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62岁时找个老伴搭伙过日子,4年后他生病住院,继子女要我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9-30 08:27 1

摘要:我一个激灵坐起来,花了两秒钟才分清那不是梦。身边的老方睡得正沉,呼吸里带着轻微的鼾声,均匀而安稳。

电话是凌晨三点打来的。

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震动,像一只被捂住了嘴的蝉。

我一个激灵坐起来,花了两秒钟才分清那不是梦。身边的老方睡得正沉,呼吸里带着轻微的鼾声,均匀而安稳。

我摸索着按下接听键,心里咯噔一下。这个钟点,不是天大的好事,就是天塌的坏事。

“喂,是方建明的家属吗?”

对方的声音很年轻,带着一股子公事公办的冷静。

“我是。他怎么了?”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这里是市三院急诊,他突发脑梗,现在正在抢救。你们赶紧过来吧。”

脑梗。

这两个字像两颗冰冷的钉子,直直地钉进了我的脑子里。

我扭头看着身边还在熟睡的老方,不,是刚刚还在熟睡的老方。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嘴微微张着,胸口平稳地起伏。

怎么可能呢?

一个小时前,他还因为我起夜的动静醒过来,迷迷糊糊地问我要不要喝水。

我挂了电话,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老方?老方?”我推了推他。

没有回应。

我又加大了力气,“方建明!”

他的身体沉沉地躺着,像一截被水泡过的木头。我颤抖着把手指探到他的鼻下,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那一刻,我全身的血都凉了。

我胡乱地套上衣服,抓起医保卡和钱包,冲出家门。下楼的时候,腿软得像踩在棉花上,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滑。

午夜的城市空旷得让人心慌,我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医院地址时,声音都在发颤。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车窗外的路灯一盏盏向后飞逝,拉出长长的光影,像我此刻被无限拉长又揉成一团的思绪。

我和老方,是四年前搭伙过日子的。

那年我62岁,老伴走了七八年,唯一的儿子在北京安了家,一年难得回来一次。偌大的房子里,只有我和我自己的回声。

邻居张姐看我一个人实在孤单,就介绍了老方。

老方比我大三岁,退休前是仪表厂的工程师,老伴也走了,一儿一女都在本市,但各自有家,忙得脚不沾地。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公园的相亲角。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夹克,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人很清瘦,话不多,但看人的眼神很实在。

他说:“林老师,我也不绕弯子。我就是想找个人,能一块儿吃个饭,说个话,家里有点动静。我呢,会修个水管换个灯泡,也能烧几个家常菜。我名下有套两居室,退休金一个月五千多,够自己花。”

我也坦诚:“方师傅,我情况也差不多。图的不是钱,就是个伴儿。你要是觉得合适,我们可以先处处。”

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也没有什么风花雪月。我们这个年纪,要的就是个安稳。

我们就这么“处”上了。一起去菜市场买菜,为了一毛钱的差价跟小贩磨半天嘴皮子;一起去公园散步,他走不快,我就迁就他的步子;他喜欢看历史纪录片,我喜欢看家庭伦理剧,我们一人一个iPad,戴着耳机,互不干扰,但一抬头就能看见对方,心里就觉得踏实。

搭伙半年后,我搬进了他的家。我的房子租了出去,租金我存着,算是我的养老钱。我们约定,生活费一人一半,家务活一起干。

日子过得像温水,不烫,但暖和。

这四年,我们几乎没红过脸。他脾气好,我说的什么他都听着。家里的水龙头坏了,下水道堵了,我吭一声,他第二天准能修好。我血压高,他每天算着点提醒我吃药,饮食上也迁就我,做得格外清淡。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到老,直到我们其中一个先走。

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赶到医院,急诊室的走廊里灯火通明,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我一眼就看到了老方的儿子方大林,还有女儿方小燕。

方大林正焦躁地踱着步,看见我,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阿姨,你怎么才来?”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

我喘着气,顾不上计较,“你爸……老方他怎么样了?”

“还在里面抢救。”方小燕开口,眼睛红红的,声音带着哭腔,“医生说是大面积脑梗,很危险。”

我腿一软,差点没站住,幸好扶住了墙。

等待的时间,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的橡皮筋,绷得人喘不过气。

方大林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方小燕在一旁小声地哭。我坐在冰冷的塑料椅子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反复回想着一个小时前老方迷迷糊糊跟我说话的样子。

怎么一个好端端的人,说倒就倒了呢?

