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门被轻轻推开,一股混杂着北方尘土和老旧列车车厢里那种特有皂角味儿的气息,涌了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一股混杂着北方尘土和老旧列车车厢里那种特有皂角味儿的气息,涌了进来。
陈阳的父母,就站在门口,脸上是那种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和见到儿子时努力堆起来的笑。
他爸提着一个磨得发亮的旧皮箱,他妈手里是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红白蓝相间的,像揣着整个家当。
陈阳迎上去,接过行李,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
“爸,妈,快进来,累坏了吧。”
我跟在后面,脸上挂着练习了无数次的、温婉得体的笑。
“爸,妈,一路辛苦了。”
他们点点头,目光在我脸上短暂停留,随即又被陈阳拉着去看我们新布置的家。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每一寸空间都被我们用热爱填满。
墙上挂着我们旅行时的照片,阳台上的那盆兰花,是我精心侍弄了半年的,正含苞待放。
一切都显得那么温馨,那么充满希望。
晚饭,我做了一大桌子菜。
糖醋排骨,油焖大虾,清蒸鲈鱼,还有几个爽口的小菜。
厨房的灯光把每一道菜都照得油光发亮,香气像一只温暖的手,抚摸着这个小小的家。
公婆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和满足。
他们一辈子节俭,大概很少见到这样铺张的阵仗。
饭桌上,陈阳不停地给他们夹菜,嘘寒问暖。
我看着他,心里是柔软的。
这个男人,平日里有些沉默寡言,但在父母面前,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那种纯粹的孝顺,是我最初爱上他的原因之一。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饭后,我收拾碗筷,陈阳把我拉到厨房,关上了门。
水槽里,水哗哗地流着,冲刷着油腻的盘子。
他背对着我,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在说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老婆,跟你商量个事。”
我擦了擦手上的泡沫,笑着说:“什么事这么神秘?”
他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是一种混合了恳求、严肃和一丝不易察qPCR的愧疚。
“我爸妈……他们……你知道的,苦了一辈子,最见不得浪费。”
我点点头,“我知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我以为他要叮嘱我做饭的分量。
但他接下来说的话,却像一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了下来。
“从明天开始,每天做饭,都做新的,做他们爱吃的。”
“然后呢?”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然后……剩下的饭菜,你别倒。”
他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像蚊子哼。
“你吃。”
厨房里一瞬间安静得可怕,只剩下水龙头里单调的水流声。
我以为我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爸妈在这里的这几天,你就吃剩饭剩菜。”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为什么?”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们看到饭菜没剩下,会觉得我们做得刚刚好,不浪费。看到有剩菜,又会心疼。但如果他们知道,剩菜我们都吃了,一点没扔,他们心里就踏实了。他们会觉得,我们日子过得仔细,会放心。”
这个逻辑,像一根生锈的针,扎进我的脑子里。
荒谬,且冰冷。
“那……你呢?”我问。
“我当然要陪他们吃新的。不然他们会怀疑的。”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五年的男人,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他的脸在厨房昏黄的灯光下,一半明,一半暗。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看不透他的心。
“就七天,老婆,就七天。委屈你了。等他们走了,我给你买你最爱吃的蛋糕,给你买新衣服,好不好?”
他走过来,想抱抱我。
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撞在冰冷的冰箱上。
那股寒意,顺着我的脊椎,一路爬上我的头皮。
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我只是沉默地,把剩下的碗,一个一个,洗得干干净净。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背对着他。
他身上的气息,曾经让我无比安心,此刻却像一道无形的墙,把我们隔开。
我能感觉到他小心翼翼的呼吸,能感觉到他想伸过来又缩回去的手。
我闭着眼睛,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委屈吗?
当然。
凭什么?
就因为我是儿媳妇?
愤怒吗?
