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被关地窖77天 我忘了他的脸 却在他送的铃兰里摸到了带血的真相 上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9-29 13:09 1

摘要:梧桐叶在脚边打了个旋,林晚把帆布包往肩上提了提。米白色的包身蹭过手背,侧面那簇铃兰刺绣硌得她指尖发痒——是沈亦上周陪她挑的,他说这颜色衬她,还笨手笨脚地补绣了两针,针脚歪歪扭扭,却让她宝贝了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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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坠落的黄昏

梧桐叶在脚边打了个旋,林晚把帆布包往肩上提了提。米白色的包身蹭过手背,侧面那簇铃兰刺绣硌得她指尖发痒——是沈亦上周陪她挑的,他说这颜色衬她,还笨手笨脚地补绣了两针,针脚歪歪扭扭,却让她宝贝了好几天。

“等很久了?”

熟悉的声音裹着秋风飘过来,林晚转头时,嘴角已经先一步弯起。沈亦站在巷口的路灯下,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顶端,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他手里晃着个奶茶杯,杯壁凝着水珠,在昏黄的光里闪了闪。

“芋圆啵啵,三分糖加椰果。”他把杯子递过来,指尖无意中碰到她的,凉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刚路过那家老店,排了十分钟队。”

林晚吸了口奶茶,温热的甜意顺着喉咙漫下去,刚好压下傍晚的凉意。“不是说今晚要加班到九点?”她睨着他,看他低头踢开脚边的石子,鞋跟磕在水泥地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像在数着什么。

“提前收尾了。”他的声音很轻,眼睫垂着,遮住了眼底的光,“带你去个地方。”

林晚没多想。沈亦总这样,时不时会冒出些跳脱的念头。上个月暴雨天,他突然拉着她往公园跑,说要去踩水看涟漪;前阵子又在凌晨三点拽她爬后山,就为了看日出时第一缕光落在她脸上的样子。她早习惯了他的不按常理,甚至觉得这份突如其来的浪漫,是独属于他们的密码。

他牵着她穿过两条窄巷,路灯越来越稀,最后停在一栋爬满爬山虎的老楼前。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青灰色的砖,像被啃过的面包,墙角堆着半人高的枯枝,风一吹就发出“沙沙”的响,有点瘆人。

“这儿?”林晚往后缩了缩,手腕被他攥得紧了些,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汗。

“嗯。”沈亦低头看她,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楼下有个地窖,我小时候藏了些宝贝,想给你看看。”

地窖入口在楼后拐角,被一块锈迹斑斑的铁板盖着,边缘结着褐色的锈痂。沈亦弯腰掀开铁板,一股潮湿的霉味混着土腥气涌出来,林晚下意识地捂住口鼻。他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劈开黑暗,照出陡峭的水泥台阶,深不见底,像通往另一个世界。

“会不会太黑了?”她的声音有点发飘,后颈莫名发紧。

“有我在。”沈亦的声音很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他先踏上台阶,手电筒的光在前方晃了晃,“跟着我,踩稳点。”

林晚咬咬牙,刚抬起脚,后颈突然传来一阵钝痛。像被什么重物狠狠砸了一下,眼前瞬间炸开一片金星。手里的奶茶杯“哐当”掉在地上,褐色的液体混着圆滚滚的芋圆泼在台阶上,黏糊糊的,像一滩没擦干净的血。

失重感猛地攫住她。

她像片被狂风扯断的叶子,直直往下坠。后背撞在坚硬的水泥地上时,疼得她差点背过气去,喉咙里涌上腥甜的铁锈味。黑暗像潮水般涌来,裹着浓得化不开的霉味,呛得她不住咳嗽。

“沈亦……”她想喊,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只剩下微弱的气音。

头顶传来铁板合上的巨响,紧接着是“咔嗒”一声脆响——那是铁锁扣死的声音,尖锐得像冰锥,狠狠扎进她的耳膜。

“沈亦!”林晚挣扎着撑起身子,四肢却软得像棉花,后颈的痛感顺着脊椎往下爬,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你干什么?开门!”

没有人应。只有脚步声在头顶响起,一步,两步,慢慢往远处挪,像在丈量生与死的距离。

“晚晚。”

他的声音突然从铁板上方传来,隔着厚厚的金属,听起来有点模糊,却依旧是她熟悉的温和,像每次哄她睡觉时那样,带着点低低的鼻音。

林晚的心跳得像要炸开,她扑到台阶下,指甲抠着粗糙的水泥壁,很快磨出了血珠,渗进灰黑色的墙缝里,像一朵朵细小的花。“沈亦你疯了!这不好玩!放我出去!”

