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咖啡已经续到第三杯，苦涩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压不住眼底的疲惫。

凌晨三点。

上海陆家嘴的写字楼依旧亮着零星灯火。

陈然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指尖在键盘上机械地敲击着。

咖啡已经续到第三杯，苦涩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压不住眼底的疲惫。

“再改完这个模块，就能下班了。”

他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心里盘算着明天能不能睡个懒觉。

作为互联网公司的程序员，996是常态，加班到后半夜更是家常便饭。

他来上海三年，从最初的热血沸腾到如今的麻木，只觉得自己像个高速运转的机器，连停下来喘口气的时间都少得可怜。

手机突然在桌面上震动起来，尖锐的铃声划破了办公室的寂静。

陈然皱了皱眉，这么晚了，会是谁？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老家亲戚王婶”，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他按下接听键，还没等开口，王婶带着哭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陈然，你快回来！你爷爷……你爷爷没了！”

“什么？”

陈然手里的咖啡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褐色的液体溅满了裤脚，他却浑然不觉，

“王婶，你再说一遍？我爷爷怎么了？”

“发现几天你爷爷家的门一直没开，敲门也没人应，找了开锁的打开门，才发现你爷爷已经没了……好多天了，人都变样了……”

王婶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和悲痛。

陈然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王婶后面说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爷爷的样子在他脑海里不断浮现——每次他回家。

爷爷都会站在门口的老槐树下等他，手里攥着刚从菜园里摘的西红柿；

吃饭时，爷爷总把碗里的肉夹给他，说自己牙口不好嚼不动；

他走的时候，爷爷会一直送到村口，反复叮嘱他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他上次给爷爷打电话还是半个月前，爷爷在电话里说自己身体挺好。

让他别担心，安心工作。

可现在，怎么就突然没了？还……还好多天没人发现？

“陈然？陈然你在听吗？你赶紧回来，家里人都在你爷爷家等着呢！”

王婶的声音把陈然拉回现实。

“我……我马上回去。”

陈然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挂了电话，踉跄着站起身，打翻了桌上的文件。

他顾不上收拾，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电梯口跑，电梯下降的每一秒，都像在凌迟他的心。

他下楼连家都没有回，开上买了不久大众二手车，飞快的向家里赶去。

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陈然却觉得时间过得无比缓慢。

他想起小时候，父母在外打工，他是跟着爷爷长大的。

爷爷虽然话不多，却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

可他长大后，却为了所谓的“前途”，跑到千里之外的上海，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甚至连爷爷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车子越靠近老街区，他的心就越沉重。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老房子，可他知道，那个会在门口等他的老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到了爷爷家楼下，他看到门口围了不少邻居，还有几个亲戚在门口来回踱步。

王婶看到他，赶紧迎了上来：

“陈然，你可回来了，快上去吧，你爸妈刚到。”

陈然点点头，脚步沉重地走上楼梯。

打开房门，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客厅里，父亲蹲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肩膀不停地颤抖；母亲坐在沙发上，哭得眼睛通红，手里攥着爷爷的旧照片。

卧室里，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正小心翼翼地处理爷爷的遗体。

陈然走过去，看到爷爷躺在冰冷的床上，脸色青紫，身体已经有些变形。他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爷爷……”

他哽咽着喊了一声，泪水模糊了双眼。

他想上前，却被旁边的亲戚拦住了：“陈然，别过去，工作人员还要处理。”

他站在原地，看着爷爷的遗体，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和爷爷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小时候，爷爷牵着他的手去赶集；下雨天，爷爷背着他去上学；他考试没考好，爷爷没有骂他，只是摸着他的头说“下次努力就好”……

“都怪我，我要是多回来看看爷爷，就不会这样了。”

陈然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自责得不行。

父亲抬起头，红着眼睛对他说：

“不怪你，是我们做儿女的不孝，常年在外，没能好好照顾你爷爷。”

接下来的几天，陈然和父母一起处理爷爷的后事。

亲戚们都赶了回来，帮忙布置灵堂、通知亲友。

可陈然发现，很多长辈只是匆匆忙忙地来，办完自己该做的事，就急着往回赶。

二伯在外地开工厂，灵堂刚布置好，就说厂里有急事，要提前回去。

“陈然，你和你爸妈多费心，我这边实在走不开，等爷爷出殡那天我再赶回来。”

二伯拍了拍陈然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歉意，可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

