谎言和利益堆砌起来的家,还有那个叫周宴的男人……就让一场恰到好处的“意外”,把这一切都烧成灰烬吧。
灰烬之下,才能长出新芽。
第1章 不速之客
那天下午,我正在自己的工作室里修复一件宋代的影青执壶。
阳光从朝南的轩窗里斜斜地照进来,给满屋子的瓶瓶罐罐都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土腥气和黏合剂的特殊味道,这是我闻了十多年的气息,让我心安。
我的工作室开在老城区一条僻静的巷子里,青砖黛瓦,门口一架紫藤,是我从我师父手里继承下来的。
师父常说,我们这行,修的不是瓷,是人心。得静,得慢,得有耐心。
我正用特制的毛笔,蘸着调好的金粉,小心翼翼地为执壶上最后一道冲线描金。这是“金缮”的最后一步,也是最考验功力的一步。手要稳,心要定,呼吸都要放得极轻,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件死物,而是一个沉睡的生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汽车引擎熄火的声音,紧接着是周宴那辆库里南独有的、沉闷的关门声。
我描金的手微微一顿。
他很少来我这里。
我们结婚三年,他来我工作室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用我婆婆何丽云的话说:“小门小户的,灰尘大,别冲撞了我们周家的金孙。”
我放下笔,擦了擦手,起身走到门口。
周宴就站在紫藤花架下,一身笔挺的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上去和往常一样英俊,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疲惫和烦躁。
而他的身边,牵着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
男孩很瘦小,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运动服,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小手紧紧攥着周宴的衣角,像是怕被丢下。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孩子的脸上。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了一下,沉甸甸地往下坠。
那张脸,眉眼之间,分明就是周宴小时候的翻版。我曾在周家的老相册里见过,几乎一模一样。
“林晚,”周宴开了口,声音有些干涩,“这是安安。”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再也说不出别的。
我看着他,也看着那个叫安安的孩子,突然觉得眼前那架开得正盛的紫藤花,有些刺眼。
我什么都没问,只是侧过身,平静地说:“进来吧。”
屋子里,我给孩子倒了杯温水,又从柜子里翻出一包没开封的动物饼干。
孩子很乖,接过去,小声地说了句“谢谢阿姨”,然后就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水,饼干却一块也没动。
周宴坐在我对面,那张平日里被我婆婆夸赞为“天生富贵相”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局促。他几次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是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我妈让你今晚带孩子回老宅吃饭。”他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却是转达婆婆的命令。
“嗯。”我应了一声。
“林晚,你……”他又想说什么。
我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
我的平静,似乎比任何歇斯底里的质问都让他更难受。
“对不起。”他最终垂下眼睑,吐出这三个字。
我没说“没关系”。
因为,有关系。关系大了。
我们之间,从他把这个孩子领到我面前的这一刻起,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晚上回到周家老宅,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我婆婆何丽云端坐在红木沙发的主位上,手里捻着一串沉香佛珠,脸上看不出喜怒。她让保姆张嫂把安安领到楼上儿童房去玩,然后才抬眼看向我和周宴。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她开口了,语气是一贯的清冷和不容置喙,“孩子是周家的血脉,必须认祖归宗。我已经找人给孩子做了亲子鉴定,也打点好了关系,户口明天就能落在周宴名下。”
她说完,顿了顿,目光转向我。
“林晚,我知道你委屈。但你作为周家的长媳,要有容人的气度。这个孩子,以后就养在你名下,对外,就说是我们收养的远房亲戚的孩子。”
我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温热的杯壁。
委屈?
不,我只是觉得荒唐。
一个活生生的、带着丈夫基因的孩子,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地安排进了我的生活,甚至连一句像样的解释都没有。孩子的母亲是谁?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现在才把孩子送来?
这些,他们一个字都没提,仿佛我根本没有知情权。
我看到的,只有周家的“体面”,和对“血脉”不容置疑的接纳。
“妈,”我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客厅里却格外清晰,“我想知道,孩子的妈妈呢,她在哪?”
