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推开家门,我满心只想着汲取女儿脸蛋上的温度来治愈旅途的疲惫。指尖刚触到那片熟悉的空气,她却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躲开,一头扎进婆婆的怀里。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刺穿我的耳膜:“我讨厌你!”我伸出的手臂僵在半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婆婆眼
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推开家门,我满心只想着汲取女儿脸蛋上的温度来治愈旅途的疲惫。
指尖刚触到那片熟悉的空气,她却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躲开,一头扎进婆婆的怀里。
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刺穿我的耳膜:“我讨厌你!”
我伸出的手臂僵在半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婆婆眼底闪烁着隐秘的快意,她轻轻拍着女儿的背,示意她继续。
女儿抽噎着,将更伤人的话砸向我:“你总是不在家,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陪,就我没有!他们还说……说我不跟爸爸姓,爸爸不是我的真爸爸!”
我缓缓收回手,脊背一寸寸挺直,目光如冰,掠过婆婆那张虚伪的笑脸。
最后,我的视线落在丈夫那张置身事外的脸上,他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看来,是有人嫌这安稳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非要在我心上捅刀子才痛快。
本内容纯属虚构
1
父母骤然离世,像一场毫无预兆的风暴,将我卷入家族企业的漩涡中心。
繁杂的账目、棘手的决策、还有那些倚老卖老的公司元老,每一项都像巨石般压得我喘不过气。
那段日子,我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就在这时,李凡成出现了,如同一缕和煦的春风,吹散了我心头的阴霾。
他的温柔细致,他的英俊面容,恰到好处地抚平了我所有的焦躁与疲惫。
在我人生最灰暗的几年里,他是我唯一的慰藉,是我可以安心停靠的港湾。
终于,公司走上正轨,我也从泥沼中挣脱,迎来了事业的春天。
春风得意马蹄疾,我心情大好,目光落在身旁依旧光彩照人的李凡成身上。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闯入心间——结婚。
我确实需要一个继承人来延续池家的香火。
商界的男人,心思缜密如迷宫,每一步都可能是陷阱。
所谓的商业联姻,不过是一纸脆弱的盟约,防君子不防小人,隐患无穷。
而李凡成,简单纯粹,像一本摊开的书,我一眼就能看穿。
他容易满足,没有过多的野心。
最关键的一点,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本,来反对我们的孩子随我姓池。
池家的继承人,血脉可以来自他,但姓氏,必须是池。
就这样,我们领了证。
我并非毫无防备,婚前协议早已备好,若婚姻破裂,他将分不走我一分一毫的财产。
李凡成对此毫无异议,他出身平凡,这场婚姻是他跨越阶层的唯一跳板。
只要婚姻存续,他就能永远享受这锦衣玉食的生活。
我日理万机,婚礼只能一切从简。
我邀请了生意场上的伙伴、公司的核心骨干以及亲近的亲友。
李凡成曾提议,想回他老家再风风光光地办一场,被我婉拒了。
我实在抽不出身,只答应报销他亲友往返的所有开销。
他这情形,近乎于入赘,我自问已做得足够周全。
至于婚礼上,他母亲那些话里有话的“关心”,我正忙着应酬各路宾朋,根本无暇细品。
反正我们不会同住,那些细枝末节,又何必放在心上。
2
新婚的燕尔尚未散去,我便传来了身孕的喜讯。
尽管事业版图仍在扩张,但为了腹中的新生命,我还是刻意放缓了脚步,将更多的时间留给了家。
李凡成看在眼里,默默去学了专业的按摩手法。
每当夜深人静,我窝在沙发里,他温热的手指便在我太阳穴上轻盈揉按。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其实,你不必让自己这么累的。」
我闭着眼,沉醉于那份恰到好处的力道:「整个清池集团,上上下下几千号人,都指着我吃饭,我哪敢停下来。」
他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逸出唇边:「山山,你为什么就不能试着多依靠我一些呢?」
我掀开眼皮,淡淡瞥了他一眼,复又闭上:「清池集团离了我,会垮。」
「可我们是夫妻啊,」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我见不得你这么拼。不管外面的人怎么想,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这还不够吗?」
那可未必。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轻轻推开他的手,坐直了身体。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识趣地收了回去,转而说道:「要不,让我妈过来照顾你吧?她带过孩子,有经验,你也能轻松些。」
我的语气带上了一丝警告:「你妈的经验只有一次,而专业月嫂的经验,是几十次甚至上百次累积出来的。」
