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母为了庆祝我考上南开,做了一碗剧毒鸡汤,我趁她不注意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9-29 19:40 1

摘要:那封印着“南开大学”烫金大字的录取通知书,像一只红色的蝴蝶,轻飘飘地落在了我们家那张磨得发亮的旧木桌上。

那封印着“南开大学”烫金大字的录取通知书,像一只红色的蝴蝶,轻飘飘地落在了我们家那张磨得发亮的旧木桌上。

我爸李卫国,一个跟木头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木匠,正拿着砂纸打磨一个木头小马。他停下了手里的活,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封信,对着陽光,眯着眼,看了又看,仿佛那不是纸,是块上好的金丝楠木。

“考上了,真考上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ঠি的颤抖,像是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喜悦。

我妈陈淑琴从厨房里冲出来,围裙上还沾着水渍。她一把夺过通知书,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念:“李峰……录取……南开大学……”

念到最后,她的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那张薄薄的纸上,晕开了一小片深红。

我叫李峰,那一年我十八岁。在这个住了二十多年的老筒子楼里,我是第一个飞出去的金凤凰。

我妈哭了半天,又笑了半天,最后猛地一拍大腿,像是下了什么天大的决心。

“儿子,你等着!”她通红着眼睛,脸上是一种近乎神圣的光,“妈去给你炖只老母鸡,用咱家珍藏了十几年的好东西,给你好好补补!”

她说的“好东西”,我知道是什么。那是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小包,藏在柜子顶上最里面的角落,平时连我爸都不许碰。

我妈常说,那是她托了多少关系才求来的“灵药”,专等着我人生最关键的时候用。

整个下午,家里都弥漫着一股浓郁又古怪的香气。那不是单纯的鸡汤味,还夹杂着一种说不出的、带着泥土和药味的苦涩。

我妈在厨房里忙得脚不沾地,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整个人的精神头都不一样了,仿佛年轻了十岁。

我爸坐在客厅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只是偶尔朝厨房看一眼,眼神复杂。

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更多的是被这巨大的喜悦包裹着。我考上了南开,我终于可以走出这个破旧的家属院,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晚饭时,那碗鸡汤被我妈郑重地端到了我的面前。

汤色极深,近乎墨色,表面浮着一层金黄的鸡油。几块乌黑的药材在汤里沉浮,散发着那股愈发浓烈的、奇异的苦香。

“峰儿,快喝,趁热喝!”我妈的眼睛亮得吓人,充满了期待和慈爱,“把这碗汤喝下去,你到了大学就百病不侵,一辈子顺顺当当!”

我拿起勺子,那股奇异的味道冲进鼻腔,让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不是个娇气的孩子,从小吃惯了粗茶淡饭。但这碗汤,本能地让我感到了抗拒,甚至是一丝……恐惧。

我抬头看了一眼我妈,她的笑容是那么灿烂,那么纯粹。

我又看了一眼我爸,他掐灭了手里的烟,对我使了个难以察觉的眼色,眼神里是担忧和制止。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我笑着对我妈说:“妈,这汤太香了,我先去洗把脸,清清爽爽地喝。”

趁她转身去厨房拿碗筷的瞬间,我端起那碗汤,快步走进自己的房间,将它倒进了窗台下那盆养了多年的吊兰花盆里。

墨色的汤汁,悄无声息地渗入泥土。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知道,这碗汤,我不能喝。

第一章 一封信与一锅汤

喜讯像长了翅膀,半天功夫就飞遍了整个家属院。

左邻右舍的大爷大妈们,手里拎着鸡蛋、挂面,甚至还有自家种的青菜,络绎不绝地挤进我们家这不到五十平的小屋。

“老李家出状元喽!”

“淑琴啊,你可真有福气,峰儿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我妈陈淑琴的腰杆挺得笔直,脸上的笑纹深得像刀刻的一样。她一边谦虚地摆着手说“哪里哪里,孩子自己争气”,一边又忍不住把那封红色的通知书拿出来,让大家挨个传看。

那薄薄的一张纸,仿佛是她半辈子辛劳换来的勋章,闪着金光。

我爸李卫国话不多,只是不停地给来客散烟、倒茶。他那双常年跟刨子、凿子打交道的手,布满了老茧和细小的伤口,此刻却显得格外稳重。每当有人夸我,他的嘴角就会不自觉地向上翘一下,虽然稍纵即逝,但那份发自内心的骄傲,比谁都浓。

我被围在人群中间,有些手足无措,只能一个劲儿地傻笑,喊着“王大爷”、“张大妈”。

喧嚣中,我妈那句“炖只老母鸡”的承诺,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了一圈圈不安的涟漪。

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家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夕阳的余晖透过积着灰尘的窗户,给屋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橙色。

我妈像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军,系上围裙,走进了那方小小的厨房。

很快,厨房里就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响。

我看见她搬来凳子,颤颤巍巍地站上去,从那个几乎要挨着天花板的柜子顶上,取下了一个用红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

她把布包捧在手心,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脸上的表情庄重而虔诚。

她解开红布,里面是一层油纸,油纸里包着的,是一些干巴巴、黑乎乎的根茎状药材。

那就是她珍藏了十几年的“好东西”。

我凑过去想看个究竟,她却一把将我推开,嗔怪道:“去去去,小孩子家别乱看,这是神药,有灵性的。”

