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掌柜阁楼藏军统特务7年,布票盐罐露反常,6岁女童识破惊天骗局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9-28 17:18 1

摘要:1956年的江苏丹阳,冬天来得又早又刁。寒气像一把无形的锉刀,刮着行人的脸,也刮着老屋墙上斑驳的石灰。

1956年的江苏丹阳,冬天来得又早又刁。寒气像一把无形的锉刀,刮着行人的脸,也刮着老屋墙上斑驳的石灰。

对于吴添福来说,这已经是他在苏艳秋家阁楼里度过的第7个冬天。

阁楼是他的世界,也是他的囚笼。

这方小天地里,空气永远是浑浊的,混杂着陈年木料的朽味、鼠粪的骚味,以及吴添福自己身上那股长年不见天日而发酵出的霉味。

唯一的窗户,早就被层层叠叠的旧报纸糊死了,报纸已经黄脆,上面“斗私批修”的油墨字迹都已模糊。

只有在最顶上的一角,吴添福用指甲偷偷抠开了一个小孔,像针眼儿一样。他会把眼睛凑上去,贪婪地窥视着外面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他能看到邻居家屋顶的瓦片,看到风中摇曳的枯枝,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只麻雀飞过,留下几声单调的啾鸣。

这7年,吴添福活得像个影子,或者说,连影子都不如。

影子尚能在阳光下伸展、移动,而他,只能在这黑暗的阁楼里蜷缩着,连呼吸都要放轻,生怕惊动了楼下的人,也惊动了这个早已变了天的时代。

白天,他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只能借着阁楼缝隙透进的微弱天光,摩挲着藏在床板下的那枚生锈的军统徽章;

夜里,楼下苏艳秋的脚步声、开门声,哪怕是老鼠啃咬木头的动静,都会让他瞬间绷紧神经,手不自觉地摸向枕头下那把磨得发亮的刀,那是他唯一的防身武器,也是他对这个世界仅存的戒备。

镇上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偶尔坐在墙根下晒太阳,聊起苏艳秋时,会撇撇嘴,压低声音说:“她啊,年轻时跟过一个恶霸少爷,叫吴添福”。

他们摇着蒲扇,语气里满是鄙夷,却不知道,吴添福的出身,远比“恶霸家庭”这四个字要凶险得多,他的爹吴震寰,根本不是什么乡绅地主,而是民国年间长江下游水面上的一条“毒蛇巨蟒”。

吴震寰挂着“镇江商会水上分会会长”的牌子,干的却是劫船、绑票、走私烟土的勾当。

他手底下养着百十号亡命徒,个个腰间别着匣子枪,驾着涂成黑色的快船在长江里横冲直撞,船舷上“保商护运”的幌子下,藏着的是沾血的刀枪。

连国民党的警察见了他们的船,都得远远避开,据说有次警察想登船检查,吴震寰直接让人把警察的枪扔进江里,还放话“再挡道,就把你们的船凿沉”。

吴添福从小在船上长大,见惯了刀光剑影:有次父亲带着他去“收账”,欠债的商户不肯给钱,父亲的手下当场就把人按在船板上,用烧红的烙铁烫胳膊,惨叫声顺着江水飘出去老远。

吴添福站在一旁,手里攥着吴震寰给的木刀,父亲教他的第一句话不是“读书识字”,而是“要么弄死别人,要么被别人弄死”。

1949年的春天,天翻地覆。

解放军过了长江,吴震寰那套横行江面的江湖规矩,在新政权面前脆弱得像层窗户纸。

在一次围剿行动中,这位横行了半辈子的水匪头子,带着手下在芦苇荡里负隅顽抗,他们躲在芦苇丛里,用步枪、土炮对着解放军的冲锋舟射击,可子弹打在钢板上,只留下一个个白印。

最后,解放军的机枪响了,密集的子弹像暴雨一样扫过芦苇荡,吴震寰当场被打成了筛子。

吴添福当时就躲在不远处的芦苇丛里,泥水没过了他的膝盖,他亲眼看着吴震寰的尸体倒在血水里,红色的血混着浑浊的江水。

吴震寰的手指还在微微抽搐,眼睛却死死盯着他的方向,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传给他。

