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3:更深的秘密6-10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9-11 20:00 1

摘要:京都的雪,断断续续又下了两日,将前番血腥清洗带来的些许躁动与不安,重新掩盖在一片素白之下。四处衙门内,经历了初时的震荡,在范闲强硬的掌控和沐铁等人愈发谨慎的辅佐下,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只是这秩序之下,多了几分对那位年轻主办无声的敬畏。

京都的雪,断断续续又下了两日,将前番血腥清洗带来的些许躁动与不安,重新掩盖在一片素白之下。四处衙门内,经历了初时的震荡,在范闲强硬的掌控和沐铁等人愈发谨慎的辅佐下,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只是这秩序之下,多了几分对那位年轻主办无声的敬畏。

范闲坐在值房中,处理着日常事务,面色平静,仿佛那日御书房中与庆帝无声的交锋从未发生。但他知道,那关于太后药渣的惊雷,并未消散,只是被庆帝强行按入了更深沉的暗流之中,等待着不知何时会爆发的时机。

他暂时按下宫闱之事,心思转向了另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母亲叶轻眉留下的那枚钥匙。

这枚钥匙,材质奇特,非金非铁,触手冰凉,其上铭刻着极其细微繁复、不似当世任何纹路的图案。它来自神庙,是打开母亲留在太平别院那处秘库的关键。过去他实力不足,顾忌太多,始终未曾真正去开启。如今,他已站在风暴中心,拥有了些许自保和探索的力量,解开母亲遗留之谜的渴望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

是夜,月黑风高,雪光映照下,京都街道空旷无人。

范闲并未乘坐马车,而是换上了一身深色便服,如同鬼魅般穿梭于街巷阴影之中,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位于京都僻静处的太平别院。

别院久无人居,更显寂寥。积雪覆盖着庭院,只有几只寒鸦偶尔掠过枯枝,发出刺耳的啼叫。

范闲轻车熟路地避开几处简单的警戒机关,来到后院一间极其不起眼的杂物房前。推开积灰的木门,里面堆放着些破旧的桌椅板凳。他移开角落一个沉重的旧木箱,露出下面看似毫无异常的青石板地面。

运足目力,仔细摸索,指尖在一处极细微的凸起上轻轻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一块青石板微微下沉,然后无声地向侧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幽深洞口。一股混合着陈腐气息和某种奇特金属味的冷风从中涌出。

范闲没有丝毫犹豫,取出火折子晃亮,矮身钻了进去。

身后石板悄然闭合。

通道向下延伸十余阶,便是一间不大的密室。四壁皆是冰冷的特殊金属,绝非这个时代应有的工艺。室内空空荡荡,唯有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同样材质的金属台,台上静静放着一个长方形的金属盒子。

盒子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锁孔,只在正中有一个奇异的凹陷图案。

范闲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那枚贴身收藏的钥匙。钥匙的形状,与那凹陷图案完美契合。

他走上前,将钥匙轻轻按入凹陷处。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低鸣响起,金属盒子内部传来细微的机括转动声。紧接着,盒盖沿着缝隙缓缓向上滑开,露出了里面的物品。

没有想象中的金光璀璨或是神兵利器。盒内铺着柔软的黑色丝绒,上面只放着几样东西:

一封信。信封微黄,上面是叶轻眉清秀却有力的字迹——“留予吾儿”。

一本薄薄的、材质奇特的册子,封面无字。

还有一个小巧的、似乎是黑曜石打磨而成的棱柱体,看不出用途。

范闲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他首先拿起那封信,手指甚至有些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拆开,展信阅读。

“见字如面,我的孩子。”

开篇第一句,便让范闲鼻尖一酸。他仿佛看到那个从未谋面的女子,正带着温柔而睿智的笑容,跨越时空与他对话。

信中的内容,并非寻常母亲的叮咛嘱咐。叶轻眉的语言直接而清晰,甚至带着一种超越时代的冷静。

她简要提及了自己的来历(“来自一个很远很远,与此地截然不同的地方”),确认了神庙是某个史前高度文明的遗迹及其监督者的身份(“它并非神祇,只是一套冰冷运行的程序和守护者,试图维持这个世界的‘纯净’,限制文明过度发展”)。

