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年代第三十三章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9-27 23:30 1

摘要:上海法租界,老渔阳里2号,柏文蔚旧宅,陈独秀对这里熟门熟路。他径直走进客厅,章士钊已经等候多时了。久别重逢,两人都有些激动。陈独秀贴着章士钊的耳朵低声道:“多谢行严兄相救,不然我现在还在牢中呢。”

第三十三章 相约建党

上海法租界,老渔阳里2号,柏文蔚旧宅,陈独秀对这里熟门熟路。他径直走进客厅,章士钊已经等候多时了。久别重逢,两人都有些激动。陈独秀贴着章士钊的耳朵低声道:“多谢行严兄相救,不然我现在还在牢中呢。”

章士钊笑道:“何须言谢。我已经放出话去,愿做陈独秀终身免费辩护律师。你以后用得着我的地方多着呢。”

陈独秀假装恼怒:“你这是在咒我?”

章士钊笑道:“戏言,不必当真。来,我们说正事。我先给你说说西南大学。自孙中山先生组建国民党之后,广东军政府大力提倡思想文化教育,陈炯明酝酿多年的筹建西南大学的方案得以通过,军政府专门拨款一百万元用于筹备。不知什么原因,陈炯明对你老兄崇拜有加,他听吴稚晖说你已经离开北京大学,就一心想挖你去广东办教育,嘱我给你发电报,请你来沪商谈,还特意让我带来了聘书和聘金。怎么样?我们俩就在这里举行一个受聘仪式吧。”说着,他从包里拿出聘书和汇款单,双手递给陈独秀。

陈独秀故意不接:“你也不问问我是否愿意,就来这一套?”

章士钊毫不慌乱:“不愿意你到上海来干什么?而且我还知道,你是偷着跑出来的。”

陈独秀笑了:“蔡元培多次跟我说过,要论做朋友,最厚道的莫过于章行严,我深有同感。好,聘书和聘金我都收下了。何时去广东,听你这个秘书长的安排。”

章士钊告诉陈独秀,陈炯明的意思是先选址和做方案,筹办处要和学校设在一起,而且据他推测,陈炯明并不想把学校放在广州。基本谈妥之后,章士钊让陈独秀跟自己赴宴去。二人上车,左拐右拐,来到了汪孟邹的亚东书社新址。

陈独秀看到汪孟邹站在门口迎接,赶忙上前握住他的双手:“孟邹兄,别来无恙啊。你看,这就对了嘛。堂堂亚东书社怎么能龟缩在小弄堂里呢?你看这里多敞亮,多气派!从此以后,你就要发达了。”

汪孟邹很高兴:“好,托你吉言。来,赶快进屋,还有高朋等着你呢。”

陈独秀惊奇地问:“还有朋友?谁呀,莫非是越邨?”

说着,陈独秀疾步进屋,一路高喊:“越邨,是你吗?”

易白沙和邹永成应声从客厅里跑出来。

来到厅堂,四人落座。陈独秀大发感慨:“各位,我蹲了九十多天大牢,每日无事时,脑子里想的都是往事。想着在日本我和越邨帮着行严办《甲寅》,落魄到身上长满了白虱子;想着民国四年我和越邨从日本回国,在船上结识了邹将军和郭心刚;想着我们在上海的湘皖同志会;想着我和越邨创办《新青年》时的惨淡经营……岁月峥嵘,山河依旧,心潮难平啊!”

章士钊:“时势造英雄,想当年在湘皖同志会,吴稚晖说我是周瑜你是鲁肃,如今我们三个湘人加在一起也抵不上你一个皖人一枝独秀啦。”

邹永成:“可不是嘛。当初听说你入狱了,急得我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后来一看全国那铺天盖地的救援声势,我反而踏实了。”

章士钊:“仲甫,我听吴稚晖说你正在研究马克思主义和俄国十月革命,对改造中国有了一套新的看法,是真的吗?”

陈独秀略一点头:“我还在探索。十月革命的道路确实给了我很多启发。”

章士钊:“武汉文华书院孟校长久仰你陈独秀大名,多次托我请你赴汉口讲学。我看你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何不趁这机会去布布道,讲讲你的新思想?越邨和邹将军两位都在赋闲,陪仲甫一起散散心,如何?”

陈独秀朝易白沙和邹永成拱拱手:“若有二位相伴,我愿前往。”

邹永成和易白沙欣然答应。

大通号江轮沿江逆流而上,陈独秀、易白沙、邹永成凭栏远眺。江面波涛汹涌,猛浪若奔,几只渔船在波峰浪谷中时隐时现。长江滚滚东去,不舍昼夜,它从历史的洪荒中走来,带着沧桑和苦难,向着东方大海奔去,带着呼号与呐喊。一阵巨浪扑来,江轮发出剧烈的震颤,陈独秀的思绪随着这巨浪翻腾起来。三人赶紧进入船舱。邹永成对陈独秀说:“仲甫,我俩已经是第二次同船了。想当年在回国的船上我和你初次相见,当时郭心刚还是初出茅庐的青年学生,没想到后来死得那么悲壮。”

陈独秀神情肃穆地说:“是啊,郭心刚如今已是五四运动第一烈士,受到全国敬仰,也算是死得其所,重于泰山。不瞒二位,当初我去散传单,也是抱着必死之心的。”

易白沙突然说道:“仲甫,我对郭心刚的死法向往已久,决意追随。”

陈独秀很是震惊:“越邨,你好像情绪不对呀,何以如此消沉?”

易白沙显出痛苦的表情:“军阀混战,一盘散沙,民不聊生,看不到希望。”

陈独秀追问道:“听说中山先生对你钟爱有加,多次邀你入粤,但你都没有答应,这是为什么?”

易白沙淡然答道:“我对做官不感兴趣。”

陈独秀:“那还是回来和我一起编辑《新青年》吧,从头做起。”

易白沙沉思片刻,答道:“算了。我还是回岳麓山面壁去,等我把头绪想清楚了再去找你。”

陈独秀:“那也行。我等着你。”

武汉文华书院,同学们潮水般涌向大礼堂,一些同学边跑边喊:“陈独秀先生来了!陈独秀先生来做演讲了!”

礼堂里座无虚席,连走道上也站得满满的。主席台上悬挂着一条大标语:热烈欢迎青年导师陈独秀先生。

陈独秀在孟校长的引导下登台,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和尖叫声。

在孟校长简单而隆重的介绍之后,陈独秀恭恭敬敬地向台下鞠了一个躬,开始演讲:“各位同学,我并没有什么学问,不过是做了一些唤起民众的事情而已。这半年多来,中国最大的变化,莫过于民智大开,民气大盛。民众起来了,提出了改造社会的要求,这是五四运动最大的成果。社会改造要达到什么样的要求,这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我坐了九十多天的大牢,对这个问题有了一些与以往不同的想法,说出来和大家商讨。社会改造,第一,要打破阶级的制度,实行平民社会主义,人人当家做主。第二,要打破继承的制度,实行共同劳动、工作,不使无产的痛苦、有产的安享。第三,要打破遗产的制度,不使田地归私人传留享有,应归为社会的共产,不种田地的人不应享有田地的权利。这就是马克思说的要消灭私有财产制。这样的社会改造,要求我们必须树立起两个信仰,即平等的信仰和劳动的信仰。人人应该受教育,应该常劳动,心理上总有平等的劳动与劳动的革命。我们讲的改造社会,是对社会的根本改造而不是改良。所谓根本改造,指的是必要时必须采用流血革命的手段。当然,我们现在还不到流血革命的时候,不过我们总要有研究革命的方法与信仰。到了那个可以革命的时机,我们就非要与那恶魔奋斗不可!”

