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所有人心知肚明,程夏能当上俞斯年的女朋友,全仗着谭可妍远走他乡。
所有人心知肚明,程夏能当上俞斯年的女朋友,全仗着谭可妍远走他乡。
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等着看一场好戏——谭可妍归国之日,便是程夏被抛弃之时。
可鲜少有人察觉,程夏也在静静等待,等俞斯年亲口说出分手。
1
下午五点半,民政局。
最后一对离婚夫妻离开后,工作人员走到程夏身边,目露同情:“你好,我们要下班了,你等的人还没来?”
程夏攥紧手里的结婚申请表,轻声道:“稍等,我最后再打个电话。”
她拿出手机,给俞斯年打电话。
通话界面已经有十二通未接电话,而这最后一通,也不例外被拒接了。
程夏沉默地合上手机,说了声抱歉,便离开了民政局。
民政局的大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她顿住了脚步。
下一瞬,她抬手撕掉了手里的结婚申请,丢进垃圾桶。
这是俞斯年第三次在注册结婚的当天放她鸽子,也是最后一次。
她爱俞斯年,却也不是没有自尊的可怜虫。
俞斯年,爱你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坐上出租后,程夏打开了朋友圈。
便见她和俞斯年的共同好友刚刚发了条朋友圈:【喜得故人归,欢心无以言。欢迎可妍回国,未来可期!】
照片里,她一整天都没法联系上的俞斯年赫然就坐在其中,而他身边紧挨着的,就是谭可妍。
他的初恋,他的青梅。
也是程夏曾经最好的朋友。
他们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可现在谭可妍回国,却唯独没告诉她。
程夏深呼吸一口,然后,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没等这人有反应,微信却又跳出上司的消息:【华航的案子交给你了。】
程夏立即精神一振。
回了个‘好’,便抬头看向司机:“不好意思,麻烦改道去一下德庆会计事务所。”
2
华航的案子金额上亿,与其回家一个人待着,她更想回事务所加班。
直到10点,华灯初上。
程夏才从事务所出来,叫车回家。
家里漆黑一片,无比冷清。
程夏早已习惯这样的场景,洗漱完就打算入睡。
谁知门铃声忽地响起。
程夏只好起身开门,打开门的瞬间,便是一愣。
门扉敞开的瞬间,程夏的呼吸凝滞了。
俞斯年烂醉如泥,整个人都瘫软在谭可妍的肩头。
那一幕,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了程夏的心脏。
她僵在原地,喉头滚动,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好久不见。”她的目光越过俞斯年,落在谭可妍身上。
“好久不见。”谭可妍回以微笑,语气轻描淡写,“今天的接风宴,怎么没见到你?”
她还是老样子,一袭素白长裙,长发如瀑,气质清冷得像月光。
程夏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因为今天,本该是我和俞斯年去领证的日子。”
空气仿佛被抽空,瞬间凝固。
谭可妍的眼睫轻颤,随即换上一副恰到好处的歉疚表情。
“真抱歉,我不知道,看来是我耽误你们了。”
“没关系,不是什么要紧事。”
程夏的视线落在俞斯年沉睡的脸上,内心一片澄澈。
这婚,她本来就没打算结到底。
她不动声色地侧身,为他们让出通路。
“要进来喝杯水吗?”
谭可妍微微一愣,随即婉拒:“不了,我刚回来,一堆事等着处理。斯年就拜托你了。”
“他醉了之后头会疼得厉害,明天早上记得给他煮点醒酒汤,多放些蜂蜜……”
她忽然顿住,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瞧我,都忘了,现在陪在他身边的人是你,这些你肯定都熟记于心吧。”
谭可妍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片,精准地切割着程夏的神经。
她当然知道,这些关于俞斯年的细枝末节,在她长达十年的暗恋岁月里,早已被她反复咀嚼,刻进了骨髓。
程夏没有流露半分脆弱,反而勾起唇角,反击道:“真是难得,当初为了一个国外的职位,可以毫不犹豫甩掉他的人,如今对他的习惯还这么了如指掌,真是令人佩服。”
谭可妍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程夏不再看她,转身关上门,将俞斯年半扶半抱地弄进卧室。
她从卫生间拿来温热的毛巾,刚轻轻敷上他的额头,他就猛地睁开了眼睛。
下一秒,带着酒气的滚烫唇舌,不由分说地封住了她的呼吸。
程夏下意识地抗拒,但俞斯年的力量如铁钳般,让她无处可逃。
昏黄的灯光下,两道身影在床上疯狂地交缠。
程夏的指甲深深陷入他紧实的后背,划出一道道血痕。
俞斯年痛得闷哼一声,意识模糊地在她耳边低语。
“可妍,别闹。”
程夏猛地一僵。
在心口止不住的绞痛里,她无力地闭上了眼,默默忍受。
结束后,程夏看了眼躺在身边陷入沉睡的俞斯年,强撑着起来,从床头柜里翻出避孕药咽了下去。
胃里似火烧,她也再没了知觉,躺在俞斯年身边,不知多久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
闹钟一响,程夏就醒了过来,身边早已空无一人。
她迅速起床洗漱,却撞上了即将出门的俞斯年。
他站得笔直,穿着一身考究的西服,眼底波澜不惊:“记得吃药。”
程夏顿住。
心又被猛地扯了一下。
她没说自己吃过了,随意一答:“行。”
他不想要她的孩子。
正好,她如今也不想给他生。
俞斯年得到答案就要出门,却忽地想起什么:“昨天我有事,忘记和你去领证了,之后有时间我们再去一趟吧。”
这已经是程夏第三遍听到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
她无话可说,只能回了句:“好,等你有时间。”
这比想象中还要淡定的态度,让俞斯年定定看了她一眼,最后什么也没说,出门走了。
程夏一到事务所,就赶去了行政主管那:“我的婚假不用批了。”
行政主管惊诧地看向她:“怎么了?你不是要结婚了,难道婚礼改时间了?”
程夏摇头回道:“不是,是我不结了。”
看着行政主管诧异的神情,她又递过去一沓资料。
“还有,我已经申请去德国常驻,下个月就出发。”
行政主管更诧异了,再三确认:“你确定?你在德国那边可什么根基都没有,你过去就等于一切重来。”
程夏笑了笑,一脸认真。
“国内一级高管的职位饱和了,我要向上走,不就得重来?”