说着,她把那些药材和一只处理干净的老母鸡一起放进了家里最大的那口瓦罐里,加上水,盖上盖子,用小火慢慢地煨着。

那股奇异的苦香味,就是从那个瓦罐里飘出来的。

它霸道地占据了整个屋子,压过了鸡汤本该有的鲜香,钻进我的鼻孔,让我头脑发昏。

我爸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一声不吭地抽着烟。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他很少抽这么多烟,除非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或者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大事。

“爸,妈炖的这是什么啊?味儿怎么这么怪?”我忍不住走过去,低声问他。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担忧,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无奈。

“你妈的一片心意。”他答非所问,声音有些沙哑,“她……盼了这一天,盼了太久了。”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让我心里的疑云更重了。

我妈的爱,我是知道的。

我是她从孤儿院抱回来的。听邻居说,我刚来的时候,又瘦又小,像只猫崽子,整天生病。是我妈一口米汤一口米汤地喂,一个晚上一个晚上地抱着,才把我拉扯大。

她没什么文化,一辈子在纺织厂当女工,直到前些年厂子倒闭,下了岗,就靠打零工补贴家用。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

她总说:“峰儿,妈这辈子就这样了,你得有出息,得走出这个地方。”

为了我,她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我身上的衣服总是干净整洁的,而她的衣服,袖口都磨出了毛边。

我知道,她爱我胜过爱自己的生命。

可是,爱,会是这样一种奇怪的味道吗?

晚饭很简单,一盘炒青菜,一盘花生米。主角是那锅汤。

瓦罐被端上桌时,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我妈揭开盖子,一股更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她用勺子在里面搅了搅,小心翼翼地给我盛了一碗。

“精华都在这里头了,快,喝了它。”她把碗推到我面前,满眼都是期待。

我看着那碗墨汁一样的汤,胃里一阵抽搐。

我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我知道这碗汤里凝聚了我妈多少的爱和期盼。可我的身体,我的直觉,都在疯狂地向我发出警报。

我爸在一旁,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我抬起头,正对上他投来的目光。那是一个清晰的、不容置疑的制止的眼神。

就在那一刻,我做出了那个决定。

我端起碗,假装要喝,手却“不小心”一抖,洒了一些汤在桌上。

“哎呀,妈,你看我,太激动了。”我懊恼地说。

“没事没事,不烫着就行。”我妈赶紧拿抹布来擦。

我趁着她低头擦桌子的空档,对她说:“妈,我去洗把脸,刚才被邻居们闹的,一头汗,黏糊糊的。这么好的汤,我得清清爽爽地喝。”

这是一个完美的借口。

她笑着点头:“去吧去吧,洗干净了来喝。”

我端着那碗汤,心脏“怦怦”直跳,快步走进了我的房间。

我的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窗台上有一盆吊兰,是我初中时养的,如今已经枝繁叶茂,垂下了长长的藤蔓。

我没有丝毫犹豫,拧开窗户,将碗里的汤悉数倒进了花盆里。

墨色的汤汁瞬间被干燥的泥土吸收,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只有那股浓重的药味,还残留在空气中。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极其重要又极其危险的任务。

走出房间,我妈已经把桌子擦干净了,正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拿起空碗,做出心满意足的样子,咂了咂嘴:“妈,真好喝,就是有点苦。”

她的脸上立刻绽放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神圣的光辉。

“良药苦口!这可是神药,喝下去就好了,就好了……”她喃喃自语,像是完成了一个庄严的仪式。

那一晚,我彻夜难眠。

我不知道我倒掉的是不是真的是一碗“毒药”,但我知道,我欺骗了我最爱的母亲。

那种负罪感,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上。

第二章 灶台上的秘密

第二天一大早,我妈就喜气洋洋地出了门。

她说要去菜市场买最新鲜的排骨和活鱼,中午要给我做顿更丰盛的,好好庆祝一下。

我知道,她也是想把这个好消息,再亲口跟那些熟悉的摊主们分享一遍。

我爸吃过早饭,也拎着他的工具箱出门了。他接了个给邻街的王老板做一套新中式家具的活,工期很紧。

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屋子里亮堂堂的,但我心里的那片阴霾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那碗被我倒掉的汤,像一个未解的谜团,更像一根扎在我心里的刺。

我鬼使神差地走进了厨房。

厨房很小,灶台上还放着昨晚那个巨大的瓦罐。我揭开盖子,里面还剩下一些汤底和药材的残渣。

那股奇异的苦香味依然萦绕在鼻尖。

我从残渣里,小心翼翼地捡出几块昨晚见过的、黑乎乎的药材。

它看起来像是不规则的块状,质地很硬,表面有深浅不一的纹路。我把它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那股味道就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

我的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我拿出前不久刚用攒下的零花钱买的智能手机,对着那块药材拍了张照片,然后打开了浏览器,用图片搜索功能进行识别。

网络加载的圈圈在屏幕上转动,我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几秒钟后,搜索结果跳了出来。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三个字:何首乌。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的注解:未经炮制的生何首乌。

我的心一沉,继续向下滑动屏幕,点开了一个权威医学网站的链接。

一行加粗的黑体字,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警告:未经炮制的生何首乌具有明确的肝毒性,过量或长期服用可能导致药物性肝损伤,严重者可致肝功能衰竭甚至死亡。”

肝毒性……肝功能衰竭……死亡……

这些冰冷的字眼,像一把把尖刀,瞬间刺穿了我的胸膛。

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弯腰去捡,却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冰凉的厨房地面上。

原来,我昨晚的直觉是对的。

那碗汤,那碗凝聚了我妈全部爱意和期盼的汤,真的是一碗“毒药”。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不是在害怕,而是在后怕。

如果……如果我昨晚没有留那个心眼,没有听从我爸那一个眼神的暗示,把那碗汤喝了下去……

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为什么?