凌晨五点,抢救室的门开了。

一个年轻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满是疲惫。

“家属过来一下。”

我们三个人立刻围了上去。

“命是保住了,但是……”医生顿了顿,目光在我们脸上扫过,“病人右侧肢体偏瘫,还有失语症状。后续的恢复情况,要看康复治疗的效果。你们要做好长期护理的准备。”

长期护理。

这四个字像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上。

老方被推出了抢救室,转入了重症监护室。隔着厚厚的玻璃,我看到他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监护仪上跳动着红红绿绿的数字和曲线。

他那么一个爱干净、爱体面的人,现在就这么毫无尊严地躺在那里。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方大林和方小燕也趴在玻璃上,一个叹气,一个抹泪。

“爸……”方小燕哭出了声。

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从ICU出来,天已经蒙蒙亮了。

方大林去办住院手续,方小燕靠在墙上,还在抽泣。

我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燕,别太难过了。人没事就好,咱们得打起精神来。”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阿姨,”她吸了吸鼻子,“我爸……怎么会突然这样?你们晚上……没什么事吧?”

我心里一沉。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怀疑我没照顾好她爸?

我压下心里的不快,解释道:“没有,一切都跟平时一样。睡前他还好好的,谁能想到半夜会出这种事。”

“我爸身体一向硬朗,连感冒都少有。”方小燕低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我听。

我没再接话。我知道,这种时候,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在他们眼里,我毕竟是个“外人”。

方大林办完手续回来,脸色很难看。

他把一沓单子递到我面前,“阿姨,你看一下。这是抢救和住院的费用,先交了五万押金,后面每天ICU的费用就是个无底洞。医生说,等病情稳定了转到普通病房,后续还有康复治疗,那也是一大笔钱。”

我接过单子,看着上面一长串的零,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钱的事,你们别担心。”我定了定神,“我和你爸有个共同的账户,里面存了些我们平时攒的生活费,大概有七八万,先拿去用。”

这是我们搭伙时就说好的,为了应付突发情况。

方大林听了,却摇了摇头。

“阿姨,那点钱哪够啊。”他皱着眉,搓了搓手,“我的意思是,你看,你跟我爸也在一起四年了,这几年,你住在我爸的房子里,也没交房租。现在我爸病了,这个家,你是不是也该出份力?”

我愣住了。

我看着方大林,他的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直视我。

我忽然明白了。

他不是在跟我商量,他是在朝我要钱。

要我出我自己的养老钱。

“大林,”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和你爸是搭伙过日子,不是买卖。我们说好的,经济上AA制。那个联名账户里的钱,就是我们共同的抗风险基金。现在拿出来给你爸治病,是应该的。”

“但是,我自己的积蓄,那是我的养老钱。”

方小(燕)在旁边插话了,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人。

“阿姨,话不能这么说。这四年,你吃我爸的,住我爸的,我爸的退休金比你高,每个月生活费他肯定出大头。现在他倒下了,你就想把自己的钱撇得一干二净?”

我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

吃他的?住他的?

这四年,是谁一日三餐买汰烧,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是谁在他感冒发烧的时候,整夜不睡地照顾?

是谁在他和儿女闹别扭的时候,在中间调和劝解?

我住的,是他的房子没错。可我也付出了我的时间、我的精力、我的情感。这是一个家,不是旅馆!

“小燕,你这话就没良心了。”我的声音冷了下来,“这四年我是怎么照顾你爸的,你们当儿女的,自己心里没数吗?你们一个月来看他几次?除了过年过节,你们给他打过几个电话?”

方小燕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一阵红一阵白。

方大林见状,赶紧打圆场:“阿姨,你别激动。小燕也是心急,口不择言。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我爸病了,我们做儿女的肯定会管。”

“但现在情况特殊,我们手头也紧。”他话锋一转,开始诉苦,“我那小公司,今年行情不好,到处都要用钱。小燕呢,孩子刚上初中,正是花钱的时候。我们也是没办法。”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恳求。

“阿姨,你退休金稳定,又有房子收租,负担比我们小。你看,能不能先把你那边的钱拿出来应应急?就当是……借给我们的,行吗?”

借?