也有。
他怎么能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
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
原来,在这个家里,在他的心里,我和他的父母之间,有一条清晰的界线。
他们是需要被小心翼翼呵护的珍宝。
而我,是可以被牺牲的,可以被委屈的,那个“自己人”。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斑。
我走进厨房,打开冰箱。
昨晚的糖醋排骨,酱汁已经凝固成暗红色的油脂。
油焖大虾的虾壳,也失去了鲜亮的光泽。
清蒸鲈鱼的鱼肉,变得有些干硬。
我把它们放进微波炉。
“叮”的一声,像一声无奈的叹息。
公婆和陈阳起床了。
我端着热好的剩菜,坐在餐桌的一角。
陈阳正在厨房里忙碌,给公婆煮着热腾腾的鸡蛋面,荷包蛋煎得金黄,边缘带着一圈漂亮的焦边。
香气飘过来,钻进我的鼻子里。
婆婆看到我碗里的菜,愣了一下。
“哎呀,怎么吃这个?早上吃太油腻了。”
我挤出一个笑。
“妈,没事,倒了可惜。我早上就爱吃口重一点的。”
陈阳端着面出来,顺势接话:“是啊妈,她就这口味,跟咱们不一样。”
他把两碗面,小心地放在公婆面前,甚至没看我一眼。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透明人。
不,比透明人还糟。
我是一个道具,一个用来证明这个家“勤俭节约”的道具。
我低着头,用筷子戳着碗里已经不复酥脆的排骨。
那股甜腻的酱汁味,混着微波炉加热后特有的水汽味,在我的口腔里弥漫开来。
我咽下去的,仿佛不是食物,而是一块块冰冷的石头。
接下来的几天,就像一场精心编排的默剧。
我每天变着花样,给公婆做他们喜欢吃的菜。
红烧肉,炖排骨,酱肘子。
每一顿,都丰盛得像过年。
而我,则守着我的那份剩菜。
第一天的剩菜,第二天吃。
第二天的剩菜,第三天吃。
有时候剩得多,就吃两顿。
冰箱里,永远有一层,是专门留给我的。
那些盘子和碗,像一个个小小的囚笼,关着那些失去灵魂的食物。
也关着我。
我开始变得沉默。
饭桌上,他们聊着家乡的旧事,聊着陈阳小时候的趣闻。
我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地笑一笑。
我的味蕾,好像也变得迟钝了。
再香的味道,飘到我这里,都隔着一层膜。
我能闻到,却感受不到那种幸福的暖意。
我的世界,只剩下剩菜的味道。
那种反复加热后,油脂和蛋白质分解的,略带酸腐的,疲惫的味道。
到了第四天,我有些撑不住了。
那天中午,我做了婆婆念叨了好几天的酸菜鱼。
雪白的鱼片,漂浮在金黄色的汤里,上面撒着一层鲜红的干辣椒和翠绿的香菜。
那股酸爽辛辣的香气,霸道地占据了整个屋子。
我咽了咽口水,胃里一阵抽搐。
我给自己盛了一碗前一天的炒青菜和米饭。
青菜已经蔫了,颜色也变成了暗沉的黄绿色。
我夹起一筷子,放进嘴里。
一股说不出的味道,让我一阵反胃。
我放下筷子,冲进了卫生间。
趴在马桶上,我吐得昏天黑地。
胃里空了,只剩下酸涩的胆汁。
我扶着墙,站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蜡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眼睛里,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像蒙了一层灰。
这才几天?
我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陈阳敲了敲门。
“老婆,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打开门,看着他。
他的脸上,有关切,但更多的,是紧张。
他怕我闹,怕我在这场戏里,中途罢演。
“没事,可能有点着凉。”我淡淡地说。
他松了口气的样子,刺痛了我。
“那你休息一下,我来收拾。”
他扶着我,回到卧室,给我盖好被子。
他的手,很温暖。
但那份温暖,却无法传递到我的心里。
我的心,已经凉了。
躺在床上,我能听到客厅里,公婆压低声音的询问,和陈阳轻描淡写的回答。
“没事,就是累着了,让她歇会儿。”
没有人再提起我为什么会吐。
仿佛那盘蔫掉的青菜,和我苍白的脸,都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插曲。
我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头。
我开始失眠。
夜里,陈阳睡得很沉,呼吸均匀。
我却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变得异常敏锐。
我能听到冰箱压缩机启动的嗡嗡声。
那里,放着明天要属于我的食物。
我能闻到空气中,还残留着白天饭菜的香气。
那香气,像一个幽灵,在我身边飘荡,嘲笑着我的卑微。
我想起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
那时候,我们都很穷。
住在城中村,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
夏天没有空调,只有一台吱呀作响的旧风扇。
冬天没有暖气,我们把所有的衣服都盖在身上。
但那时候,我们是快乐的。
我们会为了省钱,买一根法棍,分着吃好几天。
我们会为了庆祝发工资,去吃一顿十几块钱的麻辣烫,还要把汤都喝干净。
那时候,就算吃糠咽菜,只要能在一起,心里也是甜的。
可现在呢?