我妈那么爱我,她怎么会给我喝这种东西?

她不可能想害我,这世界上最不可能害我的人就是她。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这所谓的“神药”,其实是穿肠的毒药。她被人骗了。

我想起她取出那个红布包时虔诚的表情,想起她看着我“喝”下那碗汤时如释重负的笑容。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那是怎样一种愚昧而又深沉的爱啊!

她把毒药当成宝贝,珍藏了十几年,就为了在我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亲手“喂”给我,以为那是对我最好的祝福和保护。

而我,却差一点就死在她这份沉重得令人窒息的爱里。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了眼眶。

我不是为自己感到委屈,我是为她感到悲哀,为这份错位的、盲目的母爱感到心痛。

我坐在地上,脑子里乱成一团。

我该怎么办?

去质问她吗?告诉她,她差点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不,我不能。

以她的性格,如果知道了真相,她会崩溃的。她可能会一辈子活在自责和愧疚中,那种精神上的折磨,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我不能那么残忍。

可是,如果不告诉她,那个红布包里的“神药”还在。万一以后她还想用在什么地方,或者送给别人……

我必须想个办法,把剩下的那些生何首乌处理掉,而且不能让她发现。

我站起身,擦干眼泪,重新回到那个柜子前。

我搬来凳子,学着我妈的样子,爬上去,在最里面的角落里摸索。

很快,我摸到了那个熟悉的红布包。

我把它拿下来,解开,里面果然还剩下大半包黑乎乎的药材。

我把它们全部倒进一个塑料袋里,然后从米缸里舀了些大米,又从我爸的工具箱里找了些颜色相近的木屑和碎石子,掺杂在一起,重新装进那个红布包里。

我尽量让它的重量和手感跟原来差不多,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了原处。

做完这一切,我拿着那袋致命的“神药”,走出了家门。

我把它扔进了小区最远的一个垃圾桶里,看着清洁工把垃圾收走,运上垃圾车,我才松了一口气。

那个秘密,被我永远地埋葬了。

回到家,我把我房间里那盆吊兰也搬了出去。

我把它放在了楼下的花坛里。我希望阳光和雨水,能冲淡它根部吸收的那些“毒素”,让它能继续活下去。

就像我一样。

中午,我妈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光。

她做了糖醋排骨,红烧活鱼,还有我最爱吃的可乐鸡翅。

饭桌上,她不停地给我夹菜,把我的碗堆得像小山一样。

“多吃点,峰儿,看你这两天是不是瘦了?”她慈爱地看着我,“昨晚那碗汤起作用了吧?妈看你今天气色就好多了!”

我心里一酸,差点又掉下泪来。

我强忍着,挤出一个笑容,用力地点了点头:“嗯!妈,起作用了,我感觉浑身都是劲儿!”

她开心地笑了,那笑容,纯粹得像个孩子。

我爸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我们,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什么也没说。

这顿饭,我吃得五味杂陈。

每一口菜,都像是裹着玻璃碴,咽下去,划得我心里生疼。

我守护了一个秘密,一个关于爱与无知的、沉重而又悲哀的秘密。

这个秘密,将成为我一个人的枷锁。

第三章 偷梁换柱

昨晚的那一幕,在我脑海里反复上演。

当时,我妈把那碗墨色的鸡汤端到我面前,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狂热而慈爱的光芒,仿佛那不是一碗汤,而是她耗尽心血炼制的仙丹。

“峰儿,快,趁热喝了它。”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催促。

那股浓烈的、夹杂着泥土腥气的药味,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拿起汤匙,手腕却重如千斤。

我瞥见我爸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他刚刚掐灭了烟,两根手指无意识地捻着,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我,然后,他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那个动作,快得像一阵风,如果不是我一直用余光注意着他,根本无法察觉。

就是那个微小的动作,让我下定了决心。

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在我妈眼皮子底下,把这碗汤处理掉的机会。

我脑子飞速地转动着。

直接说不喝,肯定不行。这会像一把刀子,直接插在我妈的心上。她为了这碗汤,念叨了十几年,我不能这么伤她。

假装打翻?不行,动静太大,而且剩下的汤还在瓦罐里,她会再给我盛一碗。

我必须让她亲眼看到我“喝”下去,并且相信我已经喝下去了。

“妈,”我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汤闻着就大补,我得先去洗把脸,用最好的精神状态来喝这碗‘状元汤’!”

“状元汤”这个词,显然取悦了她。

“哎哟,你这孩子,就你嘴甜!”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快去快去,汤我给你看着,凉不了。”

我立刻起身,快步走向卫生间。

但在路过厨房门口时,我停顿了一下,用最快的速度,从橱柜里拿出了一个小碗,又从旁边保温的饭锅里,舀了半碗清澈的米汤,然后迅速藏在身后,走进了我的房间。

我的房间和卫生间挨着,中间只隔了一道墙。

我把那半碗米汤放在书桌上,然后才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哗哗地放着水,制造出洗漱的声响。

我的心跳得像打鼓一样。

我只有一次机会。

我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在脑子里预演着接下来的每一个步骤。

几分钟后,我重新回到饭桌前。

我妈果然还坐在那里,像个忠诚的卫兵,守护着那碗汤。看到我出来,她立刻把碗往我面前又推了推。

“快喝吧,峰儿,再放就凉了。”

我深吸一口气,端起了碗。

就在我把碗凑到嘴边,准备行动的时候,我妈突然又说了一句:“等一下!”