说得好听。

我知道,这钱只要拿出去,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我看着他们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天衣无缝。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

老方还在ICU里生死未卜,他的亲生儿女,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他后续的治疗和护理,而是怎么从我这个“外人”口袋里掏钱。

“钱的事,等你们爸从ICU出来再说吧。”我疲惫地摆了摆手,“现在最要紧的,是让他好起来。”

我不想再跟他们争论。没有意义。

接下来的几天,是漫长而煎熬的。

老方在ICU待了整整一个星期。

每天只有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我、方大林、方小燕,三个人轮流进去。

我进去的时候,会趴在他耳边,跟他说说话。

“老方,你得争气点,快点好起来。你不是还说,等天暖和了,要带我去植物园看郁金香吗?”

“你忘了?你书房里那个坏了的收音机,你拆了半天也没修好,还等着你弄呢。家里没你不行啊。”

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安静地躺着。监护仪上的数字,成了我唯一的安慰。

方大林和方小燕,每天都会来医院,但待的时间不长。他们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

“阿姨,我公司那边有个急会,我得过去一趟。”

“阿姨,孩子学校开家长会,我得去一下。”

他们来了,就是站在ICU门口看一会儿,然后就是催着我去问医生,什么时候能转到普通病房,后续的费用大概要多少。

钱,钱,钱。

他们嘴里,心里,好像只剩下这一个字。

一个星期后,老方的情况终于稳定了,转到了神经内科的普通病房。

人是清醒了,但后遗症很严重。

他右半边身子完全动不了,嘴也歪了,话说不清楚,只能发出一些“啊啊呜呜”的声音。吃饭喝水,都要靠人喂。大小便,也完全不能自理。

一个原本那么硬朗体面的人,一下子成了一个需要人二十四小时照顾的“废人”。

他受不了这个打击。

醒来后,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他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绝望。他用唯一能动的左手,不停地捶打着床沿,喉咙里发出愤怒而悲伤的嘶吼。

我看着心疼,握住他的手,眼泪也跟着掉下来。

“老方,别这样。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我陪着你,我们一起做康复,慢慢来。”

他看着我,眼泪流得更凶了。

医生说,病人情绪不稳定,对康复很不利。家属要多开导,多陪伴。

可他的家属呢?

方大林和方小燕,在得知他偏瘫失语后,来得更少了。

病房里,请了一个护工。但护工只能做最基本的工作,喂饭、翻身、换尿布。

真正贴身的照顾,还得是我来。

我每天给他擦身,按摩僵硬的肌肉,一口一口地喂他吃饭。他有时候会呛到,咳得满脸通红,我就轻轻地拍他的背。他大小便失禁,弄脏了床单,我没有一丝嫌弃,默默地给他换洗干净。

护工都说:“阿姨,你真是比亲生的还尽心。”

我苦笑一下。

我不尽心,谁来尽心?

指望他那两个孩子吗?

他们来了,也就是站着看几分钟,问一句“今天感觉怎么样”,然后就开始唉声叹气。

“爸,你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老方一听到他们说话,情绪就变得特别激动,挣扎着想坐起来,嘴里“啊啊”地叫,好像在骂人。

我知道,他心里是明白的。他是在气,气自己不争气,也气儿女不孝顺。

费用单像雪片一样飞来。

我们那个联名账户里的七万块钱,很快就见了底。

那天下午,我正在给老方喂水,方大林和方小燕一起走进了病房。

他们把老方当成了空气,径直走到我面前。

方大林开门见山:“阿姨,钱不够了。医院又在催款了。”

我放下水杯,平静地看着他:“我知道。”

“那……你看这事怎么办?”他搓着手,一脸为难。

我还没说话,方小燕抢先开了口,她的语气尖酸刻薄,像是淬了毒。

“怎么办?当然是谁住着我爸的房子,谁就该出钱!”

她指着我,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爸这套房子,现在市价少说也得两百多万。你白白住了四年,一分钱房租没给。现在我爸病了,让你出点医药费,你还推三阻四。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们早就商量好了。这医药费,你得出大头。至少,你得先拿出二十万来!”

