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推开中介那扇吱呀作响的玻璃门,一股混杂着二手烟和廉价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扑面而来。
推开中介那扇吱呀作响的玻璃门,一股混杂着二手烟和廉价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捏了捏鼻子,跟在陈阳身后。
“林小姐,陈先生,就是这套了。”中介小哥姓王,一张嘴能把稻草说成金条,“正南朝向,全明户型,黄金三楼,关键是,带学区。”
我没说话,目光贪婪地扫过这套两居室的每一个角落。
客厅的墙皮有些脱落,但阳光从南向阳台洒进来,照得满屋子都是亮堂堂的,像撒了一层金粉。
这就是我和陈阳奋斗了三年的目标。
一个家。
一个真真正正,写着我们俩名字的家。
陈阳揽住我的肩膀,眼睛里闪着光,“晚晚,怎么样?”
我用力点头,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
“就这套了。”
从签下意向合同,到跟房东谈好价格,一切都顺利得像做梦。
定金五万,是我这两年攒下的私房钱,刷卡的时候我手都没抖一下。
剩下的首付,四十五万。
我们俩手头的活期加理财,凑一凑有二十七八万,还差十七万。
这笔钱,我心里有数。
它正躺在我婆婆张兰的银行卡里,安安稳稳地“睡大觉”。
那是我妈给我的二十万陪嫁。
结婚那天,我妈当着所有亲戚的面,把一张存着二十万的银行卡塞到我手里,眼圈红红的。
“晚晚,这是妈给你的底气。以后过日子,别委屈自己。”
我当时哭得稀里哗啦。
可这“底气”,在我手里还没捂热乎,就被我婆婆张兰“保管”了去。
婚后第二天,她拉着我的手,笑得一脸慈祥。
“晚晚啊,你看,你跟陈阳都年轻,花钱大手大脚的。这二十万是你的陪嫁,也是你们小家庭的启动资金,可不能乱花了。”
我当时还觉得婆婆真是深谋远虑。
陈阳也在旁边帮腔,“是啊老婆,我妈理财比我们强,放她那儿,说不定还能钱生钱呢。”
我犹豫了。
我妈给钱的时候,特意嘱咐过,钱要自己拿着。
张兰看出了我的迟疑,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怎么,信不过妈?”
“不是的妈……”
“你听我说完,”她拍了拍我的手背,语重心长,“这钱,我就是帮你们存着。你们什么时候要买房,要干大事,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一分不少地拿给你们。我还能图你们这点钱不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再拒绝,就显得太不懂事了。
陈阳一个劲儿地给我使眼色。
最后,我还是把那张卡,连同我妈手写的密码纸条,一起交给了张兰。
她接过卡,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这就对了,一家人,就该这样。”
现在,到了“干大事”的时候了。
晚上,我特意做了四个菜,还开了一瓶红酒。
陈阳吃得心满意足,我给他夹了一筷子排骨,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老公,房子的事,该跟妈说了吧?”
陈阳啃着排骨,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那二十万陪嫁,加上我们自己的钱,首付就够了。”我盯着他的眼睛。
陈阳把骨头吐出来,擦了擦嘴,“行,我明天就给我妈打电话。”
我点点头,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
第二天,陈阳下班回来,脸色有点不对劲。
我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了?妈说什么了?”
陈阳脱下外套,把自己摔在沙发上,“我妈说,那钱存了三年定期,现在取出来不划算,利息得损失不少。”
我皱起眉。
“损失多少利息?我们买房是大事,这点利息跟房价涨幅比,算什么?”
“我也是这么说的,”陈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可我妈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分钱都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她说让我们再等等,等理财到期。”
“等到期?黄花菜都凉了!”我有点火大,“那套房子多少人盯着呢,房东说了,一周内凑不齐首付,就卖给别人了!”
“你冲我嚷嚷什么!”陈阳也提高了音量,“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
“陈阳,这不是小事。这是我们的家。你明天,必须,再跟你妈好好说说。告诉她,房子不等人。”
“知道了知道了。”他摆摆手,一脸不耐烦。
接下来的几天,陈阳每天都说在“沟通”,可每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张兰不是说定期没到,就是说最近手头紧,周转不开。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藤蔓一样,缠住了我的心脏。
周五晚上,中介小王又打来电话,催问首付的事。
挂了电话,我看着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的陈阳,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
我走过去,直接拔掉了路由器的电源。
“陈阳!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买房的事放在心上?”
游戏界面瞬间卡住,陈阳“操”了一声,把手机扔到一边。
“林晚你又发什么疯!”