从行政主管那出来后,程夏回了自己办公室,翻开卷宗,仔细工作起来。
夜色已深,时针悄然滑向九点。
程夏拖着疲惫的身躯推开家门,一眼便看见俞斯年端坐在沙发上,专注地凝视着平板屏幕。
他衬衫的袖口被随意地卷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听见开门声,俞斯年抬起眼,将平板熄屏,语气平淡地开口:“可妍回来了,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
程夏放下包,迎上他的视线,声音听不出情绪:“昨天醉得不省人事的人,就是她送你回来的。”
俞斯年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但他很快便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过几天是可妍的生日,她希望你能来参加她的派对。”
程夏的目光锁住他,一字一句地问:“她想邀请我,为何要借你的口?”
俞斯年回答得理所当然:“她现在和我同在一个研究所,不过是顺带一提。”
程夏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眼底却掠过一抹冰冷的嘲讽。
她记忆犹新,五年前谭可妍远赴重洋时,俞斯年曾斩钉截铁地发誓,此生绝不再与她有任何工作上的交集。
如今人一回来,那些信誓旦旦的话,便如同被风吹散的尘埃,了无痕迹。
程夏无意与他争辩过往,只淡淡地应了声:“知道了。”便掐断了这场无谓的交谈。
转眼到了谭可妍生日那天。
程夏醒来时,身边早已空无一人。
她梳洗完毕,步入衣帽间,目光扫过一排排素净的白色衣裙,忽然间失了神。
她这才惊觉,在这段卑微的爱恋里,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活成了谭可妍的影子。
谭可妍偏爱白色,她便也只穿白色,哪怕她内心深处,真正渴望的是那抹张扬的红色。
既然已经决定要离开,那就从改变自己开始吧。
程夏从衣柜最底层翻出一条尘封了五年的烈焰红裙,性感的鱼尾设计,将她的身材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
镜中的女人,妆容明艳,红唇如火,既熟悉又陌生。
中午时分,程夏准时抵达了聚会地点。
还未走近包厢,一道尖利刻薄的声音便刺破了门板:“什么?可妍,你居然请了程夏?你请她来凑什么热闹,她能听懂我们在聊什么吗?”
“就是,一个普通211出来的本科生,我们这群人哪个不是清北硕博?要不是看在斯年的面子上,她连进这个门的资格都没有吧。”
“斯年,现在可妍也回来了,你今天必须给个痛快话,她俩,你到底选谁?”
3
程夏脚步一顿。
她当然知道俞斯年的圈子不欢迎她。
俞斯年是国内理论物理年轻一代的领头人,清北最年轻的教授。
他的同事们也自诩高级知识分子,总是看不起她的学历,认为她比不上谭可妍,不配陪在俞斯年身边。
其实她并不认为自己差在哪里,但为了俞斯年的社交关系,以往她总是能忍就忍的。
而现在,她已经没有忍的必要了。
程夏深呼吸,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看见她,却没有半分被撞见说坏话的不好意思,反而调笑道:“哟,小夏来了,我们正开玩笑呢……”
窸窸窣窣的笑声里,程夏也扯唇一笑:“是挺好笑,不知道你一年工资加起来有没有我一个月奖金多?怎么就能活得这么自信呢?”
整个包厢霎时雅雀无声,都震惊地看着这个以往任人调笑,半个字也不说的人。
刚刚说话的男人更是脸色又青又红。
俞斯年抬眼看了程夏一眼,冷淡开口:“程夏,这种玩笑不好笑。”
程夏也看向俞斯年。
其余人开她‘玩笑’,他不理会,她反驳,他就会说话了。
本质上,不过是因为他和这些人的看法是相同的。
他也同样看不起程夏的学历,也觉得她比不上谭可妍,更认为自己在将就她……
程夏胸口一闷,便见谭可妍笑意晏晏地迎了上来‘打圆场’。
“哎呀,夏夏从小脾气就是这么大的,大家别跟她计较。”
这绿茶发言的茶味简直要熏死人。
按照程夏以往的脾气,只怕直接就要和谭可妍吵起来了,但奇怪的是,做出放下俞斯年的决定后,她居然懒得和谭可妍计较了。
程夏呵呵一笑坐下了:“是,谁让我脾气大呢。”
谭可妍见程夏居然没和自己吵起来,才是最惊讶的。
等程夏坐下好一会儿,席上众人才又开始讲话。
有人还故意大声:“老陈,这次你的课题可是国家级项目,光是研究经费就有几千万。”
“可不像某些人,赚的都是黑心钱!”
程夏也懒得和这些人再说,反正这次以后也见不着面了。
只是看着对这话无动于衷的俞斯年,她终究还是心中一哂,为自己感到悲哀了几秒。
而开席后,谭可妍刚夹起一个香辣鸡翅,却见俞斯年拧起眉:“你不能吃辣的,胃不想要了?”
俞斯年是一个生活白 痴,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程夏写张便利贴,告诉他该怎么做。
这样一个对俗世一切事情都不在乎的人,却还能记得谭可妍的每一个习惯……
程夏本来就没胃口,现在更是吃不下一口。
散场时,俞斯年早已买好单,他走在前头,与谭可妍并肩而行,程夏则落后几步,默默跟随。
这一幕,让程夏的思绪飘回了很久以前。
在谭可妍远走他乡之前,他们三人之间,似乎永远都是这样的站位。
后来,谭可妍走了,程夏才得以从俞斯年的身后,走到他的身旁。
她曾天真地以为,自己改写了故事的结局。
可现实却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只要谭可妍一回来,所有的一切便瞬间倒带,恢复如初。
三人行至酒店门口,俞斯年关切地望向谭可妍:有人来接你吗?”
谭可妍颔首:我哥就快到了。”
话音刚落,一辆车稳稳停在门前。
车门开启,一个小小的身影像颗炮弹般冲进谭可妍怀里:姑姑,生日快乐!”
紧接着,孩子一转头看到俞斯年,立刻亲热地抱住他的腿:姑父!你都不来看我,我都想你了!”
程夏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
俞斯年下意识地瞥了程夏一眼,却先俯身揉了揉孩子的头发,然后柔声对谭可妍交代: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
谭可妍应了一声,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程夏。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的得意,却比任何炫耀都更具杀伤力,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你看,就算我们断了五年,这份羁绊也是你永远无法企及的。
直到车影消失在夜色中,俞斯年才回头对程夏说:走吧。”
程夏怔了怔,才迈开脚步跟上。
车内一片昏暗,俞斯年启动车子后,才缓缓开口:我以前跟那孩子关系不错,没想到可妍没告诉他我们已经分开了。”
程夏闻言,侧过脸看他。
车厢里没有开灯,他一半的脸隐在黑暗中,另一半也模糊不清,辨不出情绪。
程夏咀嚼着他这番解释,最终,只发出一声极轻的笑。
一个孩子天真的误解,他当时只需一句话就能澄清,他却选择了沉默。
现在,却跑来向她解释……
这难道不可笑吗?
