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楫连渝宜 酱香漫川江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9-28 14:49 1

摘要:重庆与宜昌,一为川江上游的枢纽,一为川江下游的咽喉,两座城市被奔腾的江水紧密相连。在近代中国的风雨飘摇中,三北轮埠公司的汽笛声与老天成酱园的酱香,在这两座城市间交织回荡,书写了一段跨越双城的商业传奇。它们的故事里,有航运巨子的魄力,有酱园匠人的坚守,更有川江儿

重庆与宜昌,一为川江上游的枢纽,一为川江下游的咽喉,两座城市被奔腾的江水紧密相连。在近代中国的风雨飘摇中,三北轮埠公司的汽笛声与老天成酱园的酱香,在这两座城市间交织回荡,书写了一段跨越双城的商业传奇。它们的故事里,有航运巨子的魄力,有酱园匠人的坚守,更有川江儿女在时代浪潮中的坚韧与智慧。

三北轮埠公司:宜昌码头的崛起与重庆商埠的深耕

1928年,宜昌码头迎来最繁忙的时节。英商太古洋行的蓝烟囱轮船刚卸下从上海运来的洋布,招商局的“江新”轮又鸣着汽笛准备起航。就在这片中外航运公司激烈角逐的水域,35岁的任子卿带着虞洽卿的嘱托,踏上了宜昌的土地。当时的三北轮埠公司宜昌分公司,还蜷缩在二马路强华里口的几间旧屋里,仅有两艘破旧货轮勉强维持宜汉航线,年货运量不足8000吨。

任子卿没有急于烧“三把火”,而是用三个月时间走遍了宜昌的七道码头。他发现,宜昌港的力夫卸货时总爱哼着“上有万县滩,下有汉口关,要过宜昌港,得交六道钱”的民谣——这道出了码头乱象:除正常运费外,还要给把头、巡捕、报关行塞红包。任子卿当即决定,三北公司的货物,力夫工钱比同行高两成,但必须“一价到底”,不准再收额外费用。这一举措让码头力夫纷纷转向三北,连最顽固的“八大帮”把头也不得不妥协。

为站稳脚跟,任子卿在宜昌大公路二道巷子对角买下的煤炭堆栈,此处是块风水宝地——南临长江主航道,北接城区商街,占地近5000平方米。他亲自设计的三层办公楼,底层设货运营业厅,二楼为经理室和船员宿舍,三楼建瞭望台,可同时监控江面三公里内的船只动向。办公楼旁的铅皮顶仓库,采用当时先进的桁架结构,能抵御长江流域的强风;仓库地面铺着宜昌特产的青石板,防潮性能极佳,特别适合存放棉花、药材等怕潮货物。

航线布局上,任子卿发现宜渝航线虽险,但利润丰厚,重庆的山货、药材运到宜昌,再转汉口、上海,价差能达到三成。1929年春,他亲自带领“富华”轮试航宜渝线,全程660公里,途经大小险滩108处。在最危险的崆岭滩,他让船员放下测深锤,每隔三分钟报一次水深,自己则站在驾驶台记录水流方向,三天三夜没合眼,最终绘制出详细的《川江险滩航行图》。此后,“富华”轮每周定期往返宜渝,船期准得像钟表,重庆商人都说:“要运急货,等三北的船,错不了。”

1936年,三北轮埠公司在宜昌的实力已今非昔比:拥有大小轮船7艘,总吨位达4500吨;在宜昌港占据3个专用泊位,年货运量突破8万吨,占全城民营航运货运总量的22%;员工从最初的12人增至98人,其中不少是宜昌本地的船工子弟。任子卿特意请人在码头旁办了夜校,教他们识字、学算术,这些人后来大多成了公司的骨干。

任子卿在宜昌的业绩显著,年年顺利完成总公司下达的任务,上交可观利润。当时宜昌籍的轮船仅有“富华”一艘,但仅靠这艘船的营运,除保障分公司船岸近100名职工的工薪及所有办公开支外,还能将全部盈余逐笔汇往上海总公司,深得总经理虞洽卿嘉许。他对职工注重民主,遇重要决策必召开职工会商议,因此深得职工钦佩,享有崇高威信。

任子卿不仅对公司事务敬业,还积极参与和支持宜昌地方公益事业。据记载,他曾兼任轮船业同业公会主席、宜昌商会代主席及主席、浙江旅宜同乡会会长,还兼任浙江小学、益世小学、哀欧拿女子中学校长及董事长,同时担任粤浙客邦救火会会长、救济院院长、《川鄂日报》发行人、义丰保险公司宜昌经理等十几个职务,且均非挂名,而是尽职尽责。