她阐述了为何选择庆帝(当时还是诚王世子),帮助他登上皇位,是希望借助皇权的力量,打破这个世界的枷锁,推动社会进步,践行“人该生而平等”的理念。

然而,她笔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与悲凉。

“我低估了人性对权力的贪婪,也高估了爱情在野心面前的份量。他(庆帝)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更美好的世界,而是完全掌控这个世界的力量。他畏惧我带来的知识,畏惧五竹的力量,更畏惧我所代表的、不受他控制的未来。”

“当我意识到,他开始联合宫里那些顽固的老太婆、军方那些只懂杀戮的蠢货,甚至可能引动了神庙的注意,想要清除我这个‘变数’时,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看到这里,范闲的手猛地握紧,信纸被攥出褶皱。虽然早已猜到,但亲眼从母亲的遗书中得到证实,那股冰冷的恨意与悲愤依旧瞬间淹没了了他。

信的最后,叶轻眉的语气重新变得平静而充满希冀。

“留下这些,并非要你背负仇恨。而是希望你知道,你从何而来,该往何处去。盒子里的册子,记录了一些我未能实现的想法和关于这个世界、关于真气更深层的认知,或许对你有用。那枚‘晶芯’,是神庙的钥匙之一,具体用途,需要你自己去发现。”

“好好活着,我的孩子。去看更广阔的世界,去选择你认为对的道路。不必成为我,只需成为你自己。”

信到此戛然而止。

范闲久久沉默,将信仔细地叠好,贴身收起。心中五味杂陈,悲伤、愤怒、茫然、还有一丝奇异的温暖交织在一起。

他拿起那本薄册子。册子的材质柔软却坚韧,上面的字迹并非书写,而像是直接印入其中,是叶轻眉使用的另一种文字(简体中文),夹杂着许多奇特的符号和图谱。他粗略翻看,前面部分是一些关于社会结构、基础物理化学的超前思考,中间则有许多关于这个世界武道修行的分析与猜想,甚至提出了“真气”可能是一种未被完全认知的能量形式,与人的精神意志密切相关的大胆假设。册子最后几页,则是一些极其复杂玄奥的运气法门和招式草图,似乎是她融合两个世界知识试图开创的新体系。

这无疑是巨大的宝藏。

最后,他拿起那枚黑曜石般的棱柱体——“晶芯”。触手冰凉,对着火光看去,内部似乎有极细微的光点在缓缓流动,神秘非凡。神庙的钥匙?该如何使用?

范闲尝试着向其注入一丝霸道真气。晶芯毫无反应。他又尝试滴血,依旧如石沉大海。

研究了半晌,不得其法,范闲只得暂时将其与册子一同小心收起。

他将金属盒子恢复原状,取下钥匙。密室再次恢复寂静。

走出太平别院,寒冷夜风一吹,范闲激荡的心绪渐渐平复。母亲的遗书,解开了许多谜团,却也带来了更多的疑问和更沉重的责任。

她希望他不必背负仇恨,但这血海深仇,岂能轻易放下?

她希望他选择自己的道路,然而知晓这一切后,他的道路,似乎早已与母亲的理想和恩怨紧密缠绕,无法分割。

册子和晶芯,是力量,也是新的未知。

他抬头望向皇城方向,目光冰冷而坚定。

庆帝、神庙、这个世界沉默的规则……

母亲未走完的路,他或许会以不同的方式,继续走下去。

而第一步,就是彻底消化母亲留下的遗产,让自己变得更强。

他身影融入夜色,向着范府方向掠去。身后,太平别院重归死寂,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只有那枚冰冷的钥匙,在他怀中,散发着微弱却执着的存在感。