二十万。

她可真敢开口。

我的养老钱,满打满算,也就三十来万。这是我给自己留的最后一点体面和保障。

病床上的老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突然激动起来。

他用左手死死地抓住床栏,身体剧烈地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他的儿子和女儿。

他的眼神里,有愤怒,有羞愧,还有深深的悲哀。

“你们看,你们把他气成什么样了!”我心疼地冲过去,抚摸着老方的胸口,帮他顺气。

“阿姨,你别转移话题。”方大林不为所动,语气冷硬,“我们今天来,就是要解决钱的问题。你要是拿不出钱,也行。”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我永生难忘的话。

“你就搬出那个家。我们把房子卖了,给我爸治病。”

搬出那个家。

把房子卖了。

说得多么轻巧,多么理直气壮。

我这四年来的付出,我跟老方之间那点温情,在他们眼里,就只剩下了一套房子,一堆冰冷的数字。

我看着他们俩那副吃定了我的嘴脸,再看看病床上气得浑身发抖的老方。

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愤怒,瞬间淹没了我。

我笑了。

不是苦笑,是冷笑。

我慢慢地站直了身体,擦干了眼角的泪水,看着他们。

“好啊。”我说。

我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方大林和方小燕都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我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你们说什么,我都答应。”我一字一句地说道,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最后落回到病床上的老方身上。

“你们要钱,是吗?”

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我的银行卡。

“这里面,是我所有的积蓄,三十二万七千六百块。密码是。我全都给你们。”

我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放在床头柜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是你们爸家的钥匙。我现在就搬走,房子你们随便处置,卖掉也好,租掉也好,都跟我没关系了。”

方大林和方小燕的脸上,露出了贪婪而惊喜的表情。他们以为,我这是妥协了,屈服了。

我看着他们,继续说道: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方大林迫不及待地问。

我的目光,再次看向病床上的老方。他已经不抖了,只是怔怔地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和惊恐。

我朝他安抚地笑了笑,然后转过头,看着他的一双儿女。

“从我交出钱和钥匙的这一刻起,你们的父亲,方建明先生,就完完全全地交还给你们了。”

“他的吃喝拉撒,他的康复治疗,他的日常护理,都由你们——他最亲的亲生子女,来全权负责。”

“我,林淑华,从今天起,跟他,跟你们这个家,再无任何瓜葛。”

“你们要我出钱,可以,我倾家荡产。你们要我腾房,可以,我净身出户。”

“但你们不能一边榨干我的钱,一边还要我当牛做马,免费给你们当保姆。”

“天底下,也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划破了他们虚伪的面具。

方大林和方小燕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慌乱。

“阿姨,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方小燕结结巴巴地问。

“我的意思很明白。”我冷冷地看着她,“钱和房子,我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一样东西——自由。”

“你们不是觉得我占了便宜吗?好,我现在就把所有的‘便宜’都还给你们。”

“这四年,我给他当保姆,洗衣做饭,端茶倒水。就算一个月工资三千块,四年下来,也是十四万四。我给他省了十四万多的保姆费。”

“我住他的房子,没错。但我也让这个冰冷的房子,变成了一个有热汤热饭、有人情味的家。这个价值,你们算得清吗?”

“现在,他病了,倒了。你们作为儿女,承担起你们的责任,天经地义。”

“我呢?我只是个搭伙过日子的外人。法律上,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我照顾他,是情分。我不照顾他,是本分。”

“之前,我看在四年的情分上,心甘情愿地照顾他。但是你们,把这份情分,当成了理所当然,当成了可以用来算计和压榨我的工具。”

“对不起,这份情分,现在没了。”

“钱和钥匙,就在这里。你们拿走。你们的父亲,你们自己来照顾吧。”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拿起我的布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我能感觉到,背后有三道目光在追随着我。

两道是错愕和恐慌的。

一道,是绝望和哀求的。

我没有回头。

一次都没有。

走出医院大门,正午的阳光刺得我眼睛发痛。

我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没有了消毒水的味道,只有汽车的尾气和路边小吃摊的油烟味。

这是人间的味道。

我突然觉得,浑身都轻松了。

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无比的包袱。

我没有回家,那个家,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我给我儿子打了个电话。

“妈,怎么了?”儿子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妈,你哭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方叔叔他……”

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我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良久,儿子才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妈,你别怕,我马上给你订机票,你来北京。我养你!”