“我只是……”他顿了顿,声音里像掺了沙,“只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等我想清楚怎么留,就放你出来。”

“想清楚什么?”林晚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她想不通。明明早上出门时,他还在玄关抱着她,说“婚礼的请柬要印成铃兰色”;明明半小时前,他还笑着给她买奶茶,指尖的凉意都带着宠溺。

头顶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了。

地窖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浓稠的黑暗。林晚瘫坐在地上,后颈的疼和心里的慌拧成一团,让她止不住地发抖。她摸索着站起来,手在墙上胡乱抓着,想找到一丝缝隙,一点光亮,却只摸到满手冰冷滑腻的苔藓,像摸到了谁的皮肤。

不知过了多久,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她看清这地方不大,也就四五个平方,墙角堆着几个破旧的木箱,上面落着厚厚的灰,像铺了层雪。空气里除了霉味,还飘着点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像是从墙壁深处渗出来的,带着点血腥气。

她沿着墙根慢慢走,指尖突然触到个冰凉的东西。低头摸了摸,是根金属管,手指粗细,锈迹斑斑的,大概是废弃的水管。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用力晃了晃,管子纹丝不动,只发出沉闷的“哐当”声,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回荡,像谁在哭。

声音停了,黑暗又压了过来,沉甸甸的,像要把人碾碎。

林晚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帆布包从肩上滑下来,落在腿边。她捡起来,借着从铁板缝隙里透进来的、几乎看不见的微光,摸到了侧面的铃兰刺绣。针脚歪歪扭扭的,是沈亦补的那两针。

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砸在帆布包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

她想起上个月争吵时,沈亦红着眼眶抓着她的手,说:“晚晚,我怕你走。有时候我甚至想,把你锁起来,让你永远只能看着我。”

当时她只当是气话,还笑着捏他的脸,说“沈先生占有欲太强啦”。他那时怎么说的?他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说“因为太爱了”。

太爱了……所以就要把她关在这种地方?

时间像凝固了。林晚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肚子越来越饿,后颈的钝痛变成了密密麻麻的痒,让她忍不住想伸手去抓。她开始数自己的呼吸,一,二,三……数到两百一十三的时候,头顶传来轻微的响动。

是脚步声。

很轻,像怕惊醒什么。

林晚猛地站起来,扑到台阶下,仰着头,喉咙干得发疼:“沈亦?是你吗?”

脚步声停在铁板上方。几秒钟后,一个纸团从缝隙里塞进来,滚到她脚边。

她摸索着捡起纸团,打开,是个三明治,还带着点余温。面包的麦香混着火腿的咸腥味钻进来,勾得她胃里一阵抽痛。“沈亦,你开门好不好?”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个迷路的孩子,“我害怕……”

头顶没有任何声音。

只有脚步声再次响起,慢慢远去,越来越轻,最后被无边的寂静吞掉了。

林晚捏着三明治,站在原地,眼泪无声地往下淌。嘴里发苦,刚才还觉得香甜的芋圆味,此刻只剩下让人作呕的腥甜。

铁板缝隙里的微光不知何时灭了,地窖彻底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林晚缩在角落,把帆布包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待多久,也不知道沈亦所谓的“想清楚”,到底是想清楚怎么爱她,还是想清楚怎么……永远困住她。

黑暗中,她仿佛又听到了他的声音,温和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一种让她骨头缝都发冷的偏执。

“晚晚,乖一点。”

“等我。”

等他什么?等他想清楚,还是等自己……彻底疯掉?林晚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在无边的黑暗里,第一次尝到了绝望的味道。

第二章:墙壁上的划痕

寒意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

林晚蜷缩在角落,帆布包被她压在身下当坐垫,可地窖里的潮气像无数只冰冷的小虫子,顺着裤腿往上爬,冻得她膝盖发麻。后颈的钝痛还没散尽,换成了一阵阵酸胀,稍微动一下,就像有根针在里面轻轻扎着。

黑暗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她试着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凭感觉判断出头顶铁板的方向——那里是唯一与“外面”有关的东西,却也像道生死线,把她和世界隔成了两半。

“沈亦?”她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地窖里撞了撞,又弹回来,变得虚飘飘的。回应她的,只有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墙壁上水汽蒸发的细微“嘶嘶”声,像谁在暗处窃窃私语。

饿意越来越清晰。昨天那个干硬的三明治早就消化干净,胃里空荡荡的,开始一阵阵抽痛。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手机不在——应该是摔下来时掉在了台阶上,或者,是被沈亦拿走了。没有时间,没有光亮,没有声音,她像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黑洞,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模糊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半天,门板下的缝隙突然透进一丝微光。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那道光很细,像一根被拉得很长的银线,在黑暗中格外刺眼,却也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至少证明,外面的人还记得她。

脚步声停在头顶,很轻,像怕踩碎地上的影子。接着,一个白色塑料袋从缝隙里被推了进来,边缘蹭过地面的碎石,发出“窸窣”的轻响。袋子里传来玻璃瓶碰撞的声音,还有一股熟悉的甜香——是南瓜小米粥。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指尖触到塑料袋的瞬间,眼泪差点掉下来。打开袋子,两个小玻璃瓶被裹在干净的纸巾里,拧开盖子,温热的粥香漫出来,带着点微甜的暖意,熨帖着她冰冷的四肢。旁边还有一小碟酱菜,咸香的味道刺激着味蕾,让她瞬间觉得更饿了。

“沈亦?”她又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头顶没有回应。但她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就在铁板的另一边,隔着厚厚的金属,沉沉地落在她身上,像一张无形的网。林晚低下头,用手指抠着玻璃瓶的边缘,小口小口地喝着粥。温热的粥滑过喉咙,暖了胃,却没暖透心里的寒意——这碗粥里藏着的温柔,太像一把裹着糖衣的刀。

她想起上周四的早上,她赖床不起,沈亦也是这样端着南瓜粥走进卧室,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喂她。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他手背上,血管清晰得像画上去的,他笑着说:“晚晚,多吃点,养胖了才跑不掉。”当时只当是玩笑,现在想起来,那句话里藏着的偏执,让她后颈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喝完粥,她把空瓶子仔细放回塑料袋,轻轻推回缝隙边。这像是一种无声的默契,他送来食物,她清理痕迹,除此之外,再无交流。