「到底不是自家人,」他握住我因孕而微微浮肿的手,眼神真挚得能滴出水来,「我只是单纯地希望你和孩子都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对我来说,你的母亲和月嫂,本质上都是外人。」我冷冷地打断他。
一个是拿钱办事、界限分明的专业人士,一个是观念陈旧、野心勃勃的业余选手,这道选择题,并不难做。
李凡成的脸上瞬间蒙上了一层受伤的神色:「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我平静地回望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是他,先打破了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平衡。
最终,是他先败下阵来,声音低了下去:「好吧……其实,是我在这里有点孤单,想让我妈过来陪陪我。」
我沉吟片刻。
也罢,保姆终究是外人,防人之心不可无。
李凡成未来会是孩子的主要照料者,有亲人在旁监督,总比完全交给外人要稳妥。
满足他这个小小的愿望,也算是一种投资。
我于是开口,语气不容置喙:「你知道我的规矩,我忙了一天,回家只想安安静静地休息。我的时间很宝贵,不想浪费在任何无谓的口角上。你母亲可以来,但前提是,她不能打扰到我,听明白了吗?」
李凡成眼中瞬间迸发出光彩,连连点头,乖巧得像只被顺了毛的猫。
3
就这样,李凡成的母亲杨凤莲,顺理成章地住进了我的宅邸。
李凡成能在我的世界里盘踞如此之久,自然深谙生存之道。
只要我在家,杨凤莲便如同一抹淡薄的影子,绝不多事。
偶尔照面,她也总是一脸和煦的笑容,客套得体。
家中琐事自有保姆操持,她终日清闲,便拿着我给李凡成的附属卡四处消费。
我权当看不见,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她终究是孩子名义上的祖母。
当保姆悄悄向我禀报,杨凤莲背地里四处打听胎儿性别时,我只是轻蔑地勾了勾唇角,并未深究。
这孩子终究不会随她儿子的姓氏,是男是女,都与她家的香火传承无关。
数月后,我顺利诞下一名女婴。
耗尽所有力气的我,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意识在清醒与混沌间徘徊。
恍惚中,我听见杨凤莲那带着浓重乡音的抱怨声,而李凡成在一旁压低声音,似乎在劝解着什么。
最后,杨凤莲的声音陡然拔高,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行吧,女儿就女儿!反正她家有的是钱,养好了身子,赶紧再生个儿子才是正经!」
李凡成焦急地低喝:「妈!」
随即,我听到一阵拉扯的动静,门外恢复了安静。
我疲惫地合上双眼,再无心力去揣测那场未完的对话,沉沉地坠入了梦乡。
4
为女儿办理户口,竟比我想象中要波折许多。
她不仅是池家唯一的血脉,更是我倾注所有期望的继承人,因此,为她的名字,我耗费了无数心血。
在孕期的无数个深夜,我于工作的间隙,翻遍了《诗经》、《楚辞》与各类典籍,只为寻觅一个能承载我所有期许的名字。
最终,我定下了“瀚渺”二字。
生于顶级豪门的她,一生注定富足无忧。
但我更希望她明白,即便站在云端,也不过是浩瀚天地间的一粒微尘。
我期盼她懂得谦卑,懂得敬畏,懂得脚踏实地。
唯有如此,当人生的风浪袭来时,她才有逆流而上的坚韧与勇气。
池家的继承人,绝不能是娇生惯养的温室花朵,更不可成为眼高于顶的纨绔子弟。
坐月子期间,杨凤莲百无聊赖地逗弄着襁褓中的孙女。
月嫂去冲泡奶粉,李凡成与保姆又恰好外出采购,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杨凤莲忽然没话找话:「小池啊,宝宝的大名,你们可商量好了?」
我们这边的习俗,通常是先取个乳名,大名则慢慢斟酌。
女儿的乳名“妙妙”,也是我一手敲定的。
我正盯着平板电脑处理一封紧急邮件,头也未抬:「早就定好了,池瀚渺。」
杨凤莲闻言,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听见她用一种干涩的语调,自言自语般地念叨:「姓池啊……也好也好,女孩子嘛……」
她在房间里局促地踱步,直到月嫂端着奶瓶回来,她终究还是没憋住。
「妙妙一生下来就喝奶粉,一口母乳都没尝过,这身子骨以后会不会太虚啊?」
月嫂笑着打圆场:「杨姐您放心,现在好多宝宝都是奶粉喂大的,结实着呢!」
杨凤莲又绕了两圈,目光黏在孙女喝奶的模样上,再次开启了话题。
「一个孩子也太孤单了,小池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妙妙添个弟弟妹妹?一儿一女凑个‘好’字,多圆满啊!她爷爷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李——」
月嫂端着奶杯的手,猛地一顿。
我缓缓抬起头,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生这一个,我的工作已经堆积如山了,不会有第二个了。」
这话若是李凡成听见,想必会识趣地闭嘴。
可杨凤莲却管不住自己的嘴:「孩子不跟她爸姓,以后上学了,同学问起来多难堪?人家还以为你是离过婚的呢。」
月嫂飞快地瞥了我一眼,权衡了一下自己的丰厚薪水,连忙替我解围:「现在随母姓的孩子可多了,再说了,池这个姓多大气,好多小说里的主角都姓这个呢!」
我也放下平板,笑意吟吟地望向她,语气却冰冷如霜:「杨阿姨,要是没别的事,您就先回房休息吧。您也看到了,我这里,确实用不着您。」
5
当天,杨凤莲的情绪彻底决堤。