何丽云捻动佛珠的手指停住了。
她看了周宴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责备。
周宴的头埋得更低了。
“她……生病去世了。”他含糊地说道。
“什么病?”我追问。
“林晚!”何丽云的语气严厉起来,“不该问的别问!你只要知道,这个孩子以后就是你的责任,把他当亲生的养大,周家不会亏待你。”
她说着,从手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这是城西那套别墅的房产证,还有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转让协议,已经写了你的名字。你签个字,这事就算过去了。”
我看着桌上的文件,突然就笑了。
他们总是这样,习惯用钱来解决一切问题,用利益来衡量所有感情。
我抬起头,迎上何丽云审视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妈,房子和股份我不要。孩子,我也可以接受。但我有一个条件。”
何丽云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没料到一向温顺的我,会跟她谈条件。
“你说。”
“我要周宴,搬出主卧,去书房睡。”
我说完,整个客厅陷入了一片死寂。
周宴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何丽云的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她大概觉得,我这是在挑战她作为周家女主人的权威,是在给她儿子难堪。
但她不知道,我只是单纯地觉得……脏。
第2章 貌合神离
周宴最终还是搬去了书房。
不是因为他同意了,而是因为何丽云发了话。
“就依她。”她冷冷地对周宴说,“等她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有她求你的时候。”
从那天起,周家这个巨大的、华丽的房子,就变成了一个更加沉默的舞台。我们每个人,都在上面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貌合神离。
何丽云扮演着宽宏大量的大家长,每天都让厨房给安安炖各种补品,亲自过问他的功课,请最好的家庭教师,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个突然出现的孙子,打磨成一个合格的周家继承人。
周宴扮演着悔过自新的丈夫和慈爱的父亲。他每天准时回家,会陪安安玩一会儿乐高,也会在饭桌上笨拙地给我夹菜,说一些“多吃点,对孩子好”之类的废话。
而我,扮演着一个识大体、顾大局的贤惠妻子。
我给安安买了新衣服,新书包,每天早上送他去那所昂贵的私立幼儿园。幼儿园的老师和家长们都以为安安是我的孩子,夸他懂事,夸我教得好。
我只是笑笑,不解释。
只有我自己知道,每当安安用那双酷似周宴的眼睛看着我,小声地叫我“阿姨”时,我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
我没办法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
我甚至做不到像对待一个普通孩子那样,毫无芥蒂地去拥抱他。
那道坎,我过不去。
我能给他的,只有物质上的周全,和礼貌上的关心。
“安安,吃饭不要挑食。”
“安安,天气冷了,多穿件衣服。”
“安安,作业写完了吗?”
我们的对话,永远停留在这几句干巴巴的叮嘱上。
他是个敏感的孩子,大概也察觉到了我的疏离。他从不主动亲近我,大多数时候,他都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抱着那个旧奥特曼,安安静静地看书,或者拼图。
有时候我路过他的房门,会看到他趴在窗台上,望着窗外发呆。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或许,是在想他那个已经“去世”的妈妈。
周宴曾试图弥合我和安安之间的裂痕。
有一次,他买了两张儿童舞台剧的票,想让我带安安去看。
“你们俩也该多培养培养感情了。”他站在我房门口,语气里带着一丝讨好。
我正在给一件元青花的花瓶做清洁,头也没抬地说:“我周末要去一趟景德镇,工作室有点事。你带他去吧,正好是你们父子俩的相处时间。”
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僵住了。
“林晚,你一定要这样吗?”他有些恼怒,“我已经知道错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
“周宴,你错了吗?”我问。
他愣住了。
“我当然错了……”
“你错的,不是带回一个孩子。”我打断他,“你错在,你从来没有真正尊重过我。在你和妈的眼里,我林晚,首先是周家的媳妇,是一个能生养继承人的工具,然后才是一个人。”
“我没有这么想!”他急切地辩解。
“是吗?”我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那孩子的妈妈,到底是谁?她叫什么名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她又是怎么……去世的?”
一连串的问题,像一把把尖刀,戳破了他伪装的平静。
他张了张嘴,眼神躲闪,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看,”我收回目光,重新拿起棉签,轻轻擦拭着瓶身上的纹路,“你甚至不愿意对我说一句真话。”
那只元青花大罐,器型雄浑,胎体厚重,青花发色浓艳,上面画着“萧何月下追韩信”的图样。这件瓷器当年出土的时候,碎成了上百片,是我师父带着我,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才把它一点点拼凑修复起来。
师父说,破镜难圆,但碎瓷可以。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和技艺,就能让它恢复如初,甚至因为有了金缮的痕ur,而变得独一无二。
可人心呢?
人心碎了,还能用什么来补?