脚步声再次响起,慢慢远去,那道微光也跟着消失,地窖重新跌回浓稠的黑暗里。林晚靠着墙壁坐下来,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块。

日子开始变成一种单调的循环。

每天都会有固定的两次“光亮”——一次送来早饭,一次送来晚饭。食物总是温热的,有时是汤面,有时是馒头,偶尔会有一小盒水果,苹果或梨,表皮被擦得很干净,带着淡淡的果香。他从不多送,也从不少送,像个精准的时钟,维持着她的生命,却也维持着这份囚禁。

林晚渐渐不再开口。她发现所有的质问和哭喊都是徒劳,头顶的人像个没有感情的影子,沉默地观察着她,投喂着她,却从不回应她的任何声音。喊得久了,喉咙会哑,胸口会闷,倒不如省下力气,用来对抗这无边的黑暗。

可黑暗是会吞噬一切的。起初,她还能靠着回忆打发时间。想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图书馆,沈亦蹲在地上找书,马尾辫扫过她的手背;想他第一次送她回家,在楼下站了很久,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想他求婚时,单膝跪地,手里拿着铃兰形状的戒指,说“晚晚,嫁给我,让我把你锁在余生里”。

那些画面一开始很清晰,带着阳光的温度,可渐渐地,就像被水浸泡过的纸,慢慢变得模糊、发皱。她开始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哪些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比如,他求婚时说的到底是“锁在余生里”,还是“放在心尖上”?

恐慌像藤蔓一样在心里蔓延,缠绕着她的神经,让她在半梦半醒间总是惊醒,浑身冷汗。她需要一种方式来确认自己还“活着”,确认时间还在流动,而不是被困在一个永恒的静止里。

那天,她摸索着墙壁时,指尖被一块凸起的碎石划破了。血珠渗出来,滴在冰冷的地面上,虽然看不见,那点尖锐的痛感却异常清晰。林晚盯着指尖的方向,突然摸到了那块碎石——边缘很锋利,带着冰冷的棱角。

她握紧碎石,在靠近地面的墙壁上,用力划下了第一道痕迹。

“吱呀”一声,石尖擦过水泥面,留下一道浅白的印记。林晚摸着那道微微凹陷的刻痕,指尖能感受到细微的凹凸,心脏竟奇异地安定下来。

这是“第一天”。她对自己说,像是在跟这个黑暗的空间签订某种契约。

从那天起,每天吃完最后一顿饭,她都会划下一道新的痕迹。

指尖很快被磨破了,血珠渗进碎石的纹路里,干了之后变成暗红的痂。她不在意,甚至觉得这点疼痛很珍贵——它能提醒她,自己不是活在梦里,疼是真的,冷是真的,被关在这里,也是真的。后来,她找到一块边缘更平整的石片,划起来更省力,刻痕也更清晰。

一道,两道,三道……划痕在墙壁上慢慢排开,像一列歪歪扭扭的火车,朝着未知的方向延伸。林晚每天都会数一遍,从第一根摸到最后一根,数到后来,数字长得让她心慌。

“十五……十六……十七……”她摸着第十七道划痕时,指尖突然顿住了。

十七天了。

这十七天里,沈亦只说过一次话。那天他送来的是一碗青菜面,面条根根分明,青菜绿油油的,像是刚从地里摘来的。林晚摸着温热的碗壁,突然想问外面的天气。

“下雨了吗?”她对着缝隙轻声问,声音有些发飘。

头顶的脚步声停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他的声音,隔着铁板,闷得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没有,晴天。”

林晚的指尖一颤。是他的声音,没错,带着点低低的鼻音,是她听了无数次的调子。可又好像哪里不对,少了以前的温和,多了点说不清的沉郁,像压着一块石头。

她还想再问点什么,比如“今天的云是什么颜色”,或者“你有没有想我”,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问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一个把你关在地窖里的人,他的答案又能有几分真心?

脚步声慢慢远了,留下她一个人,对着那道消失的微光发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发现自己开始想不起沈亦的脸了。

不是模糊,是真的想不起。她拼命回忆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笑起来时嘴角的弧度,可脑海里只有一片空白,偶尔闪过一点碎片——路灯下的轮廓,低头时的眼睫,递奶茶时骨节分明的手指,却怎么也拼不成一张完整的脸。

更可怕的是,有天夜里,她从噩梦中惊醒,竟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

“沈……”她张了张嘴,后面的字却像被什么堵住了,怎么也发不出来。林晚慌了,跌跌撞撞地扑到墙边,用手一根一根地摸着那些划痕,指尖触到凹凸不平的印记,才慢慢想起那个名字——沈亦。

可这个名字念在嘴里,却像嚼着一块生涩的石头,没有任何温度,也没有任何情绪。曾经让她心动的两个字,如今只剩下陌生的冰冷。

第二十二天的傍晚(如果送饭的时间算傍晚的话),沈亦送来的是两个肉包,猪肉大葱馅的,香气很浓。林晚抓起包子,手指却抖得厉害。

她蹲在缝隙边,听着头顶那道熟悉又陌生的呼吸声,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你……是谁?”

