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照顾受伤表妹,谢长官主动和我离婚,十年后他却恨透了表妹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9-28 05:42 1

摘要:十年后,谢卫国坐在我对面,这个我曾经以为会相伴一生的男人,眼眶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十年后,谢卫国坐在我对面,这个我曾经以为会相伴一生的男人,眼眶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他看着我,嘴唇哆嗦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林岚,我恨她,我恨透了白薇。”

时间像一列生了锈的火车,在那一刻,发出“咯吱”一声巨响,猛地停在了十年前的那个下午。我手里那杯温吞的白开水,突然就变得滚烫,烫得我指尖发麻。

十年,整整十年。

我以为这颗心早就被岁月磨成了不起波澜的古井,可他一句话,就像一块巨石,砸了进去。不是涟漪,是巨浪,是把井底的淤泥都翻上来的那种疼。

我看着他,这个穿着褪色警服,鬓角已经染上风霜的男人。他不再是我记忆里那个挺拔如松的谢长官了,岁月这把刻刀,在他脸上留下的,全是疲惫和悔恨。

我该说什么呢?

说“你看,我早就知道会这样”?太刻薄。

说“活该”?太解气,也太空虚。

最后,我只是把水杯轻轻放下,发出“嗒”的一声,像是在我俩之间这片死寂的空气里,敲下了一个休止符。

我平静地问他:“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他没说话,只是把头埋进那双粗糙的大手里,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一个快五十岁的男人,在我这个前妻的面前,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而我,脑子里盘旋的,却是十年前,他同样坐在这里,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对我说:“林岚,我们离婚吧。”

那时候的他,眼神坚定,带着一种自我牺牲式的悲壮。

他说:“白薇的腿,是我欠她的。她这辈子都离不开人了,我得对她负责。”

十年,像一场漫长而清醒的梦。

现在,梦醒了,说梦的人,却疯了。

第1章 一块修不好的表

十年前的那个夏天,知了叫得人心烦意乱。

我开在老城区的“林记钟表铺”,风扇“呼啦啦”地转着,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谢卫国推门进来的时候,身上的警服被汗水浸得深一块浅一块,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我以为他又是办案路过,顺道来看看我。

我从修理台后抬起头,冲他笑了笑,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喝口水,刚晾好的绿豆汤。”

他没接,只是拉了张凳子,在我对面坐下,一声不吭。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们结婚八年,他什么脾气我摸得一清二楚。他这人,就像他手里的枪,稳,准,话不多,但句句都在点上。他沉默的时候,通常是有大事。

我放下手里的镊子和放大镜,把一块拆开的上海老手表机芯用绒布盖好。

“怎么了?案子不顺?”我问。

他摇摇头,眼睛盯着我铺在桌上的那块深蓝色绒布,上面散落着各种精细的零件,像一片小小的星空。

“林岚,”他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哑,“我们……离婚吧。”

我的耳朵“嗡”的一声。

手里的镊子没拿稳,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什么东西碎了。

我弯腰去捡,手指却有些不听使唤。

我盯着他,想从他那张素来严肃的脸上,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没有。

他的眼神,像结了冰的湖面,平静,但冷得彻骨。

“为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飘,像断了线的风筝。

“白薇……她从楼梯上摔下来了。”他垂下眼皮,声音压得很低,“医生说,下半辈子可能都得在轮椅上过了。”

白薇,他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

那个总是用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他,喊他“卫国哥”的女人。

那个……住在他心里,我一直知道,却假装不知道的影子。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疼得喘不过气。

“她摔了腿,跟你我离婚,有什么关系?”我一字一句地问,每一个字都像在冰上凿洞。

“她是为了给我送文件才摔的。那天队里紧急任务,我忘了带,她……”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种深深的自责和痛苦,“她现在一个人,无依无靠。她妈走得早,她爸那个样子你也知道……我不能不管她。”

“管,是应该的。”我的声音开始发抖,“请个护工,或者你多去看看,都可以。卫国,这跟我们的家有什么关系?我们还有亮亮,亮亮才六岁!”