「她连一声妈都懒得喊!就生了个没用的丫头,不肯生二胎也罢了,孩子竟然还不姓李!她爹妈是怎么教她的,半点规矩都不懂!要不是她非要花冤枉钱请什么保姆月嫂,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她不可!」
李凡成脸色煞白,压低声音劝阻:「妈,你小声点行不行!」
「嫁进我们老李家的门,不伺候公婆也就罢了,孩子居然不跟你姓!她连亲生的奶都不喂,哪还有半点当妈的样子!」
「妈!!!」
「她居然敢说这里不需要我!你看看你看看,手里有几个臭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我还不稀罕待在这儿呢!」
「那你就走。」
母子俩的争执戛然而止,他们僵硬地转过头,恰好对上我的视线。
我拢了拢肩上的披肩,姿态从容地开口:「没人拿绳子捆着你来,对吗?」
李凡成最先回过神,快步走到我面前,语气满是恳求:「山山,我妈她就是一时气话,她不是那个意思,你看这事闹得……」
我淡淡地打断他:「你们怎么吵我不管,但别扰了我的清净。我不想再看见她。对了,抽空去把孩子的户口办了。」
杨凤莲似乎还想争辩,李凡成却死死攥住她的胳膊,最终,她把话咽了回去。
两人一同离开了。
没过多久,司机的消息就弹了出来:「杨女士坚持要李先生给孩子登记李姓,两人在派出所门口起了争执。杨女士哭得撕心裂肺,但李先生最终还是登记了池姓。办完手续,李先生立刻让杨女士买票返乡,并说缺什么物品会给她寄过去。」
李凡成,总算还拎得清。
我沐浴在暖阳下,指尖轻捻,翻过了一页书。
若是他能再聪明些,别再旁敲侧击地想进清池集团,那就更完美了。
6
时光在指缝间悄然流淌,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我的生活依旧被工作填满,一出月子便立刻重返战场。
而照顾妙妙的重任,几乎全落在了李凡成肩上。
为了不影响我休息,他常常在深夜抱着啼哭的女儿轻声哄拍,眼下的青黑日益浓重。
他的容颜不复当初那般光鲜,但念在他是为了孩子,我并未多言,只是又添了一名保姆,让两人轮班,为他分担那份辛劳。
妙妙与我有着天然的亲近感。
或许是因为我陪伴的时间稀少,她格外珍惜每一次与我相处的机会。
只要看到我的身影,她便会绽开无邪的笑容,那笑容仿佛能驱散我所有的疲惫。
当我亲吻她时,她总会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肉乎乎的小脸蛋还会主动凑上来,像在索取更多的爱怜。
我见证着她生命的每一个奇迹:从第一次颤巍巍地站立,到蹒跚学步,从咿呀学语到清晰地喊出妈妈”……
李凡成曾抱着她,对着我的照片笑得温柔,而那张照片,也成了我手机壁纸。
每当工作压得我喘不过气时,只需看上一眼,便仿佛能汲取到无穷的力量。
只是,这平静之下,暗流依旧涌动。
李凡成再次将那个老生常谈的话题摆上了台面。
他渴望进入清池集团,拥有一席之地。
而我,依旧没有松口。
7
这次赴美公干,我一去便是整整三个月。
女儿妙妙已然四岁,有两位尽职尽责的保姆照料,我心中并无挂碍。
抵达美国后不久,我便接到保姆的讯息,说李凡成将他母亲杨凤莲接了过来。
我并未放在心上,我不在家,他难免孤单,找人作伴也在情理之中。
他向来是个聪明人,理应懂得在我归来之前,妥善处理此事。
然而,杨凤莲似乎错估了自己的位置,竟趁我不在,将自己当成了这宅邸的女主人,对保姆们呼来喝去,颐指气使。
这便逾越了底线。
我们池家不过是借了时代的东风,凭几分本事与运气才有了今日。
往上数三代,谁不是泥地里刨食的农民?我们自己也是从普通人一步步走过来的,又何苦为难这些辛勤工作的打工人。
更何况,杨凤莲自己,也只是一个寻常的家庭主妇罢了。
我拨通了李凡成的电话,听筒那头,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
几句寒暄过后,我状若不经意地提起:「听说,你母亲来了?」
李凡成在那端沉默了片刻,声音带着一丝歉意:「是的,山山,对不起,我只是……」
「来了就来了吧,」我平静地打断他,「程姐和徐姐跟了我们这么久,早已是家人,她们对妙妙更是视如己出。给她们涨些薪水,待遇再好一些,别让人家心里不舒服。」
李凡成低声应道:「好,我明白了。」
我想,他应该是听懂了我话里的分量。
却不知,电话挂断后,他僵在原地,久久未动。
下一秒,他猛地抄起桌上的花瓶,狠狠地掼在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8
数日之后,徐姐的一通消息,让我始料未及。
她告诉我,是杨凤莲亲手辞退了她。
一股怒意瞬间在我胸中升腾。
电话拨通,李凡成那边背景嘈杂,隐约还有音乐声。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酒意,甚至有些含糊不清:「池青山?」
我皱眉:「李凡成?」
电话那头明显停顿了一下,随即他的声音似乎清醒了几分,带着一丝慌乱:「山山?怎么是你打电话来了?」
我懒得绕弯子,开门见山:「是你,辞退了徐姐?」
李凡成竟轻笑一声,带着几分醉意的轻佻:「徐姐当初不就是因为妙妙小,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才请的么?现在妙妙大了,还有我妈帮衬着,留两个保姆,确实有点浪费了。」
「你的理由站不住脚,把她请回来。」我的语气不容置喙。
妙妙早已和两位阿姨亲如一家,为了这点钱让她掉眼泪,不值。
「山山……」他试图开口。
「我说,请回来。」我提高了音量,斩钉截铁。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模糊地从电话那头传来。
我并未在意,只是冷冷地等待着李凡成的答复。
几秒钟的死寂后,他终于开口,声音重新挂上了那副熟悉的温柔笑意:「好,听你的。」
电话挂断,我指节抵着眉心,轻轻揉按。
不对劲。
「还有我妈帮衬着」?
