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冰冷的液体顺着老旧的木门蜿蜒流下,如同凝固的血液,写着一个狰狞的大字,“还钱”。
陈默感觉自己的世界,正被门外那片刺眼的红色油漆所吞噬。
冰冷的液体顺着老旧的木门蜿蜒流下,如同凝固的血液,写着一个狰狞的大字,“还钱”。
屋里,父亲一夜白头,瘫坐在椅子上,嘴里反复念叨着“完了,全完了”。
01他是一名古文系毕业生,本该在图书馆或博物馆里,与那些沉睡的文字和器物打交道。
然而,父亲生意失败后,为求翻本而欠下的巨额赌债,以及催债人那句“再给你三天,不然就用你儿子的手脚来抵”的最后通牒,将他从书斋里硬生生拽了出来。
走投无路之下,他从父亲一个尘封的旧木箱里,翻出了一枚刻着鬼头的铜制令牌,和一个人称“老鬼”的联系方式。
这是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机会。
三天后的深夜,在城郊一个废弃的汽车修理厂里,陈默见到了老鬼。
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身材不高,但异常精悍。
他的脸上布满了风霜刻下的皱纹,一双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像鹰隼一样锐利,仿佛能看穿人心。
他身边还跟着三个伙计,一个个都沉默寡言,身上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悍匪气息。
“你就是陈教授的儿子?”老鬼上下打量着陈默,声音沙哑,“一个读书人,来趟这浑水,想好了?”
陈默没有回答,只是从包里拿出几张拓片,上面是他凭记忆复刻的一些甲骨文和金文。
“我懂这个。”他言简意赅。
老鬼接过拓片,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的惊讶。
他点了点头,说道:“明天晚上出发。你记住,进了这行,就没了回头路。”
第二天晚上,当陈默再次来到修理厂时,他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仓库中央,不知何时摆上了一张供桌。
桌上没有神佛,只有一幅画工粗糙的曹操画像。
老鬼正带着伙计们,点燃三炷香,对着画像恭恭敬敬地三鞠躬。
“拜祖师爷。”老鬼对发愣的陈默说。
陈默机械地跟着照做。
老鬼看着缭绕的青烟,缓缓说道:“自古盗墓,为财,为仇,为军饷。曹操当年为了养活几十万大军,设‘摸金校尉’一职,官盗天下。
从那时起,咱们这行就有了祖师爷。
拜他,是敬他第一个把这事做成了官家营生,也是求他保佑咱们,能满载而归,更能……活着回来。”
这充满仪式感的一幕,让陈默感到一阵强烈的超现实感。
他意识到,自己即将踏入的,是一个有着自己独特历史、信仰和规则的地下世界。
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和深邃。
02一行人乘坐着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整整一夜。
天快亮时,老鬼将车停在了一处隐秘的山坳里。
在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里,老鬼把陈默叫到一边,开始讲述这行里真正的规矩。
“我们这行,说白了就是把死人的东西,拿出来给活人用。
但想安安稳稳地用,就得守规矩。”
老鬼点上一支烟,烟雾模糊了他严肃的脸,“规矩很多,但你必须记住最重要的一条,也是唯一能保命的铁律,那就是‘金银任取,玉石不沾’。”
“为什么?”陈默不解地问,“我看过一些考古报告,很多高古玉器,价值远在黄金之上。”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只看价值,不看代价。”老鬼弹了弹烟灰,“我给你说两个原因,你听好了。”
“第一个,是阳间的道理。你想想,黄金白银,拿出来可以熔掉,打成金条,谁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但玉器行吗?
每一件高古玉器,都是独一无二的。尤其是周秦汉唐那些王公贵族的玉,那不是玩意儿,那是人家的身份证!