“傻孩子,妈还不用你养。”我笑了,眼泪却流了下来,“妈就是心里有点堵得慌。”

“妈,你做得对。”儿子斩钉截铁地说,“对这种人,就不能心软。你把所有的东西都还给他们,也把所有的责任都还给他们。我们不欠他们的。”

“你现在在哪?先找个宾馆住下。我马上给你转点钱过去。你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一下。”

挂了电话,看着手机上收到的转账信息,我的心里,暖流涌动。

我找了一家快捷酒店住下。

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我躺在陌生的床上,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乱糟糟的。

我想起了和老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他给我修好了用了十几年的缝纫机。

他记得我不吃姜,每次做菜都会把姜挑出来。

我们一起在阳台上种的那些花,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说没有感情,是假的。

四年,就算养只猫养只狗,也有感情了,何况是个人。

可是,这份感情,太脆弱了。

在金钱和责任面前,不堪一击。

我以为我们是相濡以沫的伴侣,可在他的子女看来,我只是一个图他们家财产的保姆,一个可以随意打发和榨取的外人。

也许,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搭伙过日子,终究只是“搭伙”。

没有那一张纸的保障,所有的温情和付出,都可能在现实的风浪面前,瞬间倾覆。

第二天,我的手机被打爆了。

是方大林和方小燕轮番打来的。

我一个都没接。

他们开始给我发短信。

“阿姨,我们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快回来吧。”

“阿姨,我爸离不开你。他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阿姨,我们工作忙,实在是照顾不过来。你回来,医药费我们再想办法,行吗?”

“阿姨,你不能这么狠心啊!你跟我爸这么多年的感情,说不要就不要了?”

看着这些短信,我只觉得讽刺。

现在知道离不开我了?

现在想起我们多年的感情了?

早干什么去了?

我没有回复。

到了第三天,方大林直接找到了我住的酒店。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

他堵在我的房门口,一脸憔悴,胡子拉碴。

“阿姨,我求你了。你跟我回去吧。”他姿态放得很低,“我爸他……他不行了。不吃不喝,就拿眼睛瞪着我们。护工也喂不进去。”

“那是你们的责任。”我隔着门,冷冷地说。

“是,是我们的责任。”他急切地说,“我们知道错了。小燕也知道错了。我们不该跟你提钱的事,我们混蛋!”

他开始扇自己的耳光,啪啪作响。

“阿姨,只要你肯回去照顾我爸,钱的事,你一分都不用出。我们来想办法。我们把房子挂到中介去卖,行不行?”

我沉默了。

我不是圣人,做不到毫无波澜。

我想到了老方那双绝望的眼睛。

他这一辈子,要强了一辈子,到老了,却落得如此境地。病痛的折磨,加上子女的凉薄,足以摧毁任何一个人的精神。

如果我真的撒手不管,他可能真的就撑不下去了。

可是,回去了,又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要重新跳回那个泥潭,继续面对他那双自私自利的儿女。

我的心,像被两只手撕扯着,一边是情分,一边是尊严。

“阿姨,你开开门,我们当面谈,好不好?”方大林在门外哀求着。

我终究还是心软了。

我打开了门。

方大林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救星,差点就要跪下来。

“阿姨,你跟我去医院看看我爸吧,就当是……可怜可怜他。”

我跟着他,再次走进了那家医院。

病房里,还是那股熟悉的消毒水味。

老方躺在床上,比我走的时候,更瘦了,眼窝深陷,嘴唇干裂。

方小燕坐在一旁,眼睛肿得像核桃。

看到我进来,老方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他挣扎着,从喉咙里挤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华……华……”

他是在叫我的名字,淑华。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刷地一下流了下来。

我走到床边,握住他冰凉的手。

“老方,我回来了。”

他用尽全身力气,反握住我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了两行热泪。

方大林和方小燕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我端过床头那碗已经冷掉的粥,用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老方嘴边。

“来,张嘴,吃一点。”

他顺从地张开了嘴,像个孩子一样,把粥咽了下去。

一碗粥,很快就见了底。

方小燕见状,赶紧又去热了一碗。

那天下午,我就在病房里陪着老方。他很安静,只要我在身边,他就不吵不闹。

傍晚的时候,方大林把我请到了走廊上。

“阿姨,谢谢你。”他递给我一张银行卡,“这是你的卡,钱我们一分没动。我们商量好了,房子我们卖。不管怎么样,先给我爸治病。”

他又拿出一串钥匙。

“这是家里的钥匙。阿姨,那个家,还需要你。我们……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孝顺你和我爸。”

我没有接。

我看着他,平静地说:“大林,我可以回去照顾你爸。但是,我有几个条件。”

“您说,您说!别说几个,就是几十个,我们都答应。”

“第一,你爸的医药费、护理费、康复费,所有费用,都由你们兄妹俩承担。我不会再出一分钱。”

“没问题。”

“第二,我只是回去照顾他,以朋友的身份,或者说,以护工的身份。你们每个月,需要支付我工资。”

方大林愣住了。

“工……工资?”