“我发疯?”我气得发抖,“房子都要飞了,你还有心情打游戏?你妈那边到底怎么回事?一句实话都没有吗?”
“我妈说了定期!定期!你听不懂人话吗?”
“放屁!”我再也忍不住,爆了粗口,“二十万,就算存的是三年定期,我们结婚也三年了,早他妈到期了!她就是在找借口!”
陈阳被我吼得一愣,随即脸色涨得通红。
“你说话客气点!那是我妈!”
“你妈?你妈快把我的陪嫁弄没了!”
我们俩像两只好斗的公鸡,在狭小的客厅里对峙着,空气里充满了火药味。
最后,陈阳败下阵来。
“行,行,我怕了你了。明天,我带你回我妈家,当面问,行了吧?”
我冷着脸,“这还差不多。”
第二天是周六。
我起了个大早,连早饭都没吃,就催着陈阳出门。
我甚至没心情化妆,素面朝天地,像要去奔赴一场必输的战争。
婆婆家住在老城区,一个九十年代的旧小区。
我们到的时候,张兰正在厨房里忙活。
看见我们,她脸上堆起笑,热情地招呼。
“哎哟,阳阳,晚晚,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给你们炖只鸡。”
我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陈阳把手里买的水果放在桌上,“妈,我们回来,是想跟您谈谈房子的事。”
张兰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
她解下围裙,在沙发上坐下,给我们一人倒了杯水。
“房子的事啊,妈知道,妈都记着呢。这不是……钱还没到期嘛。”
又是这套说辞。
我忍无可忍,直接开了口。
“妈,我们结婚三年了,当初您说存三年定期,现在怎么也该到期了。您就跟我们说句实话,那笔钱,到底还在不在?”
我的语气很冲,像一根戳破窗户纸的手指。
张兰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她把水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
“林晚,你这是什么意思?审问我吗?我还能贪了你的钱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只是想知道,我的钱在哪儿。我们看好的房子,再不交首付就没了。”
“没了就再看呗!什么房子那么金贵!”张兰的声音尖利起来,“为了套破房子,你跑回来质问你婆婆?你还有没有点规矩?”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
陈阳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妈,您少说两句。晚晚也是着急。”
他又转头来劝我,“老婆,你别急,妈不是说了吗,钱在呢。”
“在呢?”我冷笑一声,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向张兰,“妈,既然钱在,您就把卡给我。我自己去银行查。如果钱真的在,我当场给您磕头道歉。”
张兰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不敢直视我。
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像是在掩饰自己的心虚。
“卡……卡我没带在身上。”
“没关系,”我步步紧逼,“您身份证总带了吧?我们现在就去银行,挂失,补办,查余额。一条龙服务,很快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
张兰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像个调色盘。
陈阳也看出了不对劲,他抓住他妈的胳膊。
“妈,到底怎么回事?钱呢?”
张兰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就在这时,门“咔哒”一声开了。
我小叔子陈浩,吊儿郎当地走了进来。
他看见我们,愣了一下,随即嬉皮笑脸地打招呼。
“哟,哥,嫂子,都在呢。”
张兰像看到了救星,一把拉住陈浩。
“浩浩,你快跟你哥你嫂子解释解释!”
陈浩一脸茫然,“解释什么?”
“就那钱的事啊!”
我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我死死地盯着陈浩。
“陈浩,我的二十万,是不是你拿了?”
陈浩的眼神躲闪了一下,挠了挠头。
“嫂子,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我拿了?是妈……是妈投资给我了。”
投资?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颗炸弹炸开了。
“投资?投什么资?”
“就……就我跟芳芳开的那个奶茶店啊。”陈浩的声音越来越小。
芳芳是陈浩的女朋友,两人职高毕业就混在一起,没个正经工作。
去年,他们俩嚷嚷着要创业,开奶茶店。
我当时就觉得不靠谱。
没想到……
我转向张兰,声音都在抖。
“妈,你把我的陪嫁,拿去给他开奶茶店了?”
张兰终于绷不住了。
她眼圈一红,开始抹眼泪。
“晚晚,妈也是为你们好啊。浩浩说了,那奶茶店可赚钱了,一年就能回本。我想着,这钱放银行也是死钱,不如投出去,钱生钱,到时候你们买房,还能多出几万块呢。”
“为我们好?”我简直要被这个理由气笑了,“那是我的钱!你凭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拿去给别人?”
“什么你的我的!”张兰一听这话,立马收了眼泪,战斗力瞬间满格,“你嫁到我们陈家,就是陈家的人!你的钱,就是我们陈家的钱!我拿家里的钱,给我小儿子做点生意,有什么不对?”