她别开脸,将视线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俞斯年没有得到回应,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那身扎眼的红裙上。
他立刻皱起眉,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还有,以后别再穿红色的裙子了,不适合你。”
4
程夏闻言,心便是一颤。
到底是自己穿红裙不好看,还是俞斯年只喜欢她穿得像谭可妍?
程夏闭上眼,不说话了。
俞斯年见她不说话,也冷了眼,目视前方一言不发了。
回到家中,程夏先到了书房。
她马上要去德国,自然要学好德语,好在她从前就有德语基础,现在重学也不算困难。
她没有避着俞斯年学习,但他也没有问,对她在做什么似乎毫不关心。
第二天,华航的案子第一阶段正式达成意向。
程夏顺势举办了一个酒会,邀请了好些金融圈内人,最后大获成功,她也第一次在酒会上喝醉了。
程夏是好友兰伯特皱着眉头问:“你们也不拦着点,真让她喝醉了。现在怎么办?”
其余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主意。
“程夏有男朋友吗?”
“没有吧,要不然给那个谁一个机会,他不是喜欢程夏,叫他送她回家呗。”
兰伯特轻啧一声,正打算自己送程夏回家,便见她手机响了起来。
屏幕上的名字是“斯年”。
兰伯特接起,开了外放。
一个声线淡漠的男声随即响起。
“程夏,你在哪?怎么现在还不回家?”
男人的话语虽冷淡,但也证明了他的身份。
程夏真有男朋友!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只有兰伯特为这人话语里的冷漠皱起了眉,开口道:“你好,我是程夏同事,她现在喝醉了,你能来接她一下吗?”
电话那边静了一瞬。
男人声线无端骤冷:“地址。”
有人连忙说了地址,电话才被那人挂断。
几个同事更惊诧了,议论纷纷。
“几年了,我从没听过程夏还有男朋友。”
“就是啊,程夏加班那么多次,从没见过有人来接她。”
只有兰伯特望了眼喝得满脸通红的程夏,莫名叹了口气。
俞斯年赶到会场时,程夏的酒劲已经散了一半了,正坐在沙发里发呆。
俞斯年走到她面前,她也只会呆呆看着他不说话。
俞斯年飞快而仔细地打量完她,才冷冷地开口质问:“有必要吗?”
有必要为了一个工作,喝到这个程度?
程夏脑中迷糊,却下意识想回句“当然有必要”。
可她能察觉到俞斯年的不悦,便没有呛声,只拽着他衣角咕哝着撒娇:“我们回家吧。”
俞斯年胸口莫名堵闷,跟旁边正打量他的兰伯特打了声招呼,就将程夏抱起带走了。
然后一上车,程夏就在副驾驶睡着了。
俞斯年无意识扫了一眼。
看见她今天风衣里穿的是白色衬衣,眉头顿时松了。
果然,这样好看多了。
至少比红色好看,没有那么勾人了。
一踏进家门,俞斯年便拉着程夏进了浴室,本想用冷水让她冷静。
谁知程夏反手揪住他的领带,将他猛地拽向自己。
带着酒气的吻,毫无章法地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与上下滚动的喉结上。
俞斯年眼底瞬间燃起一片暗火,再也无法忍耐,他扣住她的后脑,反客为主,狠狠地吻了回去。
风平浪静后,程夏瘫软在床上,意识终于回笼,身体却像被拆散了架,连翻个身都成了奢望。
俞斯年从浴室里走出来,带着一身水汽,眉宇间是餍足后的温柔。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划破了室内的宁静。
看到屏幕上“谭可妍”三个字,他立刻接起。
电话那头传来谭可妍惊慌失措的声音:“斯年!我做饭不小心把锅烧着了,火好大,怎么办啊?”
俞斯年脸色骤变:“我马上过去!”
他挂断电话,迅速开始更换衣物。
察觉到程夏灼热的目光,他下意识地编造理由:“研究所出了点急事,我得过去处理,今晚别等我了。”
话音未落,他已穿戴整齐,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整个屋子瞬间被死寂吞噬。
程夏自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只是狼狈地闭上了双眼。
方才的温存还未散尽,他就已经奔赴另一个女人的身边……
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逝。
突然,程夏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她拿起一看,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同样的名字——谭可妍。
程夏心中警铃大作,她有种预感,这是谭可妍蓄意发来的挑衅。
在铃声的催促下,她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谭可妍柔声细语的话语,便顺着电波传了过来。
“斯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你心里还有我,对不对?否则,你又怎么会因为我一个电话,就抛下程夏,立刻赶到我身边呢?”
程夏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她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紧接着,俞斯年那带着一丝沙哑的嗓音,无比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我爱的,从来都只有你。”
5
电话被那头猝然挂断。
冰冷的屏幕光映在程夏脸上,将她原本就苍白的容颜照得毫无血色。
此刻,她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为俞斯年抛下她奔向谭可妍而心碎。
还是为谭可妍一次次在他与前途间选择后者,而他仍能一次次地轻易原谅而悲哀。
程夏静静地躺在床上,尘封的记忆却不受控制地翻涌而出。
那是谭可妍出国后的第一年,俞斯年首次摘得物理学界的至高荣誉。
程夏捧着鲜花,满心欢喜地想去后台给他一个惊喜,却撞见了他与同学的对话。
你和可妍的项目拿了奖,你不想趁这个机会去国外把她追回来?你不会真打算和程夏过一辈子吧?她除了那张脸,哪一点配得上你?”
俞斯年沉默了良久,最终低声回答。
我会考虑的。”
第二天,他便对程夏撒了谎:我要去国外参加一个学术会议,一周后回来。”
那时的程夏,虽然已是他的女友,却没有勇气质问他:你是去见谭可妍,对吗?”
她不敢问,她怕得到的答案,会彻底终结他们的关系。
程夏只能强忍着泪水,轻声说:我等你回来。”
她熬了整整七天,终于等回了俞斯年。
那天,滴酒不沾的他,却醉得不省人事。
他倚靠着程夏的肩膀,眼神迷离:夏夏,以后就只剩我们俩了,你不会丢下我的,对吗?”
程夏记得,当时的心疼几乎将她淹没,她紧紧抱着他,郑重承诺:我不会离开你。”
这句承诺,她坚守了整整五年。
程夏总以为,只要熬过漫漫长夜,就能迎来黎明。
却未曾想,在黎明真正到来之前,她自己先一步耗尽了所有力气。
此时此刻,程夏眼眶泛红,终于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俞斯年,对不起,我违约了。”
她决定要离开了。
他的爱,她再也不想要了。
翌日清晨,程夏照常前往事务所。
却被告知,德国的总部领导今日抵京考察,考察结束后,竟临时起意要去攀登长城。
作为即将派驻德国的员工,程夏也被要求陪同。
她气喘吁吁地爬了数小时,才勉强抵达半山腰。
正坐在台阶上歇息时,一瓶水忽然递到了她面前。
她疑惑地抬头,映入眼帘的,竟是俞斯年那张熟悉的脸!