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稳定的工作。
我们再也不用为了一顿饭发愁。
可我,却要吃剩饭了。
而且,是以爱的名义。
多么讽刺。
我开始怀疑,我们的爱情,是不是也像那些剩菜一样,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中,变了质,走了味。
第五天,发生了一件事。
那天晚上,我照例在厨房里热我的晚饭。
是中午的红烧茄子和炒豆角。
婆婆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苹果。
“孩子,我看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水果,来,吃个苹果。”
她把苹果递给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怜爱。
我接过苹果,冰凉的,沉甸甸的。
“谢谢妈。”
她没走,看着我把剩菜从微波炉里拿出来。
“怎么又吃这个?”她皱起了眉头。
“中午做得多了点,倒了浪费。”我重复着那套已经说得麻木的说辞。
她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她走到我身边,拿起我的碗,用筷子夹了一点茄子,放进嘴里。
然后,她的脸色就变了。
“这……这都馊了啊!”
她猛地把菜吐到垃圾桶里。
“陈阳!你给我过来!”
婆婆的声音,尖锐而愤怒,划破了客厅里的欢声笑语。
陈阳跑进来,看到他妈妈铁青的脸,一下子慌了。
“妈,怎么了?”
“怎么了?你让媳妇天天就吃这个?这菜都坏了,你想让她吃出病来吗?”
婆婆指着我的碗,手都在发抖。
我愣住了。
我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为我说话的,竟然是她。
是我以为的,这场荒诞剧的“受益者”。
陈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妈,不是……是她自己要吃的,她说不能浪费……”
“放屁!”
婆婆很少说脏话,这一下,把我们都震住了。
“她是你媳妇,不是你家捡来的!有这么糟蹋人的吗?我们是老了,是穷怕了,可见不得浪费,但我们不是老糊涂!我们分得清好歹!你让我们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让她在背后吃这些馊了的饭菜,你这是孝顺我们,还是在打我们的脸?”
婆婆越说越激动,眼圈都红了。
“我们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这么对待自己媳enta的!你要是这么对她,我们明天就走!就当你没我们这两个爹妈!”
厨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公公也闻声赶来,站在门口,脸色凝重。
陈阳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看着婆婆,这个瘦小的,一辈子都在为家庭操劳的女人。
她的背有些驼了,头发也花白了。
但那一刻,在我的眼里,她的形象,无比高大。
她不是不懂,她只是被儿子营造的假象蒙蔽了。
当她发现真相的时候,她的愤怒,她的维护,比任何人都要来得猛烈。
那天晚上,那碗馊了的茄子,被倒掉了。
陈阳重新给我下了一碗面。
还是荷包蛋面,跟我之前闻到的,一模一样的香。
他把面端到我面前,不敢看我的眼睛。
“老婆,对不起。”
我没有说话。
我只是拿起筷子,默默地吃面。
面条很筋道,汤很鲜。
荷包蛋煎得恰到好处,咬一口,溏心的蛋黄就流了出来。
很香,很好吃。
但我却吃得泪流满面。
眼泪一滴一滴,掉进碗里,和汤混在一起。
咸的,涩的。
这碗迟来的面,温暖了我的胃。
却再也暖不回我的心。
有些裂痕,一旦产生,就很难愈合了。
第六天,家里的气氛很尴尬。
公婆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前几天的笑容。
他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愧疚和心疼。
看陈阳的眼神,则是失望和责备。
陈阳一整天都闷闷不乐,几次想跟我说话,都被我避开了。
我不是在赌气。
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谅他吗?
我做不到。
指责他吗?