吴添福站在那里,眼睛都没眨一下,他以前恨他爹,恨他把自己生在这样的家庭,恨他为了抢地盘,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能杀,更恨他从来没给过自己一天像样的日子。​

可这份恨,很快就变成了狼崽子式的仇恨。他看着父亲的手下要么被抓,要么被打死,有个平日里跟他还算亲近的伙计。

吴添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然后报仇。

这股狠劲,让他在混乱中扒了一具解放军士兵的尸体,那士兵年纪跟他差不多,脸上还带着稚气,他咬着牙把尸体拖进芦苇丛,换上对方的军装,把自己的衣服和父亲给的那枚金戒指塞进尸体的裤裆里,然后混在溃败的人群里,一路往南京跑。

路上遇到盘查的解放军,他就低着头,用袖口擦着脸,装作受伤的样子,有次差点被认出来,他急中生智,故意摔在泥水里,把脸弄得脏兮兮的,才蒙混过关。​

到了南京,吴添福凭着会几句从传教士那里学来的英语、能熟练打枪的本事,托父亲以前的一个旧友,混进了军统的特训班。

特训班设在郊区的一个废弃教堂里,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体能、学格斗、练枪法,晚上还要背密码、学暗杀技巧。

有次练近身格斗,吴添福被一个比他壮实的学员按在地上打,鼻子都流血了,他趁着对方不注意,一口咬在对方的胳膊上,硬生生咬下一块肉,从此没人再敢惹他。

吴添福学得快,下手更狠,别人不敢做的暗杀任务,比如去刺杀进步学生领袖,他接;

别人不敢闯的龙潭虎穴,比如潜入解放军的驻地偷文件,他去。

从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硬是爬到了上尉副官的位置,腰间别着的勃朗宁手枪,沾过不止一条人命。

有次他奉命去杀一个叛徒,在对方家里等了整整一夜,等对方回来时,他从门后跳出来,一枪就打在对方的胸口,看着对方倒在血泊里,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随手擦了擦溅在脸上的血。

可没等他实现“报仇”的念头,解放的炮火就逼近了南京城。​

1949年4月,南京城风雨飘摇。

街上到处是逃难的人群,国民党官员们忙着收拾金银细软,往台湾跑。

吴添福的上司也偷偷跑了,临走前只给了他一张支票,让他自己想办法。他拿着支票,去银行取钱时,发现银行早就乱成一团,根本取不出钱,他气得把支票撕得粉碎。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找到了他,他接了毛人凤的密令,潜回苏南,纠集父亲旧部和地方上的散兵游勇,组织“反共救国军”,企图负隅顽抗。

那支乌合之众,在正规军面前如摧枯拉朽,几天便被剿灭。

枪声响了一夜,吴添福把自己埋在死人堆里,身上压着三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才侥幸躲过。

等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时代已经彻底变了。

镇反运动的风声,像一条越收越紧的绞索,勒得所有“历史有问题”的人喘不过气。他一路东躲西藏,逃到丹阳时,裤腿上还沾着江边芦苇荡的泥。

吴添福想到了苏艳秋。

苏艳秋是他在丹阳时相好的一个女人,此时她在丹阳的一间小小的杂货铺做售货员。

当吴添福找到苏艳秋时,她正低头拨着算盘,听到门口的风铃响,头也没抬,只懒懒地问了句:“买啥?”

吴添福没说话,径直走到柜台前,从烂得快要脱胶的鞋底里,抠出两根用油纸包着的小黄鱼,拍在算盘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苏艳秋的算珠停了。

她抬起头,看清了眼前这个男人。

二十出头的年纪,眼底却像藏着两头饿了半辈子的狼。

那股子狠戾,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帮我躲几年,这些,我分你一半,买下这个铺子,当女掌柜。”吴添福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苏艳秋的目光从金条上,移到吴添福的脸上,最后落在他那双要吃人的眼睛上。她沉默了很久,久到外面的天色都暗了几分,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吴添福就成了杂货铺上面阁楼里的幽灵。

那间不足十平米的阁楼,原是苏艳秋堆放旧物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吴添福的“囚笼”。