头顶的呼吸声猛地顿住了。

林晚咬着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她又问了一遍,这次声音大了些,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茫然:“我好像……忘了你的名字。”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地窖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能听到墙壁上水汽蒸发的细微声响,甚至能听到头顶的人,似乎屏住了呼吸,连气息都变得小心翼翼。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林晚的腿都麻了,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回答,铁板上方才传来他的声音。

很轻,很涩,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破碎感:“……我是……”

他只说了两个字,就突然停住了。

林晚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等着,指尖因为用力而掐进了掌心。

可他再也没说下去。

只有脚步声,匆匆忙忙地远去,不像往常那样从容,倒像是在逃跑。门板下的缝隙里,那道微弱的光也跟着晃动了几下,然后彻底消失在黑暗里。

地窖重新陷入了死寂。

林晚手里还攥着那个温热的肉包,香气依旧浓郁,却让她胃里一阵翻涌。她走到墙边,摸出那块磨得发亮的石片,在第二十二道划痕旁边,用力划下了第二十三道。

这道痕划得格外深,石尖几乎要嵌进水泥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黑暗中回荡。

林晚靠着墙壁慢慢滑坐下去,指尖一遍遍摩挲着那道新的划痕。心里有个声音在问:如果有一天,连这些划痕都记不清了,那她是不是就真的成了一个没有过去的空壳?

而那个站在头顶的人,他到底在害怕什么?是害怕她永远记不起来,还是……害怕她某一天突然想起来,想起他曾经有多爱她,又有多狠地伤害了她?

她不知道答案。只知道墙壁上的划痕,还在一道一道地增加,像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往前延伸着,通向更深、更冷的黑暗里。

第三章:陌生的“熟人”

第二十三道划痕旁边,新的刻痕又悄悄多了五道。

林晚数到第二十八道时,指尖突然顿住了。石片在墙面上留下浅白的印记,像一道未写完的句号。她最近总觉得累,不是身体上的乏,是心里的空,空得能听见风穿过的声音。

食物依旧准时送来,有时是温热的米饭配着炒青菜,有时是刚出炉的面包带着麦香。他从不多做停留,脚步声来,脚步声去,像一段被设定好的程序。林晚也渐渐习惯了这种沉默,接过食物,吃完,把空容器推回去,然后回到角落,对着黑暗发呆。

只是那道关于“名字”的疑问,像颗埋在土里的种子,在她心里悄悄发了芽。她越来越频繁地盯着墙壁上的划痕,试图从那些交错的线条里,挖出一点关于“他”的记忆,可脑海里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雾。

这天送饭时,塑料袋里多了一样东西。不是食物,是块折叠的布,摸起来软软的,带着点阳光晒过的味道。林晚把布展开,借着从缝隙透进来的微光,看清是条干净的毛巾,米白色的,和她的帆布包一个颜色。

指尖抚过毛巾柔软的绒毛,她突然想起什么——以前沈亦总说,米白色耐脏,适合她这种“小迷糊”。他给她买的杯子、睡衣、围巾,都是这个颜色。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像被风吹过的烟,散得无影无踪。沈亦……这个名字依旧陌生,像别人故事里的主角。

“谢谢。”她对着缝隙轻声说,声音干涩。这是被关进来这么久,她第一次说这两个字。

头顶没有回应。但她感觉到,那道脚步声停留的时间,似乎比往常长了几秒。

变化发生在第三十一天。

那天林晚正蜷缩在角落数划痕,突然听到头顶传来“哗啦”一声——是铁板被掀开的声音。

强光猛地灌进来,像无数根针,刺得她瞬间睁不开眼。她下意识地用手挡住脸,指缝间漏进来的光,亮得让她头晕目眩。这是她第一次在清醒时看到光,不是缝隙里的微光,是真正的、带着温度的光。

脚步声顺着台阶走下来,很慢,每一步都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像敲在她的心上。

林晚紧紧闭着眼,身体止不住地发抖。她能感觉到那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某种沉甸甸的东西,压得她喘不过气。

“别怕。”

声音在头顶响起,很近,没有了铁板的阻隔,清晰得像贴在耳边。依旧是那道带着低鼻音的调子,可林晚的心脏却空落落的,没有任何熟悉的悸动。

她慢慢睁开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人。

他站在台阶下,手里举着一支手电筒,光柱斜斜地打在地上。穿着件深灰色的卫衣,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线条很清晰。头发比她模糊记忆里的长了些,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眉眼。

林晚的视线一点点往上移,终于落在他的脸上。

浓眉,高鼻,薄唇……五官的轮廓很清晰,甚至能看到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可她看着这张脸,就像在看一幅画,一幅画得很像的画,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不觉得熟悉,也不觉得陌生,只是……知道这是个人。

“看着我。”他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晚眨了眨眼,没有动。

手电筒的光突然移到她脸上,刺眼的亮让她下意识地偏过头。他往前走了一步,蹲在她面前,距离很近,近得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不是她记忆里的雪松味,是淡淡的烟草味,混着点尘土气。

“还记得我吗?”他问,眼睛在光线下显得很亮,像藏着星星,又像藏着很深的潭水。

林晚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着团棉花。她想说“记得”,可那些模糊的碎片在脑海里打转,怎么也拼不成能对上这张脸的记忆;她想说“不记得”,可心里又有个微弱的声音在挣扎,好像不该这么说。

最终,她只是摇了摇头,动作轻得像片羽毛。

男人脸上的光,好像瞬间暗了下去。

他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很久,久到林晚都觉得有些不自在。然后,他突然伸手,指尖快要碰到她的脸颊时,又猛地缩了回去,像被烫到一样。

“怎么会……”他低声说,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你怎么会不记得……”

林晚看着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这双手,好像在哪里见过。是递奶茶时?是牵她过马路时?还是……把她推下来时?