那天晚上,周宴喝得酩酊大醉才回来。
他没有回书房,而是直接冲进了我的卧室。
他满身酒气,眼睛通红,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他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嘴里反复地念叨着:“林晚,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为什么……”
我被他晃得头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你放开我!”我用力推他。
他不但没放,反而把我死死地摁在床上。
那一瞬间,我闻到了他身上除了酒气之外,还夹杂着另一股陌生的、属于女人的香水味。
很淡,却像一根刺,瞬间扎进了我的心脏。
我肚子里所有的恶心和愤怒,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抓起床头的台灯,用尽全力朝他头上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闷响。
世界安静了。
周宴捂着流血的额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神里有震惊,有愤怒,还有一丝……狼狈。
我撑着床坐起来,剧烈地喘息着,手脚冰凉。
“滚出去。”我指着门口,声音因为后怕而微微颤抖。
他看了我很久,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摔门而去。
那一夜,我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我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家,我可能……待不下去了。
第3章 旧梦重燃
额头的伤,让周宴在家里消停了好几天。
何丽云看到他额角贴着的纱布,只是冷冷地瞥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
她大概觉得,夫妻之间的小打小闹,只要不出人命,都不算什么大事。更何况,在她眼里,我肚子里怀着周家的“金孙”,周宴理应让着我。
这个家里,唯一真正关心周宴伤势的,竟然是安安。
他会悄悄地站在书房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周宴招呼他进去,他才迈着小步子挪过去,仰着头,小声问:“爸爸,你还疼吗?”
周宴摸着他的头,脸上露出难得的、真实的温柔。
“不疼了,安安真乖。”
那一刻,他们看上去才像一对真正的父子。
而我,像个局外人。
那晚闻到的香水味,像一根拔不出来的刺,梗在我的心口。
我知道,那个“生病去世”的女人,一定没有真的“去世”。
周宴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他开始频繁地躲着我接电话,手机也设置了新的密码。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道,一个男人变了心,就像咳嗽一样,是根本藏不住的。
我没有去查,也没有去问。
我只是默默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我把工作室里那些珍贵的修复工具和资料,分门别类地打包。把一些不常用的书籍,寄回了我父母家。
我甚至开始留意市面上正在出租的小户型公寓。
我不知道自己能在这个家里忍耐多久,但我必须为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找好退路。
转机,发生在一个周末的下午。
那天,周宴陪何丽云去参加一个慈善拍卖会,家里只有我和安安,还有保姆张嫂。
我在工作室待了一天,傍晚回到家,发现安安发烧了。
孩子的小脸烧得通红,浑身滚烫,蔫蔫地躺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我立刻让司机备车,带他去医院。
挂号,化验,诊断是急性流感,需要住院观察。
我给周宴打电话,打了三遍,都无人接听。打给何丽云,她倒是接了,语气很不耐烦:“什么事?我这边正忙着呢。”
“妈,安安发烧住院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她不悦的声音:“怎么这么不小心?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在医院看着,我跟周宴忙完就过去。”
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站在医院嘈杂的走廊里,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
这就是他们视若珍宝的“周家血脉”,生病了,也不过是让他们觉得“不小心”,耽误了他们的正事。
我安顿好安安,给他办了住院手续。
孩子大概是烧糊涂了,一直攥着我的衣角不肯松手,嘴里迷迷糊糊地喊着:“妈妈……妈妈……”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柔软地触碰了一下。
我坐在他床边,用温水浸湿了毛巾,一遍遍地给他擦拭额头和手心。
半夜,他烧得更厉害了,开始说胡话。
“妈妈……别走……我怕……”
“妈妈……我想你……”
他小小的身体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眼角渗出泪水,看上去可怜极了。
我叹了口气,俯下身,轻轻拍着他的背,学着小时候我妈妈哄我的样子,哼起了不成调的摇篮曲。
他渐渐安静下来,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就在我以为他睡熟了,准备起身去倒杯水的时候,他忽然又开口了,声音清晰了许多。
他说:“妈妈说,她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一直看着我。”
我浑身一僵。
他又说:“她说,让我乖乖听爸爸的话,等她回来接我。”
等她回来接我……
所以,那个女人,根本没有死。她只是把他暂时寄养在了这里。
而周宴,我的丈夫,从头到尾,都在对我撒谎。
何丽云和周宴,是第二天才出现在医院的。
何丽云提着一个名牌保温桶,里面是她让厨房炖的鸽子汤。她看了一眼安安,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已经退烧了,便把汤交给张嫂,对我说道:“你在这守了一夜,也累了,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张嫂就行了。”
她的语气,听上去是在关心我,但我知道,她更关心的是我肚子里的孩子。