苏艳秋的生活,从此有了两套节拍。

一套是给外人看的。

每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她就会准时推开杂货铺的木门,“吱呀”一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手里拿着一把竹扫帚,仔细地清扫着门前的青石板路,连一片落叶都不肯放过。

街坊邻居路过时,她会停下手里的活计,笑着打招呼。

王阿婆提着菜篮子经过,会跟她念叨“今天的白菜又贵了几分”。

卖豆腐的张师傅推着小推车过来,会喊一句“艳秋,要不要来块嫩豆腐”,她总是笑着应下,偶尔还会跟大家唠几句家长里短,谁家里的孩子考上了学堂,谁家的老人生了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活脱脱一个孤身一人、守着小铺子过活的普通女人。

另一套是给吴添福的。

每天傍晚关店后,苏艳秋总会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往阁楼走。袋子里装着粮票、布票,数量远超一个单身女人的用量。

苏艳秋知道吴添福饭量大,每次买米都会多买两斤;知道他冬天怕冷,就攒着布票给他做厚棉衣。买盐、买煤油时,她也总会按“两人份”来买。

吴添福的口味重,就好那一口咸,夜里守着那台老旧的收音机等台湾的电台信号时,总要就着一碟咸菜,喝下两大碗滚烫的粥。

那咸菜是苏艳秋用自家腌菜坛腌的,咸香爽口,每次她都会多腌一些,装在一个粗瓷罐里,给吴添福送到阁楼上。

阁楼的窗户被封死,没有光,没有风,却让吴添福的耳朵变得格外灵敏。

他能听出楼下每一个人的脚步声,甚至能通过脚步声判断出是谁来了。

邻居王阿婆的脚步碎而急,像在撵鸡,每次走到铺子门口,总会停顿一下,嘴里还会嘟囔着什么;片区郭营长的皮靴声,沉稳有力,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他的心尖上,让他瞬间绷紧神经,大气都不敢喘。

而那个叫白怜玉的女人的脚步最轻,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却总让他没来由地烦躁,或许是因为白怜玉眼神太利,每次路过铺子,总爱往里面多瞅几眼。

7年,漫长的7年,吴添福的身体和精神都在这方寸之地里慢慢腐烂。

吴添福的背越来越驼,头发变得花白稀疏,脸上布满了皱纹,像一张揉皱的纸。

曾经挺拔的身躯,如今变得干瘪瘦弱,连走路都有些蹒跚。

精神上的折磨更让他痛苦不堪,他时常会陷入恍惚,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甚至会对着墙壁自言自语。

吴添福偶尔实在憋不住了,会小心翼翼地跟苏艳秋提出,想下楼透口气。

苏艳秋每次都会犹豫很久,最终还是会答应他。

她会提前把自己的蓝布印花衫找出来,那是一件半旧的衣服,领口和袖口都有些磨损;再拿出一顶黑色的假发,仔细地给吴添福戴上,把他花白的头发全都遮住;然后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敷一层薄薄的粉,试图掩盖他脸上的沧桑和硬朗的线条。

打扮好后,吴添福就成了苏艳秋远房来的“表姨”。

下楼的时候,吴添福学着女人的样子,走路时扭着胯,压着步子,尽量让自己的姿态显得柔弱一些。

可那无法掩饰的喉结,在说话时会上下滚动;偶尔从嗓子眼里漏出的低沉咳嗽,也与女人的声音截然不同。

每一次下楼,都像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他心惊肉跳,不敢抬头看任何人一眼,生怕被人识破身份,只能低着头,紧紧跟在苏艳秋身后,尽快完成“透气”的任务,然后匆匆回到阁楼,仿佛只有在那黑暗的角落里,他才能找到一丝安全感。

吴添福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他老死在阁楼里,或者等到他心心念念的“王师北定中原日”。

他从未想过,撬动他7年“地穴”生活的,竟是一个六岁的孩子!

变故发生在1956年12月的一个傍晚。

邻居白怜玉的女儿青青,扎着两个羊角辫,才六岁,是个人来疯。

她最爱往苏艳秋的杂货铺跑,因为苏艳秋总会塞给她一块糖。

那天,她又攥着一块橘子味的水果糖跑回家,糖纸还没剥开,就仰着满是天真的小脸,对正在纳鞋底的白怜玉说:“娘,苏阿婆家里的那个‘表姨’好奇怪哦!”