我的心猛地一紧,端着碗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只见她快步走进厨房,拿出了一个小碟子,碟子里放着几块她自己腌的酱萝卜。

“这个配着喝,解腻。”她把碟子放在我手边,笑着说,“你爸就爱这么吃。”

我松了一口气,背后已经惊出了一层冷汗。

机会来了。

我假装喝了一口汤,然后立刻皱起眉头,夸张地“哈”了一口气。

“妈,这药味儿是有点冲,不过喝下去,感觉肚子里暖烘烘的,真舒服。”我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她的反应。

她信以为真,高兴地说:“对吧!良药苦口嘛!快,再喝点。”

我点点头,又端起了碗。

这一次,我故意让自己的手腕一斜,做出一个即将拿不稳的姿势。

“哎呀!”我低呼一声。

我妈的注意力立刻被我吸引了过去,紧张地问:“怎么了?烫着了?”

“没,没事。”我稳住碗,但同时,我的另一只手“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水杯。

杯子里的凉白开洒了出来,流向她放在桌边的手机。

“妈!你手机!”我大喊一声。

她的反应和我预想的一模一样。她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抢救她的手机,根本无暇顾及我这边。

就是现在!

就在她转身拿抹布去擦手机和桌子的那一瞬间,我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偷梁换柱”。

我将桌上那碗墨色的鸡汤端起来,与我藏在椅子下,刚刚从房间里带出来的那碗清澈的米汤,做了一个闪电般的交换。

然后,我将那碗致命的汤,稳稳地放在了地上,藏在了桌布的阴影里。

整个过程,不到两秒钟。

当我重新坐直身体时,我手里端的,已经是那碗无害的米汤了。

我妈擦干了手机,还在埋怨自己:“看我这记性,手机怎么放桌边了。”

她一回头,就看到我正端着“那碗汤”,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地喝着。

我喝得很快,很急,仿佛那是琼浆玉液。

米汤温热,带着一丝米饭的清甜,滑过我的喉咙。但我心里,却比那碗真正的药汤还要苦涩。

当我把空碗放下时,我甚至还学着电视剧里英雄喝烈酒的样子,用袖子豪迈地擦了擦嘴。

“妈,我喝完了!”我把碗底朝上,给她看。

我妈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了泪水。

那是一种如释重负、心愿达成的泪水。她走过来,伸出那双粗糙的手,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好孩子,我的好孩子……这下妈就放心了,放心了……”

我看着她喜极而泣的样子,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怕她从我的眼神里,看出那份沉重的欺骗和愧疚。

我爸在一旁,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又点上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地吐出。

那烟雾,像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愁绪,笼罩着我们这个小小的家。

晚饭后,我借口累了,早早地回了房间。

我把那碗被我换下来的汤,倒进了事先准备好的塑料瓶里。

我不能把它倒进下水道,怕那股味道会引起我妈的怀疑。

我必须找个机会,把它带出去,扔得远远的。

那一夜,我抱着那个装着“毒药”的瓶子,仿佛抱着一个滚烫的烙印。

我成功地保护了自己,也成功地维护了我妈那个美好的幻梦。

但代价是,我将永远背负着这个秘密,独自前行。

第四章 父亲的烟

接下来的两天,我妈都沉浸在一种亢奋的喜悦中。

她走路带风,说话嗓门都比平时高了八度。见人就说我喝了她准备的“神汤”,以后到了大学,身体肯定棒得像头小牛。

每当这时,我只能在一旁尴尬地笑着,心里却像压着一块磨盘,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我爸则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了。

他每天照常出门干活,回家吃饭,但话少了,烟抽得更凶了。他总是坐在那个固定的位置上,看着我和我妈,眼神深邃,像一口看不见底的老井。

我知道,他看穿了我的把戏。

那个“偷梁换柱”的晚上,他的沉默,就是一种默许。

但他为什么不阻止我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真相?

这些问题,像藤蔓一样,缠绕在我的心头。

第三天晚上,我妈去邻居家串门打麻将了,家里难得地只剩下我和我爸两个人。

屋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着窗户,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我爸没有像往常一样看电视,而是坐在沙发上,仔细地擦拭着他那些吃饭的家伙——刨子、凿子、墨斗。

那些工具都被他摩挲得油光发亮,带着岁月的包浆。

我写完了一套模拟题,心里烦闷,便走到阳台上透透气。

阳台很小,堆着一些杂物。雨丝斜斜地飘进来,带着一股清新的泥土味。

我刚站定,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我爸走了过来,递给我一瓶冰镇的汽水。

“喝点吧,解解暑。”他声音低沉。

我接过来,拧开盖子,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我心里的燥火。

他自己则点上了一根烟,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窗外的夜色。

猩红的烟头在黑暗中一明一暗,像他此刻的心情。

我们父子俩,就这样沉默地站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雨声,风声,还有远处传来的隐约的汽车声,交织在一起。

终于,他缓缓地吐出一口烟圈,开口了,声音被雨声衬得有些飘忽。

“那天晚上的汤……你没喝,对吧?”