记忆像团乱麻,越扯越乱。

“我是沈亦。”他突然开口,一字一顿地说,像是在教一个刚学说话的孩子,“沈亦。你以前总叫我阿亦。”

沈亦……阿亦……

这两个名字在她心里滚了一圈,依旧是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温度。林晚的眼神依旧空洞,像个迷路的孩子,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沈亦”的人,一脸茫然。

男人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站起身,关掉了手电筒。

强光消失的瞬间,林晚反而松了口气。黑暗重新包裹住她,像层柔软的壳,让她觉得安全了些。

“等你想起来。”他说,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带着点说不清的疲惫,“你会想起来的。”

脚步声重新踏上台阶,每一步都很重,像是拖着什么重物。铁板被重新盖上,“咔嗒”一声,铁锁扣死,把光和他都锁在了外面。

地窖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点烟草味,提醒着她刚才不是幻觉。

林晚慢慢爬回角落,抱着帆布包缩成一团。刚才那张脸在脑海里反复出现,浓眉,高鼻,薄唇……可她还是想不起任何和这张脸有关的事。

他为什么这么笃定她会记起来?他们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恋人吗?可如果是恋人,他为什么要把她关在这里?是仇人吗?可他送来的食物总是温热的,甚至会给她带干净的毛巾。

混乱的念头在心里打着转,让她头越来越疼。她拿起石片,在第二十八道划痕旁边,用力划下了第二十九道。

石尖摩擦水泥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里格外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头顶传来脚步声。不是送饭的时间,脚步声很轻,像在徘徊。

林晚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

铁板上方,似乎有人蹲了下来,隔着厚厚的金属,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

他没说话,她也没动。

黑暗中,两个人像隔着一条河,互相望着,却谁也不肯先过河。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又轻悄悄地远去了。

林晚摸着墙壁上新鲜的划痕,突然觉得,也许记不记得起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就在外面,像个沉默的影子,守着这扇门,也守着一个她不知道的秘密。

而她,被困在门里,靠着一道又一道的划痕,计算着走向未知的时间。

只是这一次,她心里多了个新的疑问: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记起来了,会是救赎,还是更深的深渊?

第四章:碎镜里的影子

第三十二道划痕的边缘,凝着一滴水珠。林晚用指尖碰了碰,冰凉的水汽顺着指腹蔓延,让她打了个寒颤。

自从上次他打开地窖门,说自己是“沈亦”之后,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三天里,他依旧准时送来食物,却再没掀开过铁板。脚步声来,脚步声去,沉默得像个幽灵。林晚反而松了口气——她怕再见到那张脸,怕那双眼睛里的期待,更怕自己依旧毫无波澜的心跳。

这天送来的袋子里,除了一个馒头和一小瓶水,还多了样东西。硬硬的,边缘有些锋利,裹在纸巾里。林晚摸出来,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面,才反应过来是面镜子。

还是面碎镜。不知从哪里捡来的,边缘磕掉了一块,裂痕像蜘蛛网一样爬满镜面,把光折射成细碎的星点。

她捏着镜子,突然想起以前。沈亦总说她爱臭美,却还是会在她生日时送梳妆台,在旅行时帮她拍无数张照片。他说“晚晚,你笑起来最好看,要多笑笑”。那时她对着镜子噘嘴,说“那你要一直让我笑啊”。

可镜子里的人,还会笑吗?

林晚深吸一口气,把碎镜举到眼前。

地窖里没有光,镜面只能映出一团模糊的影子。她摸索着爬到门板边,借着缝隙透进来的微光,终于看清了镜中的自己。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镜中的人头发枯黄打结,像一蓬乱糟糟的草,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额头和颧骨上沾着灰黑色的墙屑,皮肤苍白得像纸,没有一点血色。最吓人的是眼睛,眼窝陷得很深,黑黢黢的,像两口枯井,看不到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寂。

这是她吗?

林晚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触到粗糙的皮肤和干裂的嘴唇。镜中的人也跟着抬起手,动作僵硬得像个木偶。

她想起被关进来那天,她穿着米白色的连衣裙,头发梳成松松的马尾,脸上还带着刚画好的淡妆。沈亦说“晚晚今天像株铃兰”,还捏了捏她的脸颊。

不过一个月,她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碎镜的裂痕把她的脸割成了好几块,每一块都陌生得让她心慌。她试着扯了扯嘴角,想做出一个笑的表情,可镜中的人嘴角歪斜,眼神空洞,看起来像在哭。

“林晚……”她对着镜子轻声念自己的名字,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你是林晚啊。”

镜中的人没有回应,只有裂痕里的黑暗,无声地嘲笑着她。

她把镜子扣在地上,不敢再看。指尖抖得厉害,刚才镜中的样子像烙印一样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原来黑暗不仅会偷走记忆,还会偷走人的样子,把鲜活的血肉,变成麻木的影子。

那天晚上,她做了个梦。

梦里是片白茫茫的雾,她站在雾里,看不清方向。有人在身后喊她“晚晚”,声音很温柔,带着她熟悉的低鼻音。她转过身,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穿着黑色冲锋衣,正慢慢往雾里走。