周宴跟在她身后,一脸的歉意和疲惫。
“对不起,昨晚手机静音了,没听到。”他解释道。
我看着他,没说话。
他的西装外套上,有一个很浅的、口红的印子,就在领口的位置。颜色很淡,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是一个很温柔的豆沙色。
不是我的。
我忽然觉得很累,是一种从心底里泛出来的、无边无际的疲惫。
我不想再跟他们演戏了。
“我先回去了。”我拿起自己的包,转身就走。
周宴想追上来,被何丽云一个眼神制止了。
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开车去了我的工作室。
我打开电脑,登录了周宴的私人邮箱。
密码是他的生日,加上他初恋女友名字的缩写。
那个女人的名字,叫孟晴。
这件事,还是我结婚前,从周宴的一个发小那里听来的。他们说,孟晴是周宴的白月光,两人爱得轰轰烈烈,后来因为何丽云的强烈反对,才被迫分手。孟晴一气之下,出了国,从此杳无音信。
我一直以为,那都过去了。
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了。
邮箱里,未读邮件只有一封,是昨天半夜发来的。
发件人,就是孟晴。
邮件里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像是在一个高级餐厅的包厢里。周宴坐在沙发上,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听身边的人说话。他额头上还贴着纱布,但脸上却带着笑,是我许久未曾见过的、那种发自内心的松弛和愉悦。
而他的身边,依偎着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眉眼弯弯,笑得温柔又恬静。她的头轻轻靠在周宴的肩膀上,一只手还亲昵地搭在他的手臂上。
她就是孟晴。
而她的另一只手,正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
她也怀孕了。
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原来,昨晚的慈善拍卖会,只是一个幌子。他真正去见的,是她。
原来,那个陌生的香水味,是她的。
原来,那个浅浅的口红印,也是她的。
原来,他对我所有的愧疚和讨好,都只是因为,他要为他心爱的女人和他们即将出生的孩子,铺平道路。
而我,和安安一样,都只是他们计划里,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
我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笑了。
我把照片保存下来,转发到了我自己的手机上。
然后,我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是我师兄,一个很厉害的私家侦探。
“师兄,”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帮我查个人。”
第4g章 惊天骗局
师兄的效率很高。
不到三天,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就发到了我的邮箱里。
报告里,清清楚楚地写着孟晴回国后的所有行踪。
她没有死,也没有生什么重病。她只是在国外待不下去了,想回来。而她为自己回国准备的最大的筹码,就是安安,和她肚子里那个即将出生的孩子。
报告里还有几张偷拍的照片。
照片里,周宴和孟晴一起逛母婴店,一起去产检,甚至在医院的走廊里拥抱。他们看上去,才像一对真正恩爱的夫妻。
而最让我触目惊心的,是报告的最后一页。
那是一份周宴名下资产的转移记录。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他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将名下大部分的动产和股份,都转移到了一个海外的信托基金里。
而那个基金的受益人,是孟晴。
我的心,一瞬间凉到了底。
他这是在为他们的“新生活”,做准备。
他打算掏空周家,然后和他的白月光,远走高飞。
我不知道何丽云知不知道这件事。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周宴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
他选择了他和孟晴的爱情,而抛弃了我,抛弃了周家,甚至抛弃了他自己的亲生儿子,安安。
我把那份报告,连同那张照片,一起打印了出来,放进包里。
然后,我像往常一样,去医院接安安出院。
孩子大病一场,瘦了一圈,精神却好了很多。看到我,他怯生生地叫了声:“阿姨。”
我“嗯”了一声,蹲下身,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
“我们回家。”我说。
回去的路上,安安一直很沉默。
快到家的时候,他突然小声地问我:“阿姨,爸爸……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我的心猛地一抽。
我转过头,看到他低着头,小手不停地绞着衣角,眼圈红红的。
“为什么这么问?”
“我听到奶奶打电话了。”他带着哭腔说,“奶奶说……说爸爸是坏蛋,要带着别的阿姨跑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我只能伸出手,把他小小的身体揽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不会的,”我听见自己用一种连自己都不信的语气,安慰着他,“爸爸只是……太忙了。”
那天晚上,周宴没有回来。
第二天,也没有。
第三天,何丽云接到了警方的电话。
电话里说,在郊区的一段盘山公路上,发现了一辆烧毁的汽车。车牌号,是周宴的。
车里,有两具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经过初步的DNA比对,怀疑死者,就是周宴和孟晴。
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正在客厅里陪安安拼图。
何丽云握着电话,身体晃了晃,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倒在沙发上。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脸色惨白如纸。
我放下手里的拼图,走到她身边,从她手里拿过电话。
电话那头的警察还在说着什么,但我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死了?