这些新鲜的名词、大胆的主张,让听众们激动万分。演讲结束了,全场起立,掌声和欢呼声经久不息。

易白沙附耳对邹永成说:“看来仲甫真的成了马克思的信徒了。”

邹永成:“你说的没错,仲甫真的变了。”

第二天,陈独秀和易白沙、邹永成登黄鹤楼观景。

陈独秀感叹道:“武汉三镇,天下之中,共和首义之地,果然气度不凡。”

邹永成难掩兴奋之情:“仲甫,我看了武汉这两天的报纸,他们对你的几次演讲报道评论甚多,还有的说这几天武汉刮起了陈独秀旋风。”

易白沙却面露忧色:“太热了未必是好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仲甫,你要留点神才好。”

话音刚落,孟校长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陈先生,大事不好!我们给您添麻烦了。”

陈独秀赶紧上前将他扶住:“孟校长莫急,请慢慢说。”

孟校长紧张地说:“武汉当局闻听陈先生公开宣扬共产主义主张,大为惊骇,已发布通令,禁止陈先生演讲并要将先生驱逐出武汉。我匆匆赶来报信,请先生尽快设法离开武汉,免遭毒手。”

陈独秀仰天长叹:“我陈某人一介书生,竟让当局如此惊恐,实在是荣幸之至!”

易白沙狠狠地一掌拍在栏杆上:“这个社会简直烂透了!”

邹永成神色严峻:“事不宜迟,仲甫,我现在就送你去大智门火车站,你赶快回北京去。”

傍晚,北京,箭杆胡同,张丰载带着几个警察敲开陈独秀家院门。高君曼刚刚哄完孩子睡觉,听到声音赶紧出来开门。张丰载并不进院,向高君曼亮明身份后就问陈独秀是否已经离开北京。高君曼如实回答,说陈独秀已经应章士钊先生邀请去了上海,至今未归。张丰载听了高君曼的回答,转身离开,走到胡同口,看高君曼已经关上大门,轻声对身边两个警察交代,让他们留下来严密监视,一旦发现陈独秀身影立即向吴炳湘报告。

警察按照张丰载的命令在陈家附近布岗。

陈独秀坐黄包车到家,子美、鹤年一拥而上,紧紧抱住陈独秀不愿松开。陈独秀拿出武汉麻糖,两个孩子欢呼雀跃。

高君曼迫不及待地打听延年他们出国的情况,陈独秀把在码头上见到兄弟二人的情形描述了一番,高君曼这才放下心来。高君曼接着又问柳眉的情况,陈独秀告诉高君曼,柳眉签证没有办下来,据说要赶下一批自费考试留学,而且听说已经因病住进了医院。

高君曼听了陈独秀的介绍,脱口而出:“什么自费考试留学,一定是柳文耀搞的鬼!”

陈独秀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外面有人敲门。

高君曼开门,吴炳湘走了进来:“我是京师警察厅总监吴炳湘,请问陈教授在家吗?”

陈独秀闻声出来招呼道:“我这前脚刚刚进门,吴总监后脚就跟了进来。京师警察厅的工作效率真高呀。”

吴炳湘拿出几张报纸:“陈教授离京在武汉闹出那么大动静,如今平安回京,我不能不来探望呀。”

陈独秀冷笑道:“吴总监太客气啦。”

吴炳湘目不转睛地盯着陈独秀:“陈教授用词不当。我这不叫客气,而叫恪尽职守。请记住,您现在是保释在家,若有外出,需要得到批准才行。我是保人之一,担着干系呢,还请陈教授别让吴某为难。”

陈独秀不语。

高君曼赶紧打圆场:“请吴总监屋里坐。”

吴炳湘摆摆手:“陈教授刚刚归来,我就不打搅了。告辞,免送。”

高君曼关上院门,十分惊慌地说:“老头子,昨天就有警察来问你的消息。今天你刚刚到家,吴炳湘就亲自来了,我看情况不妙啊。”

陈独秀轻描淡写地说:“我知道了,准是他们看到报纸上关于我在武汉演讲的报道,要找我的麻烦。”

高君曼:“那你赶紧想办法出去躲躲吧。快过年了,白兰又回老家了。你要是再出什么事,我一个人两头都顾不上,这年还怎么过!”

陈独秀沉思片刻,说道:“你让我好好想想。”

高君曼急了:“想什么,没准吴炳湘回去就派人来抓你了。”

陈独秀点点头:“这样,我现在就去适之家,找他们一起商量一下。如果确实有危险,我就去上海找章士钊,准备去广州上任,等到安定后,你再带孩子们过去。”

高君曼忙不迭地答应着:“行,你赶紧去换衣服,我给你望风。”

高君曼在箭杆胡同口张望了半天,确定四下无人,这才招手让陈独秀过来。陈独秀换上棉布长衫,戴上一顶棉帽,夹着一个皮包,匆匆朝南池子方向走去。

到了胡适家,胡适和江冬秀正在逗儿子胡祖望玩。听到有人敲院门,胡适打开院门,见是陈独秀,甚是高兴:“仲甫兄,您回来啦。”

陈独秀没有搭话,闪身进院,自己插上门闩:“走,屋里说话。”

江冬秀连忙给陈独秀沏茶:“陈先生,听说您去上海啦。哎呀,这大冬天的可不能去那里,冻死人,要生冻疮的。”

陈独秀没有心情说闲话,赶紧吩咐江冬秀:“弟妹,麻烦你个事,请把你家隔壁的高一涵喊过来,我有事要跟他商量。”

“行,我去请高先生。”江冬秀边答应边往外走。

江冬秀走了,胡适紧张地问:“仲甫兄,出什么事了?”

陈独秀赶忙把家里刚刚发生的情况说了一遍,胡适想了想,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陈独秀答道:“我想和你们商量一下。”

正在这时,江冬秀领着高一涵来了。

高一涵很是疑惑:“仲甫兄,这么晚叫我来,所为何事啊?”

胡适站起来:“一涵,麻烦你跑一趟,请守常、德潜过来一下,就说仲甫回来了,有要事相商。”

陈独秀补充道:“要是豫才能来最好。”

胡适叮嘱道:“你雇辆马车,最好把他们一起拉来,这样不招眼,也快。”

“行。我走了。”高一涵不敢怠慢,马上出发了。

胡适又转身对江冬秀说:“你不是总说怕给我丢脸吗?今天我给你一个露脸的机会,怎么样?”

江冬秀看着胡适:“你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什么事,你说吧。”

胡适笑道:“一个小时时间,给我们做一桌酒菜,怎么样?”

江冬秀面露难色:“我的天,家里什么也没有,又不能上街买菜,你让我拿什么给你做出一桌菜来!你这是存心让我出洋相。我去东兴楼给你们叫几个菜吧。”

陈独秀连忙拦住江冬秀:“不用麻烦,家里有什么就做什么吧。”

江冬秀:“陈先生,这北京跟我们南方不一样,冬天家里只有大白菜、土豆、胡萝卜老三样,别的什么都没有。”

胡适:“老家不是刚带来许多咸货吗?让他们尝尝。”

江冬秀不解地问:“北方‘侉子’不是不喜欢吃腌的东西吗?”

