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55年,他出生在孟买城里一个脏乱的角落。雨季一来,泥水没过脚背,瘦狗在垃圾堆里翻找,楼下的孩子们用破皮球踢出一片欢笑。穷是底色,乖不乖那是奢侈品。他的父亲挂着警徽,工资不高,但这块牌子在邻里间还是顶用。有人来求情,有人托个小案子,塞烟塞糖,日子就能比旁人好
在孟买的海风里长大的恶名:达乌德的上位与逃亡
作为南亚地区的大国,印度如同一个熔炼铁器的火炉,宗教、语言、种族无不在政治的真火中接受熔铸与淬炼。
可这火炉里不只炼钢,也炼出了裂缝。有人在裂缝里一路攀爬,抓住机会,也吞下仇恨。说来荒诞,一个警察的儿子,怎么一步步成了通缉榜上的影子?
接下来要说的这人,名字你大概率听过——达乌德。老孟买的人提起他,声音都会不自觉压低一点,就像大街口那阵潮湿的风,裹着鱼腥味,拐个弯就钻进你耳朵里。
1955年,他出生在孟买城里一个脏乱的角落。雨季一来,泥水没过脚背,瘦狗在垃圾堆里翻找,楼下的孩子们用破皮球踢出一片欢笑。穷是底色,乖不乖那是奢侈品。他的父亲挂着警徽,工资不高,但这块牌子在邻里间还是顶用。有人来求情,有人托个小案子,塞烟塞糖,日子就能比旁人好过一点。
那些年,城里人最熟的几种声音:电影歌舞、喇叭招徕、还有夜里突然炸响的酒瓶。街尾的茶摊守着半夜,黑道小子们三三两两,嘴角有血,裤脚有泥,聊的都是“今天谁被收拾了”。法外之地并不远,很多时候就在警局背后的巷子里。你若要问这个男孩从哪里学坏,答案也不用费劲:家里看得见的权力、街上看得见的利益,合在一起,慢慢把一个少年往边上推。
他崇拜父亲,也嫉妒那些走“快道”的男人。人总是爱往高处看,尤其在贫民窟里,“高处”指的就是谁能伸手要来钱、要来面子。到了十几岁,他开始跟在混混后头跑腿,信使、看风、收账——从小活儿做起。他手狠、眼尖,打起来不眨眼,这在地下世界是本事。很快就让一个老牌黑老大看上了他,那老大绰号“哈吉”,在码头和电影片场都有关系。父亲和那位也不是陌生人,一来二去,兄弟两人被带进门,先混个脸熟。
少年得志很容易自大。没多久,他就不甘心做工具人,非要起牌子。十八岁,胆子大到不可理喻,他说要自立门户。一个“D公司”的名头喊出去,从街边小摊到仓库码头都有人知道了。收保护费?那太初级。他拉上哥哥沙比尔做搭档,盯上了更快的路:走私、绑票、白粉,都是见不得光却来钱如流水的活。
有一次,他带着七八个兄弟,拦下了一辆押运车。那车上的现金堆得像小山,折合起来大概二十万美金——在那个年月,这是足以让人疯的数字。钱拿到了,麻烦也来了。因为这笔钱的源头,正是老大“哈吉”的局。捅了马蜂窝,父亲气得摔杯,可也知道覆水难收。说到底,父亲那点权力,也在黑与白之间试探,左手不想得罪儿子,右手又挡不住老江湖的怒火。
真打起来,靠的不是谁拳头硬,而是谁背靠的树更粗。他父亲干脆做了个“聪明”的决定——放开手,让两边在法律的边缘自己消耗。警察的目光有时明,有时暗,谁说得准呢。哈吉那边根深叶茂,码头、影院、赌场都有耳目。达乌德这边年轻,身边能打的多,能熬的少。两股人马磕磕碰碰,街头巷尾枪声不稀奇。最狠的一次,在一个加油站,子弹像雨点砸下来,哥哥沙比尔把他朝下水道井口一推,回头就点燃了易燃物。轰的一声,火海吞没了人。那一夜过后,达乌德有了新的称呼:不止是“狠”,还有“命硬”。
命硬的人,往往也善用机会。他嗅到城市边界之外的味道——真正的大钱不在孟买的小巷子里,在国境线的缝里。他开始布置“哈瓦拉”网络,这是一种不见面、不走银行的隐秘转账。打个电话、报个口令,孟买收钱,卡拉奇就能把等额的现钞交到亲戚手里。两边亲人分居,本来就是那个年代的常态,制度有缝,发财的人就爱从缝里钻。他手底下最值钱的不是刀,是那本小册子:哪天谁要转多少,给谁,手续费几成,写得仔细,合上就像一本没人注意的账。
钱流顺了,胆子就更大。他开始染指白粉,从边境收货,往城里开厂。说是“化工厂”,其实干的都是提纯与包装。港口是出货口,内陆公路是暗线。为了让货物看上去干净,他买通了边境的小农,让人把小包裹塞进一筐筐水果里。检查站的士兵忙着打盹,谁会把一篮子芒果挨个掰开看?他就这样,把一座城市的港风吹得浑浊,吹了整整二十年。