看着他父母那两张愁苦的脸,我又于心不忍。
我像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里,外面的人想进来,我却只想一个人待着。
那天,我没有再做大鱼大肉。
就做了简单的三菜一汤。
西红柿炒鸡蛋,醋溜土豆丝,炒了个青菜,做了个紫菜蛋花汤。
很家常,很普通。
饭桌上,没有人说话。
每个人都只是低头吃饭。
我第一次,和他们吃着一样的饭菜。
但我却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遥远。
晚上,我躺在床上,假装睡着了。
陈阳轻轻地躺在我身边,他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很轻,却像一块巨石,压在我的心上。
他在黑暗中,低声说。
“老婆,我知道我错了。”
“我只是……我只是太怕了。”
“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家里有多穷。”
“有一年发大水,地里的庄稼全淹了。家里一粒米都没有。”
“我爸妈,就去挖野菜,捞水草,煮给我们吃。”
“那种东西,又苦又涩,根本咽不下去。”
“我饿得直哭,我妹妹饿得脸都发青了。”
“有一天,我妈不知道从哪里,讨来半个发了霉的窝窝头。”
“她把外面那层绿毛刮掉,用水泡软了,分成四份。”
“她和我爸,看着我和我妹吃。”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个窝窝头的味道。”
“酸的,硬的,还硌牙。”
“但那是我那段时间里,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从那以后,我爸妈就落下个毛病,见不得一点粮食被浪费。”
“谁要是敢剩饭,我爸的筷子就敲过来了。”
“他们不是抠,他们是怕了。那种饿肚子的滋味,真的会刻在骨子里,一辈子都忘不掉。”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能想象,一个瘦弱的男孩,在饥饿中,是怎样度过他的童年。
“我带他们来,就想让他们看看,你儿子现在出息了,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了。”
“我想让他们吃好的,穿好的,什么都用最好的。”
“我看到他们吃饭时满足的样子,我心里就特别高兴。”
“但我又怕,怕他们看到我们有剩菜,会觉得我们大手大脚,不会过日子,又开始替我担心。”
“我就是个笨蛋。我想了两全其美的办法,结果却伤害了你。”
“我以为,我们是夫妻,你是最亲的人,你会理解我,会体谅我。”
“我没想到,这会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
“对不起,老婆,真的对不起。”
他哭了。
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在黑暗中,像个孩子一样,压抑地哭泣。
他的眼泪,烫伤了我的皮肤。
也烫伤了我的心。
我转过身,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我终于明白,他那些荒唐行为背后的逻辑了。
那不是不爱,而是一种被贫穷扭曲了的,笨拙的爱。
他想孝顺父母,又想让我这个小家看起来完美无缺。
他试图用一种自以为是的方式,去平衡两者的关系。
结果,却弄巧成拙,把一切都搞砸了。
他像一个走钢丝的人,摇摇晃晃,最终还是掉了下来。
而我,就是那个被他一起拽下深渊的人。
我该怎么办?
是原谅他,然后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永远的疤痕,留在我们的婚姻里?
还是离开他,去寻找一段更健康,更平等的感情?
我不知道。
我的心,乱了。
第七天,公婆要走了。
我们送他们去火车站。
临上车前,婆婆拉着我的手,往我手里塞了一个红包。
很厚,很沉。
“孩子,拿着。是妈对不住你。”
“陈阳那个浑小子,我回去再好好收拾他。”
“以后,他要是再敢欺负你,你就告诉妈,妈给你做主。”
我推辞着,她却硬塞进我的口袋。
“拿着,必须拿着。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以后,好好过日子。别委屈自己。”
她拍了拍我的手,转身,跟着公公,挤上了拥挤的站台。
火车开动了。
我看着他们花白的头发,在人群中,渐渐远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
回家的路上,我和陈阳一路无话。
车里的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回到家,那个充满了他们气息的屋子,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
我走到阳台,看着那盆兰花。
经过这几天的疏于照料,它的叶子,有些发黄,耷拉着脑袋,没什么精神。
就像我。
也像我们的婚姻。
陈阳走过来,从背后,轻轻地抱住我。
“老婆,我们……还能回去吗?”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和恐惧。
我没有回答。
我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红包。
打开。
里面是一沓崭新的一百元,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我展开那张纸。
上面是婆婆歪歪扭扭的字迹。
“好孩子,委屈你了。这是我们攒了一辈子的钱,不多,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以后,想吃什么就买,别亏待自己。陈阳要是对你不好,你就用这钱,买张票,回娘家。别怕。”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我以为,他们是这场闹剧的根源。
我以为,他们是陈阳愚孝的对象。
但我错了。
他们比谁都拎得清。
他们比谁都心疼我。
他们用自己最朴素的方式,给了我最大的尊重和退路。
我拿着那张纸,手在发抖。
我转过身,看着陈阳。
他看到了纸上的字,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噗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
“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抱着我的腿,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你打我吧,骂我吧。怎么样都行。求你,别离开我。”
我看着他,这个我曾经深爱的男人。
他的童年,他的创伤,他的愚蠢,他的悔恨。
像电影一样,在我的脑海里,一帧一帧地闪过。
我扶起他。
“陈阳,我们谈谈吧。”
那天下午,我们聊了很久。
从我们相识,到相爱,再到结婚。
从他的童年,到我的成长。
我们把彼此心里的结,一点一点,全部解开。
我告诉他,我有多委屈,多失望。
我告诉他,我需要的不是物质的补偿,而是平等的尊重。
我告诉他,真正的孝顺,不是盲目的迎合,而是智慧的引导。
他也告诉我,他有多害怕,多自卑。
他怕父母再过苦日子,怕自己没能力给他们最好的。
他也怕我离开他,怕这个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家,会轰然倒塌。
我们都哭了。
也笑了。
像是把这几年积攒的所有情绪,都发泄了出来。
聊到最后,我问他。
“陈阳,如果,我是说如果,再有一次,你还会这么做吗?”