胡适又好气又好笑:“谁是北方‘侉子’?住在北京就是‘侉子’啊。只有守常一人是‘侉子’,让他将就点就是了。”

江冬秀一拍脑袋:“还真是啊,陈先生、钱先生、周先生、高先生都是南方人。行,今天我就给你们来个腊味八大碗。”

冷风嗖嗖,一辆马车拉着李大钊、鲁迅、钱玄同和高一涵四人在胡适家门口停下。四个人进得屋来,和陈独秀热烈拥抱。陈独秀紧握住鲁迅的手:“豫才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钱玄同赶忙解释:“巧了,豫才去找我,我们正准备去喝女儿红,刚要走,一涵来了。适之,赶紧让弟妹把这花雕烫上,最好能加点青梅。”

江冬秀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来,把酒给我,青梅、姜丝都是现成的。你们坐,菜一会儿就好。先喝茶啊。”

大家坐定,陈独秀把吴炳湘去找他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说:“请大家帮我分析一下我要不要离开北京。我要是走了,《新青年》怎么办?这毕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钱玄同一听,来气了:“这个吴炳湘太不是东西了。要我说,别理他,难不成就因为这个还能把你再抓进去,还讲不讲法度啦?”

鲁迅摇摇头:“不可掉以轻心。这个国家现在已经烂透了,共和就是个幌子,千万别指望他跟你讲什么法度。”

胡适叹了口气:“要我说仲甫兄你也是太不注意了。我看了武汉报纸刊登的那些言论,你公开宣扬共产主义和阶级斗争学说,还说要搞什么流血革命,要消灭私有制,确实出格了。枪打出头鸟,你怎么老是不接受教训呢?”

李大钊忍不住反驳胡适:“适之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难道我们不能宣传共产主义和阶级斗争学说吗?对于这样的反动政府难道不能进行流血革命吗?你这启蒙大师什么时候站到反动派一边去了?”

胡适也生气了,刚想发火,想到是在自己家里,便忍住了:“守常兄,我不想和你辩论。现在这种情况,你说应该怎么办吧。”

李大钊毫不犹豫地说:“赶紧走人,到南方去大干一场。”

胡适冷笑道:“到南方去?仲甫就是刚刚被人从武汉驱逐回来的。”

这时正好江冬秀进来了:“哎哟,你们这些大教授,怎么也一见面就吵架!来,菜和酒都摆好了,到桌上吵去吧,谁吵输了谁喝酒。”

李大钊不好意思了:“让弟妹见笑了。我们在争论,不是吵架。”

江冬秀想的却是饭菜的事:“李先生,今天就对不住您一个人了。我来不及买菜,做的都是南方老家带来的咸货,怕您吃不惯,给您做了个京酱肉丝,不地道,您多多担待些。”

李大钊很是感动:“不好意思,让弟妹费心了。”

众人围着桌子坐下,果然是一水的江南腊味:咸鱼烧肉、冬笋火腿、腊蹄煮黄豆、雪菜板鸭、风干鸡,外加蒸香肠、蒸咸肉。一盘京酱肉丝夹杂其中,倒成了难得的点缀。

陈独秀不停地向江冬秀作揖:“弟妹辛苦了,这一会儿工夫竟然做出这么一大桌菜来,太了不起了!”

鲁迅赞叹道:“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多咸货了,我都要流口水了。”

胡适给江冬秀竖了个大拇指:“行,今天你给我露脸了。”

江冬秀高兴得合不拢嘴:“陈先生,今天是托您的福呢。”

胡适举杯:“来,各位老朋友,我们共饮此杯,为仲甫兄压惊。”

大家一饮而尽。

胡适再次举杯:“仲甫兄,这杯酒我敬你,今晚你就住在我这里,他吴炳湘总不会来我这儿抓人。”

陈独秀站起身来:“对不住各位,我连累大家了。”

外面一阵敲门声,大家都有些紧张。

江冬秀踮着小脚跑去开门:“谁鼻子这么尖,闻到我家香味了?”

高君曼急匆匆走进来:“你们都在呀。仲甫,刚才警察又来了。”

胡适紧张地问:“您怎么说?”

高君曼答道:“我说仲甫出去找朋友喝酒去了。那个警察就没再说什么,走了。仲甫,还是赶紧躲躲吧,说不定明天一早警察又来了。”

“作孽呀,连喝个酒也不让人消停。”江冬秀愤愤地说。

胡适:“没事,仲甫,你就在我这儿住着。来,我们继续喝酒。冬秀,快给君曼嫂子搬把椅子来。”

高君曼:“我坐不住,两个小的还在家里呢。仲甫,你快拿个主意吧,我好做准备。”

陈独秀来回走了几步,说:“各位,我想我还是离开北京吧。我在这里要是真有什么事,会连累大家的。”

江冬秀:“哎呀,陈先生,这大冷的天,您要到哪里去呀?就在我家里住着,不要紧的。”

胡适瞪了江冬秀一眼:“说正事呢,你不要插嘴。”

江冬秀赶紧捂住嘴巴。

陈独秀端起酒杯:“谢谢弟妹。来,各位,我敬大家一杯,感谢各位关照。君曼,你也陪上。”

江冬秀赶紧给高君曼倒上一杯酒。

陈独秀:“各位兄弟,民国六年初我来北京,本是准备帮蔡元培三个月的忙,没想到一干就是整整三年。这三年,我从一个人单打独斗办《新青年》,到聚集了这么多同人兄弟,开创了一番事业,树起了一杆大旗,我问心无愧,也非常知足。来,我和君曼借适之这杯酒感谢各位厚爱,我们先干为敬。”

大家都很感动,相继一饮而尽。

陈独秀接着说,他已经接受南方军政府筹办西南大学的聘书,打算先去上海,而且想把《新青年》带到上海去办,想听听大家的意见。胡适不同意,说《新青年》在北京特别是在北大已经有了广泛影响,不必舍近求远,另起炉灶。鲁迅同意陈独秀意见,说《新青年》本来就是陈独秀从上海带来的,当然要跟着陈独秀走,没有陈独秀就不叫《新青年》了。他表示,无论《新青年》走到哪里,只要还在陈独秀手里,大家都应一如既往地支持。鲁迅的一番表态让陈独秀十分感动。

打定主意之后,陈独秀说出了自己的具体安排:“各位,明天我就坐火车去上海。到了以后,我请章士钊以南方军政府名义给京师警察厅发一个公函,告诉他们我已经被聘为西南大学筹办员,这样大家都没麻烦。我先在上海把这一期的《新青年》编好,后面的事情再商量。”

鲁迅和李大钊都很赞同陈独秀的想法。李大钊特别强调了两点:“第一,明天不能从北京站乘车去上海,警察已经盯死了仲甫,不会让你离开北京的;第二,今晚仲甫也不能留在适之这里过夜,因为适之也是保人之一,吴炳湘随时会来这里找人,仲甫必须马上转移。最好是先到我家避一避,然后想办法出城。”

胡适不以为然:“有那么严重吗?吴炳湘会来我家里抓人?”

钱玄同说:“我觉得守常考虑得周全,还是小心点好。”

江冬秀又忍不住了:“哎呀,李先生,您家里人多,地方也小,陈先生是贵人,住不习惯的,还是在我家等到明天再说吧。”

胡适又狠狠地瞪了江冬秀一眼。

李大钊赶忙解释:“弟妹放心,我夫人带着孩子回老家了。现在家里就我一人,仲甫不会嫌弃的。”

高君曼感激地说:“那就谢谢守常先生了,我回去给仲甫准备行装去。”

胡适对高一涵说:“一涵,你送君曼嫂子回去。”

高君曼连忙摆手:“不用,人多招眼,我去去就来。”说完,急急忙忙走了。

胡适招呼大家坐下:“既然这样定了,那我们就继续喝酒,算是为仲甫兄送行吧。”

大家的心情都沉重起来。

钱玄同举起酒杯走到陈独秀面前:“仲甫兄,还记得三年前我们在陶然亭相识的情景吗?”