范府书房,灯火彻夜未熄。

范闲屏退左右,只留自己一人。桌案上,摊开着那本来自母亲的薄册,旁边放着那枚神秘的“晶芯”以及母亲留下的信。信已被他反复看了数遍,每一次都能感受到那份跨越时空的复杂情感与沉重嘱托。

他的目光主要凝聚在册子之上。

叶轻眉的文字简洁而精准,跳脱了这个时代常见的模糊与玄虚。她将武道修行拆解为“能量积累”(真气)、“能量导引”(经脉)、“能量输出”(招式)以及最核心也最难以言传的“精神意志调控”四个部分。

其中许多观点,对范闲而言堪称石破天惊。

她认为,当前世界的武道体系,过于侧重“能量积累”和固定的“能量导引”路线,虽易于入门和传承,却也极大限制了未来的可能性。好比挖渠引水,渠已固定,水再多,也只能在既定河道中奔流。

而她对真气的本质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它并非单纯存在于丹田经脉的死物,更可能与人的生命磁场、乃至更微观层面的粒子活动相关,受到强烈情绪、专注意志的直接影响。因此,真正顶尖的强者,无一不是意志极度坚定之辈。

册子后半部分记载的,便是她基于这些猜想,尝试开创的“新法”。并非具体的武功招式,而更像是一种“心法总纲”和“优化原理”。它强调以强大的精神意念,更精细地内视感知自身,甚至尝试轻微调动那些未曾被传统经脉体系囊括的细微身体潜能,拓宽“河道”,乃至在特定时刻“另开沟渠”,使得真气运行更加变幻莫测,爆发更具威力。

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利用物理原理(杠杆、震动、波频)强化发力技巧的设想,以及数种极端压榨潜能、危急关头保命或搏杀的同归于尽之法,凶险异常。

范闲越看越是心惊,越是沉浸。母亲的思想天马行空,却又建立在一种严密的逻辑推演之上。许多地方与他修炼霸道真气、乃至前世所知的一些科学理念隐隐暗合,却又走得更远,更深入。

他尝试着按照册子中的总纲,摒弃杂念,沉下心神,不再仅仅意守丹田,而是将意念如同蛛网般细细铺展开来,尝试去感知体内更细微的存在。

起初并无异样,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极度专注之下,他忽然“看”到了!不仅仅是丹田气海和那些宽阔的主经脉,还有无数以往忽略的、细微如丝的旁支脉络,乃至血肉深处星星点点、以往无法察觉的真气微光!

它们如同宇宙中的星辰,微弱却真实存在,并随着他的意念聚焦,开始缓慢地、生涩地移动、汇聚!

轰!

一股远比平时更精纯、更凝聚的霸道真气,骤然从他掌心喷薄而出,并非以往洪流般的冲击,而是高度凝练、带着高频震颤的一股锐气!

嗤!

桌案一角,无声无息地被洞穿一个细小的孔洞,边缘光滑,竟有微微熔化的痕迹!

范闲猛地睁开眼睛,看着自己毫发无损的手掌,又看向那桌案上的孔洞,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这只是初步尝试,调动了微不足道的一丝新力,竟有如此威力?若熟练掌握,其对战力的提升将是恐怖的!

然而,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轻微的精神疲惫感,仿佛刚才那一下耗费的心神远比狂劈乱砍数十招更大。看来这“新法”对精神意志的要求极高,无法持久滥用。

他压下心中激动,知道这只是窥得了门径,距离真正掌握还差得远。但前路已然明朗。

他又拿起那枚“晶芯”,再次尝试。这一次,他不再是盲目注入真气或滴血,而是尝试将刚刚领悟的、那高度凝聚的意念力,缓缓探向晶芯。

就在那缕细微精神意念触碰到晶芯表面的刹那——

异变陡生!

晶芯内部那些细微的光点骤然亮起,仿佛被激活了一般,开始加速流动,排列成某种极其复杂、不断变化的图案。一道冰冷、浩瀚、不带任何感情的信息流,如同涓涓细流,顺着范闲的意念,反向涌入他的脑海!