这句话,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我的思绪。
他这是在为杨凤莲长期驻留,铺平道路吗?
若不是杨凤莲生性懒散,厌恶家务,他是不是连程姐,也打算一并扫地出门了?
9
扪心自问,我待李凡成,已然仁至义尽。
一张没有额度上限的附属卡,任他随意挥霍。
价值不菲的礼物,我总是不经意地送到他面前。
只要不触碰我的原则,我在人前总会给他留足体面,鲜少让他下不来台。
即便他做了些令我心生不悦的事,我也惯用旁敲侧击的方式点醒他,从不撕破脸皮。
从热恋到婚姻,八载光阴,我从未对他疾言厉色过一次。
他的要求,我但凡能做到,无不允准。
唯独进入清池集团这件事,是我始终不肯松口的底线。
清池并非我池家的私产,自我执掌以来,便竭力杜绝裙带关系,为此不惜开革元老,背负骂名。
我信奉唯才是举,绝不可能让一个毫无职场经验的李凡成,踏入清池的大门。
诚然,司机和保姆会向我传递些风声,但我从未授意他们去监视李凡成。
我又不是什么控制狂,他们的汇报仅限于关键节点,极有分寸。
在这段关系里,李凡成或许处于弱势,但我给予他的金钱与尊重,已远超常情。
倘若这仍无法填满他的欲壑,那我也无能为力了。
看来,男人一旦结了婚,便再也懒得伪装。
如今有了孩子作纽带,孩子又与他亲近,他大约以为已将我牢牢绑定,便开始肆无忌惮地试探我的底线了。
这算不上什么大麻烦。
他在婚姻中的付出,我大体是满意的,况且,我既无闲心,也无精力去打破眼下这看似平衡的格局。
至于那只胆敢越过雷池的脚,待它撞上坚不可摧的铁板,自然就知道疼了。
10
跨越重洋,我终于踏上了归国的土地。
视频通话终究隔着一层冰冷的屏幕,我无法触碰到女儿温热的小脸。
更让我心神不宁的是,妙妙近来总是抗拒与我视频,一连数日,我只能靠保姆发来的片段,聊以慰藉那份噬骨的思念。
李凡成自然知晓我的归期,司机也早已在机场恭候多时。
我坐在后座,兴致勃勃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任由大脑放空,惬意地感叹:「不过离开数月,怎觉整座城市都焕然一新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投来理解的笑容:「池总,是您太想妙妙小姐了。」
是啊,我快要想疯了我的小妙妙。
满心的欢喜让我忍不住轻哼起歌谣。
司机善解人意地调出我最爱的歌单,车内,两道女声交织,如同林间欢快的小鸟,将我雀跃的心情撞得四处飞溅。
然而,这份雀跃,在我推开车门的那一刻,瞬间灰飞烟灭。
别墅门前,那片我曾精心打理的花园已面目全非。
娇贵的花草被连根拔起,灰头土脸地散落一地。
而杨凤莲,正站在那片狼藉的中央,悠然自得地往土里撒着什么。
我凝神一看,竟是些廉价的蔬菜种子。
我早已通知过李凡成,我今日回国。
他没有送走他的母亲。
恰恰相反,仅仅三个月,杨凤莲似乎已将这里视作她的私产。
甚至,她特意选在我归来的这一天,用这种拙劣的方式,向我发出了赤裸裸的挑衅。
11
眼下最紧要的,是见到我的女儿。
我不想刚一踏进家门,就在孩子面前失态。
大人之间的纠葛,理应由大人自己了断。
我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尽量平和地开口:「杨阿姨。」
杨凤莲这才仿佛刚注意到我,脸上堆起一抹虚伪的笑意:「哟,小池回来啦。」
司机将行李箱递到我手中,我接过,朝她敷衍地点了点头。
司机也瞥见了那片惨不忍睹的花园,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默默转身回到了车上。
那片花园,是我与顶级园艺公司合作的成果,每一株植物都价值不菲,每年的养护费用更是天文数字。
我冷冷地扫了杨凤莲一眼,一言不发,径直走进了大厅。
她洗净手上的泥土,笑意盈盈地跟了进来。
屋内一片狼藉。
我提高音量,连唤了几声程姐和徐姐,却无人应答。
杨凤莲得意地解释:「我给她们放假了。」
我死死地盯着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妙妙呢?」
她朝二楼的儿童房方向努了努嘴。
我的心头瞬间被点亮。
一想到女儿那粉雕玉琢的小脸和甜糯的笑声,我几乎要飘起来,随手将行李箱一扔,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楼。
儿童房的门虚掩着,妙妙和李凡成正坐在地毯上,似乎在搭积木。
我推门而入,脸上带着久违的温柔笑意,张开双臂:「妙妙,妈妈回来——」
然而。
回应我的,是女儿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恐。
她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躲开我的手,哒哒哒地跑出房间,一头扎进紧跟在我身后的杨凤莲怀里。
那双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睛里,此刻却充满了对我的戒备与怨恨,她带着哭腔大喊:「我讨厌你!」
我伸出的手臂僵在半空,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在杨凤莲那鼓励的眼神下,女儿哭得更大声了,字字句句像尖刀一样刺进我的心脏:「你总是不在家!别的小朋友妈妈都陪着他们,你不是个好妈妈!他们还说我为什么不跟爸爸姓,说爸爸不是我亲爸爸!都是你的错!」
我缓缓地、缓缓地收回手,站直了身体。
目光越过哭泣的女儿,落在那个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冷眼旁观的李凡成身上。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声音冷得像冰。
「停掉李凡成所有的卡。」
12
眼前的两人,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干脆利落地出手,一时间都僵在了原地。
女儿还在杨凤莲怀里抽泣,我却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刺骨的寒意。
「还真是给我准备了一份厚礼啊,怎么,这是要上演一出逼宫大戏?」
我双臂环抱,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他们瞬间煞白的脸。
「我不给你走后门,你就开始玩这种把戏了?」
一个四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凭空说出那样一长串逻辑清晰、句句诛心的话?