程夏都懵了,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俞斯年把水打开喂她喝了几口,她才缓过劲问:“你为什么在这儿?”
俞斯年没回答,反而跟自己身边的男人介绍起程夏来。
“这是我女朋友,程夏。”
又跟程夏介绍起那人来:“山东省来的研究员,陈非。”
程夏伸出手,礼貌地笑了笑:“你好。”
陈非回握,笑得一脸灿烂:“好啊,老俞原来你女朋友这么漂亮啊,便宜你小子了。对了,你女朋友在哪高就啊?”
俞斯年一愣,随即含糊道:“一个小事务所。”
程夏挑眉看他。
她心中清楚,俞斯年这是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工作单位是什么……
在一起五年了,她没换过工作,可对俞斯年来说,重要吗?
程夏于是自己补上细节:“我在德庆事务所工作。”
陈非一惊,猛地锤了一下俞斯年。
“你这家伙,这么谦虚干啥?这可是世界四大之一的德庆,要是德庆也算小事务所,那国内就没有大事务所了!”
俞斯年身体一顿。
他复杂地看了眼程夏,沉默住了。
陈非没想太多,对于爬山气势满满:“我先去前面了,你们马上过来啊!”
俞斯年应了一声,他就走了。
剩下俞斯年程夏两人,步调缓慢地前行。
俞斯年侧脸紧绷,不知在想些什么。
程夏叹了口气,索性直白地说道:“我在德庆事务所工作,是德庆的基金经理人,负责的是基金方面的投资与管理。”
俞斯年低敛着睫毛不看她:“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程夏平静回道:“下次你就可以和别人这么介绍我了,而不是你的女朋友后面,什么也没有。”
她不止是俞斯年的女朋友,她还是她自己。
俞斯年皱起了眉,语气有些不悦:“我们工作涉及的完全是两个方面,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什么德庆事务所?”
程夏默然一瞬,旋即笑着感慨。
“是啊,我们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笑容稍纵即逝,她随即看向前方,她的领导在前面朝她招手。
“行了,不说了,我去和我领导打声招呼。”
程夏脚步加快几步,便往前走去。
到了瞭望台上,程夏走到领导旁边,便见领导意有所指地看向她身后的俞斯年问。
“你男朋友?”
程夏点了点头:“是。”
领导就开玩笑地问道:“舍得一个人去德国?不带他?”
此时,俞斯年也走到了她身边,平静地望向山峦。
他的脸庞轮廓深邃,与从前并没有几分不同。
程夏轻笑一声,率先移开目光。
她知道俞斯年不会德语,所以此刻,她用德语光明正大地当着他的面回道:“舍得。”
6
从长城下来,程夏妥善送走一众领导。
再转身,便只看见陈非一人了,他指了指商店:“俞斯年去买水了。”
程夏点点头。
陈非是个话痨,又自来熟地攀谈起来:“我这次过来,爬长城是其次的,最主要的还是替市星空馆的分馆,深空科普艺术馆做开馆测试。这可是你男朋友做了五年的项目,明天就开馆了,你一定会来的吧。”
程夏想起之前见过俞斯年打开市星空馆的网址,也没多想,只说:“他没和我说这事,而且,我明天下午有会,走不开。”
陈非一愣,立即就从包里拿出一张门票,大大咧咧地说道:“哎呀,他可能是忘了呗。你是他女朋友,怎么可以不来?”
程夏接过门票,神色莫名。
俞斯年回来时,递给她一瓶水,随口问道:“陈非刚才和你说什么了?”
程夏下意识就摇头:“没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程夏坐在沙发上,看着俞斯年从起床开始,就忙个不停。
他找出只在领奖时候穿的高级定制西装,又将自己整理得妥贴,就像是要去参加婚礼一样。
“我今天有事,可能会晚点回来。”
临出门的时候,俞斯年才记起和她说上这么一句话。
很明显,他并没有想要邀请她参加这场开幕式的意思。
程夏心口微微一涩,就平静地说道:“好,祝你今天开馆顺利。”
俞斯年怔愣了一瞬:“你怎么知道……”
可话没说完,他的手机便响起了。
他扫了一眼,便迅速把这事忘在脑后了,语气温和又体贴接起电话:“你到了?这么快,我还想着早点去接你……”
电话那头传来谭可妍清冷的声音,听不真切。
家里大门也被关上了,阻拦了最后一丝声音。
程夏从包里拿出门票,看了许久。
最终还是打电话给助理道:“将我下午的会议往后推,我有事去不了了。”
下午两点,程夏走进星空馆。
离她上一次来这,已经有五年了。
上一次踏足此地,是为了见证俞斯年在这座旧星空馆,向谭可妍倾吐爱意。
那时,程夏只是默默无闻地站在人群中,无人知晓,那场浪漫告白的每一寸景致,都出自她之手。
那么今天呢?
这场如此隆重的开幕盛典,它的主角,又会是谁?
开幕式正式拉开帷幕,程夏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定。
聚光灯骤然亮起,俞斯年稳步走上舞台。
他身姿挺拔,气度不凡,所到之处,引来台下女性观众阵阵低语与倾慕。
俞斯年从容接过主持人的话筒,声音沉稳有力:这座以深空为命题的科普艺术馆,是由北京市政府与我们深空探测实验室携手共建的重点科普项目。”
这个项目,我倾注了整整五年的心血。”
话音一转,他的目光温柔地投向台下的谭可妍,声线也变得格外低沉而富有磁性:我曾与一人相约,要共同探索宇宙的浩瀚。我们错过了五年,这座艺术馆,便是我为她准备的,一份迟来的重逢之礼。”
谭可妍,谢谢你,能来。”
话音落下,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无不为这深情的告白所动容。
只有程夏,如同一座孤岛,在沸腾的人海中僵立。
她呆呆地看着俞斯年将谭可妍牵上舞台,两人在璀璨的灯光下紧紧相拥。
她再也看不下去,转身欲逃,却撞上了陈非那张写满同情与尴尬的脸。
陈非的目光扫过台上相拥的两人,又落回程夏身上,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程夏却已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径直走过,仿佛从未认识过这个人。
她走出星空馆,径直返回了事务所。
早知会是这样,她还不如把那场枯燥的会议开完。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程夏驱车回家。
车子刚刚停稳,便瞥见小区楼下昏黄的路灯下,两道人影正并肩漫步,宛如一对亲密的情侣。
是俞斯年和谭可妍。
程夏想起来了,谭可妍回国后的住处,是俞斯年一手操办的,就在他们家隔壁的单元楼。
她放慢脚步,缓缓走近,清晰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只听谭可妍带着一丝羞怯的语气说:谢谢你送的礼物,我真的很喜欢。”
俞斯年的声音温柔得像夜风:你喜欢,就好。”
两人就这样慢慢踱步到单元楼下,到了分别的时刻,俞斯年站在原地,目送她上楼。
谭可妍却没有动,她咬了咬下唇,反而开口:这么晚了,还麻烦你送我回来,真是不好意思。”
要是被程夏知道了,她又要跟你闹脾气了吧。”
俞斯年的眉心,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谭可妍正为自己的小聪明暗自得意,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却毫无预兆地从她身后响起。
我不介意。”
7
程夏从旁边的树下走出来,平静地看向谭可妍道。
“不是朋友嘛,送彼此回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谭可妍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好不容易才扯出笑容:“是啊,是我想多了。”
程夏这才看了眼俞斯年,往前面走去。
很快,俞斯年跟了上来,却沉默着,连一句解释也没有。
程夏刚回到家。
“这周五,我们打算给你弄个欢送会,不许不来!”