信息流并非文字或图像,而更像是一种直接的“概念”灌输。

它传递出的,是一个“坐标”,一个位于极北苦寒之地、深入冰川之下的某个确切位置。以及一种模糊的“呼唤”和“警告”交织的感觉。

范闲闷哼一声,切断意念连接,踉跄后退一步,额角渗出细汗。那信息流虽不狂暴,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非人的冰冷质感,让人极不舒服。

神庙的入口?或者说,是某个与神庙相关的秘密据点?

母亲说这是“钥匙”,原来并非用于开启实体锁具,而是用于“定位”和“感应”?

那“警告”的意味又是什么?禁止靠近?还是提示危险?

范闲凝视着恢复平静的晶芯,眉头紧锁。母亲的遗产,果然一环扣一环,解开一个谜题,带来的是更深远的神秘。

就在他沉思之际,窗外传来极轻微的叩击声。

“大人。”是王启年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范闲迅速将册子和晶芯收起,调整了一下呼吸:“进来。”

王启年推窗而入,脸上没了平日的油滑,低声道:“宫里又来人了,这次是侯公公亲自来的,带着陛下的口谕,宣您即刻入宫,说是……太后想见您。”

范闲心中一凛。

太后想见他?

在这个敏感的时刻?是太后的本意,还是庆帝的又一次试探?亦或是……宫中那下毒之人,又想借此生出什么事端?

刚刚获得力量提升的些许喜悦瞬间被冰冷的现实冲散。这深宫之中的每一次召见,都可能是一场鸿门宴。

“更衣。”范闲没有任何犹豫,沉声道。

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他都必须去闯一闯。

他倒要看看,这位病重的太后,以及那幕后操纵药渣的黑手,究竟想做什么。

宫灯次第亮起,将冰冷的宫道映照得一片昏黄。侯公公在前引路,脚步无声,背影在灯下拉出长长的影子,透着一种宫闱深处特有的诡秘。

范闲沉默地跟在后面,心中念头飞转。太后突然召见,绝非叙家常那么简单。结合那有问题的药渣和庆帝讳莫如深的态度,此次入宫,吉凶难料。

太后的寝宫位于后宫深处,守卫远比平日森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却又被一种名贵的熏香强行掩盖,混合成一种令人胸闷的怪异气息。宫女太监们个个低眉顺眼,步履轻盈,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通报之后,范闲被引至内殿。殿内暖意融融,地龙烧得极旺,却更添几分病榻前的沉暮之气。凤榻之上,帷幔半垂,隐约可见一位老妇人倚靠在锦被之中,身形瘦削,呼吸略显沉重。正是当今南庆太后。

榻前侍立着几位御医和嬷嬷,皆是神色恭谨紧张。

范闲上前,依足礼数,跪拜行礼:“臣范闲,参见太后娘娘,恭祝娘娘凤体安康。”

帷幔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随后是一个苍老而疲惫,却依旧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起来吧……凑近些,让哀家瞧瞧。”

“是。”范闲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停在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既能让她看清,又不至于过于靠近凤榻。

一名老嬷嬷轻轻掀开部分帷幔。太后的面容露了出来,脸色蜡黄,眼窝深陷,显然已被病痛折磨得不轻,但那双眼睛却并未完全浑浊,此刻正细细地打量着范闲,目光复杂,带着审视,还有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像……眉眼是像的……”太后喃喃低语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随即又咳嗽起来。

范闲垂首恭立,心中却是一动。像?像谁?像母亲叶轻眉?还是像陛下?

“听说……你前些日子,在北齐闹出了好大的动静。”太后缓过气,缓缓说道,语气平淡,听不出褒贬,“年纪轻轻,倒是胆识过人。”

“臣惶恐。皆是陛下运筹帷幄,臣不过奉命行事,侥幸未辱使命。”范闲谨慎应答。

“奉命行事……咳咳……”太后似笑非笑地咳嗽了两声,“哀家怎么听说,你是自作主张,差点把命都丢在那儿了?为了一个北齐的妖女?”