就这么……死了?
我下意识地看向师兄发给我的那份资产转移记录。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个“意外”发生的前一天,全部完成了。
一场车祸,一场大火,烧掉了所有的证据,也烧掉了周宴和孟晴在国内的所有身份。
从此以后,他们就可以用新的身份,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花着周家的钱,过上他们梦寐以求的“神仙日子”。
好一招金蝉脱壳。
好一个惊天骗局。
周家的天,塌了。
何丽云一夜之间,白了半边头发。她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就这么死了,她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关系,要求警方彻查。
但结果,都是一样。
现场没有刹车痕迹,初步判定是意外。两具尸体的DNA,也和周宴、孟晴高度吻合。
所有人都相信,这是一场不幸的意外。
只有我知道,这不是意外。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死亡”。
葬礼办得很低调。
来吊唁的人不多,大多是周家的亲戚和生意上的一些伙伴。
他们看着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的我,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可怜啊,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周家这下可怎么办?唯一的儿子没了,就剩下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
我站在那里,听着这些窃窃私语,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场演给我看的、荒诞的戏剧。
何丽云在葬礼上哭得几度昏厥。
我不知道她的眼泪里,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或许,她是真的伤心。伤心的不是失去了儿子,而是失去了她精心培养了三十年的继承人,失去了周家未来的希望。
葬礼结束后,她把我叫到书房。
她看上去比前几天更苍老了,眼神浑浊,充满了血丝。
“林晚,”她看着我,声音沙哑,“现在周家,就剩下我们孤儿寡母了。”
我没说话。
“周宴没了,但周家的产业不能倒。”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股权文件,“这是周宴留下的所有股份,现在,我把它都转给你。”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我平坦的小腹上。
“你肚子里的,是周家唯一的嫡孙。以后,你就是周氏集团最大的股东。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安安,必须由你亲自抚养。等他长大,你要把公司交给他。他是周宴唯一的儿子,是周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我看着她,终于明白了她所有的盘算。
周宴的“死”,对她来说,或许是一场灾难,但她却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解决方案。
她要用我肚子里的孩子,来稳住我。再用我,来扶持安安上位。
她要确保,周家的江山,永远姓周。
好一个精明的老太太。
只可惜,她算错了一件事。
我,林晚,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我从包里,拿出了那份打印好的调查报告,和那张周宴与孟晴的合照,轻轻地,放在了她面前。
“妈,”我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平静地开口,“我们,谈谈吧。”
第5章 快刀斩乱麻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何丽云死死地盯着桌上的那几张纸,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她的脸色,从煞白,到铁青,再到最后的一片死灰。
她引以为傲的冷静和自持,在那些白纸黑字的证据面前,土崩瓦解。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抬起头,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在您和您的好儿子,把我当傻子一样蒙在鼓里的时候。”我淡淡地说。
她闭上眼睛,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良久,她才重新睁开眼,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震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怨恨。
“那个孽子!”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早该知道,他为了那个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在怨恨周宴的背叛,却丝毫没有反思过,是她自己一手造就了今天的局面。
如果不是她当年的强势干涉,周宴和孟晴或许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如果不是她对“血脉”近乎偏执的执念,安安也不会被当成一个工具,送到这个家里来。
如果不是她对我的轻视和掌控,我也不会在沉默中,一步步走到今天。
“妈,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把桌上的文件,往她面前又推了推,“现在,我们该谈的,是怎么解决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毕竟是执掌周家多年的何丽云,短暂的失态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商场上的那种果决和狠辣。
“你想要什么?”她问,目光重新变得锐利,“钱?还是周家女主人的位置?只要你把这些东西烂在肚子里,把安安抚养成人,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我甚至可以立下遗嘱,我死后,我名下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这样,总够了吧?”
她以为,我拿出这些,是为了和她谈判,为了索要更多的好处。
她还是不懂我。
我摇了摇头。
“妈,您错了。我什么都不要。”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棵高大的银杏树。秋风乍起,金黄的叶子,簌簌地往下落。
“我只要离开这里。”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炸雷,在何丽云的耳边响起。
“你说什么?”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离开?你要去哪?你肚子里还怀着周家的孩子!”
“他是我的孩子。”我转过身,一字一句地纠正她,“在我决定生下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只属于我林晚一个人,和你们周家,再无关系。”
“你敢!”何丽云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林晚,你别忘了,你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周家给你的!你想带着我的孙子走,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妈,您别激动。”我平静地看着她,“您觉得,如果我把这些东西,交给媒体,或者交给公司的董事会,会怎么样?”