这背后,必然是这两个大人,一字一句,精心编排的毒计。
就在不久前,我的女儿还在视频里软糯地撒娇,让我早点回家。
怎么会转瞬之间,就对我恨之入骨?
一个四岁的孩童,在短短一段控诉中,竟然精准地提出了两个核心诉求:
一是要我放弃事业,回归家庭;
二是质疑她的姓氏,将矛头直指李凡成的地位。
为了这场精心策划的“谈判”,他们甚至不惜支走了所有的目击者。
这是铁了心,要三个人联手,逼我低头。
孩子都这么大了,他们的野心,倒是丝毫未减。
李凡成反应最快,立刻起身打圆场,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焦急与不解:「这是怎么了?刚回家就闹成这样?妙妙只是太久没见你,有些生疏了,哄哄就好了。」
杨凤莲却是个不知死活的,她竟以为抓住了我的软肋,带着一丝讨好的笑意插嘴:「哎呀,你看孩子哭成这样,其实很好解决的嘛。你再生一个姓李的儿子,大家一看,一个跟爸姓,一个跟妈姓,不就什么闲言碎语都没了?」
我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径直走过去,无视杨凤莲的阻拦,一把将女儿从她怀里抱了过来。
我将她高高抛起,再稳稳接住。
失重与接住的瞬间,女儿忘记了哭泣,发出了清脆的笑声。
小孩子的心思,就是这么简单纯粹,刚才的“仇恨”瞬间烟消云散,她软软的小手,本能地搂住了我的脖子。
我抱着女儿,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从容地走下楼。
电话并未挂断,我只是将它塞进了口袋。
助理已经带着人正在赶来的路上,她必然也通知了司机。
而我的司机,根本就没有离开。
他就在附近,随时待命。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我无法预估,被逼到绝境的两人,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
毕竟,他们梦寐以求的一切,只要我死了,便能唾手可得。
而此刻,在这栋看似华丽的宅邸里,我,孤立无援。
13
「山山,山山?」
李凡成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亲昵与试探,「我妈确实是口不择言,我代她向你赔不是,她也是心疼孩子,一时糊涂了。」
话音未落,客厅的门已被推开——我的司机,如神兵天降般走了进来。
她当然知道门锁密码,她是我最信任的人。
我的司机,曾是部队里赫赫有名的女兵,一身铮铮铁骨,有她在,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几分。
我将女儿轻轻放下,转向司机,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家里的保姆都放假了,就让妙妙跟她们好好亲近亲近。这几天,还得麻烦你多辛苦些,加个班。」
司机爽朗一笑,大步走过来,亲昵地捏了捏妙妙的小脸蛋:「我们的小妙妙,有没有想妈妈呀?」
妙妙下意识地点头,可目光触及杨凤莲和李凡成时,又猛地停住,小脸上写满了犹豫与挣扎。
我嘴角噙着一抹冷冽的笑意,不疾不徐地拿出手机,点开一个早已被遗忘在角落的软件。
在两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我将音量调到最大,开始回放监控录像。
李凡成的瞳孔骤然收缩,我捕捉到了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惊恐。
他记起来了。
当年我刚生下妙妙,对月嫂和保姆总有些不放心,便让助理在家里几个关键位置装了监控。
后来,她们的专业与尽责让我彻底安心,这件事便被我抛之脑后。
李凡成知道这件事,但具体如何操作,他从未过问,只当听了个耳旁风,从未放在心上。
他也,忘了。
14͏
李凡成凑上前,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意:「山山,舟车劳顿,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我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头也未抬:「你做的,比不上程姐的手艺。」
他曾为讨我欢心,苦心钻研厨艺,可惜天赋有限,做出的菜肴只能算差强人意。
更何况,婚后那方寸之地,他早已踏足甚少。
李凡成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又换上一副更殷勤的表情:「山山,妙妙可想你了,我们陪她玩一会儿,好不好?」
恰在此时,助理到了。
为求便利,我早已在附近为她备好了一处居所。
我将女儿交到她手中,助理心领神会,柔声哄道:「妙妙,姨姨带你去抓好多好多的娃娃,好不好?」
女儿依依不舍地望着我,小嘴一瘪:「可是,妈妈……」
李凡成连忙抓住机会,急切地插话:「是啊山山,妙妙盼了你好久,你就多陪陪她吧!」
杨凤莲在一旁愤愤不平,阴阳怪气地开口:「男人肯给你下厨就烧高香了,还摆什么脸色,还把卡给停了,真是……」
「闭嘴!」李凡成猛地低吼,眼神凌厉地扫向杨凤莲。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暴怒震住,悻悻地闭上了嘴。
我俯身,在女儿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妈妈有点事要处理,乖乖等妈妈,好不好?」
大人间的硝烟,不该熏染孩子的纯真。
李凡成慌忙地拉住女儿的手,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妙妙别走,你不是画了画,还做了彩泥小蛋糕要送给妈妈吗?」