范闲心头一凛,知道这是切入正题了。他面色不变,恭声道:“回太后,此乃外界误传。臣与北齐圣女仅为利益合作,各取所需,绝无半分私情。臣之所为,皆是为我南庆谋利,不敢有违臣子本分。”

太后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对左右道:“你们都下去吧,哀家与范卿说几句体己话。”

御医和嬷嬷们面面相觑,似乎有些犹豫。

“下去!”太后的声音陡然提高,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威仪。

众人不敢再违逆,纷纷躬身退了出去,连侯公公也悄无声息地退到了殿外廊下。一时间,内殿之中只剩下太后与范闲二人,气氛变得更加微妙而紧张。

“范闲,”太后的声音重新变得低沉,甚至带上了一丝诡异的亲切,“这里没有外人。你老实告诉哀家,你心里,可是在恨皇帝?”

此话如同一道惊雷,骤然劈向范闲!

范闲后背瞬间渗出冷汗,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愕与惶恐:“太后何出此言?陛下对臣恩重如山,臣唯有感激涕零,忠心报效,岂敢有半分不臣之心?此话……此话若是传了出去,臣万死难辞其咎!”

他跪伏在地,语气真挚,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冤枉和惊吓。

太后静静地看着他表演,蜡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眼睛,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

“是吗?”她轻轻哼了一声,“那你为何……偏偏要去查那些不该你查的东西?药石之事,也是你该过问的?”

果然是为了药渣!范闲心念电转,立刻道:“臣知罪!臣只因听闻太后凤体不适,心中焦虑,又恐有小人作祟,这才一时糊涂,擅自探查。臣对太后一片孝心,苍天可鉴!绝无他意!昨日陛下已训诫过臣,臣再不敢妄为了!”

他再次将动机归结于“孝心”和“担忧”,并主动提起庆帝已知此事并警告过他,既是撇清自己,也是隐晦地提醒太后,陛下盯着呢。

太后沉默了片刻,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范闲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良久,咳嗽声才渐渐平息。太后的声音变得更加虚弱,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意味:“孝心?好一个孝心……范闲,你和你娘一样,都是会说话的……她当年,也是这般能言善辩,哄得皇帝团团转……”

范闲猛地抬头,看向太后。

太后也正看着他,眼神冰冷,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恨意:“那个妖女!蛊惑君上,扰乱朝纲,死有余辜!你身上流着她的血,就算装得再恭顺,骨子里也透着和她一样的不安分!皇帝如今护着你,不过是看你还有用,迟早有一天……”

她的情绪激动起来,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话语也因喘息而中断。

范闲跪在地上,手指在袖中悄然握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一股冰冷的怒意和杀意在他心底翻腾,但他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惶恐和不解:“太后……臣……臣不知娘娘为何对先母有如此深的误解……臣只知忠君爱国,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误解?”太后尖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而刺耳,“她是怎么死的,你心里难道不清楚?若不是她该死……”

话未说完,殿外突然传来侯公公恭敬的声音:“陛下驾到——”

帷幔后的太后猛地收声,脸上的怨毒和激动瞬间收敛,变回那副病弱疲惫的模样,只是胸口依旧剧烈起伏着。

范闲也立刻低下头,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

太后的话虽未说完,但指向已明!她知道内情!她甚至可能是参与者之一!她对母亲的恨意,如此赤裸裸!

庆帝在这个时候突然到来,是巧合?还是他一直就在附近听着?