我指了指桌上的那份资产转移记录。
“周氏集团的继承人,为了一个女人,卷走了公司大半的流动资金,然后‘意外身亡’。您说,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周氏的股价,会跌停多少天?”
“您苦心经营了一辈子的商业帝国,会不会就此,毁于一旦?”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精准地扎在她的要害上。
何丽云的身体晃了晃,脸色变得比刚才还要难看。
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愤怒、不甘,还有一丝……恐惧。
她怕了。
她怕我这个她从来没放在眼里的儿媳妇,会成为摧毁她一切的导火索。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很简单。”我重新坐回她对面,拿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
“第一,我和周宴离婚。既然他已经‘死’了,那这份协议,就需要您作为他的直系亲属,代为签字。离婚的理由,就写感情破裂。”
“第二,我净身出户。周家给我的所有东西,包括这栋房子,车子,还有您之前给我的那些股份,我分文不取。我只带走我自己的东西。”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顿了顿,迎上她复杂的目光,“安安,我不能养。”
“为什么?”何丽云脱口而出,“他只是个孩子,他是无辜的!”
“正因为他无辜,我才不能养他。”我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妈,您真的觉得,让他留在这个充满谎言和算计的家里,对他是一件好事吗?”
“您会把他当成周宴的替代品,把他培养成下一个您希望的继承人。您会把对周宴的失望和怨恨,不自觉地投射到他身上。而我,”我自嘲地笑了笑,“我看着他那张酷似周宴的脸,我没办法做到心无芥蒂。我们之间,永远会隔着他那个自私的父亲,和他那个处心积虑的母亲。”
“这对一个孩子来说,太残忍了。”
“把他送到一个干净、简单的环境里,让他像一个普通孩子一样长大,或许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何丽云沉默了。
我的话,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内心深处那些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阴暗。
她看着我,眼神变了又变。
许久,她才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我老了……”她喃喃地说,“我斗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我知道,她妥协了。
我在离婚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何丽云拿起笔,手抖了半天,最终也签了下去。
签完字的那一刻,我感觉压在心头三年的一块巨石,终于被搬开了。
我从未感到如此轻松。
离开书房前,我把那份调查报告和照片,当着她的面,放进了碎纸机。
“妈,”我最后看了她一眼,“从今往后,周宴是死是活,是富贵还是潦倒,都与我无关。我只希望,您能记住今天说的话。”
“我们,两不相欠。”
第6章 尘埃落定
我用了一天的时间,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除了我自己的衣服,和工作室里那些宝贝工具,这个家里,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属于我的痕迹。
我走的时候,何丽云没有出来送我。
张嫂帮我把最后一个箱子搬上车,红着眼圈对我说:“太太……不,林小姐,您……多保重。”
我点点头,对她说:“张嫂,你也保重。”
车子开出周家大宅的铁门时,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了站在二楼窗边的安安。
他小小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的车越开越远。
我们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防弹玻璃,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疼了一下。
但我没有回头。
有些路,一旦选择了,就只能往前走。
两天后,我去了福利院。
我没有以周家的名义,而是用我自己的积蓄,匿名给福利院捐了一大笔钱,足够支付安安未来所有的生活费和学费,直到他成年。
我还单独给他设立了一个信托基金。等他十八岁的时候,就可以得到这笔钱。不多,但足够他安身立命。
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办完手续,院长带我去了安安的宿舍。
他和一个差不多大的小男孩住一个房间,房间不大,但很干净。墙上贴着卡通贴纸,他的小床上,放着那个旧奥特曼。
他正在和那个小男孩一起玩积木,两个人笑得很开心。
看到我,他愣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有些拘谨地叫了声:“阿姨。”
那个小男孩好奇地打量着我。
“阿D,这是来看你的阿姨吗?”