程夏笑了笑。
她抬头望向俞斯年,平静问道:“这个周五,我有个聚会,你要来吗?”
俞斯年一愣,有些惊讶。
这还是程夏第一次邀请他去参加她的聚会。
对上她平静如水的眼眸,他莫名心中一跳,下意识就答应了下来:“好,我会去的。”
聚会那天,程夏一下班就准时来到聚会地点。
朋友们都很舍不得地围着她:“你去了德国,我们以后想再见可就难了,真舍不得你。”
程夏真心地笑了笑,回抱住对方:“没事,等我在德国闯出一片天地,就把你接过去养着。”
好友这才破涕为笑。
兰伯特却看着门口,疑惑道:“你不是说,你男朋友也要来?人呢?”
程夏正要说话,便听见俞斯年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们没来晚吧?”
程夏回头望去,瞳孔便是一缩,却见俞斯年确实到了,可身边却还站着谭可妍。
众人惊诧地看着这一幕。
俞斯年依旧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可妍听说我们要去聚会,她也想来参加,你介意吗?”
程夏扯了扯嘴角。
她当然介意,可谭可妍人都已经来了,难不成她还能轰人走?
“进来吧,别客气。”程夏只能这么说。
这顿欢送的饭吃得难堪极了。
俞斯年当着她朋友的面给谭可妍添饭夹菜,还说:“给,你最喜欢吃的土豆炖排骨。”
兰伯特终于忍不住冷哼一声:“俞斯年,你女朋友夹不到她最喜欢吃的菜,你也给她夹一下呗。”
结果俞斯年一愣,竟是无从下手。
程夏心中明白,他压根不知道她的喜好。
“没事,我自己夹。”她尴尬地笑了笑,转动了桌上的转盘。
这顿饭在一股莫名其妙的氛围之下结束了。
兰伯特却仍心有不甘地提议道:“吃饱喝足,不如去隔壁桌游馆玩把狼人杀?”
程夏一愣。
她知道兰伯特这是想替她找回场子,可她明天就要和俞斯年说分手了啊……
程夏本想婉拒,却见俞斯年已经应允。
于是,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转战桌游馆。
兰伯特主动请缨担任法官,分发完身份牌,游戏便在一片黑暗中拉开序幕。
游戏节奏飞快,几轮交锋过后,局势逐渐明朗。
场上还剩两只狼,俞斯年是预言家,已成功验出第一只狼,仅剩一只在逃。
程夏的身份是女巫,在亮明身份后,凭借一瓶解药,安然无恙地活到了最后。
不知是巧合,还是命运的捉弄。
最终场上只剩下他们三人,答案不言而喻,谭可妍就是那只隐藏的狼。
程夏望向俞斯年,逻辑清晰地说道:“你验过我的身份,是好人。只要你和我联手投票谭可妍,我们就能赢下这局。”
谭可妍见身份败露,自知辩解无用,竟使出杀手锏,软着嗓子撒娇:“斯年,我真的不是狼嘛,你就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兰伯特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催促道:“行了,别废话了,投票吧。”
程夏与谭可妍不约而同地将票投给了对方,随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俞斯年身上。
俞斯年沉默了片刻,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下,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决绝。
“我投票,程夏是狼。”
程夏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还未从震惊中回神,就听好友忍不住冷笑出声:“有没有搞错?这游戏还用不用玩了?干脆都别玩了,谁会撒娇谁赢得了。”
谭可妍被这话一刺,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泫然欲泣地看了俞斯年一眼,才委屈地望向大家:“我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你们,要这样针对我。既然你们不欢迎我,那我走就是了。”
话音未落,她便转身跑出了房间。
俞斯年立刻站起身,目光冰冷地射向程夏,带着指责的意味:“不就是个游戏,至于这么较真吗?”
他撂下话,抬脚就要去追谭可妍。
程夏下意识地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别走。”
满屋子都是她的朋友,他若此刻抛下她离去,让她情何以堪?
俞斯年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可最终,他还是用力挣脱了她的手,语气疏离地丢下一句:“这顿算我的,大家玩得开心。”
随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终究还是选择了抛下她,去追逐另一个人的背影。
程夏怔怔地望着他消失在门口,心底一片荒芜。
在座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兰伯特满脸歉意:“程夏,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程夏从失神中惊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没事的,我知道你们是为我抱不平。但今天本来是为我送行的,他们不在,我们反而能聊得更尽兴,不是吗?”
璀璨的灯光下,她的眼眶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她却强忍着泪意,高高举起酒杯,笑得灿烂:“开心点!我离开是件好事。你们该祝福我,就祝我……”
她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带着哭腔说出那句话。
“祝我此去,前程万里,得偿所愿!”
8
众人相视一眼,也悄然地红了眼眶。
纷纷举起酒杯,猛地一撞!
“祝你,前程似锦,所愿皆所得!”