“对,工资。”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们可以去打听一下,现在市场上,一个24小时照顾失能老人的保姆,月薪是多少。我不要多,就按市场价。亲兄弟,明算账。既然你们之前跟我算得那么清楚,那我们现在,也把账算清楚。”

方大林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像是吞了一只苍蝇。

“阿姨,这……谈钱就伤感情了嘛。”

“感情?”我冷笑一声,“我们之间,还有感情可谈吗?当初你们逼我拿钱、逼我搬走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伤感情?”

“我把话说明白了。你们出钱,我出力。这是一场交易。你们要是同意,我就回去。要是不同意,我现在就走。你们自己再去找个护工。”

方大林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他知道,找个护工容易,但找一个像我这样尽心尽力,还能让他爸情绪稳定的护工,比登天还难。

他咬了咬牙。

“好。阿姨,我答应你。”

“第三,”我继续说,“你们爸的这套房子,等他百年之后,怎么处置,是你们的家事,我绝不干涉。但是,只要我还照顾他一天,我就有权利住在那个房子里。你们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理由,赶我走。”

“这个是当然,当然。”方大林点头如捣蒜。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的语气变得异常严肃,“我回去照顾你爸,是看在他可怜,看在我们四年情分上。但你们兄妹俩,必须为你们之前的言行,向我,正式道歉。”

方大林涨红了脸。

让他当面道歉,比让他出钱还难受。

我没有催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走廊的尽头,方小燕也走了过来。显然,她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兄妹俩对视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挣扎。

最终,方大林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阿姨,对不起。是我们错了。我们不是人,我们混账。求你原谅我们。”

方小燕也跟着鞠了一躬,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看着他们,心里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只有无尽的悲哀。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和情分,一旦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原来的样子了。

我重新搬回了那个熟悉的家。

一切好像都没变,阳台上的花草依然茂盛,只是落了些灰尘。

也有些东西,永远地变了。

我和老方的关系,不再是搭伙过日子的伴侣。

我成了一个被雇佣的高级保姆。

我尽心尽力地照顾他,喂饭、擦身、按摩、陪他做康复。

方大林兄妹俩,也履行了他们的承诺。

他们按月把工资打到我的卡上,不多不少。医药费也总是及时缴清。

他们来看望老方的次数,比以前多了。每次来,都会带些水果和营养品,也会客气地叫我一声“林阿姨”,问我有什么需要。

我们之间,隔着一堵无形的墙。

客气,疏离,小心翼翼。

老方的身体,在我的精心照料下,有了一些起色。

他能坐起来了,左手也比以前有力了。虽然还是说不清楚话,但眼神里,多了几分神采。

天气好的时候,我会用轮椅推着他,去楼下的小花园里晒太阳。

我们会看着孩子们嬉笑打闹,看着邻居们下棋聊天。

他会用手指着什么,嘴里“啊啊”地说着,我会猜他在说什么。

“哦,你是说那棵石榴树啊,今年结果了呢。”

“你是想听那个黄鹂鸟叫吗?真好听。”

他会高兴地点点头,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很多时候,我们只是沉默地坐着。

我知道,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他明白我们现在的关系,明白他子女的所作所为。

他的眼神里,常常流露出对我的感激,和深深的愧疚。

有一次,他拉着我的手,颤颤巍巍地,在他的手心上,划了三个字。

对。不。起。

我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手背,说:“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只是,回不去了。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多久。

也许一年,也许十年。

我也没有再想过以后。

我只是在履行一份合同,一份用情分和尊严换来的合同。

每天晚上,等老方睡下后,我都会在我的日记本上,记下一笔账。

今天买了什么菜,花了多少钱。

今天的水电费是多少。

今天方大林打来了这个月的工资。

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我不想再跟这个家,有任何糊涂账。

我守着一个病人,守着一栋不属于我的房子,守着一段回不去的过往。

有时候,我也会问自己,后悔吗?

如果当初没有心软,没有回来,我现在会是什么样?

也许,我会在北京,帮儿子带带孙子,享受天伦之乐。

也许,我会用我的积蓄,去报个老年大学,或者跟团去旅游,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会有很多种可能,都比现在这样,要轻松,要自由。

但是,看着身边这个熟睡的老人,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

我又觉得,这或许就是我的宿命。

用我的后半生,去给一个薄情的世界,上一堂关于情分的课。

这堂课的代价,是我的自由。

而我得到的,或许,只是一份心安。

仅此而已。

来源:安然情感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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