提到儿子,谢卫国的肩膀塌了一下。

那是他的软肋,也是我的。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外面的阳光都开始偏西,把窗棂的影子拉得老长。

“林岚,你是个好女人,也是个好妈妈。”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正因为你好,我才不能这么拖累你。照顾白薇,不是一天两天,可能是一辈子。我不能让你,让亮亮,跟着我一起背这个十字架。”

“十字架?”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谢卫国,你管这个叫十字架?你管我们的家,我们的夫妻情分,叫拖累?”

“我欠她的。”他固执地重复着这句话,像个魔怔了的信徒,“小时候,她为了救我,被狗咬了,腿上留了那么大一块疤。现在,她又为了我……这辈子,我还不清了。”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这个男人,我同床共枕了八年,我以为我了解他身上的每一处伤疤,了解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可我错了。

我从来没有真正走进他心里那座用“责任”和“亏欠”砌起来的坚固堡垒。

白薇,就是那座堡垒的钥匙。

“所以,你要用我们这个家,去还你的债?”我的心冷到了极点。

“是。”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一种决绝的死寂,“林岚,我对不起你。房子、存款,都给你和亮亮。我净身出户。”

他说得那么干脆,那么“大义凛然”。

仿佛他不是在拆散一个家,而是在完成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我忽然不想再争辩了。

和一个一心要去当“圣人”的男人,是讲不通道理的。

就像我手边这块拆开的老手表,齿轮已经磨损了,轴心也偏了,再怎么清洗上油,也走不准了。

强行把它装回去,也只会“咔哒咔哒”地乱响,最后彻底停摆。

“好。”我听见自己说,“我同意。”

他似乎没料到我答应得这么快,愣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我没再看他,重新拿起放大镜,对准了那片狼藉的“星空”。

透过镜片,那些细小的零件被放大了无数倍,冰冷,锋利。

我的眼泪,就在那一刻,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砸在镜片上,瞬间模糊了整个世界。

我没让他看见。

一个男人决定要走的时候,你的眼泪,是他路上最不值钱的行李。

第2章 责任的影子

办手续那天,天阴沉沉的,像一块湿透了的抹布。

民政局里人不多,我们俩一前一后地走着,隔着半米的距离,像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工作人员是个年轻的姑娘,看了我们一眼,公式化地问:“想好了?”

谢卫国点头,从兜里掏出两本结婚证,放在桌上。

那红色的小本子,边角已经有些磨损了。我记得领证那天,他还傻乎乎地跟我说,要好好收着,这是一辈子的凭证。

一辈子,原来这么短。

拿到离婚证的时候,我的手是冰的。那张纸,轻飘飘的,却压得我喘不过气。

走出民政局,谢卫国站住了。

“林岚,”他叫住我,“以后……有任何困难,随时来找我。”

我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快步走进了雨里。

我怕我一回头,所有的坚强都会土崩瓦解。

回到家,六岁的儿子亮亮正趴在桌上画画。

他画了一个房子,房子里有三个人,手拉着手,笑得很开心。

他看见我,献宝似的举起来:“妈妈,你看,这是爸爸,这是你,这是我。”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

亮亮吓坏了,小手不停地给我擦眼泪:“妈妈不哭,妈妈不哭,是不是爸爸又去抓坏人了?等他回来,我让他给你买糖吃。”

我怎么告诉他,那个抓坏人的爸爸,不要我们这个家了。

谢卫国走得很彻底。

他真的做到了净身出户,除了几件换洗的警服,什么都没带走。

他搬到了医院附近,租了个小房子,方便照顾白薇。

一开始,亮亮天天哭着要爸爸。

我只能骗他说,爸爸去执行一个很重要的秘密任务,要去很久很久。

每次撒这个谎,我的心都像被刀割一样。

周末,我带着亮亮去医院看白薇。

不是我圣母,我只是不想让谢卫国觉得,是我在儿子面前说了他坏话。

也想让亮亮知道,爸爸不是凭空消失了。

白薇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看见我们,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她那条打着石膏的腿,高高地架着,像一座宣示主权的纪念碑。

“嫂子,亮亮,你们来了。”她笑得温婉又无辜,“都怪我,要不是我没用,也不会连累卫国哥……”