他看着我,眼神无比坚定。
“不会了。死也不会了。”
“我宁愿跟我爸妈吵一架,跟他们解释清楚现在的生活,也绝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这个家里,你和我,是平等的。不,你比我更重要。”
“没有你,这个家,就不算家。”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我熟悉的真诚和爱意。
我知道,他是真心的。
他只是用错了方式。
我把那个红包,重新放回他的手里。
“这个钱,我们不能要。我们把它寄回去,再给爸妈添点东西。”
“以后,我们每年都带他们去做一次体检。”
“我们告诉他们,身体健康,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重要。”
“我们也要告诉他们,我们过得很好,让他们别再为我们担心。”
他用力地点点头,把我的手,握得很紧。
“还有,”我指了指阳台上的兰花,“它快不行了,我们一起,把它救活,好不好?”
他看着我,笑了。
眼睛里,闪着泪光。
“好。”
公婆走后,我的生活,并没有立刻回到正轨。
那七天的经历,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我的心里。
虽然陈阳的解释和道歉,让我理解了他行为背后的动机,但理解,不等于释怀。
我的身体,似乎也留下了后遗症。
我的胃变得很脆弱,稍微吃点油腻或者生冷的东西,就会不舒服。
我的睡眠,也还是很浅,常常在半夜惊醒,然后就再也睡不着。
醒来的时候,我会下意识地摸摸身边的位置。
陈阳在。
他的呼吸,均匀而平稳。
但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安心。
我会忍不住想,如果,婆婆没有发现那盘馊了的茄子,我是不是就要一直吃剩菜,直到他们离开?
如果,我没有吐,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陈阳是不是就会觉得,他的安排,天衣无缝,皆大欢喜?
这些问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心。
陈阳也察觉到了我的变化。
他变得比以前更加小心翼翼。
他包揽了所有的家务。
每天早上,他会提前一小时起床,给我熬好暖胃的小米粥。
晚上,他会给我打好洗脚水,帮我按摩脚底。
他会买很多我喜欢的东西。
新上市的裙子,限量版的口红,我念叨了很久却没舍得买的包。
他把它们堆在我面前,像个讨好主人的小狗。
但我却开心不起来。
我知道,他在补偿。
但这些物质的补偿,就像给一个快要渴死的人,端上一盘精美的点心。
毫无意义。
我开始和他分房睡。
我告诉他,我睡眠不好,怕打扰他。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把客房的床铺好,换上干净的床单。
每天晚上,他都会在我的房门口,站很久。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透过门缝,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里,有愧疚,有悔恨,还有一丝绝望。
我们的家,变得越来越安静。
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埋葬着我们曾经的爱情。
有一天,我正在阳台上给那盆兰花浇水。
它的叶子,在我和陈阳的精心照料下,已经重新变得翠绿。
花苞也鼓鼓的,似乎随时都会绽放。
陈阳走过来,从我手里,拿过水壶。
“我来吧。”
他浇得很认真,很仔细。
阳光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他还是我爱的那个样子。
高高的,瘦瘦的,眉眼清秀。
可我看着他,心里却一片荒芜。
“我们……离婚吧。”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可怕。
水壶,从他的手里,掉了下来。
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水洒了一地,溅湿了他的裤脚。
他僵在那里,像一尊雕塑。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地转过身,看着我。
他的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为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就因为那件事吗?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已经在改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摇摇头。
“陈阳,不只是因为那件事。”
“那件事,只是一个导火索。它让我看清了很多问题。”
“我们之间,从来都不是平等的。”
“在你心里,你的原生家庭,永远排在第一位。为了他们,你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我。”
“这一次是剩菜,下一次呢?会是什么?”