陈独秀感慨地说:“哪里能忘!你在家里烫好了酒,用棉被裹好,租黄包车送到陶然亭。冰天雪地里喝滚烫的花雕可算是你的独创,恐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钱玄同:“今天我又搬来了花雕,也算是有始有终。仲甫,我们是一生的朋友。来,我敬你。”

两个人一饮而尽,眼里满是泪水。

鲁迅也端起酒杯走到陈独秀面前:“仲甫兄,不是你不停地催我,就没有我的《狂人日记》和《孔乙己》,也就没有鲁迅这个名字。我真心地感谢你。”

陈独秀:“我一直认为你是中国最深刻的小说家,新文化的大旗得你来扛,你才是真正的旗手。”

与此同时,吴炳湘办公室里,张丰载正向吴炳湘报告陈独秀的最新动向:“我们的人刚才又去了一趟箭杆胡同,陈独秀不在家,说是出去

找朋友喝酒去了。”

吴炳湘满腹疑问:“不对吧,这大黑天的他去哪儿喝酒,别是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张丰载答道:“不好说。我看干脆把他抓起来算了,我去集合人。”

吴炳湘摆摆手:“不急,再想想。现在正是南北议和时期,听说陈炯明要聘请陈独秀做西南大学的筹办员,贸然把他抓起来恐怕南方政府会借此做文章。”

张丰载担心地说:“马上就要过年了,这陈独秀可是京城治安一大隐患。您看他在武汉的演讲,可是够激进、够有煽动性的。”

吴炳湘想了想,说:“我看这样,明天派人把他请到警察厅来,让他写个材料和保证书。符合我们要求了就放他回去,他不答应就把他扣下来,这样对外也好交代。”

张丰载谄媚地说:“还是吴总监棋高一着,明天我去请他来。”

冬日清晨,冰天雪地,北京朝阳门外却非常热闹。年关将近,人们开始置办年货了。进城买粮食、买菜、买各种年货的,买卖牲口的,做各种生意的,都聚集在这里。

李小山赶着驴车来了。路边,陈独秀头戴毡帽,身穿一件厨子的背心,油迹满衣。李大钊已经剃去胡须,戴上瓜皮小帽,手攥旱烟袋,怀抱几本账簿,站在陈独秀身旁。李小山看到两人这副打扮,停下车来,禁不住问道:“二位先生今天这是怎么了?”

高一涵和葛树贵从驴车上跳下来,高一涵催促陈独秀:“赶快上车吧。”

陈独秀朝葛树贵拱拱手:“葛师傅,又给您添麻烦了。”

葛树贵憨厚地笑笑:“不麻烦,陈先生,我们都盼望着您早点回来。我们的工人夜校就要开学了,我们还准备成立工人俱乐部,就等着您来给我们讲课呢。”

陈独秀:“我一定来。”

李大钊:“树贵,快扶陈先生上车。”

陈独秀、李大钊钻进车里,李大钊朝车下喊道:“一涵、树贵,你们回去吧。小山,我们走。”

李小山一挥鞭子,驴车奔出朝阳门,向天津方向驶去。

望着远去的驴车,高一涵自言自语道:“老虎出笼了。”

上午,张丰载带着两名警察来到陈独秀家传达吴炳湘的命令,让陈独秀到京师警察厅接受调查。高君曼告诉张丰载,陈独秀昨夜出门和朋友喝酒,一夜未归。张丰载不信,四处搜查了一番,一无所获,只好回到警察厅向吴炳湘汇报。

吴炳湘大为恼火:“什么!你不是派人盯着吗?刚过了这么一夜,一个大活人就找不到了,不是活见鬼吗?”

张丰载非常紧张:“总监息怒。据属下分析,陈独秀一定藏在谁的家里,准备伺机溜出北京。”

吴炳湘不相信似的看着张丰载:“你的意思,陈独秀还没走?”

张丰载自信满满:“大冬天的夜晚,他一个人怎么出城?我建议在前门火车站增加暗岗,他很有可能今天就坐火车出逃。”

吴炳湘一拍桌子:“好,你去布置。另外,你拿我的片子去把胡适请来,我要向他要人。”

胡适按照张丰载的通知来到京师警察厅。吴炳湘并不客气,一见面就严厉地说:“胡教授,据我所知,陈独秀已经神秘消失,你是保人,必须把人交出来,否则会有麻烦的。”

胡适不慌不忙:“总监先生,陈独秀昨天晚上已经离开北京了。”

吴炳湘吃了一惊:“他是怎么走的?”

胡适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怎么走的我不清楚,不过他让我给你带来一张字条。”

吴炳湘接过纸条念出声来:“吴总监:夏间备受优待,至为感佩。日前接友人电促面商西南大学事宜,匆匆启行,未及报厅,颇觉歉疚,特此专函补陈,希为原宥,事了即行回京,再为面谢,敬请勋安。”

吴炳湘摇摇头,对胡适说:“这个陈独秀,跟我来个先斩后奏,不过还算够朋友,他这是给咱们两个保人卸责任呀。”

胡适:“仲甫是个重情义的人,我们都叫他大侠。他怕你为难,还说过几天他会让南方政府给您发一份公函来,这样你就彻底没责任了。”

吴炳湘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事已至此,天要落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这个国家呀,也该有人闹腾闹腾了。”

大雪飘飘,驴车艰难前行。入夜,驴车来到杨村,在一家客栈前停下。

李大钊对李小山说:“你去喂牲口、吃饭、睡觉,明天一早赶路。我和陈先生住一屋。”

李小山很贴心地叮嘱道:“先生,晚上要是有什么动静就喊我。”

李大钊拍拍李小山的肩膀:“放心睡你的觉,这儿没事。”

李大钊和陈独秀进了房间,里面有一张土炕,生着火,倒也暖和。伙计端来一大盆面条,李大钊还要了一盘猪头肉和一壶酒。伙计问陈独秀要不要大蒜,陈独秀不吭声。李大钊赶紧说话:“我们这位伙计耳朵不好使,你问我就行。”

吃完饭,李大钊又打来热水,两人洗漱完毕就上了炕。颠簸了一天,尽管很疲劳,但两人都无法入睡,坐在被窝里,披着长衫,聊起天来。

陈独秀松了一口气:“车上不方便多说话,憋了我一天了。”

李大钊:“我也是。仲甫兄,这次你去南方,打算怎么干,我很想知道。”

陈独秀:“我正想问你这个问题呢。你说你打算在北大大张旗鼓地宣传马克思主义,还准备在长辛店搞工人运动,有什么具体设想,说给我听听。”

李大钊:“那天我说了,首先,我准备开几门课,比如‘社会主义与社会运动’‘唯物史观’‘工人的国际运动与社会主义的将来’,等等。其次,我想组织成立一个北京大学马克思学说研究会。还有,我和邓中夏商量多次了,准备到长辛店办工人夜校,组织开展工人运动,并准备筹建工人俱乐部。这次五四运动之所以能够取得胜利,我觉得很重要的一条就是上海工人阶级站起来了。”

陈独秀非常赞同:“你说得太对了。我说上海比北京的政治环境好,指的就是这个。”

李大钊:“按照马克思的理论,工人阶级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者,应该是革命运动的领导阶级。”

陈独秀若有所思:“守常,你刚才说的都是过程。你想过没有,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我们为什么要东躲西藏,甚至要丢掉身家性命?我们到底在追求什么?”

李大钊思考良久,答道:“这段日子,我经常想起那天在你家喝酒时适之问我的那些话。仲甫兄,我们到底想干什么?你搞明白了吗?”