谢卫国正在给她削苹果,闻言,手里的刀顿了一下。

“别胡说,跟你没关系。”他头也不抬地说,语气却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他把削好的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用牙签插着,递到白薇嘴边。

那一幕,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们结婚八年,他从来没给我削过一个苹果。他总说,大老爷们,不干这些婆婆妈妈的事。

原来不是不干,只是看对谁。

亮亮很懂事,他走到床边,小声说:“白薇阿姨,你快点好起来,这样爸爸就能回家了。”

白薇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摸了摸亮亮的头:“好孩子,阿姨会努力的。”

我站在病房门口,看着里面那“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外人。

我找了个借口,带着亮亮提前走了。

回去的路上,亮亮一直不说话。

快到家时,他突然问我:“妈妈,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我蹲下来,把他搂进怀里,心疼得无以复加。

“傻孩子,爸爸怎么会不喜欢你。爸爸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那他为什么不回家?”

我答不上来。

我只能一遍遍地告诉他,爸爸是英雄,英雄要去拯救世界。

后来我才知道,白薇的腿,根本没有医生说的那么严重。

骨折是真的,但好好休养,做康复,拄着拐杖走路是没问题的。所谓的“一辈子在轮椅上”,是她自己夸大其词,说给谢卫国听的。

她太了解谢卫国了。

她知道他心里那块关于“亏欠”的软肋在哪里。

小时候那件事,我听谢卫国提过。

他们一群孩子去河边玩,白薇为了拉一把差点滑倒的谢卫国,被一条野狗追着咬了。

从那以后,谢卫国就把对白薇好,当成了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责任。

白薇也很会利用这份责任。

从小到大,她有任何事,第一个找的就是谢卫国。

小到换灯泡,大到找工作,谢卫国总是随叫随到,乐此不疲。

我曾经也旁敲侧击地提醒过谢卫国,要注意分寸。

他总是不以为然:“她是我妹妹,我不照顾她谁照顾她?”

是啊,妹妹。

一个可以让他抛妻弃子的“妹妹”。

我不再去想这些,日子总要过下去。

我的钟表铺,生意不好不坏,勉强能维持我和亮亮的生活。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和孩子身上。

那些精密的齿轮、游丝、发条,成了我最好的伙伴。

当我沉浸在那个微观世界里时,外界的一切烦恼,似乎都消失了。

每一块被我修好的表,重新发出“滴答”声,都像是在对我说:你看,时间会抚平一切,也会证明一切。

第3章 未寄出的信

日子像钟摆,不快不慢地荡着。

一晃,三年过去了。

亮亮上了小学,个子蹿得很快,眉眼间越来越像谢卫国。

他不再天天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只是偶尔会在看到别的孩子被爸爸举过头顶时,眼神黯淡下来。

这三年,谢卫国偶尔会来看他。

通常是趁着我不在铺子里的时候,买一堆玩具和零食,陪亮亮玩一会儿,然后匆匆离开。

他怕见我,我也怕见他。

相顾无言,唯有尴尬。

他给的生活费,我一分没动,都给他存着,想着等他老了,或者有什么急用,再还给他。

我林岚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但养活自己和儿子,还不成问题。

我的手艺,是爷爷传下来的。

爷爷说,修表人,修的是表,养的是心。

心要静,手要稳,不能有半分杂念。

这三年,我的心,就在这日复一日的打磨、清洗、调试中,慢慢静了下来。

铺子的名气也渐渐大了。

老城区里,谁家有块传下来的老表坏了,都会送到我这里。他们说,林师傅的手,有魔力,多老的表都能给救活了。

其实哪有什么魔力,不过是多花点心思,多费点功夫罢了。

就像过日子,你用心了,它总会给你回报。

白薇出院后,就一直和谢卫国住在一起。

我听街坊说,谢卫国给她买了轮椅,每天推着她出门散步,买菜做饭,照顾得无微不至。

所有人都说,谢长官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

为了报恩,不惜牺牲自己的家庭。

每当听到这些,我只是笑笑,不解释。

子非鱼,安知鱼之苦。

有一年冬天,特别冷,亮亮得了肺炎,高烧不退,住了院。

我一个人在医院守着,白天黑夜连轴转,累得快要散架。

亮亮烧得迷迷糊糊,嘴里一直喊着“爸爸”。

我心一软,还是给谢卫国打了个电话。

电话是白薇接的。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鼻音:“喂,谁啊?”

