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们摆出一副讲道理的模样:“程氏，女人三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如今你没有子，娘家也没人了，按理，就是听从大伯子小叔子的话。我们家穷，也不要你守孝，已经给你找了一门婚事，这就嫁过去吧。”
这时候，就轮到我的两个叔父出场了。
他们摆出一副讲道理的模样:“程氏，女人三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如今你没有子，娘家也没人了，按理，就是听从大伯子小叔子的话。我们家穷，也不要你守孝，已经给你找了一门婚事，这就嫁过去吧。”
程寡妇就冷笑:“怎么，你们大哥死了刚过头七，你们就迫不及待地要把我卖了?说吧，卖到哪里?”
二叔就冷了脸:“什么卖不卖的，多难听。你放心，那是个好人家，人老实话不多。”
程寡妇撇撇嘴:“是人老实，话不多，还是人老，实话不多?”
三叔一下子怒了，拍桌子:“老点怎么了，你一个三嫁的寡妇，能嫁给张老爷当小老婆，已经是无上福分了，程氏，你别不知足!”
程寡妇瞅他一眼，就笑了:“那我的嫁妆呢?能带走?”
祖母终于顺过那一口气:“什么嫁妆？？你进了我们孙家的门，你身上的线头都是我们孙家的，你哪里来的嫁妆?”
若按往常，程寡妇就该暴起打人了，可今天，她特别平静:“好，我嫁，嫁妆也不要了。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带走招招。”
“带走招招?”屋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那些嫁妆，可是有五六百两。”
她慢条斯理地说：“就算买你们家一个小丫头，也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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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和叔叔婶婶们互相看着对方，最后，点头同意。
“口说无凭。”
程寡妇又慢悠悠说：“咱们得立个文书，文书里写明白，我程胜男，还有孙招招，以后跟你们家没有一点关系了。”
“写就写!”
祖母一拍板，二叔就要去找村头的教书先生，却没想到程寡妇拿出纸笔:“不用麻烦了，我来写。”
程寡妇居然会写字，我震惊了，祖母他们也震惊了。
我突然意识到，她放弃嫁妆，可能是个局，可是祖母他们已经被五六百两的数目晃瞎了眼睛，他们无暇想这么多，生怕程寡妇后悔，所以急急忙忙，找人来看了文书内容无误后，就在文书上按了手印。
然后，他们就着急忙慌、欢天喜地地去抬拿三个大木箱了。
我有些恍然，也有些惶恐，拉着程寡妇的衣角不放手。
“不怕，招招。”
她温柔地安慰我：“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了，你愿不愿意?”
我用力地点头，她就牵起我的手，带我走出了孙家的青砖房子，在村口找了一辆马车。
“咱们去哪儿?”
我有些不安，长这么大，除了被卖的时候，我没有离开过孙家镇。
“去城里。”
她说：“我得把你安排好，才能放心地走。”
我心里没来由地一紧:“你要走?你去哪儿？”
“回我的世界去。”她说。
我几乎失声尖叫:“我不许你走，程姨!”
她拍拍我的手:“别怕，还有段日子呢，而且，我还会给你留下五六百两银子，够你以后生活了。你只要记住，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嫁给一个姓许的老头当妾，更不要像母猪似的，一窝一窝给他生孩子……”
后面的话，我都没听清，我很疑惑:“什么银子?那些银子不是给.…”
我话音未落，突然听到车外有人大呼小叫的声音，回头一看，祖母、二叔、三叔和两个婶娘，正疯了一样跟在马车后面追。
“程氏，你居然骗我们!什么银子?全都是铁块!”
程寡妇也听见了他们的呼喊，她笑着摸了摸我的头:“瞧见了吗，这就是智。女人，要会用智。”
原来她从一开始，带到孙家的就全都是铁块，什么急着娶妾的老头，也都是她的计谋，目的就是花一点小钱，能从孙家全身而退!
她从一开始，已经计算好了一切，到孙家走一遭，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带走我，并且将我的后路都铺好.…
我敬畏地看着眼前这个黝黑粗壮的女人:“程姨，你是神仙吗?”