1938年10月,蒋介石第二次到访宜昌。据史料记载,此行目的有二:一是督促宜昌城防,抵御日寇进攻,保住这一战略要地;二是乘船考察三峡,为战后修建三峡大坝做决策参考。此次蒋介石的接待、会谈及送行,均由三北公司的任子卿负责安排。

抗日战争爆发后,宜昌成为西迁物资的“生命通道”,三北公司在此创造了航运奇迹。1938年8月,国民政府兵工署将2000箱步枪零件运抵宜昌,要求15天内转运至重庆。当时宜昌港一片混乱,各公司都在抢运物资,任子卿却做出决定:暂停所有民用货运,全力保障军运。他调集公司所有船只,采用“分段运输”法——白天轮船闯险滩,夜晚在中途码头卸货,由早已等候的另一艘船接力运输。船员们三天换一次班,吃住都在船上,沿途餐馆老板自发组织起来,每天摇着小划子给船上送热饭。最终,这批物资提前两天抵达重庆,兵工署特意送来“航运救国”的锦旗。

在重庆全面抗战的时光里,三北公司的业务融入了这座城市的血脉。任子卿在朝天门买下的码头,改造得独具特色:趸船用重庆黄葛树的枝干加固,能抵御嘉陵江的激流;岸边建起重庆首个机械化装卸平台,用蒸汽机带动传送带,卸货效率比人工提高五倍。公司还在重庆开设“三北客栈”,专为往来客商提供住宿,客栈川菜厨子最拿手的“红烧江团”,用的正是三北轮船从宜昌运来的新鲜江鱼,成为当时重庆商界的美谈。

老天成酱园:从宜昌福和到重庆天成的味觉旅程

宜昌二马路的老巷子里,至今还能闻到淡淡的酱香——那是老天成酱园留下的味道。1928年,任子卿的丈母娘王老太在这里开设“福和酱园”,起初只是个占地不足200平方米的小铺子,却藏着撬动重庆酱菜市场的密码。

王老太的酱菜手艺源自江苏丹阳老家,她做酱菜有“三不选”原则:不是当季的菜不选,不是本地的菜不选,不是亲手挑的菜不选。宜昌胭脂萝卜上市时,她每天天不亮就去怀远路菜市场,专挑表皮光滑、分量沉的萝卜,说“这样的萝卜水分足、脆度高”。回到酱园,她带着两个徒弟先把萝卜切成铜钱厚的薄片,用宜昌产的井盐腌三天、晒三天,再放入加了花椒、八角的酱油缸中。这缸酱油需晒足180天,发酵时每天要翻动,雨天还要给酱缸盖棉被保温。

福和酱园的招牌产品“五香酱萝卜”,在宜昌码头声名远扬。码头力夫上工前,总会来买两文钱的萝卜片,就着糙米饭吃,既解腻又下饭。有位在宜昌开报关行的浙江商人,吃过后便念念不忘,每次走船都要带几罐回宁波,说“这味道里有长江的鲜”。任子卿见酱园生意红火,又请了位会做甜面酱的师傅,以宜昌的黄豆、小麦为原料,做出的甜面酱稠得能挂住筷子,宜昌的面馆都指定要用“福和”的酱。

1931年,福和酱园在宜昌怀远路开设分店,当时产品已有三十多种:酱黄瓜选顶花带刺的本地旱黄瓜,酱生姜用枝江产的嫩姜,连做酱菜用的坛子,都是从宜昌小溪塔窑厂定制的——坛口有个小凹槽,加水即可密封,特别适合长江边潮湿的气候。任子卿给酱园定下“三保”规矩:保证新鲜、保证分量、保证味道,哪个环节出问题,掌柜要亲自上门道歉。

抗日战争爆发后,福和酱园迁到重庆,王老太做了个大胆决定——调整口味。她发现重庆人爱吃辣椒,便在宜昌甜酱中加入綦江辣椒面,做出“麻辣甜酱”;重庆人爱喝白酒,她就用江津老白干代替黄酒做发酵引子,让酱菜带着淡淡的酒香。1939年,“天成酱园”在重庆通远门开张,门口挂着“宜昌老味道,重庆新花样”的木牌,一下子抓住了重庆人的胃。

天成酱园在重庆的红火,离不开三北公司的支持。任子卿让轮船管事每天记录各码头工人的口味偏好:朝天门的力夫爱咸,就多送咸萝卜;菜园坝的搬运工喜辣,就多备辣豆瓣。有次民生公司代总经理宋师度来酱园,尝了“陈皮豆豉”后赞不绝口,当即定下每月采购200斤,供民生公司轮船的餐厅使用。很快,招商局、强华公司等同行也成了天成酱园的常客。