“我,林岚。”

那边沉默了一下,随即传来她带着警惕的声音:“你找卫国哥?他……他在洗澡呢。有什么事吗?”

“亮亮病了,住院了,想见他。”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哎呀,真不巧。”白薇的语气听起来一点也不惋惜,“卫国哥这几天也累坏了,我这腿,天一冷就疼得厉害,他得天天给我按摩。要不,等他忙完了,我让他给你回过去?”

我握着电话,手气得发抖。

“白薇,那是他儿子!”

“我知道啊,嫂子,哦不,林岚姐。”她轻笑了一声,“可我也是他要照顾一辈子的人啊。他总得分个轻重缓急吧?”

“啪”的一声,我挂了电话。

那一刻,我心里的最后一点念想,也断了。

我抱着昏睡的亮亮,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他的额头上。

儿子,对不起。妈妈没用,给不了你一个完整的家。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谢卫国。

亮亮再问起爸爸,我就告诉他,爸爸的工作性质很特殊,不能经常回家,但他心里一直惦记着你。

我开始给他写信。

不是寄给谢卫国的,是写给我们自己的。

我买了一个带锁的日记本,把所有想对谢卫国说的话,所有的委屈、思念、不甘,都写在里面。

“卫国,今天亮亮的老师表扬他了,说他画的画最有想象力。他画的还是我们三个人,只是这一次,你穿着宇航服,他说,你是去太空执行任务了。”

“卫国,铺子里的老座钟坏了,是爷爷留下来的。我修了三天三夜,终于把它修好了。听着那熟悉的钟声,我想起了我们刚结婚那会儿,你总说,这钟声,就是家的心跳。”

“卫国,我今天看到你了。你推着白薇,在公园里。她笑得很开心,你……好像瘦了,也老了。我带着亮亮躲在树后面,不敢让你们看见。”

……

写完一封,我就把它撕下来,叠好,放进一个铁盒子里。

我跟自己说,等哪天,这个盒子装满了,我就彻底把他忘了。

我以为,我们的生活,就会这样,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各自延伸下去。

直到五年后的一天,谢卫国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铺子门口。

那天,他没穿警服,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神情憔悴,胡子拉碴。

他手里提着一个网兜,里面是亮亮最喜欢吃的橘子。

他站在门口,看着我,欲言又止。

“有事?”我淡淡地问,手里的活没停。

“我……来看看亮亮。”他声音沙哑。

“他上学去了,不在。”

气氛又一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他把网兜放在门口的凳子上,搓着手,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林岚,”他终于鼓起勇气,“我……我能跟你借点钱吗?”

第4章 生锈的奖章

我手里的镊子停在了半空中。

谢卫国,那个永远把“责任”和“荣誉”看得比命还重的男人,在跟我借钱。

我抬起头,仔细地打量着他。

他瘦了很多,眼窝深陷,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疲惫和窘迫。

那身夹克,我认得,还是我们结婚时我给他买的,袖口都磨破了。

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要多少?”我问。

“五万。”他艰难地吐出这个数字,头埋得更低了,“白薇……她要做个手术。她的腿,恢复得不好,最近一直在发炎,医生说再不处理,可能会有后遗症。”

我心里冷笑。

恢复得不好?怕不是作出来的吧。

但我没说出口。

当着一个男人的面,去戳穿他用整个家庭换来的“责任”,太残忍了。

“我账上没那么多现金。”我说的是实话,“铺子里周转需要钱,亮亮上学也要花钱。”

他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像一盏快要熄灭的油灯。

“没……没事,我再想别的办法。”他转身就要走。

“等等。”我叫住他。

我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存折,递给他。

“这里有三万,是我这几年给你存的。密码是亮亮的生日。”

他愣住了,看着那本存折,手抖得厉害,半天没接。

“你这是干什么?”