“我害怕。我不敢想。”
“我不想再过那种,需要靠别人的良心发现,才能活得像个人的日子。”
我的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插进他的心脏。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
脸上,是全然的崩溃和绝望。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我,又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在我心里,你最重要。真的。”
“那为什么?”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为什么在做出那个决定之前,你没有问过我的意见?为什么你觉得,我可以理所当然地被牺牲?”
他答不上来。
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就是那么想的。
我是他的妻子,是他的“自己人”。
自己人,就应该无条件地理解他,支持他,包容他。
哪怕,那是以牺牲我的尊严和健康为代价。
这就是我们之间,最根本的问题。
不是不爱。
而是爱的方式,出了问题。
他爱我,但他更爱那个,从贫穷和自卑中,挣扎出来的自己。
他需要通过对父母的“绝对孝顺”,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而我,不幸地,成为了他证明自己价值的,一件工具。
那天,我们谈了很久。
最后,他同意了。
“我只求你一件事。”他说,“这套房子,是我们一起买的,写的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你别走,让我走。”
“我净身出户。”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没有拒绝。
他走的那天,是个阴天。
天气闷得让人透不过气。
他没带多少东西,就一个行李箱。
和他来这个城市时,一样。
临走前,他站在门口,回头看了我一眼。
“好好照顾自己。”
然后,他关上门,走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失去了我的爱人。
也失去了我的家。
离婚后的日子,比我想象中,要难熬得多。
白天,我用工作,把自己麻痹起来。
开会,写方案,见客户。
我把自己变成一个高速运转的机器,不敢有丝毫的停歇。
因为一旦停下来,那种蚀骨的孤独和痛苦,就会将我淹没。
晚上,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
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他的气息。
玄关处,还放着他没来得及带走的拖鞋。
沙发上,还留着他躺过的凹陷。
阳台上的那盆兰花,开花了。
白色的花瓣,带着淡淡的紫色斑点,在风中,轻轻摇曳。
很美。
却也,很寂寞。
我常常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看着那盆花,一看就是一整夜。
我想起,我们一起给它浇水,施肥。
想起,陈阳笨手笨脚地,差点把它的叶子弄断。
想起,我们幻想着,它开花的时候,该有多美。
如今,花开了。
看花的人,却只剩下我一个。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做梦。
梦里,全是那七天的场景。
我梦见自己,坐在餐桌的一角,吃着冰冷的剩菜。
陈阳和他的父母,在另一边,欢声笑语。
我梦见自己,趴在马桶上,吐得撕心裂肺。
而他,只是站在门口,冷漠地看着。
我梦见那盘馊了的茄子,婆婆愤怒的脸,和陈阳苍白的嘴唇。
每一次,我都在惊恐中醒来。
然后,抱着被子,瑟瑟发抖,直到天亮。
我瘦了很多。
以前的衣服,穿在身上,都空荡荡的。
同事们都说,我变了。
变得沉默,冷漠,像一块捂不热的冰。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已经在那七天里,被伤透了。
离婚的事,我一直瞒着我爸妈。
我怕他们担心。
每次打电话,我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告诉他们,我很好,陈阳也很好。
直到有一天,我妈突然来了。
她没有提前通知我。
当我打开门,看到她站在门口,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时,我整个人都懵了。
“妈,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啊?”
我妈笑着,走进屋。
当她看到空荡荡的屋子,和客房里陈阳留下的那些还没来得及收拾的东西时,她的脸色,沉了下来。
“陈阳呢?出差了?”
我再也瞒不住了。
我抱着她,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哭了出来。
我妈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等我哭够了,她才拉着我,坐到沙发上。
“傻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不跟家里说?”
“我怕你们担心。”
“我们是你爸妈,不为你担心,为谁担心?”
我妈叹了口气,给我擦了擦眼泪。
“那个浑小子,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他!”