黑与白的界限,在孟买的电影梦里最容易被洗淡。他的钱开始进股市,进制片厂。哪个明星急用钱,哪个投资人想省点税,谁手里有一块地,都能成为他的棋子。他的资金像油一样渗入新兴行业,石油、电力、航空,哪儿紧俏就去哪儿。他在海湾国家和南亚各处修豪宅,奢靡到金碧辉煌,这种炫耀在报纸社会版上偶尔会漏出一角。警察知道他,政客也知道他,但也有人装作看不见,毕竟饭局上大家都遇过。
风向不是一直往一个方向吹的。九十年代初,世界天翻地覆。印度往外看,拉上了美国的手;往里看,开始整顿。毒品、地下赌场、非法金融,一批批被抡起大锤。你可以说这是国家的“清洗日”。在清洗的水龙头下,达乌德的管道被拦堵,生意少了,利润薄了。他可没打算认输,先是让工坊继续在边上潜行,然后就是一招更狠的:印假钞。流进市场的劣币搅得市井惊慌,物价表上的数字像发烧一样跳。他再一次被盯上了,这回不只是一城警察,是更高的视线。
真正把事情推到不可回头的,是一场宗教风暴。九二年的冬天,阿约提亚那边,一座清真寺被狂热人群当场推倒。电视画面反复播,人群的叫喊盖住了理性。这个国家的好多家庭,本来就被宗教分布割裂得千疮百孔,火上浇油,怒火就沿着旧伤口蔓延。达乌德盯着这个裂口看了很久。他显然明白,仇恨是最好用的炸药。他把手底下的核心人马召集起来,喊的口号很简单——“替人出气”。接下来发生的事,孟买至今不愿多提。
那是早春的一天,午后。几条繁忙的大路,银行、医院、交易所——人最多的地方,几乎同时传来爆炸。十三次,像接力赛一样。玻璃碎片像雨,车警笛像嗓子嘶哑的人。有人从烟里爬出来,找鞋子,找小孩;有人捂着耳朵站在路中央,眼神空空。后来统计数字出来,几百条命没了,上千人受伤。纸面上的数字很冷,街上的气味却是真的:焦糊、血腥、汽油,混在一起。那一天,达乌德彻底变成了国家的“头号敌人”。
通缉令下得很快,落网却没有那么快。他提前准备好几套身份,几本护照,路线一条接一条,有槟城的商人,也有海湾的投资客。有人说他在卡拉奇靠海的高楼住过,阳台上老是晒着白衬衫;有人说他出现在板球赛场的贵宾席,电视镜头扫过去,一条粗粗的金链闪了一下就消失。消息像烟,抓不住。
美国和印度一度罕见地站到了同一条线上,想把他按在台面上。但同样的线,扯着扯着就露出国际政治的结。有人需要他,有人纵容他。此后几年,克什米尔一带的枪声和爆炸里,常常能看到他留下的影子。他也与阿富汗那边的极端组织互通有无,偶尔传来他的名字,更多时候只是传言。
其实人一旦变成了“传说”,就更难对付。十年过去,他的走私和毒品线仍然活着,换了马甲,换了负责人,骨架没动。后来连商业杂志都把他列为“危险人物”,排位靠前。这并不是一种荣耀,倒像是一纸讽刺的通告:这个人把城市、国家、乃至国际秩序当成棋盘下了太久的棋。
我总在想,他在贫民窟的童年是不是也看见过一种温情?比如母亲把刚煮好的扁豆汤端上来,窗外雨滴砸在铁皮屋顶上,像敲琴键。这样的记忆如果有,是不是也能拉住他的一小段时间,不至于让他那样冷?但人会被环境推着走,尤其是在那些“有缝”的年代。有人说,若不是他,另一个他也会出现。这个说法当然无情,却也让人噎住,说不出反驳。
故事写到这里,仍然没有一个“结尾”。他在哪里?有人说在巴基斯坦西北,换了名字,出门有车队;有人说早已病重,不再露面。对于被炸毁的人生,这些消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被称为火炉的国家,还在熬煮自己的多元与矛盾。火是烧着的,炉壁却在年年裂开新的痕。我们常说“人间正道”,可是正道并不是天生就宽,要靠一锤一锤打,要靠有人不伸手去拿那杯来得太快的钱。
如果有一天,新闻里突然弹出他的照片,说在哪里被抓了,我猜孟买的海风还是照吹不误。港口的汽笛会在清晨响起,街角茶摊继续开张。那些被炸毁的日子不会回来,那些失去的人也不会回来。而这个人的名字,像钉子一样,仍然卡在城史里,让人偶尔摸到、偶尔躲开。你说火炉能不能炼出钢?大概能。但钢总要有人看着,有人守着。否则,再热的火,也只会炼出更多的裂缝。
来源:莫离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