陈独秀点了点头:“我想现在我已经搞明白了。”

李大钊露出欣慰的表情:“我也搞明白了。我们这个国家,曾经创造了人类历史上最灿烂的文明,可是自鸦片战争之后不过八十年的时间,我们就成了世界上最贫穷、最没有尊严的国家之一。军阀混战、盗匪横行,人民过着任人宰割、水深火热的生活。仲甫,我们是这个国家为数不多的文化人,文化人就是文明人,文明人就要对自己的国家和人民担负起责任来。我们有责任带领人民起来斗争,我们要遵循马克思创立的科学社会主义的原理,建立一个不受外国人欺负、不被统治者压迫、没有贪官污吏、人人当家做主的美好社会。仲甫,我认为,这是历史赋予我们的责任,你我都不能辜负了这个责任。”

陈独秀激动地击掌赞赏道:“说得好,守常!可是你想过我们靠什么去履行这份责任吗?”

李大钊挥舞着拳头:“我们必须有一个能够凝聚力量的领导核心。仲甫兄,我觉得我们应该把这件事情提上议程了。”

陈独秀坚定地点点头:“对,这件事情太重要了,我们要好好地筹划一下。这两天我们都好好想想。”

窗外大雪纷飞,屋内两个中年汉子热血沸腾。在这寒冷的冬夜,两团烈火在熊熊燃烧,思想的火花在这里碰撞。

到了天津,李大钊、陈独秀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两人洗了澡,换了衣裳,戴上围巾,恢复了教授模样,走出客栈。李小山赶着装满一车年货的驴车迎上来,见到焕然一新的陈独秀和李大钊,惊呆了:“二位教授这是变的什么戏法?刚才还是力巴,转眼变成了老板,我都不敢认了。”

陈独秀笑了:“小山师傅,辛苦你啦。没有你的帮助,我们这个戏法是变不成的。”

李大钊:“小山,让你办的年货都办好了吗?”

李小山拍拍大包小包:“办好了,您看,装了整整一车。这年货要送到哪里?”

李大钊:“你歇个脚就赶车回长辛店吧。年货你交给葛树贵,是我俩给大伙的一点心意。”

李小山感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说:“李先生、陈先生,年年都让你们破费,真是不好意思。我替大伙谢谢二位先生。”

李大钊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看,我都没说谢谢你呢。趁着天亮,赶紧走吧。”

李小山:“您不回北京呀?我师父说要把您安全送回北京的。”

李大钊:“我还要到天津觉悟社去办些事情,得过两天,你先回吧。”

李小山赶着驴车走了。陈独秀不无感慨地说:“多亏了工人兄弟。”

这一天是腊月二十三,农历小年,李大钊提议到海河边走走。二人走到老龙头桥,眼前的景象把他俩惊呆了。只见海河两岸聚集了成千上万的灾民,到处搭的都是小棚子,有的在露天里烧火,有的裹着稻草和破被絮冻得发抖,情形惨不忍睹。老龙头桥桥面上,有一家几口跪着乞讨的,有插着草标卖儿卖女的,还有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

一个拖着长辫的老者拉着陈独秀的长衫,哀求道:“二位先生,看着你们就是有学问的人,可怜可怜我这快要饿死的小孙女吧!”

陈独秀俯身问道:“听口音像是从南边过来的。”

老者答道:“是的,安徽凤阳的。”

陈独秀点点头:“我知道,靠近淮河,经常闹水灾,唱着凤阳花鼓出来要饭的到处都有。凤阳今年又闹灾荒了?”

老者唉声叹气:“今年不单是闹水灾,还闹瘟疫、闹土匪、闹兵乱呢,什么都闹,没有活路了才跑出来的。”

李大钊问:“大冬天的,怎么不往南方去呀?”

老者答道:“本来我们一家是想去济南投奔亲戚的,没想到一路上都在打仗,到处都是难民。亲戚找不到,就一路随大溜到了天津了。”

陈独秀看看四周:“这儿的难民都是安徽来的吗?”

老者:“河南、山东、山西、河北、安徽……哪儿都有。山东今年遇大灾,出来逃荒的最多。”

陈独秀掏出一些铜板放到老者手上,老者千恩万谢地走了。

入夜,海河边上有不少人在放灯祭奠亲人,各色各样的小河灯吸引了很多人。李大钊和陈独秀走下河堤,沿着河边小道漫步,心情非常沉重。

一个老人挑着两个箩筐,筐里放着很多小纸船和蜡烛,每个纸船上都写着人名。老人蹲在河边,恭恭敬敬地往每一个纸船上插蜡烛,点灯,放灯,每放一个就磕一个头,口中念念有词。

李大钊和陈独秀走过去帮老人插蜡烛,老人也不拒绝。

李大钊:“大爷,您怎么放这么多灯呀?”

老人头也不回地答道:“那边朋友、兄弟多,不能让他们孤单着。”

李大钊问:“您是祭奠您的朋友?”

老人一脸悲戚:“都是当年一起闹义和团的兄弟,死了有小二十年了。他们是为了这个国家被洋人杀死的,死的时候可都是活蹦乱跳的小爷,连媳妇都没娶就走了。一门兄弟就剩下我这一个,每年的今天,我都来这里给他们放船烧纸。”说完,老泪纵横。

李大钊扶住老人的肩膀安慰道:“老爷子,别伤心了。您这些朋友是为国捐躯,死得值。”

老人猛一摇头:“值个屁!我来给他们放灯,就是来给他们叫屈的。你看看这河堤上,这么多年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哪一天不是满满当当的灾民,哪一天不死上十来个人?太惨了!”

陈独秀心情更加沉重:“老人家,我正想问您,河堤上这么多难民,冬天怎么过呀?”

老人声调明显提高了:“怎么过?除了冻死、饿死,还能怎么过?”

陈独秀又问:“难道政府不管吗?”

老人睁大眼睛看着陈独秀:“政府?现如今政府什么时候管过老百姓的死活?”

李大钊愤然道:“这也太不像话了!”

老人流下了热泪:“年轻人,这点难民算什么!想当年八国联军杀进来的时候,这海河上漂的全是中国人的尸首,有的没有头,有的大姑娘光着身子,那才叫惨不忍睹呢。老百姓命贱,这么多年,习惯了。”

陈独秀和李大钊都怔住了,两人眼睛里都含着泪花,闪着一种异样的光芒。陈独秀一把抓住李大钊:“守常,我想通了。你说得对,我们得有组织,我们得建党!”

李大钊:“我告诉你,现在中国在册的政党已经有三百多个了。你想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党?”

陈独秀:“一个用马克思的学说武装起来的先进政党,一个能把中国带进光明,能让中国人都过上好日子的无产阶级政党。”

李大钊:“你为什么要成立这个政党?”

陈独秀挥手指向海河大堤上的灾民,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不为别的,就为他们。为了让他们像人一样地活着,为了让他们获得人的权利、人的快乐、人的尊严。”

李大钊激动地举起右手,攥成拳头,大声说:“好,仲甫,让我们对着河堤上这些难民发誓吧!”

陈独秀也举起右手,攥成拳头:“来,我们宣誓!”

“为了让你们不再流离失所!”

“为了老百姓都过上富裕幸福的生活!”

“为了穷人不再受欺负,人人都能当家做主!”

“为了人人都能受教育,少有所教,老有所依!”

“为了中国的繁荣昌盛!”

“为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

“我愿意奋斗终身!”

“我愿意奋斗终身!”