妙妙眼中瞬间燃起光彩,正要应声,我朝助理递去一个眼神。
她立刻默契地用手,轻轻捂住了妙妙的耳朵。
助理低下头,对她露出安抚的微笑。
与此同时,我缓缓抬起眼帘,目光如冰,直直刺入李凡成那双写满惶恐的眼底。
「李凡成,若你再用我的女儿当筹码,我会让你明白,何为真正的悔不当初。」
15
监控录像,足可追溯一个月内的所有蛛丝马迹。
这,已然足够。
助理在带走妙妙前,已将我的笔记本电脑放置妥当,以便我随时调阅。
我关掉手机,指尖在触控板上轻点,从容地将时间轴拨至与妙妙最后一次通话之后,随后按下快进。
司机静立在我身侧,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双眸无波无澜,牢牢锁定着那对母子。
李凡成几次三番试图开口,都被司机一个眼神,硬生生逼了回去。
杨凤莲见儿子受制,心疼不已,顿时破口大骂:「你个下贱的婊子!儿子你怕她作甚,打几顿她就老实了!她还真敢把咱们怎么样?池青山,我告诉你——」
话音未落,她只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等她回过神,整个人已被司机死死按在地上。
司机脸上挂着一抹和煦的微笑,盛夏时节,她身着短袖T恤,手臂肌肉贲张,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
李凡成在一旁,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这张嘴,」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最好闭上。」
杨凤莲还要挣扎,司机微笑着补充道:「或者,我帮你缝上?」
杨凤莲瞬间噤若寒蝉。
就在这时,一段尖利刺耳的对话从录像中传出:「什么你的女儿!那个小贱种跟她那个贱人妈一个姓!根本不算我们李家的人!」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整个空间里,只剩下杨凤莲那不堪入耳的叫嚣:「她不想生你就把套扎紧了!我就不信她真怀了舍得打掉!」
李凡成不耐烦的声音紧随其后:「她真下得去那个手!」
杨凤莲顿了顿,咒骂道:「真是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连自己的骨肉都舍得打?!」
「别提什么儿子不儿子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想办法让我进公司,让她滚回家相夫教子!等我大权在握,什么样的女人生不了儿子?」
「她能愿意?她公司都不让你进,股份会分给你?」
「嘭」的一声巨响,李凡成一拳砸在墙上,随即痛得龇牙咧嘴,杨凤莲连忙心疼地扑上去为他揉手。
「老子给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孙子,她连个屁大的职位都不给老子!老子天天给她捏肩捶腿,外头人都笑话我是个吃软饭的赘婿!一个女人家家的,不安分守己,不知道给我戴了多少顶绿帽子!都结婚了,就不能安享清福,把公司交给我管?还天天拿忙当借口,碰都不让我碰,一点做妻子的本分都没有!」
杨凤莲迟疑地问:「你前两天不是……」
李凡成忽然沉默了。
半晌,他仿佛下定了决心,咬牙道:「妈,跟你说实话……我很快就要有儿子了。」
杨凤莲彻底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上瞬间绽放出狂喜:「哎呀!我、我有孙子了?太好了!这下你爸肯定不会再打我了!」
李凡成瞪了她一眼,双眼布满血丝:「以池青山的性子,要是让她知道了,我们不会有好下场!你给我把嘴闭严实了,听见没有?」
杨凤莲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喜不自胜。
李凡成缓缓道:「你好好哄着妙妙,让她缠住池青山。我再慢慢找机会进公司。等我站稳脚跟,再想办法……到时候,整个清池集团,不就都是我们李家的了吗?」
杨凤莲惊愕地抬起头:「你是说……这、这不太好吧?」
李凡成猛地举起右手,指向别墅的每一个角落:「你看见了没有?这么好的房子,这么大的家业,这里没有一片叶子,真正属于我们!」
杨凤莲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
但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妥协。
16
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
李凡成如同一具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皮囊,瘫软在地。
他并不愚蠢。
恰恰相反,他或许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我。
我面无表情,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精准地定位到另一段录像。
「妙妙,你想不想让妈妈、奶奶和爸爸,永远都陪着你呀?」
池瀚渺眨着一双黑葡萄般纯净的大眼睛,乖巧地点了点头。
「奶奶教你,只要你照奶奶说的做,妈妈就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李凡成只授意她教了前半句。不知是出于心底那点残存的私欲,还是一丝微不足道的恻隐,她停顿了片刻,补上了后半句。
她对这个儿媳素无好感,却也没想过要闹出人命。
池青山也真是,生个儿子随李姓就能解决的事,何必非要闹到这般地步,硬生生把自己的儿子逼上绝路。