“你给亮亮的抚养费,我没动过。”我平静地说,“这钱,本来就是你的。你拿去用吧,不用还。”

他看着我,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林岚,我……”

“别说了。”我打断他,“拿了钱,就赶紧去办正事吧。别耽误了病情。”

我把存折塞进他手里,转身回到了我的修理台。

我不想看他感激涕零的样子。

那会让我觉得,我这五年的坚持,像个笑话。

他站了很久,最后,什么也没说,拿着存折走了。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打开那个装满了“信”的铁盒子,一封一封地看。

字里行间,全是一个女人在漫长岁月里的自我拉扯。

有怨,有恨,但更多的,是无奈和心疼。

我心疼亮亮,也心疼我自己。

甚至,在那一刻,我还有点心疼谢卫国。

他就像一个背着生了锈的奖章的士兵,所有人都夸他英勇,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块奖章有多重,有多冰冷,把他的皮肉都磨破了。

白薇的手术,很“成功”。

至少,她又多了一个让谢卫国对她死心塌地的理由。

从那以后,谢卫国的生活,似乎更加艰难了。

我听以前的邻居说,他为了给白薇增加营养,把自己的烟都戒了,每天下了班还要去做几个小时的兼职保安。

一个正经的刑警队长,晚上要去给人家看大门。

我不知道他那些骄傲的同事们知道了,会怎么想。

有一次,我在菜市场碰见他。

他正在跟一个菜贩子为几毛钱争得面红耳赤。

看到我,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抓起菜,付了钱,落荒而逃。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这就是他选择的路。

一条用“情义”铺就,却通往无尽深渊的路。

而我,只能做一个旁观者。

亮亮上初中了,进入了叛逆期。

他对谢卫国的感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一方面,他渴望父爱,渴望那个高大的身影能出现在他的家长会上,能教他打篮球。

另一方面,他又怨恨他。

他从同学们的闲言碎语里,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

他知道,他爸爸是为了另一个女人,才离开这个家的。

有一天,他放学回家,眼睛红红的。

“妈,同学说我爸是陈世美,为了,抛妻弃子。”

我放下手里的活,把他拉到身边,认真地看着他。

“亮亮,大人之间的事情很复杂,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你只要记住,你爸爸,他不是坏人。他只是……做了一个在他看来,很艰难,但必须做的选择。”

“那他为什么不选我们?”他哽咽着问。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又准又狠地插进了我的心脏。

我抱住他,拍着他的背。

“因为,在他心里,有一份债,他觉得比我们更重。”

我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

但我必须告诉他,不能让他心里埋下仇恨的种子。

从那以后,亮亮不再提他爸爸。

只是,他书桌的相框里,那张我们三个人的合影,被他悄悄换成了我和他的。

谢卫国的那一半,被他仔细地裁掉了。

第5章 秒针的声音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也是最残忍的刽子手。

它能让深的伤口慢慢结痂,也能把一个意气风发的男人,磋磨得面目全非。

亮亮上高三那年,谢卫国来找过我一次。

那是十年来的第二次。

他看起来更老了,头发白了一半,背也有些驼了,警服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他不再是谢长官了,只是一个被生活压弯了腰的普通中年男人。

“亮亮……快高考了吧?”他站在门口,局促不安。

“嗯。”我点点头。

“学习……还好吧?”

“挺好,模拟考成绩不错,他说想考警校。”

听到“警校”两个字,谢卫国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有点厚。

“这是我攒的一点钱,不多,你给亮亮买点营养品,补补脑子。”

我没接。

“谢卫国,你现在什么情况,我不是不知道。这钱,你拿回去。亮亮这里,有我。”

“我……”他涨红了脸,“我好歹是他爸。”

“你当然是他爸。”我看着他,“但你首先得是你自己。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觉得亮亮看到你这样,会开心吗?”

我的话,可能说得有点重。

他低着头,攥着那个信封,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林岚,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娘俩。”他声音嘶哑,“这十年,我没有一天睡过安稳觉。”

“那你后悔吗?”我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他猛地抬起头,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的眼神里,有痛苦,有挣扎,有不甘,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茫然。

最后,他只是苦笑了一下。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是啊,还有什么用呢?