在重庆的几年里,天成酱园规模不断扩大。1943年,天成酱园搬到九龙坡新厂后,拥有了48口大酱缸,每口缸能装800斤酱菜。王老太将宜昌的“日晒夜露”工艺与重庆的“窖藏发酵”结合:夏天把酱缸搬到晒坝,用嘉陵江流域的阳光暴晒;冬天把酱缸藏进防空洞,利用洞内恒定的温度发酵。这种“阴阳发酵法”做出的酱油,色泽红亮、味道醇厚,重庆人称之为“天成红”。

当时,南京、武汉、宜昌相继失守,长江中下游航运业务陷入停顿,上游仅渝—万—巴段可通航,三北公司业务大幅萎缩。因此,任子卿这一阶段将主要精力投入“天成酱园”的经营。重庆升为陪都后,人口骤增数百万,他抓住这一机遇,用心打理这份“第二职业”。根据长江中下游逃难到重庆民众的生活特点,他指导傅玉林师傅研发出多种口味、风格各异的酱菜食品,除核心产品酱油、醋外,还有甜面酱、辣椒酱、酱萝卜、酱黄瓜、甜大蒜、豆腐乳等数十个品种,满足了不同人群的需求。“天成酱园”因此大获成功,经济效益可观,在随后五年多的战乱时期,三北公司及任子卿全家的生计几乎都依靠“天成酱园”支撑。

由于服务周到热情,不仅三北公司船舶所需的酱油、醋由“老天成”包送,招商局、民生公司、强华公司等同行的客班轮,也有50%以上选择“老天成”供货。此外,招商局、三北公司的装油船洗舱时,必须用醋才能洗得清亮,这笔生意也大多由“老天成”承接,一次就能供应100—200斤。一些木船装载不同货物时,为避免化学反应,也需用醋洗舱,重庆两江的木船洗舱业务,大多由“老天成”包送,每船需几十到上百斤米醋。用天成醋洗过的舱底,装粮食不发霉,装布匹不变色。

双城纽带:任子卿的商业智慧与家国情怀

抗日战争胜利后,任子卿回到宜昌重建酱园,特意从重庆调了三名师傅。新落成的“老天成酱园”,将两地优势发挥到极致:用宜昌的泉水制酱,用重庆的工艺发酵,既保留宜昌酱菜的清爽,又带着重庆酱菜的醇厚。酱园门市部里,一边摆着宜昌特色的“酱洋姜”,一边放着重庆风味的“泡青菜”,伙计们都能讲两段两地的掌故,成为宜昌城里的一道风景。

在宜昌和重庆的商界,任子卿是传奇人物。他左手掌舵航运,右手打理酱园,将两个看似不相干的行业,打造成相互支撑的事业,靠的不仅是精明,更是对两座城市的深情。

在宜昌,任子卿的“人情生意”做得极为巧妙。他深知宜昌商人重“码头义气”,便主动加入宜昌商会,每次开会都带着老天成的酱菜当伴手礼。

1935年,宜昌发大水,码头被淹,任子卿让三北公司的仓库敞开大门,收留了300多名灾民,还让酱园每天熬一大锅萝卜干粥。灾民们都说:“任老板的粥里,有仁心。”他还资助宜昌的“益智小学”,给贫困学生发笔墨纸砚,学校的礼堂因此命名为“子卿堂”。

在重庆,任子卿的“格局生意”令人佩服。抗战时期物资紧张,他把三北公司的轮船改造成“流动商店”,从宜昌运来布匹、食盐,平价卖给重庆市民,自己常说“保本就行”。1941年重庆成立“航运同业公会”,他被推举为主席,带头制定《川江航运公约》,规定“危难时先运难民,次运物资,最后运货物”,这一公约救了不少人的命。

任子卿将两座城市的资源运用到极致:宜昌的棉花、桐油通过三北轮船运到重庆,换成重庆的棉纱、药材再运回宜昌;重庆的辣椒、花椒送到宜昌酱园,宜昌的萝卜、生姜送到重庆工厂。

这种“双向流动”让两地业务相互带动——三北公司的货运量越大,酱园的原料供应越充足;酱园的名气越响,又能为轮船吸引更多货主。有次宜昌的“同兴和”酱园想挖天成的师傅,师傅们说:“任老板把我们当家人,三北的船到哪,我们的酱就卖到哪,这情义,挖不走。”(韩玉洪)

来源:中国水运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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