安安摇了摇头,小声说:“不是,是……是以前家里的阿姨。”
以前家里的阿姨。
这个称呼,让我心里五味杂陈。
也好。
忘掉那些不愉快的过去,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我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
“安安,以后要在这里好好生活,听老师的话,和小朋友好好相处,知道吗?”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阿姨以后……还会来看我吗?”他小声地问,眼神里带着一丝期盼。
我沉默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来看他,就意味着要重新揭开那些伤疤,把他再次拉回那个复杂的过去。
不来看他,又显得太过残忍。
最终,我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
“安安,你要记住,你是一个很好、很乖的孩子。无论在哪里,你都值得被爱。”
说完,我站起身,狠下心,转身离开。
我没有再回头。
我怕我一回头,就再也走不了了。
走出福利院的大门,阳光刺得我眼睛有些发酸。
我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天空。
天很蓝,云很白。
一切,都结束了。
也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我回到了老城区的那条小巷,回到了我的工作室。
我把这里重新打扫了一遍,把那些打包好的工具,一件件地拿出来,摆放回原位。
当我的指尖再次触碰到那些冰凉而熟悉的器物时,我的心,才终于落回了实处。
这里,才是真正属于我的地方。
我脱下高跟鞋,换上舒适的平底布鞋。脱下那些昂贵的、束缚身体的套装,换上宽松的棉麻长裙。
我给自己煮了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卧上一个荷包蛋,撒上翠绿的葱花。
我吃得很慢,很香。
这是我三年来,吃得最踏实的一顿饭。
晚上,我躺在工作室二楼那张小小的木板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和巷子里偶尔传来的猫叫。
我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感受着那个小生命在我的身体里,安然地沉睡。
“宝宝,”我轻声说,“从今天起,就只有我们两个了。”
“妈妈会努力,给你一个温暖、安宁的家。”
那一夜,我睡得格外香甜。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我跟着师父,在工作室里,修复那件“萧何月下追韩信”的元青花大罐。
阳光正好,师父一边打磨着一块碎片,一边对我说:“小晚啊,记住,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完美无缺的。有裂痕,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去面对,不敢去修补。”
“修补好了,它就不再是原来的它了。它会带着伤痕,变得更坚韧,也更独一无二。”
梦醒时,天光大亮。
我看着窗外被雨水洗刷得干干净净的青石板路,忽然就明白了师父当年的话。
人生,就像一件瓷器。
难免会磕磕碰碰,出现裂痕。
有些人选择用谎言去遮盖,有些人选择用利益去粘合。
而我,选择打碎它。
然后,再亲手,把自己,一片一片地,重新拼凑起来。
第7章 新生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
它悄无声息地,抚平了过去所有的褶皱。
转眼,三年过去了。
我的女儿,念念,已经快三岁了。
她长得很像我,特别是那双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像两弯月牙儿,清澈又明亮。
她是个活泼好动的小姑娘,每天都像个小陀螺一样,在工作室里跑来跑去。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搬个小板凳,坐在我旁边,看我修补那些瓶瓶罐罐。
她会奶声奶气地问我:“妈妈,这个碎了,你还能把它变好吗?”
我就会笑着告诉她:“能呀,只要有耐心,一切都能变好。”
我的工作室,现在已经小有名气。
我不再只接一些博物馆或者大收藏家的活儿。更多的时候,我帮街坊邻里,修补一些他们珍爱的、有特殊意义的旧物。
一个摔碎了的、奶奶传下来的陪嫁碗。
一个磕掉了一角的、孩子小时候用的陶瓷杯。
……
这些东西,在别人眼里,或许一文不值。但对它们的主人来说,却承载着无法替代的记忆和情感。
每当看到他们拿到修复好的器物时,脸上露出的那种惊喜和感激的表情,我都会觉得,自己的工作,充满了意义。
我的生活,简单、平静,也充满了烟火气。
早上,我会牵着念念的小手,去巷子口的早点铺,吃一碗热气腾fen的豆腐脑,配两根刚出锅的油条。
上午,我在工作室里忙活,念念就在一旁自己玩,或者跟着隔壁王奶奶家的那只老猫,满院子地跑。
下午,我会带着她去附近的公园,看鸽子,放风筝。
晚上,我会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等她睡着了,我再就着一盏台灯,继续我的工作。
日子过得不富裕,但很安心。
关于周家,关于周宴,那些人和事,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遥远得有些不真实。
我再也没有和何丽云联系过。
听说,周氏集团在那次“意外”之后,股价大跌,元气大伤。何丽云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渐渐地退居幕后,公司交给了职业经理人打理,早已不复当年的辉煌。
至于周宴和孟晴,我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或许,他们正花着那些不义之财,在世界的某个角落,过着他们想要的“幸福生活”。
又或许,激情褪去,生活的琐碎和彼此的算计,早已将那份所谓的“真爱”,消磨得一干二净。
但那都与我无关了。
我只是偶尔,会想起安安。
我没有再去福利院看过他。我怕我的出现,会打扰他平静的生活。
我只是每年,都会以一个“热心市民”的名义,给福利院寄去一些适合他那个年纪看的书,和一些玩具。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收到,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这只是我的一点,小小的私心。
我希望他能多读书,能明事理,将来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不要像他的父亲。
去年冬天,我接到了福利院院长的电话。
她在电话里,很开心地告诉我,安安被一对很有爱心的夫妇收养了。
那对夫妇,是一所大学的老师,没有自己的孩子。他们很喜欢安安,说他聪明、懂事,虽然有些内向,但心地特别善良。
“他们会带他去一个新的城市生活。”院长在电话那头说,“林小姐,谢谢您。您给了这个孩子,一次重生的机会。”
挂了电话,我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飘飘扬扬的雪花,眼眶有些湿润。
真好。
这样,真好。
我们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开始了新的生活。
那些过往,就让它像这冬日的雪一样,悄无声息地,覆盖一切,然后,在春暖花开的时候,融化得无影无踪。
第8章 遥远的的回响
念念四岁生日那天,我带着她去了一趟景德镇。
我想让她看看,那些美丽的瓷器,是怎么从一抔普通的泥土,经过烈火的淬炼,变成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
我们在古窑民俗博览区待了一整天。
念念对什么都好奇,拉着我的手,问东问西。
“妈妈,为什么这个碗是蓝色的?”