“别走!”她想追上去,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

那个背影停住了,转过身,脸上蒙着雾,看不清五官。“你记起来了吗?”他问。

“我……”她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记不起来也没关系。”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苦涩,“这样……你就不会疼了。”

他的身影渐渐融进雾里,越来越淡,最后彻底消失了。林晚站在原地,突然觉得心口像被剜掉了一块,疼得她喘不过气。

她猛地从梦里惊醒,浑身冷汗。地窖里依旧一片漆黑,只有墙壁上的划痕在黑暗中,闪着模糊的光。

“阿亦……”她下意识地喊出这个名字,喊完才愣住。

这是她第一次在清醒时,脱口而出这个昵称。可心里没有任何悸动,只有一片空落落的疼,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

她爬过去摸那些划痕,从第一道摸到第三十二道,指尖触到冰凉的水泥面,才慢慢冷静下来。不管记不记得,她都得活下去。至少要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第二天送饭时,袋子里多了一小盒草莓。

草莓被洗得很干净,红得发亮,带着清甜的果香。林晚拿起一颗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久违的味道让她眼眶一热。这是她最喜欢的水果,沈亦以前总说“草莓娇气,要趁新鲜吃”,每次都会买最新鲜的给她。

记忆的碎片又开始在脑海里打转。她想起某个周末的下午,阳光很好,他们坐在阳台上吃草莓,沈亦把最大最红的那颗喂到她嘴里,汁水滴在她下巴上,他低头用舌尖舔掉,笑着说“比草莓甜”。

那个瞬间的温度和触感,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可当她试图想起沈亦当时的表情,脑海里又只剩下一片模糊。就像隔着碎镜看东西,能抓住一点光影,却抓不住完整的轮廓。

她把草莓蒂仔细收好,放在帆布包里。那是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带着点“过去”痕迹的东西。

下午的时候,头顶传来了脚步声。不是送饭的时间,脚步声在铁板上方徘徊了很久,像在犹豫什么。

林晚屏住呼吸,听着上面的动静。

突然,铁板被轻轻敲了三下,两轻一重,像之前他们约定好的暗号。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摸索着爬到门板边,用手指在铁板上敲了回应——两轻一重。

头顶沉默了几秒,又敲了五下,三轻两重。

林晚想了想,也敲了五下,三轻两重。

这成了一种新的交流方式。没有语言,只有单调的敲击声,在黑暗中传递着某种只有他们才懂的信号。有时是他先敲,有时是她先敲,敲累了,就各自沉默,听着对方的呼吸声,隔着厚厚的铁板,感受着彼此的存在。

这天晚上,林晚又拿起了那面碎镜。

借着从缝隙透进来的微光,她一点点抚平打结的头发,用干净的毛巾擦去脸上的灰。镜中的人依旧憔悴,眼窝深陷,皮肤苍白,但眼神里,多了一点东西——不是恐惧,不是茫然,是一丝微弱的、想要抓住什么的光。

她对着镜子,轻轻说了一句:“我会记起来的。”

不知道是说给镜中的自己听,还是说给头顶那个沉默的影子听。

碎镜的裂痕里,映出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划痕,像一张网,困住了她的过去,也困住了她的现在。

可她突然觉得,也许这张网,并不全是束缚。

至少,那些划痕证明她还活着,还在挣扎,还没有彻底变成黑暗里的影子。

只是她不知道,当她真的透过这面碎镜,看清自己,也看清过去的时候,等待她的,会是黎明,还是更深的黑暗。

头顶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很轻,像在回应她的话。林晚握着碎镜,贴在胸口,听着门板上隐约传来的敲击声,在黑暗中,第一次没有觉得那么冷。

第五章:门板上的密码

第三十五道划痕旁边,石片划出的新印记还带着新鲜的白痕。林晚数完最后一道,指尖在凹凸不平的墙面上停了很久,直到冰凉的潮气钻进指缝,才慢慢收回手。

自从那天用敲击声“对话”后,铁板上的暗号就成了地窖里新的规律。有时是清晨送饭时,他会多敲三下;有时是深夜,她被老鼠窸窣声惊醒,会试探着敲两轻一重,很快就能收到回应。

这无声的节奏像一把钥匙,在厚重的铁板上撬开了一道缝,让她感觉到外面那个“沈亦”,不再是个模糊的影子,而是个有呼吸、有犹豫的活人。

这天早上,她被一阵急促的敲击声吵醒。不是往常的两轻一重,是连续五下急促的响,像在敲门,又像在催促。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爬起来扑到门板边。指尖刚触到冰冷的铁板,上面就传来新的节奏:三轻,两重,再三轻。

她愣了一下——这是从未有过的组合。以前的暗号都不超过五下,且轻重规律分明,可这次的节奏混乱得像心跳。

“怎么了?”她对着缝隙轻声问,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头顶没有回应,只有呼吸声,粗重得像跑了很远的路。过了几秒,敲击声又响了起来,还是三轻两重三轻,只是这次更用力,铁板被震得嗡嗡发颤。

林晚咬了咬下唇,学着敲了一遍。指尖落在铁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在空荡的地窖里显得格外清晰。

敲击声停了。头顶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下来,像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些。然后,脚步声慢慢远去,比往常快了些,带着点如释重负的仓促。