十年,足够一个孩子长大,足够一颗心死去,也足够一份所谓的“责任”,变成一根勒在脖子上的绳索,越勒越紧。

他没再坚持,把信封收了回去,失魂落魄地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意气风发地从警校毕业,穿着崭新的警服,在我面前敬了一个标准的礼。

他说:“林岚同志,从今天起,人民警察谢卫国,就是你一个人的专属保镖了。”

那时候的他,眼里有光。

现在,那束光,灭了。

高考结束,亮亮考得很好,离警校的分数线,只高不低。

填志愿的时候,他却犹豫了。

他拿着志愿表,在房间里待了一整天。

晚上,他找到我。

“妈,我不想当警察了。”

“为什么?”我很意外。

“我不想活成他那样。”他低着头,声音很闷。

我沉默了。

我知道,他心里的那个结,一直没有解开。

“亮亮,你爸爸他……他是个好警察。”我斟酌着词句,“他只是,没处理好自己的生活。”

“我知道。”他抬起头,眼睛很亮,“所以,我想学一门手艺,像你一样。能养活自己,能守着家,能把日子过得安安稳稳,滴答作响。”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的儿子,真的长大了。

他看透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伟大”和“牺牲”,选择了最踏实的人间烟火。

后来,亮亮报考了本地一所大学的精密仪器专业。

他说,等他毕业了,就把我这个“林记钟表铺”,升级成“林氏钟表集团”。

我笑着敲他的头,说他净会吹牛。

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熨帖和安稳。

我的铺子,就像一个时间的驿站。

人来人往,表聚表散。

我见过太多因为一块表而引发的故事。

有情侣因为纪念日手表坏了而争吵,有老人拿着亡妻的遗物来修理,泪流满面。

每一块表背后,都有一段人生。

而我,只是一个安静的修复者。

我修复的,不只是时间的指针,更是那些附着在时间上的,珍贵的回忆和情感。

我以为,谢卫国和白薇的故事,会就这么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褪色,成为我人生背景里一个模糊的剪影。

直到那天,谢卫国再次出现,说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林岚,我恨她,我恨透了白薇。”

第6章 一杯水的重量

他坐在我对面,像一尊被风雨侵蚀了千年的石像,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悲哀。

我给他续了杯水。

他端起杯子,手抖得厉害,水洒出来,湿了桌面。

他好像没察觉,只是怔怔地看着水渍慢慢洇开。

“十年了。”他喃喃自语,“我像个傻子一样,伺候了她十年。”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知道,他积压了十年的洪水,终于找到了一个决堤的口子。

他需要倾诉。

“刚开始,我觉得我是在赎罪,是在还债。”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把所有的工资都交给她,我学着做饭,学着按摩,学着怎么照顾一个病人。我觉得,我只要对她足够好,就能弥补我的亏欠。”

“可是,我错了。”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

“她的腿,早就没那么严重了。她能站,能拄着拐杖走几步。可是,她不肯。只要我不在家,她就坐在轮椅上,哪儿也不去。只要我一回来,她就开始喊这里疼,那里不舒服。”

“她把我当成她的私有物品,当成她的奴隶。我不能有自己的朋友,不能有自己的爱好。我下班晚了五分钟,她就会打电话到我队里去,哭着问我是不是不要她了。”

“我的同事,我的领导,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我。他们都觉得,我谢卫国,是个为了女人连事业都不要的。”

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我忍了。我想,这是我欠她的,我该忍。”

“可是,我渐渐发现,她要的,根本不是我的照顾。她要的是我的全部,是把我榨干,是看着我痛苦,她才开心。”

“她会故意在我给亮亮打电话的时候,大声呻吟;她会把我给你买的,哦不,是给亮亮买的生日礼物,‘不小心’弄坏;她甚至……她甚至偷看我的日记,把我写给你们的思念,当着我的面,一字一句地念出来,然后问我,是不是后悔了。”

我心头一震。

他竟然还写日记。

“压垮我的,是昨天晚上的一件小事。”

他抬起头,眼睛里是彻底的绝望。

“昨天我值了一个通宵的班,抓一个逃犯,几乎没合眼。凌晨回到家,累得骨头都快散了。我刚躺下,她就把我摇醒,说她渴了,要喝水。”

“我起来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她尝了一口,‘啪’地一下就把杯子摔在了地上。”

“她冲我吼,说水太烫了,我是不是想烫死她!她说我心里根本没有她,肯定是在外面鬼混了一晚上,才这么敷衍她!”