我被她这套强盗逻辑惊得目瞪口呆。
这就是她藏在慈祥面具下的真实嘴脸。
我看向陈阳,希望他能为我说句话。
他却只是皱着眉,看着他妈和他弟。
“妈,浩子,你们怎么能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呢?”
他的语气,是责备,但更像是无奈。
没有愤怒,没有为我出头的决绝。
我的心,凉了半截。
“商量什么呀哥,”陈浩一脸不以为然,“我这也是为了我们家好。等我奶茶店做大了,开连锁,到时候别说一套房,十套房都给你跟嫂子买!”
“那店呢?”我咬着牙问,“现在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陈浩的脸垮了下来,支支吾吾地说:“那什么……行情不好,赔了。”
赔了。
轻飘飘的两个字,像两把重锤,砸在我的心上。
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扶住沙发才勉强站稳。
“二十万……都赔了?”
“也……也没都赔,”陈浩眼神飘忽,“还……还剩点。”
“还剩多少?”陈阳急了。
张兰从卧室里翻出一个旧钱包,从夹层里摸出一张银行卡,递了过来。
“密码还是你妈写给你的那个。”她的声音里,竟然没有一丝愧疚。
我接过那张薄薄的卡片,感觉它有千斤重。
“走,去银行。”我对陈阳说。
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我们四个人,气氛诡异地走到了小区门口的工商银行。
取号,排队。
等待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我坐在冰冷的塑料椅子上,看着银行大厅里人来人往,觉得这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A103号,请到3号窗口。”
我站起来,腿有点软。
陈阳扶了我一把。
我走到柜台前,把卡和身份证递了进去。
“你好,查一下余额。”
柜员是个年轻的女孩,她接过卡,熟练地操作着。
张兰和陈浩站在我身后,神情紧张。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也许,还剩个十万八万呢?
也许,情况没有我想的那么糟。
我抱着最后一丝幻想。
柜员把一张小票推了出来。
“您好,卡内余额,二百七十三块五毛。”
二百七十三块五毛。
273.5。
这个数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里炸响。
我看着那张凭条,上面的黑色宋体字,每一个笔画都像是在嘲笑我的天真和愚蠢。
二十万。
我妈给我的底气。
我和陈阳未来小家的基石。
现在,只剩下二百七十三块五毛。
连一顿像样点的火锅都吃不起。
我感觉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了,眼前一黑,双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晚晚!”
陈阳一把抱住了我。
我靠在他怀里,浑身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围的人都向我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张兰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她可能也没想到,会只剩下这么点。
“怎么……怎么会只剩这么点了?”她喃喃自语,一把抢过陈浩的胳膊,“你不是说还剩两三万吗?”
陈浩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眼神躲闪。
“我……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嘛……后来房租水电、员工工资……就……就没了……”
“你这个败家子!”张兰一巴掌扇在陈浩脸上。
银行大厅里顿时一片哗然。
我被这场闹剧吵得头疼欲裂。
我推开陈阳,扶着柜台,慢慢站直了身体。
我看着眼前这一家子。
一个颠倒黑白、自私自利的婆婆。
一个好高骛远、不负责任的小叔子。
还有一个,我曾经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丈夫。
他此刻正手足无措地看着他的母亲和弟弟,脸上写满了慌乱和为难。
没有第一时间来安慰我。
没有第一时间去质问他们。
他想的,只是如何平息这场家庭风波。
我忽然觉得,无比的可笑。
我笑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相信了这母子俩的鬼话。
我笑自己,怎么就这么傻,把自己的底牌,亲手交到了别人手里。
我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出银行。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照得我眼睛生疼。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陈阳追了出来,拉住我的手。
“晚晚,你别这样,我们……我们再想办法。”
我甩开他的手,回头看着他。
“想办法?怎么想?你妈把你老婆的陪嫁都给你弟败光了,你想什么办法?让她把钱吐出来吗?还是让你那个废物弟弟去卖血?”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
陈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晚晚,你说话别这么难听,我弟也不是故意的……”
“呵。”
我冷笑一声。
“不是故意的?陈阳,你到现在还在为你家人说话。你有没有想过我?那是我妈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钱!那是她给我傍身的!现在呢?现在就剩下二百块!”
我的情绪彻底爆发了,冲着他大吼。
“你们一家子,都是吸血鬼!把我当什么了?提款机吗?用完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我告诉你,陈阳,这事没完!”
我指着他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说。
“二十万,一分都不能少。让你妈,让你弟,给我吐出来。否则,我们民政局见。”
说完,我没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我妈家的地址。
车子开动的那一刻,我从后视镜里看到,陈阳还愣愣地站在原地。
张兰和陈浩也从银行里走了出来,拉着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收回目光,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回到娘家,我妈正在厨房包饺子。
看见我红着眼睛回来,吓了一跳。
“晚晚?你这是怎么了?跟陈阳吵架了?”