林晚蹲在门板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这混乱的节奏里,藏着他的慌乱,像个迷路的孩子在求助。原来那个把她关起来的人,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下午的时候,她开始发烧。

起初只是觉得冷,后来头越来越沉,浑身的骨头像被拆开重组过,疼得她蜷缩成一团。意识开始模糊,眼前闪过各种碎片——图书馆的书架,阳光下的铃兰,还有一张模糊的脸,在对她笑。

“水……”她下意识地呢喃,喉咙干得像要冒烟。

不知过了多久,门板下的缝隙突然动了。有什么东西被塞进来,不是往常的塑料袋,是个软软的、带着温度的东西。

林晚挣扎着伸出手,摸到了一床棉被。旧棉花的味道混着淡淡的烟草味,像阳光晒过的味道,让她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弛下来。她把棉被裹在身上,暖意一点点渗进冰凉的骨头里,意识也跟着沉了下去。

昏睡前,她好像听到头顶传来敲击声,很轻,很缓,像在哼一首不成调的歌。

再次醒来时,烧已经退了。阳光透过铁板的缝隙,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里面浮动着细密的尘埃。棉被依旧盖在身上,烟草味淡了些,却更清晰了。

这个味道……她好像在哪里闻过。

不是在地窖里,是在更早以前。也许是某个冬天的傍晚,他穿着厚厚的外套,刚抽完烟就来抱她;也许是某个下雨的午后,他坐在窗边抽烟,看她在客厅里追着猫跑。画面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抓不住,像握在手里的沙,越用力漏得越快。

她把脸埋进棉被里,贪婪地呼吸着那点熟悉的味道。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记起来,再记起来一点。

那天的晚饭,是小米粥,里面放了红枣和桂圆,甜得恰到好处。林晚小口小口地喝着,暖流顺着喉咙往下滑,熨帖着空荡荡的胃,也熨帖着心里的某处空缺。

她知道,是他。是那个送棉被的人,是那个敲混乱节奏的人,是那个自称“沈亦”的人。

吃完饭,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把碗推回去,而是蹲在门板边,敲了两轻一重。

头顶很快传来回应,同样的两轻一重。

她又敲了三轻两重。

回应也是三轻两重。

一来一往,像在跳一支无声的舞。林晚的指尖在铁板上跳跃,心里渐渐升起一种奇异的平静。也许他们永远无法像以前那样说话,也许她永远记不起过去,但此刻,这单调的敲击声,就是他们之间最安全的距离。

“为什么……”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要放棉被?”

头顶的敲击声停了。

过了很久,久到林晚以为他不会回答,铁板上方才传来一道极轻的声音,像怕惊扰了什么:“你……咳嗽了。”

林晚的指尖一颤。他听到了?在她发烧迷糊的时候,他一直守在上面?

“你一直在?”她问。

“嗯。”一个字,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却让她心口猛地一缩。

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这次走得很慢。在快要消失的时候,他突然敲了五下,一轻,一重,一轻,一重,最后一下又轻又长。

林晚愣了愣,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试着敲了一遍,问:“这是什么?”

头顶没有回应。脚步声彻底消失了。

她坐在门板边,摸着铁板上残留的温度,心里反复琢磨着那五下敲击。一轻一重,像心跳;最后一下悠长,像叹息。

是在说“我还在”吗?还是在说“别害怕”?

黑暗中,她突然想起梦里那个模糊的背影,想起他说“这样你就不会疼了”。也许他把她关在这里,真的有什么苦衷?也许那些温柔的碎片和残忍的现实,能拼凑出一个她不知道的真相?

她爬回角落,拿起石片,在第三十五道划痕旁边,划下了第三十六道。这次的划痕很轻,像怕吵醒什么。

夜深了,地窖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林晚裹着那床带着烟草味的棉被,第一次没有觉得黑暗那么可怕。

她好像能看到,铁板的另一边,有个人也蹲在那里,像她一样,对着黑暗,敲着只有彼此才懂的密码。

只是她不知道,这密码的背后,藏着的是救赎,还是另一个更深的牢笼。而那点熟悉的烟草味,又会把她的记忆,引向何方。

黑暗中,门板上方,似乎又传来了极轻的敲击声,一轻,一重,像在回应她的心跳。

第六章:漏进来的光

第四十道划痕的边缘,凝结的水珠被林晚的指尖蹭掉了。她数完最后一道刻痕,指尖在墙面上停留了片刻,忽然摸到一块松动的砖。

不是刻意寻找,只是日复一日沿着墙壁摸索,指尖早已熟悉了这里的每一寸凹凸。那块砖比周围的都要松动些,边缘能感觉到细微的缝隙,像皮肤下凸起的骨头。

她心里一动,用指尖抠住砖缝,轻轻往外掰。砖身晃了晃,竟真的被她抠出一道细缝。

一股风顺着缝隙钻进来,带着点干燥的暖意,和地窖里的霉味截然不同。林晚的心跳瞬间加快,她把眼睛凑到缝隙边,眯起眼往外看——

是光。

不是铁板缝隙里那种微弱的、被切割过的光,是真正的阳光,金灿灿的,像融化的金子,顺着砖缝淌进来,在她手背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暖得让她想哭。

她不知道这道缝通向哪里,是地窖的通风口,还是某个被遗忘的角落。但这束光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她心里积郁的黑暗,让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外面有太阳,有真正的世界,而她,离那个世界,也许并不远。