脚步声响起,庆帝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面色平静,目光先在范闲身上扫过,然后看向凤榻上的太后。

“母后今日精神似乎好了些?”庆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走到榻边坐下,“怎地又动气了?御医说了,您需静养。”

太后闭上眼睛,喘着气,不再说话,仿佛刚才那番激烈的言语耗尽了她的力气。

庆帝这才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范闲,淡淡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惹太后动怒,还不退下。”

“是,臣告退。”范闲叩首,起身,低着头,一步步退出内殿。

自始至终,庆帝没有问他们谈了什么。

走出寝宫,寒冷的夜风扑面而来,范闲却感觉不到丝毫凉爽,反而觉得一股郁气堵塞胸膛。

太后突如其来的恨意与近乎直白的指控,庆帝恰到好处的出现……

今夜这场召见,更像是一场精心安排的试探与警告。

来自太后,或许,更来自那位深不可测的皇帝陛下。

范闲回头望了一眼那灯火通明却死气沉沉的宫殿,眼神冰冷。

母亲死亡的真相,那最高的枝头上最毒的果子,正在一步步变得清晰。

而他的杀意,也从未如此刻般汹涌澎湃。

范府书房,门窗紧闭。

范闲盘膝坐于榻上,双目微合,呼吸悠长而奇特,时而如溪流涓涓,时而如波涛暗涌。他并未运行完整的周天,而是将意念高度集中,依照母亲册子上所载的“新法”总纲,引导着体内那浩瀚的霸道真气,尝试冲击、温养那些以往被忽略的细微支脉。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耗神的过程,如同用绣花针去引导奔腾的江河,稍有不慎,便是经脉受损的下场。汗水不断从他额角渗出,顺着他紧抿的唇角滑落,但他身体却稳如磐石,唯有眉心微微蹙起,显露出内在的艰险。

数日闭门不出,他对外宣称是整顿四处事务繁忙,需静心处理,实则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新法”的感悟和修炼之中。

母亲的猜想是对的。真气并非死物,它与人的精神意志紧密相连。当意念高度凝聚时,确实能更精微地掌控真气,甚至激发出一部分潜藏于血肉深处的零星力量。这些力量虽微小,但汇聚起来,融入原本的洪流之中,却能使其质效发生惊人的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范闲周身的气息缓缓平复下来。他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比往日更加深邃内敛。

他缓缓抬起右手,并未调动丹田主脉的真气,而是意念微动,引导着手臂几处细微脉络乃至血肉中潜藏的真气微光,骤然汇聚于指尖。

嗤!

一道极其凝练、近乎无形的气劲破空射出,速度快得肉眼难以捕捉,击中墙角一个用作装饰的瓷瓶。

没有预想中的爆裂声。那瓷瓶微微一颤,表面悄然出现一个细不可察的小孔,而瓶身竟纹丝不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范闲走到近前,拿起瓷瓶对着灯光一看,只见那小孔边缘光滑如镜,劲力竟是从瓶身一侧射入,另一侧穿出,没有丝毫偏差和外泄!

这份对力量的掌控精度和凝聚度,远超他以往的任何手段。若用在对敌之上,无需大开大合,一指暗劲,便可直破要害,防不胜防。

然而,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强烈的精神疲惫感,太阳穴微微鼓胀。仅仅是凝聚这样一缕细微指劲,对心神的消耗竟似比大战一场还要剧烈。

“果然无法常用,只能作为杀手锏。”范闲轻声自语,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新法”的价值无可估量,足以让他的实力在短时间内再上一个台阶,面对大宗师也多了几分底气。

他稍微调息,恢复了些精神,目光落在桌案那枚黑曜石“晶芯”之上。自那日接收到那股冰冷信息流后,他数次尝试再次与之建立联系,却再无反应,仿佛那一次只是意外触发了某个机制。

母亲说这是钥匙,绝非仅有定位之用。或许,是需要特定的条件,或者……更强大的精神力量才能再次驱动?

范闲隐隐觉得,这晶芯之中,或许藏着比那极北坐标更惊人的秘密,可能与神庙的核心有关。但这需要时间去摸索。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极轻微的“咕咕”声。

范闲眉头一挑,这是他与启年小组约定的另一种紧急联络信号。他起身开窗,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滑入,正是王启年。

王启年脸上没了往日刻意装出的谄媚,反而带着一丝凝重,他迅速关好窗户,从怀中取出一枚细小的竹管,递给范闲:“大人,刚收到的最高密级传书,用的是院长大人的专属信道。”

陈萍萍的信?范闲心中一紧,接过竹管,捏碎封蜡,倒出里面卷得极细的纸条。

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是陈萍萍那特有的、略显凌乱却力透纸背的字迹:

“宫中线报,太后病笃,疑鸩毒加剧,御医院束手,陛下秘令封锁消息。另,秦家近日与胶州水师提督往来密切,粮草异动。小心。”

范闲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无比。

太后病情突然加重?鸩毒?陛下秘令封锁消息?