他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我的心猛地一颤,像是被人看穿了最深的秘密。我握着汽水瓶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我没有回头,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倒了?”他又问。

“……嗯。”我撒了谎。我不想让他知道,那瓶致命的汤,现在还藏在我的床底下。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声叹息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

“也好。”他说,“不喝,是对的。”

我的眼眶一热,猛地转过身,看着他。

昏暗的光线下,我看到他鬓角不知何时已经生出了许多白发,脸上的皱纹比我记忆中更深了。

“爸,”我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和不解,“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他没有回答,而是又吸了一口烟,烟雾模糊了他的脸。

“你是不是也知道,那东西有毒,会吃死人?”我追问着,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

他弹了弹烟灰,动作缓慢而沉重。

“峰儿,你妈她……是个苦命人。”他答非所问,声音沙哑,“她这辈子,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唯一的念想,就是你。”

“我知道!”我激动地说,“我知道她爱我!可是,爱不是理由!这根本不是爱,这是糊涂!爸,你为什么不拦着她?你眼睁睁地看着她把一碗毒药端给我,你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

积压在心里几天的委屈、后怕和不解,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我的质问,像一颗石子,投进了他那口沉默的老井。

他被我的话问住了,夹着烟的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

过了许久,他才把那截快要燃尽的烟,狠狠地摁在栏杆上,熄灭了。

“我拦不住。”他终于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我跟她说过,那东西来路不明,不能乱吃。可她不听。她觉得我是在咒你,是见不得你好。”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

“为了那包药,我们吵了不止一次。最后一次,她跟我说,如果我再敢提一个字,她就死给我看。”

我愣住了。

我从来没见过我妈那么刚烈的样子。在我印象里,她一直是个温和、甚至有些懦弱的女人。

“她说,那是她给你求来的‘保命符’。她说,她什么都可以没有,但你必须平平安安,有出息。”

我爸的眼圈红了,他别过头去,不让我看见他的脆弱。

“峰儿,你不知道。你妈认定了一件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她把那包药,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

“那天晚上,我看到你端起碗,我怕啊……我怕你真的一口喝下去。所以我只能给你使眼色。”

“你很聪明,比爸想的还聪明。你没让你妈伤心,也保住了自己。”

他转过身,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爸没用,爸对不起你。”

那一刻,我所有的怨气和不解,都烟消云散了。

我看到的,不再是一个沉默、懦弱的父亲,而是一个在妻子偏执的母爱和儿子的安危之间,艰难挣扎、备受煎熬的男人。

他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了。

他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了我。

“爸……”我喉咙发堵,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别怪你妈。”他又点上了一根烟,火光照亮了他憔悴的脸,“她有她的苦衷。有些事,你现在还不知道。”

他的话,像又一个谜团,让我刚刚平复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我妈的苦衷?

那碗“毒药”背后,难道还隐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往事?

那一晚,我和我爸在阳台上站了很久。

雨停了,夜空格外地干净。

他抽了很多烟,也断断续续地,给我讲了一个埋藏了近二十年的故事。

那个故事,解答了我所有的疑惑,也让我对那碗没有喝下的汤,有了全新的认识。

第五章 二十年的往事

“你不是我们亲生的,这件事,你知道吧?”我爸抽着烟,缓缓地开了口。

我点了点头。这件事,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就告诉过我。她说,我是老天爷送给她的最好的礼物。

“你刚被抱回来的时候,才一点点大,瘦得皮包骨头。”我爸的思绪,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天。

“那时候,你三天两头生病,发烧、咳嗽,整晚整晚地哭。我和你妈抱着你,跑遍了城里所有的医院。”

“医生说你先天不足,底子太弱,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我爸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你妈不信邪。她抱着你,跪在庙里求神拜佛,把头都磕破了。她说,她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把你救回来。”

我能想象到那个画面。一个绝望的母亲,抱着她视若珍宝的孩子,向满天神佛祈求一丝怜悯。

“后来,不知道她从哪儿打听到,说邻县有个‘活神仙’,专治小孩的疑难杂症。她就一个人,抱着你,坐了半天的长途车找去了。”

“那个所谓的‘活神仙’,就是个走街串巷的算命瞎子。”我爸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鄙夷和无奈。

“他给你摸了骨,看了相,然后神神叨叨地说,你这孩子命里带煞,十八岁那年,有个天大的坎。过不去,就没命了。”

我心里一惊。十八岁,正是我今年。

“你妈当时就吓傻了,跪在地上求他给个破解的法子。”

“那瞎子就给了她一个方子。他说,去找上年份的何首乌,在你十八岁考上大学,人生最得意的时候,用老母鸡炖汤,让你喝下去。以喜冲煞,以毒攻毒,就能保你一辈子平安顺遂。”

以喜冲煞,以毒攻毒……

多么荒唐,多么可笑的言论!

可在那个年代,对于一个走投无路、文化不高的农村妇女来说,这或许就是她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瞎子还说,这事儿是天机,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否则就不灵了。而且,这药必须在你十八岁之前,滴水不沾,否则就没了灵性。”

我爸苦笑了一声:“从那天起,你妈就信了。她把那个方子,当成了圣旨。”

“她托了无数的亲戚朋友,花了差不多半年的工资,才从一个山里的药农手里,买到了那包据说是‘百年’的何首乌。”

“她怕那药受潮,用红布包了,又用油纸裹了,藏在家里最高的地方。每年夏天最潮湿的时候,她都要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晒一晒。”

“那包药,就成了她的一个念想,一个心病。她盼着你长大,盼着你考上大学,又害怕那一天的到来。”

我爸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烫到了他的手指,他却浑然不觉。

“这些年,你身体越来越好,很少生病。我跟她说,那都是瞎子胡说八道。可她不听,她说那是她求来的福报,是‘神药’在暗中保佑你。”

“她觉得,只要让你喝下那碗汤,她这辈子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她就能安心了。”