白怜玉手里的针尖在鞋底上猛地一顿,差点扎到手指。

“怎么怪了?”

她随口问道。

“她坐在门槛上抽烟,烟味好呛人,跟爹抽的旱烟袋不一样。”

青青皱着小鼻子,模仿着大人抽烟的样子,“我刚才跑得急,不小心碰倒了她脚边的木盆,水洒了一地。她一只手就把盆扶起来了,那么大一盆水,晃都没晃一下,比隔壁王阿婆提水桶还轻松!”

白怜玉手里的针线,彻底停了下来。

青青的话,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白怜玉心里那潭早已积蓄着疑云的深水,激起层层涟漪。

她放下手里的针线,指尖还残留着针尖险些刺破皮肤的刺痛感,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苏艳秋的杂货铺就在斜对门,此刻门板紧闭,可在她眼里,那扇门后仿佛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其实,她早就觉得苏艳秋不对劲了。

镇上谁不知道苏艳秋是孤身一人,丈夫早年间没了,无儿无女,守着个小铺子过活。

按说这样的人家,过日子本该精打细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才对,可苏艳秋家的消耗,却处处透着古怪。

就说那布票,上个月她去供销社扯布做棉袄,正好撞见苏艳秋也在,人家一口气买的布票,足够给一个壮劳力做一身厚实的棉袄棉裤,还得余下不少边角料。

白怜玉当时就纳闷,苏艳秋自己身材瘦小,一年到头就那么两件旧褂子换着穿,买这么多布做什么?

还有盐。

白怜玉是个细心人,两家住得近,做饭时缺了盐,她偶尔会去苏艳秋家借。

她清楚记得,苏艳秋自己口味淡得很,炒个青菜都几乎不放盐,可苏艳秋家墙角那个粗瓷盐罐子,换得比谁家都勤。

就说上个月,她月初刚借过一次,月末再去,苏艳秋就说“刚换了新的,你尽管舀”,要知道,白怜玉自己家五口人,一罐盐都能吃上小半个月呢!

这些疑问,之前都像零散的线头,没被她串起来,可现在经青青这么一说,所有的线头瞬间被拧成了一股绳。

白怜玉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鞋底上的针脚,脑子里飞速转着。

镇上的女人,抽烟的确实不少,大多是家里男人抽剩下的旱烟,自己卷着抽,烟味辛辣冲鼻,动作也都是慢悠悠的,带着几分凑活过日子的随意。

可青青说,那个“表姨”抽的烟味和自家男人的旱烟袋不一样,还坐在门槛上抽,哪有女人会像男人那样,大大咧咧坐在门槛上抽烟?

更别说力气大得像个男人,一只手就能扶起装满水的木盆。

白怜玉自己试过,那么大的木盆装满水,她和隔壁王阿婆两个人抬都费劲,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突然,她脑子里闪过前些天片区郭营长来大队部开会的场景。那天天气冷,大队部的土坯房里生着炭火,郭营长穿着军绿色的棉袄,腰杆挺得笔直,唾沫横飞地宣讲“防特防谍”知识。“同志们!”

郭营长的声音至今还在她耳边回响,“阶级敌人是不会死心的!他们就喜欢伪装成普通人,藏在我们人民群众当中,可能是卖菜的,可能是开店的,甚至可能是你隔壁的邻居!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和事,都要及时上报,绝不能让特务分子有可乘之机!”

当时她听着,只觉得是老生常谈,离自己的生活远得很,还在底下跟旁边的妇女偷偷唠嗑,说“哪有那么多特务”。

可现在,青青的话和郭营长的话在她脑子里搅和在一起,像一团乱麻,让她心慌意乱。

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流,连带着手里的鞋底都变得冰凉。

那个“表姨”,会不会就是郭营长说的“伪装的特务”?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生了根的野草,再也压不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巷子里还静悄悄的,只有早起的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