“妈,不关他的事。是我们……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看就是他没良心!”
我妈很生气。
但她看着我憔悴的样子,又把火气压了下去。
“算了,离了也好。这种男人,不值得你为他伤心。”
“妈陪你。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塌下来,有爸妈给你顶着。”
那天晚上,我妈给我做了一桌子我爱吃的菜。
可乐鸡翅,红烧鱼,还有我最爱的番茄牛腩汤。
她不停地给我夹菜,把我的碗,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多吃点,看你瘦的,都快脱相了。”
我吃着妈妈做的菜,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那是我离婚后,吃得最香,也最踏实的一顿饭。
有妈在,家就在。
我妈在我这里,住了一个多月。
她每天陪我说话,给我做好吃的,拉着我出去散步。
在她的陪伴下,我的气色,一天天好了起来。
我的胃,也慢慢地,被她养好了。
我开始能睡个安稳觉了。
虽然,偶尔还是会梦到过去。
但醒来后,看到睡在身边的妈妈,心里,就不再那么害怕了。
有一天,我们去逛商场。
我妈看上了一件大衣,标价三千多。
她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最后还是放下了。
“太贵了。”
我知道,她舍不得。
我二话不说,拿出卡,刷了。
“妈,我送你的。”
“你这孩子,乱花钱!”
我妈嘴上责备着,脸上,却笑开了花。
她穿上那件大衣,在镜子前,照了又照。
“好看吗?”
“好看。我妈穿什么都好看。”
那一刻,我突然想通了。
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作践自己?
我还有爱我的父母,有自己的工作,有独立生活的能力。
我的人生,不应该只有爱情。
我应该为自己,为爱我的人,活得更好。
从那天起,我开始真正地,为自己而活。
我报了瑜伽班,健身班。
我开始学着做一些精致的,一个人的饭菜。
我把家里,重新布置了一遍。
换掉了所有和陈阳有关的东西。
我买了很多绿植,把阳台,打理成一个小花园。
那盆兰花,依旧开得很好。
我看着它,心里,不再是悲伤,而是一种平静。
它见证了我的过去。
也将陪伴我的未来。
周末的时候,我会约上三五好友,去郊外爬山,去海边看日出。
我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
我不再去想陈阳,不再去想那段失败的婚姻。
我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
我要向前看。
就在我以为,我的生活,会一直这样平静下去的时候。
陈阳,又出现了。
那天,我刚从健身房出来,就看到他站在我的车旁。
他瘦了,也憔悴了。
胡子拉碴的,头发也有些乱。
完全没有了以前的意气风发。
他看到我,眼睛一亮,快步向我走来。
“我们……能谈谈吗?”
我看着他,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
他苦笑了一下。
“我不是来求你原信我的。”
“我只是……想把一些事情,跟你说清楚。”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我们找了一家咖啡馆。
他给我点了一杯我以前最爱喝的卡布奇诺。
我没有喝。
“我爸妈,知道了我们离婚的事。”
他低着头,搅动着自己面前的咖啡。
“是我妈,给你打电话,你妈接的。”
“他们……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我爸,第一次动手打我。用皮带抽的。”
他撩起袖子,手臂上,还有几道淡淡的红痕。
我心里,微微一动。
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们让我,必须把你追回来。”
“不然,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我冷笑一声。
“又是这套。你们家,还真是喜欢用亲情来绑架人。”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
“不是的。”
“这一次,不一样。”
“我爸妈,是真的知道错了。”
“他们说,他们对不起你。他们不该用他们那套老思想,来要求你。”
“他们说,是我,毁了你的幸福。”
“他们把那个红包里的钱,又给我了。让我,一定要交给你。”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我面前。
“他们说,这是他们欠你的。”
我看着那个信封,没有动。
“我不会要的。”
“我知道。”
他把信封,又收了回去。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这个。”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我辞职了。”
我愣住了。
“为什么?”