她一遍遍地耐心教导,池瀚渺稚嫩地跟着重复,小脸上满是困惑:「奶奶,这句话好凶哦,妈妈听了会难过的。」
杨凤莲微微一怔,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小姑娘柔软的脸颊,轻声叹道:「你只有让妈妈伤心了,她才会下定决心留下来陪你。妈妈让步了,我们这个家才能完整啊。」
池瀚渺仰起小脸,清澈的眼眸里满是认真:「可是,我不想让妈妈难过,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不想让妈妈难过……
杨凤莲的脑海中,猛然闪过儿子那张因扭曲而显得狰狞的脸。
她摇了摇头,脸上挤出一个慈祥的微笑:「女孩子家家的,本就不该在外面抛头露面。你这是在拯救妈妈,明白吗?」
17
死寂,再次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我冷静地将几段关键录像另存、上传云端,反复备份,确保万无一失。
做完这一切,我才缓缓抬眸,看向那对失魂落魄的母子:「多谢你们,亲手将这谋杀未遂的铁证,送到我面前。」
这不过是一句恫吓。
他们确实在言语间达成了杀人的共识,但犯罪行为甚至尚未踏入预备的门槛。
法律讲究主客观相统一,他们空有主观恶意,却无任何客观行动。
报警,意义不大。
但这段录像,却像一把无形的钥匙,能开启无数扇他们不愿看到的门。
李凡成突然崩溃,涕泪横流:「山山,我对不起你,那都是酒后的胡话!我们九年的感情,我怎么会真的对你下手!」
我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是吗?那你外面的那个儿子,又该如何解释?」
「我让她打掉,我马上就让她打掉!」他语无伦次地哀求,「都是我的错,山山,结婚这么多年,我只犯了这一次,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妙妙不能没有爸爸!」
我单手支颐,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可妙妙更不能有一个,企图谋害自己母亲的杀父仇人当爸爸。」
李凡成哭得面目全非:「山山,对不起,我只是喝多了,一时糊涂才动了不该有的念头!我立刻就后悔了,真的,我只想和你好好过日子。求你看在我们九年的情分上,再给我一次机会!」
杨凤莲在一旁呆若木鸡,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局面。
「好啊,」我轻描淡写地应允,「我给你这个机会。」
李凡成先是一愣,随即狂喜涌上心头,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山山,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
「——我给你一个,不用去踩缝纫机的机会。」我指尖轻叩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离婚,你净身出户。在妙妙成年以前,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李凡成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尽褪。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早已习惯了挥金如土的他,如何能忍受回归平凡的生活?
「不过嘛,」我话锋一转,抛出一根看似甜美的橄榄枝,「看在你这些年承担了不少家务的份上。」
将狗逼入绝境,必遭反噬。
总要给他留点念想,才能让他乖乖就范。
尽管我身边有司机小姐姐这样的得力干将,但人总有落单或疏忽的时候。
他既然已起杀心,万一狗急跳墙,与我同归于尽,我岂不是亏大了?
这偌大的家业、可爱的女儿,都还需要我。
更何况,我太了解他了。
眼高手低,志大才疏。
给他钱,他自己会败光。
他败不完,我也会助他一臂之力。
「家务补偿,我按顶级保姆薪酬的双倍支付。你干的活儿本就没她们多,这已是看在妙妙的份上,格外开恩了。再加上婚前赠与和这些年的礼物,你的下半生,衣食无忧。」
李凡成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我冷声打断:「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明白吗?即便你赖着不离婚,你的副卡早已停用。我有千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而你就算报警,也无人会理。」
其实,我向来是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此刻,不过是在进行一场合法的威胁。
李凡成彻底哑火,颓然地闭上了嘴。
「好好考虑吧。」我没有再步步紧逼,确认所有视频已安全存档后,便合上电脑,顺手递给司机,转身离去。
妙妙!我的妙妙!!
妈妈来接你了!!!
18
离婚之后,女儿曾一度对父亲与奶奶的销声匿迹感到困惑。
我为她重金聘请了家庭教师,时刻陪伴左右,自己也竭力从繁忙中挤出时间,给予她最多的陪伴。
起初,她还会因思念而偷偷垂泪。
然而,时光是世间最温柔的抚慰者,足以抚平一切伤痕。
我向来信奉快刀斩乱麻的行事准则。
待她年岁稍长,我会将一切和盘托出,告诉她,她的父亲曾犯下何等过错。
我也会让她明白,父亲的罪孽与她无关,我的爱,将永远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即便生命中缺失了父亲的身影,她所拥有的爱,也丝毫不会减损,不是吗?