听完我爸的讲述,我久久没有说话。

我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百感交集。

我一直以为,那碗汤,只是源于我妈的愚昧和偏执。

现在我才知道,那碗汤的背后,是一个母亲长达二十年的恐惧、期盼和坚守。

那不是一碗简单的汤药。

那是她用二十年的光阴,为我熬制的一道“护身符”。

她坚信,只要我喝下它,就能跨过命运的坎坷,从此一马平川。

为了这个信念,她可以不顾一切,甚至不惜与我爸争吵,以性命相逼。

这份爱,沉重得让我几乎要窒息。

这份爱,也纯粹得让我心碎。

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在看到我“喝”下那碗汤后,会哭得那么伤心,又那么高兴。

因为在她看来,她亲手为我的人生,上了一道最坚固的保险。

而我,却亲手倒掉了她二十年的心血。

我的负罪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爸,我……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声音颤抖地问。

我爸摇了摇头,他伸出手,擦去我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

“你没错,峰儿。”他看着我,眼神坚定,“错的是那个骗人的瞎子,错的是这个让人变得愚昧的世道。你保护了自己,这就比什么都强。”

“可是妈她……”

“你妈那里,有我。”我爸打断了我,“这件事,不能让她知道。就让它烂在咱们父子俩的心里。”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这件事,也该有个了结了。不能让她再抱着那个念想过一辈子。”

我看着我爸,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他掐灭了烟,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

“明天,你带我去找那个‘神仙’。”

我愣住了:“找他?去哪儿找?都二十年了。”

“你妈念叨了二十年,我早就把那个地方,刻在脑子里了。”我爸一字一句地说,“就算把那个县翻个底朝天,我也要把那个老骗子给揪出来!”

“揪出来干什么?”

“让他亲口告诉你妈,他当年说的,都是假的。”

我爸的脸上,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一种属于木匠的执拗和坚毅。

“我要让她亲眼看看,她信了半辈子的‘神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要让她亲手打碎那个骗了她二十年的梦。”

“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地解脱出来。”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爸的身影,变得无比高大。

他平时沉默寡言,但在关键时刻,他却比谁都清醒,比谁都勇敢。

他要用的,不是争吵,不是说教,而是一个最残酷、也最有效的方法,来治愈我妈的心病。

虽然这个过程,可能会很痛苦。

第六章 一碗没有喝下的汤

第二天,我找了个借口,说同学约我去邻县的水库玩。

我妈信以为真,还特意给我煮了十几个鸡蛋,让我带在路上吃。

我爸则跟厂里请了一天假,说家里有急事。

我们父子俩,坐上了去往邻县的早班车。

车上,我爸一言不发,只是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和村庄。我知道,他正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二十年前的路线。

那个地方叫“柳树镇”,是个典型的北方小镇。

下了车,我爸凭着模糊的记忆,带着我穿过几条尘土飞扬的小巷,最终,在一个挂着“周易预测”招牌的破旧门脸前停了下来。

“应该就是这里。”我爸说。

门是虚掩的,我们推门进去,一股劣质檀香和霉味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

屋里光线昏暗,一个戴着墨镜、山羊胡已经花白的老头,正躺在竹椅上,摇着蒲扇,听着收音机里的评书。

“算命吗?”他头也没抬,懒洋洋地问。

我爸没有说话,而是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二十年前,你是不是给一个从清河县来的、抱着孩子的女人算过命?”我爸的声音,冰冷得像冬天里的铁。

那老头摇着蒲扇的手,停顿了一下。

他摘下墨镜,眯着眼,仔细地打量着我爸,又看了看我。

“每天来我这儿算命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我哪记得那么清楚。”他嘴上说着,眼神却开始有些闪躲。

“那个女人,为了给你求一个方子,跪了半天。那个孩子,就是他。”我爸指了指我。

老头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噌”地一下从竹椅上坐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惊慌。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爸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我用手机打印出来的、关于生何首乌毒性的医学报告,拍在了桌子上。

“我就是想请‘活神仙’你,跟我走一趟,去跟我老婆解释解释,这‘以毒攻毒’的方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头的嘴唇开始哆嗦,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他看了一眼那张纸上的黑体字,又看了看我爸不容置疑的眼神,腿一软,又跌坐回了竹椅上。

“我……我……”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接下来的事情,比我想象的要顺利。

在“再不老实就报警”的威胁下,老头很快就全招了。

他承认,他根本不是什么“活神仙”,就是个靠着察言观色和胡说八道骗钱的江湖骗子。

当年的那个方子,是他从一本不知名的野史上看来的,随口胡诌的,目的就是为了骗我妈的钱。

他甚至不记得何首乌生熟的区别,只知道那东西听起来很“玄乎”。

我爸用手机录下了他全部的供词。

然后,我们“请”着这个抖如筛糠的老骗子,一起坐上了回城的车。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我妈正在厨房里做饭,看到我们带回来一个陌生而猥琐的老头,一脸的惊讶。

“卫国,峰儿,这是……”

我爸没有说话,只是把那个老头推到了客厅中央,然后把我妈也拉了过来。

“淑琴,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个人,你还认识吗?”

我妈盯着那老头看了半天,眼神从疑惑,到惊讶,最后变成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是您!是‘活神仙’!”她激动地就要跪下去,“我可算又见到您了!我儿子考上南开了,就是喝了您给的方子,托了您的福啊!”