静静流淌的海河,河堤上成千上万流离失所的难民,河面上无数只烛光闪烁的祭奠亡灵的纸船,两位穿着长衫,戴着围巾和礼帽的中国共产党创始人握着拳头,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放纸船的义和团老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问:“二位先生,你们这是干什么,是要结拜为兄弟吗?”

李大钊流着眼泪扶住老人的双肩:“对,我们是结拜,我们是要和全中国四万万人一起结拜,一起去争取好日子!”

老人摇摇头:“听不懂。”

陈独秀握住老人的手:“老人家,您会懂的!”

李大钊大声喊道:“老人家,您一定会懂的!”

上海浦江码头,一个陈独秀十分熟悉的地方。海上航行数日之后,又一个清晨来到。当太阳在海平面上升起的时候,陈独秀拎着皮箱走出了码头。

一个小伙子走过来,头上的礼帽压得很低,用假嗓子问陈独秀:“先生,要用汽车进城吗?”

陈独秀挥挥手:“不用。”

走了几步,年轻人又追上来:“先生,您用汽车吗?”

陈独秀再次挥手:“不用,你不要跟着我。”

年轻人不但继续跟着陈独秀,反而过来拎他的皮箱。陈独秀觉得奇怪,仔细一看,大吃一惊:“赵世炎,怎么是你?”

赵世炎把帽子戴正,笑了起来:“先生辛苦了。”说着一招手,又跑过来两个青年,一个是许德珩,一个是张国焘。

陈独秀喜出望外:“你们三个怎么会在这里?”

赵世炎笑道:“我们是作为北京学联代表来上海参加全国各界联合会筹备工作的,昨天接到李大钊先生从天津发来的电报,章士钊先生特意安排我们来迎接您。”

陈独秀十分高兴:“真是太好了,我正犹豫今天住什么地方呢。”

赵世炎:“章士钊先生已经把您的住处安排好了,还是法租界老渔阳里2号柏文蔚旧宅。”

陈独秀:“好啊,这是当年我们湘皖同志会集结的地方。”

赵世炎告诉陈独秀,章士钊已回广州,过几天章士钊和吴稚晖、李石曾等人要来上海与陈独秀专门商量赴粤事宜。

上海法租界环龙路老渔阳里2号大门口,陈独秀郑重地将《新青年》杂志编辑部的牌子挂上,汪孟邹和赵世炎在一旁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陈独秀意味深长地说:“孟邹兄,《新青年》和陈独秀都回来了,但已不是原来的《新青年》和陈独秀,我们都将在此获得新生。”

赵世炎:“先生,我们这些人都是因为读《新青年》而发现新世界的。我有个朋友叫周恩来,去年他跟我说,他就是因为在去日本的轮船上读了《新青年》才决定投身革命的。”

陈独秀颇有兴趣地问:“你的这位朋友现在在哪里?”

赵世炎:“在天津,因为组织示威活动被捕了。他们把牢房当成了研究室,每天都在讨论马克思主义。我来上海之前,刚刚托人给他捎去了上一期《新青年》。”

陈独秀:“我们现在就需要这样的青年精英加入我们的行列。”

陈独秀又问赵世炎准备何时去法国,赵世炎说大概五月底。陈独秀很高兴:“那好呀,还有一段时间呢,最近我准备在上海成立一个马克思主义研究会,你来参加吧。”

赵世炎:“好的,我参加。”

陈独秀:“还有,你可以帮我编辑《新青年》。你以前不是跟守常去过长辛店吗?我准备在最近编一期‘五一劳动节纪念’专号。你陪我到一些工厂去转转吧。”

赵世炎:“太好了!先生怎么对工人运动感兴趣了?”

陈独秀:“我现在对工人阶级不是一般的感兴趣,而是非常感兴趣,甚至入迷。世炎,你读过《共产党宣言》吗?”

赵世炎:“读过,经常读,常读常新,可惜到现在还没有人把它完整地翻译成中文。如果有了中文版本,我们就可以到工厂里演讲了。”

陈独秀:“没有中文版本也可以到工厂里去宣讲。”

赵世炎:“对。您看这样宣讲行不行?‘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游荡。为了对这个幽灵进行神圣的围剿,旧欧洲的一切势力,教皇和沙皇、梅特涅和基佐、法国的激进派和德国的警察,都联合起来了……'”

陈独秀:“共产党人不屑于隐瞒自己的观点和意图。他们公开宣布:他们的目的只有用暴力推翻全部现存的社会制度才能达到。让统治阶级在共产主义革命面前发抖吧。无产者在这个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锁链,他们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

“妖孽!陈仲甫,你怎么成了一个暴力革命的妖孽啦?”陈独秀转过身来,吴稚晖一个箭步跳到他面前,“陈妖哪里跑,钟馗在此!”

众人大笑。章士钊、李石曾应声赶到。

陈独秀从吴稚晖手中挣脱:“我说吴疯子,你多大年纪了,还这么疯疯癫癫的。”

吴稚晖半真半假地说:“有鬼就得有钟馗。只要有你这个幽灵在,我老吴就不能闲着。”

陈独秀不理吴稚晖,转身握住章士钊的手:“行严兄,我就算正式向你报到了。西南大学筹办方案我已经拟了一个初稿,你看我什么时候去广州?”

章士钊点头赞道:“仲甫办事历来是高效率,亡命途中竟然把方案都做出来了,怪不得陈炯明非要请你去广东办教育呢。”

陈独秀:“我有言在先,我去广东可不是为了陈炯明。”

章士钊:“当然。不过广州你现在不用去。广东局面很乱,中山先生对陈炯明很不放心,十年之内广东不会安宁,恐没有办学条件。因此,有人建议西南大学校址应设在上海。下月初,军政府政务会议将专门研究西南大学选址问题,你可等校址确定后再决定去向。”

陈独秀不满地问:“谁这么短视,要把校址定在上海?”

章士钊朝吴稚晖努努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陈独秀质问道:“你这吴疯子发什么神经?办在上海还能叫西南大学吗?”

吴稚晖毫不在意:“我这可不是发神经。我有四条理由,前两条已经说了,广东战乱,而上海则在外国人势力之下,不受政治左右。第三,西南大学主要解决川、湘、黔三省学生上学,从交通考虑,上海最为合适。第四,上海好筹钱。”

陈独秀反驳道:“可是你想过没有?中国三大流域,黄河流域有北大、南开,长江流域有复旦、南洋,唯珠江流域没有一所好大学。为国家教育资源配置科学化计,也应在广州建一所好大学。更何况广东的条件要好于上海,需求也高于上海。你老吴是怎么想的?一定有私心。”

章士钊笑了:“仲甫,你慧眼如炬呀。不过这事不是我们在这里说了算的,还是等广东那边决定吧。仲甫,这样也好,你就先在上海安顿下来,把君曼和孩子接过来。陈炯明已经给北洋政府去了专函,想必吴炳湘不会为难君曼的。”

陈独秀:“也好,我就在这里踏踏实实地编《新青年》了。”

章士钊:“怎么样?各位要是不怕辣,我请你们吃湘菜。”

晚饭过后,陈独秀和吴稚晖沿街边散步。

陈独秀:“还记得四年前我们在城隍庙的寒风里吵架的事吗?”