番外:李凡成
往后的无数个日夜,我都在无尽的悔恨中,反复咀嚼自己那番冲昏头脑的狂言。
大学毕业,求职之路屡屡碰壁之际,我邂逅了池青山。
她果真如她的名字一般,是一座巍峨的青山,正直、坚韧、强大,却又在细微之处,流露出不为人知的柔情。
我压抑着内心的屈辱,小心翼翼地讨好她。
彼时,我只当这是个临时的避风港,待找到合适的工作,便会抽身离去。
可人性,终究是贪图安逸的。
沉溺于她所提供的奢华世界后,我再也看不上那些普通且辛劳的工作。
几番挑剔与犹豫,我索性心安理得地留在了她的身边。
这时,我的盘算是,从她身上多捞些好处,再蹭她的人脉资源,自己做点生意,有朝一日,也能成为人上人。
再后来,日子太过安逸,我竟将这番雄心壮志抛诸脑后。
直到有一天,她向我提出了结婚。
这让我喜出望外。
我从未想过她真的会愿意嫁给我,我一直以为,于她而言,我不过是一场消遣。
就这样,我轻而易举地攫取了梦寐以求的富贵人生。
那一刻,我唯一的念头,便是安安稳稳地,将这富贵一生走到尽头。
然而,人心不足蛇吞象。
女儿降生的那一刻,我心底涌起的,是难以掩饰的失落。
当池青山念出女儿的名字时,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一股强烈的被剥夺感依旧将我淹没。
我强打起精神,学着照顾这个小小的生命。
可我的父亲得知了此事。
他雷霆震怒,在电话里将我与母亲痛骂了一顿。
我母亲本就心怀不满,被我父亲一顿斥责后,更是憋着一股邪火,口不择言,彻底惹恼了池青山。
我别无选择,只能将她送回老家,即便我清楚,等待她的将是父亲的一顿毒打。
就在那时,某种潜藏的野心,开始在我心底悄然滋长——不,或许它早已存在,只是被富足安乐的生活与残酷的现实死死压制,未能生根发芽。
可是……
当我第无数次从池青山手中接过昂贵的礼物,脸上堆满笑容时,一个念头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如果,能由我来赠予池青山礼物,那该是何等滋味?
这一切,如果本就属于我,那又该是何等风光?
池青山不过是个女人罢了,若是我进入她的公司,未必会比她做得差。
对啊,女人本就该相夫教子、以夫为天,就像我母亲那样……
于是,我鬼迷心窍,趁池青山不在家,自作主张将母亲接了回来。
母亲哭诉着身上的伤,我看着那些青紫的印记,脑海中竟鬼使神差地闪过一个画面。
如果,这些伤痕出现在池青山那白皙的皮肤上……
她生得那样白皙,不像我母亲这般年老色衰,皮肤粗糙黝黑。
池青山满身伤痕,用那双哀怨的眼眸望着我……
……
回过神来,我已然签下了离婚协议。
这场婚姻,恍如一场黄粱美梦,但梦醒之后,我手中确确实实攥着一笔可观的财富。
一股无名的怒火,瞬间点燃了我。
池青山凭什么,永远能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若是我手中同样握有财富,她还敢如此待我吗?!
我决定创业。我要向池青山证明,我李凡成,绝不比她差。
至于那个未曾谋面的儿子,我给了那女人一笔钱,让她处理掉了。
能讨好池青山那么久,我并非愚钝之辈。
我深知,池青山虽将我驱逐,但妙妙终究是我的骨肉。
若真有了儿子,她们母女势必会与我彻底决裂。
保持单身,将来妙妙或许还会念及父女情分,拉我一把,甚至……或许还有与池青山复婚的可能。
池青山是那样深爱妙妙。
至于儿子,男人六七十岁照样能生,不必急于一时。
……
我的创业,以惨败告终。
池青山设下禁令,在妙妙成年之前,我不得出现在她面前。
可我已走投无路。
为了创业,加上早已习惯的奢靡生活,我欠下了巨额网贷,如今已是债台高筑。
而创业的艰辛,远超我的想象。
年近不惑,我一事无成,反倒背上了一身沉重的债务。
为了替我还债,母亲没日没夜地打零工,父亲却依旧终日钓鱼喝酒,不问世事。
我实在山穷水尽了,可妙妙和池青山有的是钱。
只要能见妙妙一面,逼池青山拿出些钱来,我便有了东山再起的资本。
我回到了那座曾经住过的别墅区外蹲守——别无他法,高档小区严禁陌生人入内。
守候了数日,我连她们的影子都没见到。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离婚后不久,她们便搬离了那里。
我又转而到几所顶级学校和清池集团门口守株待兔。
待一切尘埃落定,我自以为能春风得意。
心情大好的我,看着镜中依旧年轻帅气的自己,竟又生出了结婚的念头。
「创业」她依旧那么漂亮、干练,气场强大。
可我根本无法靠近她。
我清楚她不会心软,只想跟踪她,找到妙妙。
妙妙那么爱爸爸,我把她带走聊聊,她一定会愿意帮助爸爸的。
但我失败了。
我被池青山的司机发现了。
很快,我被警察带走了。
创业期间,我为了牟利,触碰了法律的红线。
我没想到,池青山竟会如此心狠手辣,将我逼入绝境。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偶然得知,池青山曾发出过这样一句感叹:「还好,我女儿将来不需要考公务员。」
来源:香菇故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