从那天起,观察这道光成了林晚新的习惯。

清晨,光会从砖缝里斜斜地射进来,像把锋利的刀,在地上划开一道亮线;中午,光斑会变得圆一些,暖一些,落在手上能感觉到明显的热度;傍晚,光会慢慢变淡,最后变成温柔的橘色,一点点沉入黑暗。

她开始根据光的角度和温度来判断时间,比墙壁上的划痕更精准,也更让人心安。因为这光证明,外面的世界依旧按照它的规律运转着,日出日落,从不为谁停留。

有天中午,阳光最盛的时候,她看到光斑里有个小小的影子在动。仔细一看,是片被风吹动的叶子,影子在地上摇摇晃晃,像在跳舞。

林晚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叶子了,没见过风,没见过阳光穿过树叶的样子。那些曾经习以为常的东西,此刻却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我想出去。”她对着砖缝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坚定,“我一定要出去。”

她开始更用力地抠那块砖。指尖被磨得血肉模糊,就用石片撬;石片太小,就找墙角的木箱,想拆块木板当工具。木箱钉得很死,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拆下来一根松动的木条,边缘粗糙,却足够坚硬。

每天等光消失后,她就借着黑暗的掩护,用木条撬那块砖。砖缝越来越大,透进来的光也越来越亮,甚至能隐约听到外面的声音——风声,鸟叫声,偶尔还有远处传来的模糊车声。

这些声音像兴奋剂,让她浑身充满了力气。她不再对着黑暗发呆,不再数那些冰冷的划痕,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撬砖上。手心磨出了茧子,虎口震得发疼,可只要想到外面的阳光和树叶,她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沈亦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

他依旧准时送来食物,有时会敲几下铁板,和她进行无声的对话。林晚也像往常一样回应,只是心里多了个秘密,沉甸甸的,却也带着隐秘的期待。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瞒着他。也许是怕他阻止,也许是潜意识里觉得,这道光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是她对抗这一切的最后武器。

这天送饭时,袋子里多了一个苹果,红得发亮。林晚拿起苹果,突然想起光里那片跳舞的叶子,她把苹果凑到砖缝边,让阳光照在上面。

红色的果皮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像块剔透的宝石。林晚咬了一口,甜脆的汁水在嘴里炸开,混着阳光的味道,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很好吃。”她对着缝隙轻声说,不是对沈亦,是对这道光,对外面的世界。

头顶的脚步声顿了顿,敲了两下,一轻一重。

林晚没有回应。她靠在墙边,慢慢吃着苹果,阳光透过砖缝落在她脸上,暖得让她昏昏欲睡。

朦胧中,她好像又听到了那个模糊的声音,在对她说:“晚晚,等我们老了,就去乡下住,院子里种满铃兰,每天晒太阳,看叶子跳舞。”

是谁在说?是沈亦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只想出去,去看看真正的阳光,真正的叶子,去确认自己还活着。

苹果吃完,她把果核小心地收起来,放进帆布包。这是她和光的秘密,是她对自由的念想。

当天晚上,她撬砖的动作更大了。砖缝已经能塞进两根手指,她能感觉到外面的风更清晰地吹进来,带着草木的清香。

突然,头顶传来脚步声。

不是往常送饭的时间,脚步声很轻,却带着一种让她心悸的压迫感,停在了铁板上方。

林晚瞬间僵住,握紧手里的木条,心脏狂跳得像要撞破肋骨。他发现了?

铁板上方没有任何动静,只有呼吸声,平稳得像睡着了。林晚屏住呼吸,一动不动,黑暗中,仿佛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过了很久,久到她的手臂都麻了,脚步声才又响了起来,慢慢远去,像从未出现过。

林晚瘫坐在地上,后背全是冷汗。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刚才在上面做了什么。但她知道,不能再等了。

她重新握紧木条,用尽全力撬那块砖。

“啪嗒”一声轻响,砖终于被撬了下来。

一股更强烈的风涌进来,带着浓郁的草木香。砖后面不是什么通风口,是一片茂密的灌木丛,枝叶从洞口探进来,带着新鲜的绿意。

林晚趴在洞口,往外看。

夜空是深蓝色的,缀着稀疏的星星,月亮躲在云后面,洒下淡淡的银辉。不远处有栋废弃的老楼,黑黢黢的像个巨人,而她所在的地窖,似乎就藏在老楼后面的山坡上,被灌木丛掩盖着。

自由就在眼前。

她能爬出去,能顺着山坡跑下去,能重新回到那个有阳光、有树叶、有声音的世界。

可就在这时,她犹豫了。

她要去哪里?她记得自己的名字叫林晚,可她的家在哪里?她有亲人吗?有朋友吗?除了那个把她关起来的沈亦,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如果跑出去,却找不到归宿,是不是比待在这个熟悉的黑暗里,更可怕?

头顶突然传来敲击声,很轻,两轻一重,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林晚的心猛地一颤。

她看着洞口外的星空,又回头看了看地窖里的黑暗,手里的木条滑落在地,发出轻微的声响。

出去,还是不出去?

这个问题像块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而头顶的敲击声,还在一声声传来,像在催促,又像在等待。

她不知道,自己的犹豫,会换来什么。也不知道,那个站在铁板上方的人,到底在等一个怎样的答案。

未完待续

来源:阎紫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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