这与他那日所见所闻完全吻合!下毒之人并未停手,反而加快了速度!而庆帝的态度依旧暧昧不明,只是封锁消息,他到底想做什么?默许?还是等待?

至于秦家……军方大佬与边境水师提督秘密往来,粮草异动,这绝非小事。胶州水师毗邻东夷城,秦家又刚因四处清理门户之事与他结怨……他们想干什么?是针对东夷城?还是另有所图?亦或是……冲着他来的?

两条信息,一条指向波谲云诡的宫廷深处,一条指向暗流涌动的边境军方,都透着浓浓的危险气息。

陈萍萍在这个时候传来这封密信,既是提醒,也是催促。风暴正在加速形成。

范闲指尖真气一吐,纸条瞬间化为齑粉。

他走到窗边,看向皇宫的方向,目光幽深。太后的死活,他并不关心,甚至乐见其成。但这件事背后隐藏的杀机和指向,却让他不得不警惕。

还有秦家……看来之前的敲打还不够。

“启年。”范闲声音低沉。

“下官在。”

“两件事。”范闲语速不快,却带着决断,“第一,动用一切在宫里的眼线,盯紧太后寝宫和御药房的动静,有任何异常,第一时间报我。但要绝对隐秘,宁可查不到,也不能暴露。”

“第二,让沐铁来见我。另外,让宗追动用他所有江湖和海上的渠道,给我仔细查胶州水师近期的所有动向,特别是与秦家有关的。我要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是!”王启年感受到范闲语气中的冷意,不敢怠慢,立刻领命而去。

范闲独自留在房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棂。

太后若死,宫中格局必将再生变数。秦家异动,边境恐起刀兵。

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本想潜心修炼,消化所得,但现实却不容他停下脚步。

既然风雨欲来,那便只能迎头而上。

他需要更快地掌握“新法”,也需要尽快弄清楚,那晶芯之中,究竟还藏着怎样的秘密。

或许,是时候主动去做些什么了。

范闲的指令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京都的阴影层面激荡起层层涟漪。

四处这台庞大的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只是这一次,它的触角更加隐秘,目标直指宫闱深处与千里之外的边境军镇。

王启年动用了所有埋藏在宫中的暗线。这些暗线平日里或许只是负责洒扫的低等宫女,或许是看守偏门的老太监,又或是御膳房里某个不起眼的帮厨。他们传递消息的方式五花八门,或是丢弃在特定角落的果核排列,或是夜间窗口花盆的细微移动,甚至只是洗衣房送还衣物时多出的一道不起眼的褶痕。信息零碎而隐晦,需要极度的耐心和技巧才能拼凑出有价值的图景。

而沐铁与宗追,则一个动用四处的官方渠道和严刑手段,一个启动江湖与黑市的灰色人脉网络,双管齐下,探查着胶州水师与秦家的关联。军粮调拨的记录、水师将领近日的动向、与京都秦府的信件往来(即便加密过)、甚至沿海港口突然增加的某些物资采购……无数看似不相关的信息,被汇集到四处那座不起眼的衙门里,进行着交叉比对和分析。

范闲坐镇中枢,一面继续争分夺秒地感悟修炼“新法”,试图将那凝练指劲的发动速度再提升一分,消耗再降低一分;一面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处理着各方汇聚来的信息碎片。

