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关了火,擦着手上的水走出去。大姑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提着个磨得起球的蓝布包,鞋尖沾着星点泥,像是刚从菜市场回来。她目光扫过茶几上那盒新拆的降压药——我妈昨天刚开的,又往厨房方向瞄了瞄,语气带点试探:“你们家米缸快见底了吧?”
厨房抽油烟机嗡嗡转着,我往高压锅里添最后一把青菜时,听见防盗门“咔嗒”一声轻响。
“小芸啊——”大姑的声音从玄关飘进来,带着刻意的轻快,“你妈在屋不?”
我关了火,擦着手上的水走出去。大姑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提着个磨得起球的蓝布包,鞋尖沾着星点泥,像是刚从菜市场回来。她目光扫过茶几上那盒新拆的降压药——我妈昨天刚开的,又往厨房方向瞄了瞄,语气带点试探:“你们家米缸快见底了吧?”
我心里“咯噔”一跳。上个月交完房租和我妈的药费,米缸确实只剩小半袋,我本打算这周末去超市扛袋五公斤的新米回来。
“大姑来啦?”我妈扶着门框挪出来,脸色比昨天更白,“快坐快坐,我给你倒杯热水。”
大姑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就来问问,你们家那米……”她顿了顿,眼神往厨房飘,“浩子说他媳妇怀孕了,嘴刁着要吃新米熬粥。我们家那半袋陈米,熬出来一股子霉味,确实没法用。”
我这才回过神。表弟王浩在县城开建材店,去年刚提了辆二十万的车,大姑现在上门借米,怕不是变着法儿显我们过得惨?
“有有,”我赶紧去厨房拎米袋,“您拿两斤够不?”
“两斤哪够?”大姑跟着进厨房,手往米袋里探,“浩子媳妇嘴刁,得三斤。”她捏着米的手指节泛白,“对了,上回你说你妈住院要五千块,后来凑上没?”
我妈在客厅突然咳嗽起来。我攥着米袋的手紧了紧:“凑上了,跟同事借的。”
“那就好。”大姑把米往蓝布包里装,系口时故意松了松,“浩子说他那房首付还差十万,你手头要是有……”
“大姑,我一个月就三千五工资。”我打断她,声音有点急。
大姑的脸僵了僵,很快又堆起笑:“瞧我这嘴,净说些有的没的。”她把蓝布包往怀里拢了拢,“那我先走了,改日请你妈吃席。”
门“砰”地一声关上后,我妈扶着墙慢慢坐下:“小芸,你大姑……”
“妈,您别往心里去。”我蹲下来给她揉腿,“她就是见不得咱们过得好。”
其实我心里清楚,三年前我爸刚走那会儿,大姑可不是这样。那时我妈在医院躺着,我白天上班晚上守夜,大姑拎着保温桶来探病,拉着我的手掉眼泪:“小芸啊,有难处一定跟大姑说,咱们是一家人。”
可后来呢?我妈要做手术差八千块,大姑说“浩子谈对象要买房”;我交不起房租时,她拎来两箱过期牛奶,说“年轻人吃点苦是锻炼”;上个月我在超市搬货扭了腰,给她发消息,她回“多贴点膏药就行”。
最让我寒心的是上个月。我在超市当理货员,那天正弯腰摆货架,听见俩老太太唠嗑:“老王家大姑子可会来事了,浩子媳妇怀孕,她把金镯子都卖了凑首付呢。”
我攥着扫码枪的手直发抖。大姑卖金镯子能凑十万,却来我家借米?她不是没钱,是嫌我们家穷得丢她面子。
那晚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凌晨三点,手机突然震动,是表弟王浩发来的消息:“芸姐,我妈是不是又去你家了?她最近魔怔了,非说要帮我凑首付,可我根本没提过这事!”
我盯着屏幕,手指发颤。原来大姑不是帮浩子,是自己闲得慌?她大概觉得,只有拿咱们家当“对比对象”,才能显得她过得好。
第二天我请了假,去大姑家。她正坐在院子里择菜,见我来,慌忙把脚边的纸箱往身后藏——我瞥见那是装金饰的红盒子。
“小芸啊,你咋来了?”她手忙脚乱擦着石凳。
我把王浩的消息截图递过去:“大姑,您要是真想帮浩子,我支持。可要是拿我们当靶子……”
大姑的脸涨得通红:“我就是……就是看你们过得苦,想拉你们一把。”
“拉我们一把?”我笑了,“您卖金镯子凑十万,够我妈做三次手术;您来借米那会儿,我正打算把结婚时的银项链卖了给她买药。”
大姑不说话了,低头择菜的手直发抖。菜叶子被她揪得稀烂,像极了这些年我们支离破碎的情分。
那天我走时,大姑追出来:“小芸,大姑错了……”
我没回头。风掀起她的蓝布包,半袋米露出来,在太阳下泛着冷光。
现在我坐在客厅里,看着茶几上那盒新拆的降压药。窗外飘着小雨,楼下超市的广播飘进来:“新鲜大米特价——”我突然懂了,亲戚的看不起,从来不是大张旗鼓的辱骂,而是带刺的关心,明里暗里的比较,明明能帮却偏要让你难堪的“好意”。
你们说,亲戚之间要是没了情分,剩下的那些虚头巴脑的面子,算个啥?
来源:胡建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