从聚会回家后,程夏收到了公司替她购买的机票出票信息。
【尊敬的程夏女士,您所乘坐的从北京到德国的华夏7399航班,将于2025年1月24日17点20分准时起飞,祝您一路平安。】
那就是后天。
1月24日,这就是她正式离开俞斯年的日期。
程夏不愿再多想,干脆收拾起行李来。
收拾的途中,俞斯年回了家。
他对刚才桌游馆的事没再提,程夏也没有主动问。
只是,俞斯年明明看见了她在收拾行李,却没有任何反应。
“你先忙,我睡了。”
他不关心程夏要去干什么,也不知是笃定程夏绝不可能离开他,所以有恃无恐。
还是即便知道了程夏会离开,也毫不在意。
程夏收拾着东西,忽地却从压箱底的包里翻出两张被遗忘的剧场盲盒券。
她记得这是几个月前,她和俞斯年在剧场门口抽奖得到的,可以凭借此券免费看一场戏剧。
他们早就约好了要一起去,结果谭可妍回了国,就没人再记得这件事了。
程夏扬起票,回头叫住俞斯年:“我们明天去把这个券用掉吧。”
俞斯年随意道:“行。”
程夏于是收好票,将它放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看完戏剧,他们之间就真的再无牵绊了。
次日,程夏与俞斯年一同走进剧场,当晚上演的,正是改编自张爱玲名作的话剧《红玫瑰与白玫瑰》。
全剧最震撼人心的片段,莫过于那段独白。
男主角沉痛地诉说:每个男人的生命中都有两个女人。他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就变成了墙上一抹刺眼的蚊子血,白的却依旧是窗前皎洁的明月光。若他娶了白玫瑰,那白的便成了衣襟上沾染的一粒白米,而红的,则永远是他心口上那颗无法磨灭的朱砂痣。”
程夏看得痴了,泪水在眼眶中无声地打转。
她不由自主地将自己代入其中。
谭可妍,无疑是俞斯年心中的那朵白玫瑰,圣洁而遥不可及。
而她自己呢……
程夏下意识地侧过头,望向身边的俞斯年。
昏暗的光线下,他正低头专注于手机屏幕,指尖飞快地敲打着。
屏幕上,“可妍”两个字,像两根钢针,狠狠扎进程夏的心底:【你在干嘛呀?我好无聊,你能不能过来陪我?】
【等等,我马上到。】
俞斯年迅速回复完,仿佛察觉到她的注视,他抬起头,撞上程夏平静无波的脸。
他有些不解地问道:“怎么了?戏不好看吗?”
程夏缓缓摇了摇头,轻声说:“没什么。”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舞台。
心中苦涩地想,或许,自己连那抹蚊子血都算不上……
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只觉得自己既可怜又可笑。
话剧落幕,他们随着人流走出剧院大门。
程夏心知肚明,他步履匆匆,是为了赶赴与谭可妍的约会。
可她还是忍不住开口,做最后的挽留。
“我们回家吃饭吧,我买了好多你爱吃的菜……”
俞斯年却想也没想就打断了她:“不了,我待会儿还有事。”
“就一顿饭,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程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她只想和他吃最后一顿饭,为这段感情画上一个体面的句号。
可俞斯年连这个机会都不肯给她。
他的眼神清冷而疏离,和过去五年里的任何一天都没有不同。
他淡淡地说:“下次吧,等我空了,一定好好陪你。”
就在这一刻,程夏心中最后的一丝执念,终于烟消云散。
她也如同往常一样,和他道别:“好,我知道了。”
她看着俞斯年转身离开,迫不及待地拦下出租就消失在此地。
才轻声开口:“没有下次了,俞斯年。”
回家后,程夏约好的上门取件按时到门口,她将所有带不到德国的衣服都寄回了她父母家。
又把两人的照片,情侣物件都收拾好的丢到垃圾堆里。
离开前,她拿出便利贴,给俞斯年留下了分手礼物。
她在冰箱上贴:【蔬菜最好在三天内吃完,牛肉我给你放在冷冻区了,要吃记得提前拿出来解冻。】
她在洗衣机上贴:【你的羊毛杉、西装不能放洗衣机里洗,得拿去干洗店,不同颜色的更不能放在一起洗。】
她在阳台上贴了:【窗台上的绿植至少一周浇一次水,不然会干 死的。】
……
等到停笔的时候,整个屋子不知不觉都贴满了黄色的便利贴。
程夏定定地看着。
这五年,就是这样一张张便利贴,记下了她爱他的痕迹。
俞斯年对她的爱也像对便利贴一样,看过就撕掉。
而这,也是她最后一次爱他了。
便利贴只剩最后一张,程夏在这上面写了最后一句话:【俞斯年,分手快乐。】
她将这张便利贴贴在了俞斯年的平板上。
一切结束。
程夏拎着行李箱走出了这个她住了五年的‘家’。
‘咔哒’一声,门关锁落,再无回音。
9
俞斯年本该在浑然不觉中,永远地失去她。
可他有个习惯——在家中安装了监控。
他起初只是下意识地想查看程夏的动静,谁知刚点开画面,分手”两个字便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
刹那间,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抽空了所有思绪。
谭可妍此刻就坐在他对面,她以实验室数据有误为由将他约来,却见他神思恍惚,本就心神不宁。
此刻见他只瞥了一眼手机,脸色便骤然阴沉,她的不安瞬间被放大。
她忍不住开口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俞斯年没有解释,只是霍然起身。
他脸上那抹显而易见的慌乱,是她十年间都未曾见过的神色:今天就到这里,剩下的部分,以你的能力足以完成。”
谭可妍的直觉告诉她,这事一定和程夏有关。
她不甘心就此认输,试图挽留:是程夏那边出状况了吗?她能自己搞定的,你没必要这么着急。”
换作从前,俞斯年或许真的会留下。
可现在,仅仅是一条短信,就让他彻底失了方寸,他又怎能心安理得地坐下?
不必了。”
俞斯年丢下这句话,再无半分停留,抓起实验室门口的外套便夺门而出。
谭可妍的挽留以失败告终,她的脸色也瞬间阴沉如水。
过了许久,她才拨通了一个电话。
帮我查件事……”
俞斯年出门后,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程夏的电话,听筒里却始终传来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尽管他表面上竭力维持着镇定,但熟悉他的人会发现,他的嘴唇始终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连手都攥得青筋暴起。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
当他终于冲回家中,这种慌乱彻底演变成了失控。
俞斯年怔怔地凝视着这个他和程夏共同的家。
屋里空空如也,却又在每一个角落,贴满了醒目的黄色便利贴。
阳台的夕阳余光落进来,使得便利贴的黄都带上了一抹凄厉的金。
俞斯年张了张嘴,想喊她的名字。
却也知道没必要了,她已经走了。
唯有眼前的一切,是她最后留下来的东西。
他一张张地看过去,理智也一点点地被吞噬殆尽。
心脏猛然骤紧,是比当年听说谭可妍出国,还要喘不过气来的滋味。
俞斯年第一次感觉到什么东西超出了他的控制。
忽地,脑中灵光一闪。
俞斯年忽地记起程夏曾说过的“德庆事务所”,连忙百度了一下地址,又着急忙慌地赶了过去。
结果却因为没有预约,在德庆事务所门口被前台拦住了。
“我是程夏的男朋友,我找她有事,你能帮忙联系一下她吗?”