他在那家公司,干了快十年。
从一个普通职员,做到了部门主管。
付出了多少心血,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想回老家了。”
他看着窗外,眼神,有些飘忽。
“这个城市,太大了。大到,我常常会迷失自己。”
“我拼命地赚钱,拼命地往上爬,就是想证明,我比别人强。”
“我想让我爸妈,过上好日子。想让你,过上好人日子。”
“但到头来,我却发现,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我伤害了我最爱的两个人。一个是我妈,一个是你。”
“我妈说,她不需要我给她买什么大房子,买什么山珍海味。”
“她只希望,我能踏踏实实地,过好自己的日子。能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好好对人家。”
“她说,看到你受委屈,比她自己受委屈,还难受。”
他的眼圈,又红了。
“我才明白,我以前,错得有多离谱。”
“我以为的孝顺,根本就不是他们想要的。”
“我只是在用他们,来满足我那可怜的自尊心。”
“而你,就成了我自尊心的牺牲品。”
“对不起。”
他站起来,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声对不起,虽然晚了。但我必须说。”
“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好。”
“忘了我,找一个,真正懂得珍惜你的人。”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没有一丝留恋。
我坐在那里,很久,很久。
咖啡,已经凉了。
就像我的心。
我以为,我已经放下了。
但他的这番话,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我平静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我恨他吗?
好像,也没有那么恨了。
我只是觉得,很可悲。
为他,也为我自己。
我们曾经那么相爱。
却因为一个可笑的理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如果,他能早一点想明白这些。
如果,我能多一点沟通,少一点隐忍。
我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没有如果。
生活,不是电影。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陈阳。
我听我妈说,他真的回了老家。
在一个小县城,找了一份很普通的工作。
他还去看过我爸妈,提了很多东西,给他们道了歉。
我爸妈,把他赶了出去。
后来,他又去了几次。
我爸妈,也就没再说什么。
只是,再也没有让他进过家门。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它能抚平一切伤口。
两年后,我已经能很平静地,面对那段过去。
我换了一份工作,去了一个新的城市。
我认识了新的人,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依旧喜欢在阳台上,种满花草。
那盆兰花,也被我,从那个伤心的城市,带到了这个新的地方。
它每年,都会开花。
提醒着我,要像它一样,无论经历过什么,都要努力地,向阳而生。
有一天,我在朋友圈,看到一个共同好友,发了陈阳的照片。
是他结婚的照片。
新娘,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笑得很甜。
陈阳,也胖了一点,看起来,很平和,很幸福。
照片的背景,是在一个农家小院里。
院子里,摆着几张简单的桌子。
他的父母,就坐在主桌上,笑得,一脸褶子。
很幸福,很满足。
我看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
然后,默默地,点了一个赞。
那一刻,我才发现,我心里,所有的怨恨和不甘,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我真心地,为他感到高兴。
他终于,找到了适合他的生活。
也找到了,那个能让他,卸下所有防备和伪装的人。
而我,也一样。
我放下了过去,也放下了他。
我开始尝试着,去接受新的感情。
他是一个很温暖的人,像冬日的阳光。
他会记得我的喜好,尊重我的想法。
他会拉着我,一起做饭,一起打扫卫生。
他会告诉我,家里,是两个人的。
所有的事情,都应该一起分担。
所有的决定,都应该一起商量。
在他面前,我不用伪装,不用懂事。
我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
有一次,他带我回家见父母。
他的妈妈,拉着我的手,笑着说。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在我们家,没有那么多规矩。你怎么开心,就怎么来。”
“我们家小子,要是敢欺負你,你告诉阿姨,阿姨帮你揍他。”
我看着她慈祥的笑脸,突然,就想起了陈阳的妈妈。
那个在我最委屈的时候,站出来,为我撑腰的,瘦小的女人。
我的眼眶,有些湿润。
我终于明白。
一个好的婆家,不是看他们有多少钱,有多高的地位。
而是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把你当成自己的家人。
是不是真的,懂得尊重你,心疼你。
很幸运,这一次,我遇到了。
我和他,很快就结婚了。
婚礼很简单,只请了双方的亲人。
我的父母,看着我,找到了自己的幸福,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婚后的生活,很平淡,也很幸福。
我们会为了一点小事争吵,但很快,就会和好。
我们会一起,面对生活中的风风雨雨。
我们把我们的家,经营得,有声有色。
阳台上的那盆兰花,依旧每年都开。
只是,它的身边,又多了很多,其他的花。
玫瑰,月季,向日葵。
它们一起,把我们的家,点缀得,五彩斑斓。
就像我的生活。
告别了过去的阴霾,终于,迎来了,属于我的,春暖花开。
来源:梦姐姐的育儿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