“你知道吗,林岚?”他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那个杯子,是亮亮小时候,用自己攒的零花钱,给我买的父亲节礼物。上面还有他画的,歪歪扭扭的我们一家三口。”

我的心,像被一只手揪紧了。

“我看着地上的碎片,看着她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我突然就明白了。”

“我这十年,不是在还债,我是在服刑。”

“为一个我根本没有犯过的错,判了十年徒刑。”

“小时候那件事,根本不是她救我。是我俩一起淘气,她跑得慢,才被狗咬了。她妈为了让我家多出点医药费,才编出那个故事。这件事,是前几天,我碰到我们以前的老邻居,他喝多了,才告诉我的。”

“还有她摔下楼那次,也不是为了给我送文件。是她知道我那天要提干了,她怕我当了领导,离她越来越远,就故意跑来我单位闹,自己不小心滚下去的。”

谢卫国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死一样的灰白。

“我的一辈子,我原本的家,我的儿子……全被她的谎言给毁了。”

“昨天晚上,我看着她,第一次觉得,她那么陌生,那么可怕。”

“我跟她说,白薇,我们完了。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她就疯了,抓着我的脸,又哭又骂,说我没良心,说我就是当代的陈世美。她说,她这辈子都赖定我了,我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我跑了出来。我不知道该去哪儿。走在街上,像个孤魂野鬼。然后,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你这里。”

他说完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仿佛抽走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瘫在了椅子上。

我的铺子里,只有老座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一声一声,敲在两个中年人破碎的心上。

我看着他,这个被“责任”的枷锁捆绑了十年,终于挣脱,却遍体鳞伤的男人。

我该恨他吗?

好像,也恨不起来了。

剩下的,只有一声叹息。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而可恨之人,又何尝没有他的可怜之处呢?

第7章 尘埃落定

我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药箱,找出棉签和碘伏。

我走到他身边,蹲下来,轻轻抬起他的手。

他的手背上,有几道长长的抓痕,还在渗着血丝。

他浑身一僵,想把手抽回去。

“别动。”我说。

我的声音很平静,他便不动了。

我用棉签,一点一点,帮他把伤口清理干净。

碘伏触到伤口,他疼得“嘶”了一声,却没有躲。

他只是低着头,看着我给他上药的手,眼泪一滴一滴,砸在他的裤子上,晕开一团深色的印记。

“林岚……”他哽咽着,“我对不起你。”

这句“对不起”,他迟了十年。

可是,当它真的说出口时,我发现,我的心里,已经没有了波澜。

就像一块被岁月磨平的鹅卵石,再大的浪,也打不翻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说对不起,没有意义。”我给他贴上创可贴,站起身,“谢卫国,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亮亮,是你自己。”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我。

“这十年,我过得很好。”我收拾着药箱,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铺子生意不错,亮亮也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心疼我。我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活得踏实,也安心。”

“而你呢?”我看着他,“你用十年时间,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连自己都讨厌的人。你觉得,值得吗?”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至于亮亮,”我叹了口气,“你亏欠他十年父爱,这是事实。但好在,他没有长歪。他心里有怨,但他更心疼你。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我……我还有机会吗?”他小心翼翼地问,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机会不是我给的,是你自己挣的。”我说,“你首先要做的,是解决好你和白薇之间的事情。然后,堂堂正正地,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去见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逃兵。”

我的话,像一记重锤,敲醒了他。

他眼里的迷茫和绝望,渐渐退去,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决绝。

是啊,他当了十年警察,抓了无数逃犯。

到头来,他自己却成了自己人生的逃兵。

“我明白了。”他站起身,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林岚,谢谢你。”

这一声“谢谢”,比那句“对不起”,更让我动容。

它代表着,他终于从那个自怨自艾的泥潭里,爬了出来。

他终于明白,他要面对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

他走了。

背影依然佝偻,但步子,却比来时稳健了许多。

我看着他消失在街角,坐回我的修理台前。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那些细小的零件上,闪着金色的光。

我拿起放大镜,世界在我的眼前,变得清晰而专注。

我知道,谢卫国和白薇之间,还有一场漫长的战争要打。

以白薇的性格,她绝不会轻易放手。

但这,已经不关我的事了。

我的战争,在十年前那个下午,就已经结束了。

我赢了吗?