我再也忍不住,扑进我妈怀里,嚎啕大哭。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哭着说了一遍。
我妈听完,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擀面杖“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欺人太甚!这陈家,没一个好东西!”
我爸闻声从书房出来,听完之后,也是脸色铁青,一拳砸在桌子上。
“反了他们了!走,晚晚,爸陪你回去!今天不把钱要回来,我就不姓李!”
我拉住我爸。
“爸,没用的。他们根本就没钱。”
“没钱也得给!砸锅卖铁也得还!”
我妈抱着我,心疼地给我擦眼泪。
“我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钱要自己拿着!你就是不听!你看看,现在好了吧?”
我妈一边骂我,一边哭。
我知道,她这是心疼我。
那天晚上,我躺在自己出嫁前的房间里,一夜无眠。
手机上,有几十个陈阳的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
我一条都没看。
心,已经死了。
第二天,陈阳找上了门。
他提着一堆礼品,站在门口,一脸憔悴。
开门的是我爸。
我爸连门都没让他进,堵在门口。
“你来干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
“叔叔,我来找晚晚,我想跟她解释。”陈阳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把我们家的二十万还回来,再谈别的!”我爸的态度很强硬。
“钱……钱我们一定会还的。我妈已经把她的养老金都取出来了,我弟也去找工作了,我们正在凑。”
我爸冷笑一声,“凑?你们拿什么凑?二十万,不是两千块!你们这是诈骗!”
我在房间里听着,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门外,陈阳还在苦苦哀求。
我妈心软,走过去对我爸说:“老李,让他进来吧,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
我爸瞪了陈阳一眼,侧身让他进了门。
陈阳走到我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晚晚,我们谈谈,好吗?”
我打开门,看着他。
一夜之间,他好像老了好几岁,眼窝深陷,胡子拉碴。
我把他让进房间,关上了门。
我们俩相对无言。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沙哑。
“对不起。”
我看着他,没说话。
“这件事,是我不对。我不该纵容我妈,不该没看好那笔钱。”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我问他。
“晚晚,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他走过来,想拉我的手,被我躲开了。
“我妈说了,老房子的房本上,是她和我爸的名字。她愿意把房子卖了,先把你的钱还上。”
我愣了一下。
张兰愿意卖房子?
这倒让我有些意外。
“真的?”
“真的。”陈阳用力点头,“她说,是她对不起你。她不该动你的陪嫁。”
我心里的一块冰,似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如果他们真的愿意卖房还钱,那这件事,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毕竟,三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那陈浩呢?”我问。
“我让他写了欠条。卖房的钱,优先还你。剩下的,让他自己想办法,以后每个月从工资里扣。”
听起来,处理得还算公道。
我沉默了。
陈阳见我态度有所缓和,赶紧说:“晚晚,我们买房的事,先放一放。等把钱还给你,我们再重新开始攒钱,好不好?我发誓,以后我一定站在你这边,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他的话,说得很诚恳。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悔恨,有疲惫,也有期盼。
我心软了。
“我考虑一下。”我说。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陈阳每天都来。
有时候带我爱吃的甜点,有时候带我妈喜欢的鲜花。
他不再跟我提复合的事,只是默默地做着一切。
帮我爸修好了漏水的花洒,帮我妈把几十斤的大米扛上楼。
我爸妈的脸色,也渐渐缓和了。
我妈私下里跟我说:“晚晚,我看陈阳这次是真心悔过了。要不……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心里也很矛盾。
一方面,我恨他们一家,恨张兰的自私,恨陈浩的无能,更恨陈阳的软弱。
但另一方面,我又舍不得这三年的感情。
我们从大学就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才走到今天。
难道真的要因为这二十万,就彻底分道扬镳吗?
周末,我的闺蜜小雨约我出去喝咖啡。
我把事情跟她说了。
小雨是个雷厉风行的姑娘,听完之后,直接拍了桌子。
“离!必须离!这种男人留着过年吗?”
“可是……他现在态度很好,他妈也愿意卖房还钱了。”
“晚晚,你清醒一点!”小雨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现在态度好,是因为他怕了,怕失去你!等这阵风头过去,他还是那个拎不清的妈宝男!”
“他卖房还钱,那是天经地义!是他欠你的!这不是他求你原谅的资本!”
“你想想,这次是二十万。下次呢?万一你爸妈有什么事,需要一大笔钱,他会不会又被他妈忽悠着,把你们的救命钱拿去给他弟填坑?”