吴稚晖:“怎么不记得!你为了送延年、乔年上法文补习班,偷偷塞给我一百块大洋。”

陈独秀:“我这个父亲当得不合格呀,也不知这两个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吴稚晖:“两个孩子已经到达巴黎,现在巴黎大学尉设学校学习法文。学费挺贵的,你给他俩带的钱,估计够一年的学费,以后怎么办,我再找华法教育学会想办法。”

陈独秀拱拱手:“敬恒兄,冲这个我得好好谢谢你。”

吴稚晖:“欧洲现在经济状况很差,勤工俭学很苦,一下子去了这么多学生,将来上学问题很大。你下午不是说我有私心吗?我的私心就是想在法国里昂也办个西南大学分校,这样可以解决不少勤工俭学生的上学问题,其中就包括你的两个儿子。”

陈独秀马上摆手道:“你要是这么说,我就不领你的情了。”

吴稚晖无可奈何:“好,好,你硬气,我不跟你说。”

陈独秀:“我再问你,听说你和柳文耀沆瀣一气,硬是把柳眉姑娘扣了下来。你说你缺德不缺德?”

吴稚晖来气了:“你们家那点破事把我给害苦了。我发誓,以后我再也不管了。”

陈独秀:“柳眉现在怎么样了?”

吴稚晖:“还能怎么样。柳文耀撒了一个谎把她留下了,现在他要编十个谎去圆那个最初的谎,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要我说,罪魁祸首还是延年。”

陈独秀叹了口气:“延年也是好心,不想连累柳眉。但愿这只是个短痛。”

吴稚晖:“理想和爱情是两副毒药。现在延年总算忍痛扔掉了爱情这副毒药,理想那一关能不能过得去,就看他的造化了,但愿他别像你一样看着火坑还往里跳。”

陈独秀很是不悦:“延年的路他自己会走,不劳你费心。”

冬日,北京北长街99号福佑寺,一间十多平方米的寺院配房,门口挂着“旅京湖南各界联合会”“旅京湘人驱张各界委员会”“平民通讯社”等好几个牌子。

人们进进出出。屋内,毛泽东正在给几个年轻人布置工作。

1919年12月,为反抗军阀张敬尧在湖南的反动统治,毛泽东在长沙领导发动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驱张运动。年底,毛泽东率驱张代表团一行四十人抵达北京,揭露张敬尧祸湘虐民的罪行,争取全国舆论对“驱张运动”的支持。作为“平民通讯社”社长,此时他正在给同伴分配任务:“这份揭露张敬尧十大罪状的通电要马上发出去;这份驱张宣言还要加印三十份给各个报社送去;还有,这是我刚刚写好的给国民政府靳云鹏的驱张呈文,也要赶紧印出十五份,明天下午要用。”

彭璜在门外高呼:“润之,你看谁来了。”

毛泽东抬眼望去,邓中夏和罗章龙走进屋里。

三个人热烈拥抱。

邓中夏:“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润之,一转眼你就当上平民通讯社的社长,成了四九城闻名的大记者了,不简单呀!”

毛泽东:“我也是赶鸭子上架,一边干一边学。”

罗章龙:“来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去北大看看,守常先生经常念叨你呢。”

毛泽东:“老实说,我想死你们了。可是现在正在裉节上,实在不敢分身。忙过这一阵子,我就去看望守常先生,我有一肚子的话要对他说呢。”

邓中夏:“润之,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邓中夏从挎包里掏出两个瓦罐,说:“这是守常先生特意让师母给你炸的辣椒油。他说,没有辣椒,润之就少了很多精神头,驱张运动就火不起来。”

毛泽东接过瓦罐,眼睛有些湿润:“有守常先生这样的老师,是我毛泽东最大的荣幸。”

邓中夏又拿出一本新出版的《新青年》:“润之,仲甫先生表扬你了。这是他为支持驱张运动新写的一篇文章,题目叫《欢迎湖南人的精神》。你看,他是这样称赞你们的:‘我们奋斗不过的精神,已渐渐在一班可爱可敬的青年身上复活了。我听了这类声音,欢喜极了,几乎落下泪来!'”

毛泽东:“仲甫先生还好吗?听说他遇到了不少麻烦。”

邓中夏压低声音说:“仲甫先生已经逃出了北京到上海去了,我预感,他很快就会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来。”

毛泽东:“这次我一定要去上海见他。”

罗章龙:“润之,现在整个北京都在议论驱张运动,说我们湖南人又拔了头筹。怎么样,进展如何?”

毛泽东:“北洋政府走马灯似的换总理,现在是靳云鹏,神龙见首不见尾,摸不到他的辫梢子。”

邓中夏:“我给你出个主意,到他家去。他住在棉花胡同。”

次日,北京棉花胡同国务总理靳云鹏私宅,门口有持枪的军人站岗,湖南公民代表毛泽东、张百龄,教员代表杨树达、罗教铎,学生代表李思安、柳敏等站立一排,毛泽东手持《湘人控张敬尧十大罪》的请愿书。

靳云鹏剔着牙,大腹便便地从内室走来说:“我说你们这些湖南后生也太不讲礼貌了吧,怎么跑到我家里来告状了?就不怕我反告你们私闯民宅吗?”

毛泽东上前一步:“我们代表全体湖南民众要求将张敬尧驱逐出湘。”

靳云鹏:“张敬尧怎么得罪你们啦?”

毛泽东:“张督祸湘,罪大恶极;湘民痛苦,火热水深。这是我们的请愿书,请总理过目。”

靳云鹏摆摆手:“我不看,你说,我听着就是。”

毛泽东:“张敬尧有十大罪:纵兵殃民,以致农不得耕,商不得市,其罪一。金融枯塞,无以为生,其罪二。公私破产,恢复无期,其罪三。勒民种烟,毁伤国体,腾笑全球,其罪四。破坏教育,致学生无校可入,无学可求,其罪五。暗杀公民,身蹈刑律,其罪六……”

靳云鹏:“好了,好了,你不要念了。我听明白了,这个张敬尧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你们想要怎样?”

毛泽东:“请政府立即将张敬尧驱逐出湘。”

靳云鹏问:“你们都是这个意思吗?”

众人齐声高呼:“张毒不除,湖南无望!”

靳云鹏无奈地摇摇头:“看来是政府愧对湖南了。好吧,明日召开国务会议,将湖南问题提出讨论。你们满意了吧?”

春天来了,红楼前,垂柳已经抽出鹅黄的嫩芽,沉寂了一个冬天的校园焕发了新的生机。

李大钊的图书馆已经成为进步青年研究和宣传马克思主义的基地。经过周密筹划,中国第一个马克思主义研究机构——北京大学马克思学说研究会正式成立了。

李大钊和邓中夏、何孟雄、刘海威、白兰等人正在热烈地讨论,蔡元培来了,众人赶紧站起。

蔡元培示意大家坐下:“我去二楼和适之商量事情,顺便来看看守常。听说你们成立了马克思学说研究会,搞得红红火火,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仲甫走了,你们以后有什么困难就直接找我。”

李大钊:“谢蔡公关心,暂时还没有需要蔡公出面的事情。”

蔡元培:“你现在既是图书馆主任,还兼经济系和历史系教授,开了好几门课,不可能没有困难。我既然来了,你就不要客气。”

李大钊:“真的没有什么困难,只是有点不方便。”

蔡元培:“你说!”

李大钊:“图书馆进了许多马克思主义的书刊,公开上架恐怕太招眼,张丰载三天两头派人来这儿找茬。如果能在红楼以外专门找个地方存放这些书刊,既安全,又方便同学们阅读,那就再好不过了。”

蔡元培笑了:“守常呀,你真是个老实人。我不问你,你还不说。不瞒你说,我今天就是来给你解决这个问题的。”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串钥匙,“景山东街2号,这房子归你了。既是书屋,又是你们马克思学说研究会的办公室,怎么样?”大家都高兴地鼓起掌来。

蔡元培问道:“有了书屋就得有个名号呀,守常,你的这个马克思主义书屋叫什么名号呀?”