那老骗子吓得连连后退,摆着手:“不敢当,不敢当……”

“你当然不敢当!”我爸一声怒喝,吓得我妈和那老头都是一哆嗦。

然后,我爸当着我妈的面,播放了手机里的那段录音。

老骗子亲口承认自己是骗子、方子是胡诌的、他差点害死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在小小的客厅里回荡。

我妈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凝固了。

她的眼神,从狂喜,到错愕,到迷茫,最后变成了彻底的空洞。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录音放完了,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不……这不是真的……”过了许久,我妈才像梦呓一般,吐出几个字,“你们骗我……你们联合起来骗我……”

她猛地冲向那个老头,抓住他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吼道:“你告诉他们!你不是骗子!你的方子是灵的!你说啊!”

那老头被她吓破了胆,哆哆嗦嗦地说:“大姐,我对不起你,我真不是什么神仙,我就是个骗钱的……”

这句话,成了压垮我妈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假的……都是假的……”她失神地喃喃自语,“我信了二十年……都是假的……”

眼泪,从她空洞的眼眶里,无声地滑落。

那不是嚎啕大哭,而是一种更让人心碎的、绝望的流泪。

她二十年的信念,她二十年的精神支柱,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我再也忍不住,冲过去,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妈……”

我的眼泪,也落了下来,滴在她的肩膀上。

“妈,对不起,我不该骗你。”我哽咽着,说出了那个秘密,“那天晚上的汤……我没有喝。我把它倒了。”

我妈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缓缓地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说什么?”

“我没喝。”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查了,那个药,有剧毒。妈,你给我的不是神药,是毒药。”

那一刻,我看到她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绝望、恐惧、后怕、自责……种种情绪,像潮水一样,瞬间将她淹没。

她看着我,嘴唇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突然,她扬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清脆而响亮。

“我……我差点害死我儿子……”她像是疯了一样,一下一下地扇着自己的脸,“我该死……我该死啊!”

我爸冲过去,抓住了她的手。

“淑琴!你冷静点!这不怪你!”

“怎么不怪我!我就是个蠢货!我差点亲手杀了我儿子!”她崩溃地大哭起来,哭声撕心裂肺。

那个晚上,我们家像是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地震。

我妈哭晕了过去,醒来后,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流着眼泪。

我和我爸守了她一夜。

我知道,那个支撑了她二十年的梦,碎了。

而打碎这个梦的,是我们。

这个过程,比我想象的还要残忍。

但正如我爸所说,长痛不如短痛。

只有彻底打碎旧的,才能迎来新的。

我只希望,我妈能尽快地,从这场噩梦中走出来。

第七章 老木匠的尺

我妈病了一场。

不是身体上的病,是心里的病。

她不再笑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忙里忙外。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整天坐在沙发上发呆。

我和我爸轮流跟她说话,给她做她爱吃的菜,但她都没什么反应。

她瘦得很快,眼窝深陷,原本红润的脸颊变得蜡黄。

我心里充满了愧疚和担忧。我不知道,揭开那个残酷的真相,到底是对是错。

一个星期后的下午,我爸把我叫到了他的“工作室”。

那其实就是阳台隔出来的一个小角落,堆满了各种木料和工具。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松木香气。

他正在做一个鲁班锁,榫卯结构,精巧无比。

“过来,帮爸搭把手。”他没有抬头,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

我走过去,帮他扶着一块木头。

他拿起一把刻刀,在木头上专注地雕刻着。他的手很稳,动作不快,但每一刀下去,都精准无比。

“峰儿,你知道做我们这行,最重要的是什么吗?”他突然问。

我摇了摇头。

“是尺子。”他说,“一把准的尺子。”

他放下刻刀,拿起旁边一把用了多年的黄杨木折尺。尺子已经被摩挲得油光发亮,上面的刻度却依然清晰。

“开料、画线、凿卯、开榫,每一步,都离不开它。”

“差一毫,就是一厘。看着不起眼,可最后组装起来,就可能歪了,或者干脆合不上。”

他把那把尺子递给我:“你摸摸。”

我接过来,尺子入手温润,沉甸甸的。

“做木工,不能凭感觉,不能想当然。尺寸是多少,就是多少。来不得半点虚假。”我爸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工匠特有的执着和认真。

“你妈这件事,也是一个道理。”

我愣住了,没想到他会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她心里,缺了一把‘尺子’。”我爸叹了口气,“一把衡量对错、真假的尺子。她只能靠‘感觉’,靠别人告诉她什么,她就信什么。”

“那个骗子,给了她一把歪的尺子。她用了二十年,以为量出来的,是通往平安的大道。结果,那条路的尽头,是悬崖。”

他的比喻,朴实,却无比精准。

“我们做的,就是把她那把歪尺子给掰了,再重新给她一把准的。”

“这个过程,会疼。因为她要推翻自己过去二十年的所有认知。但这个疼,是必须的。”

“不然,她这辈子,都会活在那个骗局里。以后再遇到什么事,她还是会用那把歪尺子去量。”

我爸拿起一块砂纸,轻轻地打磨着手里的木块。

“人啊,不能活得太糊涂。尤其是对自己在乎的人和事,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就像我做这套家具,用什么木料,上什么漆,都得跟主家说清楚。不能用差的木头冒充好的,也不能在看不见的地方偷工减料。这是良心,也是规矩。”

他停下手里的活,郑重地看着我。

“峰儿,你马上就要去读大学了,要去一个更大的世界。你会学到很多我们不懂的知识。你的心里,要有一把你自己的、准的尺子。”

“用它去量知识,量世界,量人心。”

“分得清好坏,辨得明真假。不骗人,也别被人骗。”