白怜玉揣着早已盘算好的心思,从家里找出一个空酱油瓶,用围裙擦了擦瓶身,端着就往苏艳秋的杂货铺走。

铺子里光线昏暗,苏艳秋正坐在柜台后面,打着哈欠,眼角还带着没睡醒的红血丝,柜台上的算盘珠子散落着,显然刚开门没多久。

“艳秋啊,起这么早。”白怜玉脸上堆着平日里的笑容,把酱油瓶递过去,语气尽量显得随意,“家里酱油没了,给我打半斤。”

苏艳秋接过瓶子,转身从货架底下拿出酱油缸,拿起铁勺准备舀。

就在这时,白怜玉状似不经意地开口,目光却紧紧盯着苏艳秋的反应:“对了,你那远房表姨还在呢?昨天我们家青青回来跟我说见着了,还直夸人家呢,说你表姨手劲儿大得很,一看就是个勤快人,连装满水的木盆都能一只手扶起来。”

“哐当”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在安静的铺子里格外刺耳,苏艳秋手里的铁勺没拿稳,重重地碰到了酱油缸的边缘,溅起几滴酱油,落在柜台上。

白怜玉看得清楚,苏艳秋的手明显顿了一下,眼神瞬间有些闪烁,像受惊的兔子似的,飞快地瞟了她一眼,又赶紧低下头,慌乱地用抹布擦着柜台上的酱油。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声音也比平时低了几分:“嗨,乡下丫头,没见过世面。我那表姨,是庄稼人出身,打小在田里刨食,扛锄头、挑水什么都干,力气是比寻常女人大些,不算啥稀罕事。”

话是这么说,可白怜玉心里跟明镜似的,苏艳秋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手里的抹布,根本不敢和她对视。

而且,打完酱油后,她把瓶子递给白怜玉,转身往阁楼方向走的时候,脚步明显比平时快了几分,连柜台上散落的算盘珠子都忘了收。

这些细微的反常,像一根根小针,扎在白怜玉的心上,让她原本就有的怀疑,此刻已经膨胀成了七八分。

更让她起疑的,是当天下午发生的事。

那会儿日头正毒,白怜玉从自家自留地里拔完萝卜,扛着半筐萝卜往家走,路过苏艳秋的杂货铺时,却看见苏艳秋正匆匆忙忙的上门板

这个点儿正是街坊邻居出来买东西的热闹时候,平时苏艳秋总要等到傍晚才关门,今天怎么这么早?

白怜玉心里的疑团又重了一层,她下意识地躲到旁边的老槐树后面,看着苏艳秋锁好店门,把钥匙紧紧攥在手里,脚步匆匆地往镇东头的邮局方向去了。

一个强烈的念头驱使着她,让她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她把萝卜筐藏在树底下,压低身子,隔着一段距离,跟在苏艳秋后面。

镇东头的邮局人不多,白怜玉躲在街角的墙后,透过邮局的玻璃窗,看见苏艳秋走到柜台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里面的工作人员。

过了好一会儿,苏艳秋才拿着一张回执单出来,走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白怜玉的心猛地一沉,像坠了块石头。

苏艳秋在丹阳无亲无故,这是镇上人尽皆知的事,她男人是外地来的,没留下亲戚,她自己的娘家远在安徽,前些年还寄过几封信,后来听说娘家没人了,就再也没了联系。

她这信,是寄给谁的?

联想到那个力大无穷、抽纸烟的“表姨”,再联想到苏艳秋反常的布票消耗、频繁更换的盐罐,还有此刻偷偷寄信的举动,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她脑海里逐渐成型:苏艳秋会不会是在给“表姨”传递消息?

她忽然记起,大概是十多天前,她去公社开会,为了省时间,抄近路从苏艳秋家后院走。

那天风大,刮得院墙上的茅草“沙沙”响,路过那扇被封死的阁楼窗户时,她好像隐约听见里面传来一声男人低沉的咳嗽。

当时她还以为是风吹过窗户缝隙的声音,或者是自己听错了,没放在心上。可现在想来,那声咳嗽清晰得如同在耳边响起,带着男人特有的厚重感,绝不是女人能发出来的!

白怜玉站在街角,只觉得浑身发冷,连中午的日头都驱散不了她心里的寒意。

这已经不是邻里之间的闲事了,这可能关系到国家安全,关系到大家的安稳日子!