李大钊笑着答道:“知我者,蔡公也。不瞒您说,我还真的早就想好了一个名字——亢慕义斋。”

蔡元培赞赏道:“亢慕义斋,共产主义的音译。嗯,这名字响亮!”

大家又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夜,北大红楼图书馆,李大钊正在整理资料,毛泽东拎着两个瓦罐走到门口,轻轻地喊了一声:“李先生!”

李大钊抬起头,看见毛泽东,激动地站起来:“润之,你来了。”

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李大钊仔细地端详着毛泽东:“瘦了,不过更加精神了。”

毛泽东指着桌上的瓦罐:“师母的这两罐辣椒油就像润滑剂,给了我活力。不然的话,我可能真顶不下来。”

李大钊笑了:“好啊,我让她再给你做,多放些辣椒。来,润之,你快给我说说,驱张运动搞得怎么样了?”

毛泽东:“靳云鹏已经答应解决湖南问题。现在军阀混战,张敬尧四面楚歌,败局已定。”

李大钊:“驱张之后,湖南怎么办?润之,你想过吗?”

毛泽东:“这正是我要向先生请教的问题。”

李大钊:“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

毛泽东:“这次驱张运动,我主要思考两个问题。一是只有依靠民众大联合,才能实现救国救民的理想。二是驱张之后,争取实现湖南自治。”

李大钊:“这是两个很现实的问题,被你抓住了。”

毛泽东:“关于民众大联合的行动方法,现在有两种主张,一种是倾向于马克思列宁的激烈派,一种是倾向于克鲁泡特金的温和派。”

李大钊:“你毛润之现在是哪一派?”

毛泽东:“我很纠结。我看过一些俄国十月革命的资料,心向往之。但是从感情上讲,我又对暴力革命有所顾忌,担心用强权打倒强权,得到的仍然是强权。所以,我还是更偏向于无政府主义的温和的改良。”

李大钊:“那你打算怎样改良你们湖南?”

毛泽东:“现在是军阀混战,驱张之后,还会来新的督军。我知道您和仲甫先生都主张实现地方自治。我想,湖南能不能带个头,在驱张成功之后,率先摆脱北洋军阀的统治,建立以民为主的真政府?具体怎么弄,我还没理出头绪,特别想听听先生的意见。”

李大钊:“第一个问题,我建议你还要多了解一些俄国的十月革命和马克思的思想。我要告诉你,我和仲甫现在都确定了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决心效仿俄国,走社会主义道路。历史证明,我们这个国家,走改良的道路是行不通的。只有实现对社会的根本改造才能够救中国。第二个问题,我建议你把眼界再放开一些,把改造湖南放到改造整个中国社会的大方案中去思考,这样会少走些弯路。”

毛泽东:“守常先生,我也很崇拜马克思和社会主义,可是这方面的书太少了。至于俄国革命,我一直非常感兴趣,我和新民学会的同志商量了,准备在长沙成立俄罗斯研究会。同时,我还想到俄国去留学或者勤工俭学,深入地研究中国能不能走俄国人的路的问题,争取早日得出结论。”

李大钊:“好啊!润之,你知道吗,我在北大成立了马克思学说研究会,还在蔡校长的支持下搞了个共产主义书屋,有不少马克思主义和俄国革命的书籍,我们还经常举行读书会。对了,今天晚上就有一个讨论会,主题是《共产党宣言》。你来参加吧。”

夜,景山东街2号,亢慕义斋里灯火通明。屋内墙壁上挂着马克思画像,画像的两边是“出研究室进监狱,南方兼有北方强”的题词,墙上贴有“不破不立,不立不破”的标语,还有很多革命诗歌、格言等。

北京大学马克思学说研究会成员邓中夏、高君宇、刘仁静、何孟雄、朱务善、罗章龙、张国焘、刘海威、白兰等聚集在这里,李大钊正在给大家宣讲《共产党宣言》:“同学们,《共产党宣言》是卡尔·马克思和弗里德里希·恩格斯为共产主义者同盟起草的纲领,由马克思执笔写成。我认为,这个《宣言》的基本原理可以做这样的概括:每一历史时代主要的生产方式与交换方式以及必然由此产生的社会结构,是该时代政治的和精神的历史所赖以确立的基础,并且只有从这一基础出发,历史才能得到说明。从原始社会解体以来,人类社会的全部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这个历史包括一系列发展阶段,现在已经达到这样一个阶段,即无产阶级如果不同时使整个社会摆脱任何剥削、压迫,如果不进行阶级斗争,就不能使自己从资产阶级的剥削统治下解放出来。”

大家都在认真做笔记。毛泽东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悄悄地在角落坐下,认真听讲。

李大钊:“‘消灭私有制’,‘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由无产阶级夺取政权’,然后‘一步一步地夺取资产阶级的全部资本,把一切生产工具集中在国家即组织成为统治阶级的无产阶级手里,并且尽可能快地增加生产力的总量’,这些都是《共产党宣言》的基本观点。‘无产者在这个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锁链,他们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这是《共产党宣言》最后的庄严宣告。”

散会了,邓中夏和毛泽东送李大钊回家。初春的夜晚,乍暖还寒,李大钊问毛泽东:“润之,你穿得这么少,冷不冷?”

毛泽东:“不冷,我是一路小跑过来的,浑身发热。听了您的宣讲,心里更热了。这次来北京的最大收获,就是在亢慕义斋看到了马克思主义的许多著作,心中豁然开朗。”

李大钊:“那你可以多参加一些我们的活动,多读一些社会主义和十月革命的著作。我希望你能够早日成为马克思主义者。”

毛泽东用力点点头:“我想我正在向您所希望的那个方向转变。”

李大钊:“好啊,有空的话我们多谈谈。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毛泽东:“我想下个月到上海去。”

李大钊:“那你一定要去看看仲甫先生,他时常提起你。”

毛泽东:“我就是想去向他请教一些问题。快一年没见他了,真想和他好好谈谈。”

有人在喊“守常先生”,大家回过头来,张国焘急匆匆跑过来:“守常先生,俄国人来了,说是受共产国际远东局指示来见您。”

李大钊:“来了几个人?”

张国焘:“五个。”

李大钊:“那就请他们明天晚上来这里……还是去红楼图书馆吧,请他们参加我们马克思学说研究会的时事讨论会。”

张国焘:“好,我去安排。”

第二天晚上,红楼图书馆阅览室,北大马克思学说研究会和《国民》《新潮》等刊物的负责人都来了。

张国焘领着几个俄国人走进来,大家热烈鼓掌。俄国人坐下后,张国焘介绍说:“各位同学,今天我们北京大学马克思学说研究会举行的讨论会也是一次座谈会。除了北京大学一些社团、刊物的同人外,还有远道而来的俄国客人。我给大家做个介绍。俄国共产党远东局全权代表维经斯基和夫人库兹涅佐娃,季托夫、谢列布里亚科夫和翻译杨明斋先生,我们对他们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下面请维经斯基先生给大家介绍俄国的情况。”

维经斯基和翻译杨明斋在众人的掌声中同时站了起来。

维经斯基:“我来自俄共(布)远东局,这次受共产国际和俄共(布)中央指派,来中国了解情况,讨论一些实际问题。听说今天到会的都是参加五四运动的积极分子,能参加你们的会议我感到非常高兴和荣幸。我希望能够经常参加这样的会议,也希望通过各种方式和大家多接触、多交流。下面,我给大家简单介绍一下俄国十月革命的发生过程和俄国现在的一些情况。”

维经斯基很快沉浸在自己的激情演讲中,几乎忘记了观众的存在。

来源:开朗明月P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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