“这是爸作为一个木匠,能教给你的,最重要的东西。”

那一刻,我看着我爸那张被岁月刻满痕迹的脸,看着他那双布满老茧却无比灵巧的手,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叫“传承”。

他传承给我的,不是他的手艺,而是一种精神。

一种严谨、求真、坚守良心和规矩的精神。

这比任何物质的财富,都更加宝贵。

“爸,我记住了。”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我把我爸的话,用我自己的方式,讲给了我妈听。

我告诉她,知识就是我们心里的那把尺子。有了它,我们才能看清这个世界的真相,才不会被谎言欺骗。

我告诉她,她没有错,她只是太爱我,爱得失了分寸。真正错的是那个利用她的爱来行骗的坏人。

我告诉她,我马上要去上大学了,我需要一个健康、快乐的妈妈,做我最坚实的后盾。

我妈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但那天晚上,她终于肯下床,喝了半碗我为她熬的粥。

从那天起,她开始慢慢地好转。

她的话依然不多,但眼神里,渐渐有了光。

她会帮着我收拾行李,会默默地看我做题,会在我熬夜的时候,给我端来一杯热牛奶。

有一天,我看到她把我那些旧的课本,从初中到高中的,一本一本地拿出来,用抹布擦干净,然后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书柜里。

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她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平静和安详。

我知道,她心里的那场大病,快要好了。

那把歪了二十年的尺子,被我们合力掰断了。

而一把新的、更精准的尺子,正在她的心里,慢慢地重新建立起来。

第八章 远行的站台

离开家的那天,是个晴朗的秋日。

天很高,很蓝,像一块被洗过的蓝宝石。

我妈起得特别早,天还没亮就在厨房里忙活。她没有再做什么复杂的菜,只是给我烙了我最爱吃的葱油饼,煮了满满一袋茶叶蛋。

她说,这些东西,能放在路上吃,不容易坏。

我爸则一遍又一遍地检查我的行李箱,生怕我落下了什么东西。他甚至把我那几件旧T恤,都叠得像豆腐块一样整齐。

吃早饭的时候,谁也没说话,屋子里只有咀嚼和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

气氛有些沉闷,但并不压抑。

那场关于“毒鸡汤”的风波,像一场暴雨,洗刷了我们这个家。雨过之后,虽然留下了满地狼藉,但也让空气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新。

我们三个人之间,仿佛有了一种新的、更深的默契。

临出门前,我妈把我拉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包,塞到我手里。

“峰儿,这里面是家里所有的积蓄,一共两万块钱。你拿着,到了学校,别亏待自己。该吃的吃,该穿的穿,别给妈省钱。”

我捏着那厚厚的一叠钱,感觉有千斤重。我知道,这是他们俩大半辈子的心血。

“妈,我用不了这么多,学校有奖学金……”我推辞着。

“让你拿着就拿着!”她的语气不容置疑,但眼神却无比温柔,“你是大学生了,是咱们家的门面,不能让人看扁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很轻,像是在对自己说:

“以后……凡事多问,多学,别再像妈一样,稀里糊涂的。”

我的眼眶一热,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爸走过来,递给我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

我打开一看,是他亲手为我做的那把黄杨木折尺。尺身上,用刻刀,工工整整地刻着四个字:

“行稳致远”。

“带着它。”我爸拍了拍我的肩膀,“时刻提醒自己,做人做事,都要有规矩,有分寸。”

我把那把尺子,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

火车站的站台上,人潮涌动。

广播里播放着催促旅客上车的通知。

我妈一直在嘱咐着,从“天冷了要加衣服”到“要跟同学搞好关系”,絮絮叨叨,仿佛要把这十八年没说完的话,一次性说完。

我爸就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我,一言不发。但他的眼神,比千言万语都更厚重。

检票的铃声响了。

“爸,妈,我走了。”我背起行囊,向他们挥了挥手。

我妈的眼泪,终究还是没忍住,掉了下来。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捂着嘴,不停地点头。

我转过身,不敢再看他们,随着人流,走进了车厢。

找到自己的座位,我透过车窗,向外望去。

我看到我妈正踮着脚,在人群中焦急地寻找着我的身影。我爸则站在她的身后,一只手,轻轻地扶着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无声的支撑。

我朝他们用力地挥了挥手。

我妈看到了我,她也抬起手,向我挥动着。她的脸上,泪水和笑容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让我永生难忘的表情。

火车缓缓地开动了。

他们的身影,在我的视线里,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在了站台的尽头。

我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从口袋里,摸出那把父亲给我的木尺。

尺子入手温润,带着父亲手掌的温度。

我又想起那碗我没有喝下的、墨色的鸡汤。

它像是我人生的一个隐喻,一个关于爱、蒙昧、成长和救赎的隐喻。

那碗汤,曾经是我和母亲之间最危险的隔阂,但最终,它却用一种近乎惨烈的方式,让我们彼此都获得了新生。

我妈打碎了禁锢她二十年的精神枷锁,学会了用理性和知识去思考。

我则真正读懂了父母那份深沉、质朴,甚至带着些许笨拙的爱。

火车在广袤的华北平原上飞驰。

窗外的风景,一幕幕地向后退去。

我知道,我正在告别我的过去,奔向一个全新的、未知的未来。

我的行囊里,有母亲烙的葱油饼,有父亲刻的木尺,还有他们那份沉甸甸的、已经被我完全理解的爱。

这一切,将是我未来人生道路上,最坚实的行囊,最准确的标尺。

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来源:十信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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