俞斯年手心出了点汗,说完这句话,便情不自禁地屏息。
可前台小姐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程小姐的男朋友,居然还要我来联系她吗?”
俞斯年哑口无言。
正僵着不知如何是好时,曾经在长城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程夏领导居然出现在了身后。
他拍了拍俞斯年的肩,示意跟他走。
俞斯年跟了上去,迫不及待地用英语问道:“你还记得吗?我们之前见过一面。”
领导当然记得他,但他也记得程夏当时的神态。
所以现在,只是笑着和他说道:“你在公司是找不到她的。”
“什么?”
俞斯年怔愣了一下。
又迅速问道:“那她去哪了?”
“她出国了,不会再回来了。”领导毫不犹豫地说道。
10
俞斯年整个人彻底僵在原地。
过了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出国?”
领导点了点头,神色平静无波,说出的话却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射入他的心脏。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她一个月前就申请了德国外派。”
俞斯年的脸色瞬间阴云密布。
一个月前?
那不就是……
谭可妍回国的那段时间?
难道从谭可妍回来的那一刻起,程夏就已经决意要离开他?
这个念头如同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让他胸口发闷,几乎无法呼吸。
“她没跟我说过……”
话音未落,他便撞上领导那带着几分看戏意味的眼神,一股无名火顿时涌上心头。
“我知道了,谢谢。”
他声音冰冷地丢下这句话,随即转身离去。
领导在他身后凝视良久,才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
随后,他低头给程夏发去一条消息:【你男朋友追到公司来了,看样子是要追着你到德国去。】
发完,他也清楚程夏此刻正在万米高空,不可能回复。
这出戏看到一半,他耸耸肩,便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另一边,从德庆事务所回到家的俞斯年,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
无论是旁人诧异的目光,还是程夏不告而别、断崖式分手的事实,都让他心烦意乱。
此刻,满屋的便利贴更是如火上浇油。
“写这些就是为了减轻你的负罪感吗?程夏,我不准你这样单方面地结束一切。”
俞斯年咬紧牙关,将一张张便利贴粗暴地撕下,紧紧攥在掌心。
粗糙的纸面硌得他掌心生疼,他却丝毫没有松手。
最后,他像是泄愤一般,将它们狠狠扔进垃圾桶,眼不见为净。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俞斯年迅速抓起手机,却失望地发现并非程夏来电。
失落感掠过心头,他还是立刻接通:“你托我查的程夏航班号查到了,她在德国的临时住址也找到了,就在……”
俞斯年听到地址,抑制不住地心头一喜。
“多谢!等我回国请你吃饭。”
话音刚落,他便准备订票。
好友却迟疑着追问:“这些都是小事,但我还是想问,你现在到底怎么想的?”
“可妍也回来了,程夏主动离开你,这难道不是天赐良机?你为什么还要去找她?”
好友的语气逐渐严肃:“总不会是,你爱上她了吧?”
俞斯年眉心一跳。
心头闪过一丝异样,却稍纵即逝,他来不及捕捉便已消失。
于是,他强行压下那股情绪。
冷静回应:“没有,我只是想找她问清楚,分手总得有个说法。”
“难道我俞斯年是可以被随便甩掉的人吗?”
当局者迷,俞斯年并未察觉,而电话那头的好友却敏锐地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忿与怒意。
就连当年谭可妍离开时,他也不曾如此情绪失控。
但此刻他无法点破,只得含糊道:“明白了,那你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挂断电话后,他沉吟片刻,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的刹那,好友的脸色骤然一变。
“可妍,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11
俞斯年订好最近一班机票,便马不停蹄地驱车赶往机场。
途中,实验室的电话打了进来,同事的声音透着不满:斯年,项目正处在最关键的阶段,你这时候请假是什么意思?”
俞斯年握紧方向盘,语气冷静却带着不容商量的决断。
我有点急事,不会太久,顺利的话,明天就能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随即,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劝诫:可妍为了你都放弃国外的发展回来了,她这些天对你的心思,我不信你真看不出来。”
俞斯年心头顿时涌上一股烦躁。
他的语气也随之冷硬起来:这是我的私事。”
言下之意,他势在必行。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无话可说。”
话音刚落,听筒里便传来忙音。
俞斯年的眉头不由自主地锁紧。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他那个圈子对程夏的排斥,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公开的地步。
这些人当着他的面都敢如此直言不讳,那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们又对程夏说过多少刻薄的话,做过多少过分的事?
俞斯年牙关紧咬,脚下猛地一踩油门。
国际航站楼内,人潮涌动,不同肤色的旅客操着各国语言,在这里短暂交汇,又奔赴各自的目的地。
俞斯年费了一番功夫,才终于找到自己的登机口。
坐在候机区的椅子上,他竟感到一丝紧张。
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开始想象十几个小时后,当他站在德国的土地上,突然出现在程夏面前的情景。
他一定要先问个明白。
就算是分手,为什么连当面说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更何况,这五年,他们几乎从未争吵,一切安稳如常,她又为何要离开?
若是因谭可妍的事,他确实也有些头疼。
毕竟他自己心里明白,对谭可妍确实还存着旧情。
可程夏不是答应过他,要永远陪在他身边吗?才过去五年,为何就食言了?
俞斯年脑中思绪翻腾,乱成一团。
连他自己都未察觉,他的情绪已从最初的愤怒,悄然转变为如何挽回她。
可就在这时,手中的手机猛地响起刺耳的铃声。
俞斯年一惊,下意识挂断了电话。
他定了定神,铃声再度响起,他才迟疑地接起。
“你也是来劝我的吗?”
俞斯年语气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谭可妍的声音却依旧温柔,仿佛天塌下来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曾经,他最欣赏她这种性格,可此刻却莫名感到烦躁。
“斯年,我不是来劝你的,我是来告诉你真相的。你难道不想知道她为何突然与你分手?”
俞斯年攥紧了手机。
艰难地开口:“因为什么?”
谭可妍在那头轻笑一声,笑声中暗藏深意。
“因为她在前途和你之间,选择了前途啊。”
“斯年,这次去德国的机会对她至关重要,只要她能在国外历练一番,回国后就能晋升总负责人。你又何必去耽误她的未来?”