三姑在大城市帮儿子带孩子，也是来了一天就走了。

“我孙子还小，离不开人，这边有你们在，我就放心了。”

三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眼神里满是对孙子的牵挂。

看着长辈们匆匆离去的背影，陈然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们难道不难过吗？还是说，在他们眼里，工作、孩子，比已经离世的老人更重要？

出殡那天，二伯和三姑倒是赶了回来，可葬礼一结束，他们就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陈然站在爷爷的坟前，看着空荡荡的墓地，心里一阵悲凉。

爷爷操劳了一辈子，最后却只有他和父母留在这儿，送他最后一程。

处理完爷爷的后事，陈然没有立刻回上海。

他想在爷爷的旧屋里多待几天，陪陪爷爷。

爷爷的旧屋还是老样子，墙上挂着他小时候得的奖状，桌子上摆着爷爷常用的老花镜和收音机，一切都仿佛还停留在昨天。

他在整理爷爷的遗物时，发现了一个上锁的木盒子。

他找遍了家里的抽屉，终于在一个旧柜子的角落里找到了钥匙。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本厚厚的日记，还有一些他小时候的玩具。

他拿起日记，小心翼翼地翻开。

日记的第一页，写着爷爷的名字，日期是二十年前。里面记录的大多是日常生活琐事，可字里行间，却满是对家人的牵挂。

“今天陈然放假回来，给我带了上海的点心，真甜。”

“儿子打电话说厂里生意好，我就放心了。”

“女儿说孙子会走路了，真想看看。”

“陈然好久没打电话了，不知道他在上海过得好不好。”

“今天身体不舒服，想给陈然打电话，又怕耽误他工作。”

“家里就我一个人，好冷清啊。”

看着日记里的内容，陈然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原来爷爷一直这么孤单，可他却从来没有说过。

他总以为爷爷身体好，能照顾好自己，却忽略了爷爷内心的孤独。

这天下午，陈然去菜市场买菜，遇到了爷爷的老邻居张爷爷。张爷爷看到他，叹了口气：“陈然，你爷爷走得太惨了，要是早发现几天，也不至于……”

“张爷爷，最近县城里还有这样的事吗？”陈然忍不住问。

张爷爷点了点头，语气沉重地说：

“怎么没有？前阵子，住在东边老巷的李奶奶，也是去世好几天才被发现的。她儿女都在国外，平时就一个人住，要不是邻居闻到味道不对，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还有住在北边小区的王爷爷，无儿无女，去世后还是社区工作人员上门排查才发现的。”

张爷爷接着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往大城市跑，家里就剩下老人，有的老人身体不好，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太可怜了。”

听着张爷爷的话，陈然心里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他想起爷爷日记里的孤独，想起李奶奶和王爷爷的凄惨遭遇，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

他在上海工作，虽然工资高，可每天除了加班就是加班，活得像个机器，没有任何意义。

而老家县城里，有这么多孤独的老人，他们需要有人关心，需要有人在他们离世后，能帮他们体面地走完最后一程。

也许，他可以做点什么。

那天晚上，陈然坐在爷爷的旧屋里，想了很久。

他打开电脑，看着自己在上海的工作合同，又看了看爷爷的日记。

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辞去上海的工作，回到老家县城，开一家专门为孤独老人服务的工作室。

为他们提供日常陪伴和身后事一条龙服务，让他们不再孤单地离去，能体面地告别这个世界。

他给公司领导发了辞职邮件，领导再三挽留，说给他涨工资、调岗位，可陈然都拒绝了。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不是这些，而是一份能让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业。

父母得知他的决定后，坚决反对。

“陈然，你疯了吗？上海的工作多好，工资高，发展前景也好，你怎么能说辞就辞？”

父亲气得直拍桌子。

“是啊，陈然，你开那个什么工作室，听着就不吉利，能有什么前途，到时候你琢磨找老婆啊？”

母亲也在一旁劝道。

“爸，妈，我知道你们担心我，可我真的想试试。”

陈然看着父母，语气坚定地说，“爷爷的事让我明白，很多孤独老人需要有人关心。我想帮他们，让他们能体面地走完最后一程，这比在上海当一个只会加班的程序员有意义多了。”

无论父母怎么劝说，陈然都没有改变主意。

他知道，这条路可能会很难走，会遭到别人的质疑和不理解，但他不想让爷爷的悲剧再次上演，不想让更多的孤独老人凄惨离世。

来源：终南空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