宫中传来的消息愈发令人不安。太后病情急转直下,已数次昏厥,太医院所有资深御医都被轮番召入寝宫,但出来后个个面色惨白,讳莫如深。陛下下令彻底封锁寝宫,除特定御医和心腹内侍外,任何人不得靠近,连皇后和几位贵妃的日常请安都被免了。种种迹象表明,陈萍萍的情报准确无误,那下毒之人非但没有停手,反而可能因为范闲之前的探查而加快了进程,意图在一切无可挽回之前,造成既定事实。

而边境传来的消息则更加直白地透着血腥味。宗追通过海上走私渠道得知,胶州水师近期以“剿海盗”为名,频繁出动大型舰船,进行实兵实弹演练,其强度远超往常。更可疑的是,有数支原本驻防内陆的、与秦家关系密切的嫡系步军,以“轮训”为借口,正向胶州方向移动。沐铁则从军方驿道的信息往来中,截获到数条用旧式密码加密的短讯,内容经破译后,虽残缺不全,但反复出现了“东夷城”、“威慑”、“便宜行事”等字眼。

秦家想干什么?以武力威慑东夷城,逼迫其内部生变,从而为南庆吞并创造机会?还是想借此挑起边衅,制造混乱,从而转移京都的视线,甚至为某些人创造机会?

范闲的手指在地图上胶州与东夷城之间的海域划过,眼神冰冷。无论哪种可能,都绝非国家之福,而是为一己私利置万千生灵于不顾。而且,秦家选择在这个时机异动,很难说与宫中剧变毫无关联。

就在他沉思之际,一份来自宫中的最新密报被紧急送入。传递信息的方式极其冒险,是一名负责夜间运送污物的内侍,在路过范府后巷时,故意“失手”掉落了一个小小的、裹着油布的纸团。

纸团上只有四个蝇头小字,墨迹尚且新鲜:“凤驾将崩”。

范闲的心猛地一沉。这么快?!太后……撑不过今晚了?

几乎与此同时,书房门被敲响,沐铁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在外响起:“大人,紧急军情!”

“进!”

沐铁推门而入,脸色凝重,手中拿着一份刚刚译出的密文:“胶州水师副将郭铮(秦家门生)麾下三艘艨艟战舰,于两个时辰前,以追击海盗为由,越过既定海域,逼近东夷城所属雾礁岛,与东夷城巡海船队发生对峙,双方箭弩已张!这是前方千里加急刚送到的消息!”

宫内太后将逝,边境摩擦骤起!

两件事几乎同时发生,这绝不可能仅仅是巧合!

范闲倏然起身。太后若此刻崩逝,国丧期间,朝野注意力必将被吸引。而边境冲突一旦扩大,陛下和朝廷的重心也必然被迫转向对外战事!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连环局!用太后的死和边境的乱,来掩盖真正的目的,或者为某个行动创造最佳时机!

是谁在幕后操纵?是那下毒之人迫不及待要掩盖痕迹?是秦家想借机攫取军功甚至搅乱局势?还是……另有其人?

庆帝呢?他在这盘棋局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他是棋手,还是……棋子?或者,他也在等待着什么?

范闲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迅速收拢,而自己正身处网中央。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沐铁!”

“卑职在!”

“立刻将胶州军情,以最紧急渠道,直报院长和陛下!措辞务必准确,只陈述事实,不加评判。”

“是!”

“王启年!”范闲看向刚刚溜进来的王启年。

“下官在!”

“备车!不……备马!”范闲眼神锐利,“我要立刻进宫!”

无论庆帝如何打算,无论这潭水有多浑,他都必须去亲眼看看。太后将死,作为“臣子”和“孙辈”,他于情于理都该入宫请安探视。这是一个无法被拒绝的理由。

他要去那风暴眼的中心,亲眼看一看,那最高枝头上的毒果,究竟要如何落下!

他要看看,庆帝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局面,会如何应对。

更要看看,那幕后之人,究竟会不会在这最后时刻,露出马脚!

范闲抓起榻上的大氅,快步向外走去。夜色深沉,寒意刺骨,却远不及他心中那澎湃的杀意与冰冷的决断。

风已起,浪已涌。

棋局至中盘,该落子了。

来源:故里说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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