“妈妈,为什么这个瓶子上有龙?”
我耐心地,一一为她解答。
傍晚,我们坐在一家小店里,吃着当地特色的碱水粑。
店里的电视上,正在播放一档国际新闻。
新闻里说,某国警方近日破获了一起特大华人洗钱案,涉案金额高达数亿。主犯是一对华人夫妇,他们利用海外信托基金,常年进行非法资金转移。
画面上,出现了那对夫妇被警方从一栋豪宅里带出来的画面。
他们戴着手铐,脸上罩着黑布,看不清样貌。
但只是一眼,我就认出来了。
那个男人,虽然胖了许多,头发也有些稀疏,但那个身形轮廓,就是周宴。
而他身边那个身材臃O、神情憔悴的女人,就是孟晴。
新闻里说,他们这些年,在国外过得并不如意。因为资金来源不明,一直受到警方的监控。他们挥霍无度,又染上了的恶习,很快就将转移出去的资产,挥霍一空。
为了维持奢侈的生活,他们开始铤而走险,最终,落得个锒铛入狱的下场。
我静静地看着电视屏幕,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波澜。
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感慨万千。
他们就像是两个我认识的、但并不熟悉的陌生人,他们的故事,与我无关。
“妈妈,你怎么不吃呀?”念念用小勺子敲了敲我的碗,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
“妈妈在看电视呢。”
“电视上有什么好看的?”她嘟着嘴说,“粑粑都要凉了。”
“好,妈妈吃。”
我低下头,继续吃我的那碗碱水粑。
味道很普通,但很踏实。
吃完饭,我们沿着昌江边散步。
江风吹来,带着一丝水汽的凉意。江对岸,灯火璀璨,映在水面上,像一条摇曳的星河。
念念已经有些困了,趴在我的背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妈妈,”她在我耳边,用梦呓般的声音说,“我今天,好开心呀。”
“妈妈也开心。”我收紧了手臂,把她小小的身体,抱得更紧了一些。
是啊,我很开心。
我拥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一份我热爱的事业,一种我想要的生活。
这就够了。
至于那些曾经的伤害和背叛,那些所谓的豪门恩怨,都像是江面上那些破碎的灯影,风一吹,就散了。
我忽然想起师父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真正的好瓷器,不是那些完美无瑕的官窑贡品,而是那些流落民间的民窑粗瓷。
它们或许不精致,不名贵,甚至带着这样那样的瑕疵。
但它们坚韧,质朴,充满了生命力。
它们被一双双粗糙的手使用着,盛过粗茶,也盛过淡饭,承载着一个普通家庭,最真实、最温暖的悲欢离合。
这,或许才是生活的本质。
不是活在别人的期待里,也不是活在虚假的繁华中。
而是脚踏实地,用心去感受每一天的阳光雨露,去珍惜身边每一个真心待你的人。
我背着念念,一步一步,走在回旅馆的路上。
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我知道,只要我们母女俩在一起,无论遇到什么,我们都能像那些经历了烈火淬炼的瓷器一样,坚韧,明亮,永不破碎。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圆满呢?或许,能守住自己的一方小小天地,能让心爱的人,在自己的羽翼下,安然长大,这本身,就是一种圆满了吧。
你们说,是吗?
来源:尘世的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