她挠挠头:“当然不是。”
顿了顿，才又笑道：“我只是，爱跟别人打个赌，说你这样的女主，就算不靠好孕生子也能活得很好，所以，我就来践行这个赌约了。”
“招招，答应我，别让我输，好不好?”
11
我被程寡妇带到了衢州城，这是个比我梦里都要繁华的所在。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我去办新的户籍。
“叫什么名字?”小吏问我。
我虽然已经杀过了我爹，但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还是有些胆怯。
“……招招。”我嗫嚅道。
“哪个招?”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我并不识字。
“昭昭日月的昭。”
程寡妇在我身后说：“姓程，叫昭昭。”
哇，原来我的名字这么好听啊，昭昭日月，昭昭日月。
上完户籍出来，她又带着我来到了一幢极宽阔的建筑前，大门上有一个牌匾，可惜我不认得，她就念给我听:“明心女学。”
这就是女学？？好漂亮的地方。
我跟着她爬了很长很长的台阶，见了一个很美很美的女子，她们相谈甚欢，最后，她就把我留在了那里。
“昭昭，”
她又一次叫我的名字：“这是明心女学的宋学监，我曾经救过她的命，现在，我就把你托付给她了，我的钱，也是她收着。你一定要好好读书，等下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我希望你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好不好?”
我本能地意识到什么，紧紧拉着她不放手:“程姨，你别走，你别走!”
“别哭，”
她粗糙的手替我擦着脸上的泪珠：“我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得靠你自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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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寡妇消失了，非常突然，我在之后的几年里，找遍了衢州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她。
就好像，她曾经突然出现在村子里，莫名其妙就当了女铁匠，莫名其妙嫁给我爹，莫名其妙把我带走。
“她到底是什么人?”我问宋学监。
“我也不清楚。”
宋学监露出了怀念的表情：“十年前，她以绣娘的身份，出现在宋府。她说，我是娇软外室文的女主，她要帮我摆脱这个命运。”
“后来，宋府获罪，满门抄斩，女眷也应贬为官奴，我本该被发往权贵将军家为奴，可是她色诱了将军，最终将十四岁的我带出了京城，带到了这个明心女学。”
“就像她把你托付给我一样，当时，她把我托付给了女学院长...据说，院长是什么『王爷带球跑小娇妻』文的女主，不过也只是据说。”
说着说着，宋学监就笑了:“所以，你是什么女主呢?”
“这就是妾室好孕文的女主啊，原生家庭这么糟糕，怪不得小小年纪就被卖到江家当丫鬟，还碰上了恶毒女配折磨她，为求自保她只能爬上恶毒女配那个绝嗣爹的床…….唉，放心吧，孩子，有我在，肯定不让你走这条老路!”
第一次见面时，程寡妇那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犹在耳侧，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明白。
“别想了，以后，你们还会再见的。”
宋学监对我说：“十年后，她会再次出现的。”
13
我从此在明心女学住了下来，起初，学习的确是很困难，毕竟我十二岁，才第一次接触书籍。
所以，我比别的学生更用功，几乎到了头悬梁锥刺股的地步，只要一想起，十年后，还可以跟某个人再次相遇，我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或许那时候，她也会把某个人托付给我，就像她把我托付给宋学监那样.…….
怀着这样的期待，我飞速成长，接任了宋学监的学监之位，又在二十二岁那年，通过了朝廷的女官试，得以进京，入宫，在翰林女学做了一名女官，每日给女学生们讲学，日子过得还算自在。
若有闲时，我便会在京城各坊市闲逛，我总觉得，或许，程寡妇又换了身份容貌，藏在市井某处。
可找来找去，没找到我想要找的人，倒是惹上了不大不小的一个麻烦。
麻烦的名字叫江惊鹊，乃是左丞相江庭川的独生嫡女，今年才十六岁，性情十分张扬跋扈，只因我在首饰铺多看了她未婚夫一眼，从此就跟我结下梁子，数次带人去翰林女学找我的茬。
每当此时，我都会默念程寡妇教我的「退」字诀，意图让她觉得无趣，知难而退。
可没想到，这姑娘就像脑子里少了根弦，一门心思地跟我过不去，几次没有得手，她竟然想出一条毒计，派人当街将我截走，又找了几个壮汉，意图奸污。
我:？？？？
我只能施展「智」字诀，三言两语，将这几个壮汉加以挑拨，便让他们因为亲近我的次序而打了起来，我则趁机挣脱逃跑。
可我又没想到，刚刚跑出巷口，我就跟一个男人撞了个满怀。
“你就是程昭昭?”