她不敢再耽搁,也顾不上回家拿藏在树底下的萝卜,转身就往片区民兵营的郭营长家跑。

一路上,她的心跳得飞快,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这事告诉郭营长,绝不能让可疑分子逍遥法外!

郭营长正在院子里抽着烟,听完白怜玉一五一十的讲述,他紧锁的眉头却慢慢舒展开来,吐了个烟圈,摆摆手说:“白怜玉同志,你是不是太紧张了?阶级斗争的弦是要绷紧,但也不能草木皆兵嘛。一个力气大的女人,能说明什么?镇上哪来那么多特务?”

“郭营长,我敢肯定,那绝对不是个女人!”

白怜玉急了,“还有她家买盐买布票的事,都不正常!我听老人说,苏艳秋解放前就跟一个国民党的坏分子好过,叫吴添福,后来那人跑台湾去了!”

郭营长架不住白怜玉的坚持,也觉得这事如果不管不问,万一真出了什么纰漏,自己也担待不起。

他沉吟片刻,想了个主意:“这样吧,明天我让两个半大的小子,借着跟你家青青捉迷藏的由头,去苏艳秋家院子里转转,爬到墙头上看看,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第二天,两个机灵的民兵预备队员,跟着青青在巷子里疯跑。他们追着青青,很自然地就跑进了苏艳秋家的后院。

一个小子手脚麻利地爬上院墙,往阁楼的窗户里望。

可他们回来后,却对郭营长直摇头。他们说,只看见苏艳秋一个人在院子里择菜,阁楼的门从外面用一把大锁锁着,门上全是灰,根本不像有人住的样子。那个被抠开的小孔,从外面看也根本不显眼。

郭营长松了口气,把白怜玉叫来,半是安慰半是批评地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是你多心了。别瞎琢磨了,现在政策好了,大家就想着怎么把日子过好,这才是要紧事。”

白怜玉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心里却憋着一股劲。

她不相信自己的直觉是错的。

那一声男人的咳嗽,苏艳秋闪躲的眼神,还有邮局门口那封神秘的信,这些都做不了假。

郭营长不信,她就自己查。

接下来的几天,白怜玉像个真正的侦探。

她不再去正面试探苏艳秋,而是从外围着手。

她跟东头的老电工聊天,假装无意地问起苏艳秋家的电线是不是该换了。

老电工喝了口茶,咂咂嘴说:“她家?我可不敢去。前年她家灯泡坏了,我去换,刚爬上梯子,就看见她家阁楼门开了一道缝,里面有个黑影,手里好像还拿着个铁家伙,明晃晃的,吓得我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我问苏艳秋那是谁,她说是她侄子,回来拿点东西。可我瞅着那身形,哪像个年轻人。”

白怜玉的心怦怦直跳。

她又去找了镇上最年长的“百事通”王婆婆,聊起了苏艳秋的过去。

王婆婆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艳秋这女人,命苦啊。年轻时长得俊,被吴家那个小霸王吴添福看上了。后来吴添福跟着国民党跑了,都说去了台湾,把她一个人撇下了。这些年,她也没再找人,一个人守着铺子,不容易。”

“吴添福……去了台湾?”白怜玉抓住了关键。

“可不是嘛,都这么说。”王婆婆叹了口气。

所有的线索,在白怜玉的脑中串成了一条完整的链。

一个本该在台湾的国民党特务,一个力大无比、抽纸烟的“表姨”,一个阁楼里手持武器的黑影,一个消耗量巨大的单身家庭,一个与恶霸有私情的女人……

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白怜玉这次没有再去找郭营长。

她知道,没有确凿的证据,郭营长是不会相信的。

她咬了咬牙,下了一个决心。

她跟家里人说要去县城走一趟亲戚,然后揣上两个冷馒头,独自一人,步行几十里路,走到了黄岩县公安局。

县公安局的接待人员,看着眼前神情坚毅的农村妇女,起初也有些不以为意。

可当白怜玉把她一个多星期以来的观察和调查,有条不紊、逻辑清晰地全部讲出来后,接待人员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件事,立刻引起了局领导的高度重视。