小雨的话,像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醒了我。
是啊。
信任一旦被打破,就很难再重建。
这次是钱,下次,可能就是更重要的东西。
我不能拿我的下半辈子去赌,赌他会改变。
那天下午,我想了很多。
我想起了我们刚在一起时,他骑着单车带我穿过整个大学城。
我想起了我们刚毕业时,挤在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分吃一碗泡面。
我想起了他向我求婚时,单膝跪地,哭得像个孩子。
那些美好的回忆,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一帧一帧地闪过。
然后,画面定格在了银行里。
那张余额只有二百七十三块五毛的凭条。
和他那张写满了为难和慌乱的脸。
我做了决定。
晚上,陈阳又来了。
我把他叫到楼下的小花园。
“陈阳,我们离婚吧。”
我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他愣住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晚晚,你……你不是说考虑一下吗?为什么……”
“我想清楚了。”我看着他,“我们之间的问题,不仅仅是二十万。是你,是你的家庭。我累了,我不想我的下辈子,都活在跟你的家人斗智斗勇里。”
“我可以改!我发誓!”他急切地抓住我的胳膊。
“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改不了的。”我轻轻挣开他的手,“陈阳,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至于钱,”我顿了顿,“让你妈把房子卖了,把二十万还给我。剩下的,你们自己处理。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说完,我转身上楼,没有再回头。
我听到他在身后,歇斯底里地喊我的名字。
我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再见了,我七年的青春。
离婚的过程,比我想象中要顺利。
陈阳没有再纠缠。
或许,他也知道,我们之间,真的回不去了。
张兰的老房子,很快就挂了出去。
因为是老破小,地段也一般,卖了两个多月,才最终成交。
拿到手的钱,扣掉各种费用,还剩下八十多万。
签完字的第二天,陈阳约我见了最后一面。
还是我们常去的那家咖啡馆。
他把一张银行卡推到我面前。
“里面是二十万。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收下卡,说了声“谢谢”。
我们俩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他比之前更瘦了,眼里的光,也彻底熄灭了。
“以后……有什么打算?”他问。
“先好好工作吧。”我说。
“房子……卖了之后,我妈和我弟暂时租了个房子住。”他自嘲地笑了笑,“我把我们租的那个房子也退了,搬过去跟他们一起住,房租能省点。”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弟……找了个送外卖的工作。虽然辛苦,但总算是踏实下来了。”
“那就好。”
“我妈……她老了很多。”
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很苦。
“林晚,”他忽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对不起。如果……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一定……好好对你。”
我的鼻子一酸,差点又掉下泪来。
我站起身。
“陈阳,都过去了。祝你……以后都好。”
我走出咖啡馆,没有回头。
我知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从此,山高水长,后会无期。
拿到钱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报了个驾校。
我妈总说,女孩子要学会开车,方向盘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就像人生一样。
半年后,我拿到了驾照。
那天,我开着我爸的车,一个人去了趟海边。
我站在沙滩上,看着潮起潮落,心里一片平静。
那二十万,我又重新存了起来。
这一次,我谁也没告诉。
这是我的底气。
是我从一段失败的婚姻里,换来的教训和成长。
后来,我听说,陈浩送外卖的时候,因为闯红灯,被车撞了,腿断了。
张兰为了给他治病,花光了卖房剩下的所有钱,还欠了一屁股债。
陈阳为了还债,一个人打两份工,没日没夜地干。
小雨把这些当八卦讲给我听的时候,我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那些人,那些事,都已经跟我无关了。
又过了一年,我在工作中认识了一个新的男人。
他是个律师,沉稳,睿智,有担当。
他知道我的过去,但他一点也不在意。
他说:“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几个。过去了,就好了。”
我们交往了半年,他向我求了婚。
求婚那天,他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我。
里面是一份婚前财产协议。
他把他名下所有的房产,股票,基金,都写得清清楚楚。
然后,他拿出一份赠与协议。
把他名下一套全款的公寓,赠与给我,作为我的个人财产。
他说:“晚晚,我不需要你用任何东西来证明你属于我。我只想给你足够的安全感,让你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有一个家,有一个退路。”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哭了。
这一次,是幸福的眼泪。
我终于明白,一个真正爱你的男人,是舍不得让你受半点委屈的。
他会把你规划进他的未来,会给你看得见摸得着的安全感,而不是用花言巧语,让你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明天。
我妈说得对。
钱,要自己拿着。
方向盘,要自己握着。
爱人,要选那个把你放在心尖上疼的人。
至于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就让他们,随风而去吧。
来源:落日与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