他年约三十，模样清雅，声音低沉：“小女无状，程姑娘恕罪。”
我:？？
程寡妇是不是说过，我以后会遇到一个姓江的恶毒女配，然后为了自保，不得不勾引恶毒女配他爹，给人做妾，并且一窝一窝地下崽来着?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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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那日起，我就总是遇到江惊惊鹊和江庭川。尤其是江庭川，他像一个幽灵，随时都能出现在我身后。
我下雨没打伞，有他。
我吃饭没带钱，有他。
我走路崴了脚，有他。
就连我被江惊鹊诬陷盗窃，锒铛入狱，也是他把我救出来的。
突然之间，我跟他的风言风语就传遍了京城。
“听说江丞相看上了翰林女学的一个女官。”
“我从来没见过江丞相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
“只是那女官出身太低，恐怕只能做妾。”
“做妾又如何?江大人自从丧妻就没再娶，身边也没有叫得上名字的姬妾。”
“就是就是，江大人已经三十五岁，只有一女，若能替他生下嗣子，迟早扶正的。”
一切的一切，好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推向程寡妇所说的那个剧情。
我知道，我不能再等了，我要逃离，必须先下手为强。
程寡妇教过我的，做女人，须得狠、奸、退、智。
我开始主动跟江庭川接触，渐渐地，便能在他家里登堂入室，然后，就轻而易举地,将伪造的谋反信，放进了江庭川的书房。
既然，剧情推着我给这个男人做妾生子，那么，我就干脆不让这个男人存在，不就行了。
我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女官，但我不傻，知道朝廷的风向往什么地方吹，知道皇帝多疑,一点小火星，就能引发燎原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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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我所料，江庭川和江惊鹊很快就被问罪、下狱、流放、处死。
危机解除，而我，倒因为举报江庭川谋反一事，受到了皇帝的嘉奖，皇后还特意召我入宫觐见。
前往皇后宫殿的路上，我听到宫人又在议论。
“听说，陛下刚刚册立了那个民间女子为贵妃。”
“就是那个，十年前救过陛下性命、让陛下念念不忘的民间女子?”
“正是她呢。唉，皇后娘娘本就是她的替身，这下子可要失宠了。”
“皇后娘娘可是镇国大将军之女啊。”
“那又如何，在这宫中，陛下的宠爱才是最重要的。”
我听得十分迷惑，皇帝、民间女子、贵妃、皇后、镇国大将军。这都搭得上吗?
突然之间，我全身一个激灵，快步走向皇后的凤仪殿。
果然，还没进门，就听到门口有人在抱怨:“这次是什么剧情?哇，追妻火葬场耶。等等，皇后她爹拥兵百万？这还当什么皇后啊！等着，这次我要辅佐她当女皇!”
陌生的脸，陌生的声音，可说话的语气，宛若就在昨日。
我冲过去抱住她:“程姨！”
她被我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我，一时有点认不出来:“你是.…”
我含泪笑道:“我是昭昭呀，程姨。”
她这才恍然大悟:“呀，是你呀，昭昭。让我瞧瞧,你现在是.…...女官啦?”
我猛地点头。
她哈哈大笑:“太好了！等我让皇后当上女帝，我就把她交给你辅佐啦！”
我闻言也笑了，让明心女学的院长照顾宋学监，让宋学监看顾我。
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她就已经预定下让我辅佐她的下一个目标了。
“三个月，”
她信心十足：“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把女帝送到你手上。昭昭，这个任务，你接不接?”
恍惚间，我想起，她带我逃离时，也花了三个月，那我还有什么选择呢?
唯有笑着回答一句:“当然接。”
(全文完)
来源：葡萄很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