谭可妍的话如同一记重锤,将俞斯年自欺欺人的幻想击得粉碎。
他张了张嘴,本能想反驳,却猛然想起她领导那句话。
“她早在一个月前就申请了德国外派。”
原来,她的离开并非因为谭可妍回国。
而是她早已决定放弃他,只是谭可妍的回归恰逢其时。
想到这里,俞斯年终是狼狈地闭上了双眼。
12
一股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瞬间吞噬了俞斯年。
他僵硬地切断通话,整个人如同一尊被抽去灵魂的雕像,定在机场大厅。
纹丝不动。
直到广播里传来催促登机的提示音:【距离舱门关闭仅剩十五分钟,请尚未登机的旅客尽快前往登机口。】
俞斯年这才猛然惊醒。
这一刻,手中的机票仿佛成了一个天大的讽刺。
他扯出一抹自嘲的冷笑,抓起行李箱大步走向服务台,周身寒气四溢,如同霜冻降临。
“你好,我需要办理退票。”
……
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让程夏双脚落地的那一刻,双腿都有些发软。
幸运的是,德国分公司的负责人早已在出口等候,办事效率极高,接到她后便直接驱车前往宿舍。
“这边公司还在初创阶段,条件肯定没法跟国内比,还请多担待。”
他一边开车,一边抽空同她交谈。
“你好,我叫Felix,中文名是曲同舟。我虽然是华裔,但中文说得不太好,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曲同舟操着一口流利的德语,只有在念出自己的中文名时,才显得有些生涩。
程夏轻轻应了一声,许是因为在异国他乡遇见了同胞,她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
他身披一件驼色风衣,身形挺拔,帮她提行李时,手臂肌肉线条在衣袖下若隐若现。
此刻,他单手握着方向盘,车窗半开,风灌了进来。
吹乱了他的发丝,却平添了几分不羁的随性。
曲同舟从后视镜中捕捉到她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看什么呢?”
程夏被那笑容烫到,迅速移开了视线。
“没什么。”
她从未与如此自信坦荡的男人打过交道,国内的男人无论地位多高,表面上总保持着一种近乎虚伪的谦逊。
心头掠过一丝新鲜感,但很快便消散了。
抵达事务所宿舍后,曲同舟又细心地帮她把行李搬上楼,检查了水电和各项设施,才准备告辞。
“遇到任何问题,就来304找我,我就住那。”
曲同舟放下钥匙,又叮嘱了一句:“开门前记得先看猫眼,你是新来的,这层楼住的人不少,肯定有人对你好奇。”
程夏顺从地点了点头。
曲同舟这才转身离开,还顺手带上了门。
直到他离开,程夏才悄悄松了口气,即便对方是公司派来的,但单独与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共处一室,仍让她感到一丝局促。
现在人走了,她终于有心情,好好审视这个即将生活好几年的房间。
比起之前的住所,这里更像一个简易的酒店标间。
四十平米的空间里,只有最基础的家具,空荡荡的,毫无生活气息。
程夏却直接瘫倒在床上,眉眼疲倦。
现在,她总算有时间摸出手机来,登上网络,却看见了领导的信息。
瞬间沉默住了。
俞斯年会来找她?
程夏怀疑这话的可能性,从心底里不相信,却又有一些难以言说的期待。
一夜过去。
又一夜过去。
四十八小时一到。
程夏才躺在床上,自嘲一笑。
她怎么到这个时候了,还在自欺欺人?
心中难受,她也没多管,正准备入睡,手中手机却嗡得一声。
她打开,才知是谭可妍新发了一条朋友圈。
【兜兜转转,我的身边还是你。】
配的照片是一张十指相扣的照片。
程夏一眼就认出,这就是俞斯年的手。
13
这一刻,程夏的心像是被利刃狠狠剜过。
翻涌的酸楚一点点吞噬了她,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她早已设想过,也许在她离开后,俞斯年会和谭可妍重新走到一起。
可她从未想过,仅仅三天,他们就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一起。
这张照片,如同子弹般精准地击中了她的心脏。
程夏倒在床上,用小臂死死盖住双眼,世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许久,一滴滚烫的泪珠从眼角悄然滑落。
她真的不想再为俞斯年流泪,可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闪回这五年的点点滴滴。
为了让他彻底忘掉谭可妍,她一次次地逼自己去做那些本不愿做的事。
他冬天爱去图书馆自习,她就天不亮就爬起来,在寒风中为他抢占座位。
北京的冬天冷得刺骨,即便裹着厚重的棉衣,寒意依旧无孔不入。
听说他的实验室需要资金支持,他们这群高材生,纵然才华横溢,也免不了被投资人冷嘲热讽。
她得知后,便提前一个个去打点、周旋。
这些事,她从未对俞斯年提起半句,她总觉得,爱一个人就该默默付出。
倘若让他知道,他或许只会因为感激而对她产生不必要的怜悯。
她要的,从来只是俞斯年的爱,而不是他的感谢。
可悲的是,她付出了这么多,既没换来感激,也没得到爱。
程夏鼻尖猛地一酸,强烈的情感再次如潮水般将她淹没,拖拽着坠入无尽的深渊。
最后一次了,程夏。
这是你最后一次,为俞斯年流泪了。
……
三年后。
程夏今天穿了身驼色大衣,微卷的红色长发搭在身后,窈窕的身形从一出现开始,便吸引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程夏通通无视,身姿摇曳地进了领导办公室。
里头坐着的,正是德国分公司的主管。
见程夏出现,他严肃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些许的笑容:“你来了?”
程夏嗯了一声,找了个位置坐下。
“申请怎么样了?”
主管和蔼一笑,从柜子里拿出一份文件:“办好了,你的回国调令已经正式批下来了,三天后出发。”
“回国之后,直接成为那边的二把手,怎么样,算升职吧。”
程夏这才浅浅一笑。
走上前来,拿过文件,确认无误后,眉心都松了不少。
“我花了三年世界把德国公司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德庆肯定要给我升职留住我啊。”
她难得开个玩笑。
主管也没在意,又说了几句后,便放她走了。
程夏从办公室出来后,迎面就遇上了曲同舟,三年下来,他的中文还真的进步不少。
“怎么样?”
程夏扬了扬手里的文件。
“回家了。”
她笑得温和,里头甚至还带了点眷恋。
曲同舟真心实意地为她感到高兴,同时也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那以后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程夏拍了拍他的肩,随口一说:“没事,大不了你可以来中国发展嘛,到时候带你去爬长城啊。”
她说得轻松,也没带多少真心。
毕竟曲同舟的家人都在德国,他的中文也常常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得懂。
可现下,他却认真地思考着,然后点点头:“好啊。”
程夏以为他说的是爬长城的事,便也没多想,转身走了。
唯有曲同舟还站在她身后,定定地看着她。
三天后。
程夏平安落地北京。
她带着墨镜,平静地往前走。
身后,一位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与她擦肩而过。
两人之间的距离仅仅只有五米。
俞斯年脚步忽地停下,神色有过一瞬的错愕。
然后,猛地回过头去。
来源:密橘故事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