他们从尘封的敌特档案里,翻出了一个名字:吴添福。

档案上记录着他的累累罪行,最后的状态是“在逃”。而他潜逃前最后的活动区域,正是丹阳一带。

一个由精干警力组成的小队,立刻秘密进驻了丹阳。

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人,包括郭营长。

他们像幽灵一样,散布在小镇的各个角落,对苏艳秋的杂货铺,进行了24小时不间断的秘密监控。

老电工的证词被再次确认,警方还发现,苏艳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镇东头的邮局寄一封信,收信地址模糊不清,但可以确定是发往南方的某个沿海城市,那里是当时与海外联系的一个重要中转站。

一张无形的大网,在1956年12月的寒风中,悄然收紧。

12月12日,夜,23点。

小镇已经沉睡。

寒月如钩,冷冷地挂在天上,把屋顶的瓦片照出一片清冷的白霜。

几条野狗在巷子里叫了几声,很快又没了声息。

苏艳秋的杂货铺里,却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灯光不是从楼下的店铺里透出的,而是从阁楼那扇被封死的窗户的缝隙里,勉强挤出来的一丝。

吴添福正和苏艳秋并排躺在阁楼那张吱嘎作响的旧木板床上。

床边的小桌上,放着一碟咸萝卜干,还有半导体收音机。

收音机里正用微弱的电流声,播放着海峡对岸的靡靡之音。

“艳秋,快了,就快了。”

吴添福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他紧紧攥着苏艳秋的手,“电台里说,‘国光计划’一直没停,马上就要反攻了。到时候,我带你去台湾,让你过好日子。我们再也不用躲在这鬼地方了。”

苏艳秋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头顶的蛛网。

7年,这样的话她听了无数遍。

从一开始的期盼,到后来的麻木,再到现在的恐惧。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梦。

一个骗了他,也骗了她7年的梦。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人用千钧之力踹开了店铺的大门。

吴添福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头被惊动的野兽。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来,闪电般地伸手就去摸枕头下面。

但,已经晚了。

“不许动!警察!”

“砰!”阁楼那扇脆弱的木门被撞开,几道刺眼的手电光束瞬间将这片黑暗撕得粉碎。

吴添福还没来得及举起枪,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扑倒在地,冰冷的手铐“咔哒”一声,锁住了他的手腕。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苏艳秋吓得缩在床角,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警察从吴添福的枕头下,搜出了一支上了膛的五四式手枪,旁边还有一个压满了子弹的弹匣。

在阁楼角落的一个木箱里,他们还搜出了伪造的政府公章、一台大功率的收发报机,以及记录着密码的本子。

7年的潜藏,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

审讯室里,惨白的灯光照在吴添福的脸上,他那张脸在7年的黑暗中已经变得和墙壁一样灰败。面对着如山的铁证,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交代了一切。

当年,队伍被打散后,吴添福确实逃到了丹阳附近的一座寺庙,剃度出家,法号“了凡”,企图蒙混过关。

但镇反运动开始后,寺庙里也在清查每个人的来历,他害怕暴露,只好铤而走险,再次找到了旧情人苏艳秋。

吴添福本以为,自己藏得天衣无缝。

7年来,他像个地老鼠一样活着,小心翼翼,从不露出任何马脚。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和这间阁楼融为一体了。

让吴添福没想到的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竟是那个总来蹭糖吃的小女孩。

他不知道,正是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你为什么不自首?”审讯员问他,“这么多年,政策有过很多次机会。”

吴添福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一丝光亮,那是混杂着悔恨和恐惧的光。

他喃喃地说:“我怕死……我爹就是被你们打死的,我手上也沾过血,我知道自己跑不掉……而且,我一直觉得,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会回去的……台湾那边,才是我的荣华富贵……”

吴添福为了一场虚无缥缈的荣华富贵的梦,和一种对死亡本能的恐惧,把自己活成了一个不见天日的鬼。

他用7年的光阴,为自己编织了一个巨大的茧,最终,作茧自缚。

丹阳的冬天,依旧寒冷。苏艳秋的杂货铺,再也没有开门。

那间曾经囚禁了一个时代幽灵的阁楼,被贴上了封条,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寂静。

来源:温读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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