没有。

我输了吗?

也没有。

我只是,带着我的儿子,换了一条路,继续往前走。

路上的风景,或许不如从前那般热闹,却也宁静,安好。

第8章 放大镜里的太阳

谢卫国最终还是和白薇分开了。

过程比我想象中还要惨烈。

白薇一哭二闹三上吊,把所有能用的招数都用上了。

她去谢卫国的单位闹,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说谢卫国忘恩负义,玩弄了她的感情和身体,现在要把她这个残疾人扫地出门。

单位的领导找谢卫国谈话,邻居们对他指指点点。

那段时间,他成了整个老城区的笑话。

但他这次,铁了心。

他没有辩解,也没有争吵。

他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从那个他待了十年的“牢笼”里,搬了出来。

他在单位附近申请了一间单身宿舍,暂时住了下来。

白薇见硬的不行,又来软的。

她打电话给我,哭着求我,让我劝劝谢卫国。

她说她知道错了,她以后一定好好对他,只要他肯回来。

我只回了她一句:“路是你们自己选的,怎么走,也该你们自己决定。”

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不是圣人,做不到对一个毁了我家庭的女人,抱以同情。

不落井下石,已经是我最大的善良。

后来,听说白薇的家人把她接走了。

谢卫国给了她一笔钱,算是对这十年纠葛的一个了断。

那笔钱,是他卖了老家父母留下的祖宅换来的。

他把自己的根,都拔了,只为换一个干净的后半生。

一切尘埃落定后,谢卫国来找了亮亮。

那天是周末,亮亮在家。

父子俩在楼下的小花园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我没有去打扰他们。

我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

我只知道,亮亮回来的时候,眼睛是红的,但嘴角,却带着一丝释然的微笑。

他走进我的铺子,从后面抱住我。

“妈,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没有在我面前,说过他一句坏话。”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我所有的坚持和隐忍,在这一刻,都有了最好的回报。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谢卫国没有再提过复婚的事。

我们都心知肚明,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

哪怕用再好的胶水粘起来,裂痕也永远都在。

做不成夫妻,或许,做个亲人,是更好的选择。

他会定期来看亮亮,有时候会留在家里吃顿饭。

饭桌上,我们聊的,都是亮亮的学习,未来的打算。

像两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客气,疏离,却也温和。

亮亮大学毕业后,没有去什么“林氏集团”,而是真的回到了我的铺子里。

他拜我为师,从最基础的拆洗、上油开始学起。

他的手,比我当年还要稳。

他说,他喜欢这种感觉。

在时间的缝隙里,用自己的双手,让停止的东西,重新开始转动。

这是一种创造,也是一种救赎。

谢卫国退休了。

他没再找老伴,一个人住在单位的宿舍里。

闲着没事,他会来店里坐坐,看看我们爷俩修表,偶尔还能搭把手,递个工具什么的。

话不多,但眼神,很安详。

有一天下午,阳光很好。

我正戴着放大镜,修复一块很复杂的老式怀表机芯。

亮亮在旁边打下手,谢卫国就坐在我们对面,静静地看着。

阳光透过放大镜,聚焦成一个很亮的光点,照在机芯的红宝石轴承上,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我忽然觉得,我的人生,也像这块怀表。

曾经停摆过,混乱过,被人拆得七零八落。

但最终,通过自己的手,一根游丝一根游丝地调整,一个齿轮一个齿轮地咬合,它又重新走了起来。

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清晰,坚定。

“滴答,滴答。”

这是时间的声音,也是生活的,心跳声。

我抬起头,透过放大镜,看到了对面谢卫国花白的头发,和亮亮年轻专注的脸。

也看到了窗外,那片被切割成一方小格子的,温暖的太阳。

真好。

来源:时间的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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