比如你拿了块刻着‘某某侯’的玉璧,你敢拿出去卖吗?一出手,人家就知道你盗的是谁的墓,不出三天,官府的刀就架到你脖子上了。
为了这,掉脑袋的,从古到今,数都数不清。”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陈默点了点头,觉得可以理解。
“第二个,是阴间的道理。”老鬼的语气突然沉了下来,眼神里多了一丝敬畏。“这个,信不信由你。
古人认为,玉是有灵性的,是人和神,甚至人和鬼沟通的媒介。那些王公贵族,生前佩玉,死后含玉,玉器贴身放了成百上千年,早就跟墓主人的魂魄连在了一起。
你拿了金银,等于拿了他的财。但你要是动了他的玉,就等于动了他的魂。断人魂魄,那是要遭报应的。
我年轻时跟过一个师傅,他不信邪,在一个汉墓里拿了一块玉蝉,回来之后,夜夜梦到有人在他耳边吹冷气,不到半年,人就疯了。”
老鬼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深深地吸着烟。
陈默作为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年轻人,本能地对鬼神之说感到怀疑。
但他看着老鬼那不似作伪的严肃神情,和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恐惧,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一阵寒意。
他明白了,这条禁忌,一半是现实的无奈,一半是历史的恐惧。
而在这条幽暗的地下之路上,恐惧,往往比逻辑更管用。
03他们的目标,是位于秦岭深处的一座西周大墓。
根据老鬼多年研究的一份残缺古籍记载,这里可能埋葬着西周的一位神秘诸侯,史称“影侯”。
这位影侯生前战功赫赫,却在盛年突然暴毙,其墓葬从未有过被发现的记载。
老鬼的团队,将传统风水堪舆的“寻龙诀”,与现代的洛阳铲、金属探测仪、乃至地质雷达相结合,在这片茫茫山脉中,耗费了数月时间,才最终锁定了一处风水绝佳的“潜龙之地”。
“就是这儿了。”老鬼指着一处被藤蔓覆盖的巨大山壁说道,“龙脉隐于山体,入口必在‘龙口’吐纳之处。陈默,看你的了。”
陈默拿出自己整理的资料,对照着山壁的天然纹理和几处不起眼的标记,辨认出了一些模糊的西周金文。
他发现,这些标记并非指向一个具体的入口,而是构成了一个基于周礼祭祀方位的谜题。
“入口不在明处,而在祭祀位的‘坤’位之下。”陈默指着西南方向一处毫不起眼的洼地说道。
伙计们将信将疑地用洛阳铲在那处洼地打下探孔。
几铲下去,带上来的泥土中,果然夹杂着一些不属于本地的五花夯土。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知道找对地方了。
他们挖开封土,露出了一个幽深的地宫入口。
老鬼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先用鼓风机向内通风许久,又放进一只装着活鸡的笼子。
半个时辰后,将笼子提上来,鸡还活蹦乱跳,众人才松了一口气。这是为了排除墓穴中积郁的毒气。
进入墓道后,真正的考验才开始。
他们先是遇到了一处“伏火”机关,幸好老鬼经验丰富,提前发现了端倪,绕了过去。
接着,又碰到了一处“流沙”陷阱。
最危险的,是一条摆放着七座石像的甬道。这些石像的位置看似杂乱,却暗合了某种古代祭祀的阵法。
一旦走错,便会触发地下的翻板。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只有陈默打着手电筒,仔细研究着石像底座的铭文。
凭借着对周朝礼制的了解,他最终规划出了一条唯一安全的“礼宾”路线,带领众人有惊无险地通过了甬道。
这一次,连那几个沉默的伙计,看他的眼神里都多了一丝钦佩。
穿过甬道,他们撬开了一扇沉重的石门。
门后,是墓室的偏殿,也就是耳室。手电筒的光芒照进去的瞬间,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
室内,密密麻麻地堆满了各种青铜礼器和金器,在光线的照射下,反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金色光芒。
那份积压千年的财富冲击力,让陈默都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04耳室里的发现,已经足以让老鬼的团队一夜暴富。
伙计们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开始疯狂地用特制的袋子,装那些沉甸甸的金饼和金器。
“别急,”老鬼低喝一声,制止了众人,“正主儿还在里头呢。先把这儿清了,再去主墓室。”
清理完耳室后,团队合力推开了通往主墓室的第二扇石门。
如果说耳室的景象是震撼,那么主墓室的景象,则只能用“神迹”来形容。
主墓室的空间极为宏大。
正中央,停放着一具由整块黑木制成的巨大棺椁。
而在棺椁的四周,如同众星捧月般,陈列着数不胜数的玉器。
巨大的玉璧静静地靠在墙边,造型古朴的玉琮如同卫士般伫立,各种用于祭祀的玉圭,玉璋,玉璜,在手电筒的光下,散发着温润而又神秘的微光。
那不是黄金那种刺眼的,充满欲望的光,而是一种内敛的,仿佛沉淀了千年时光的柔和光泽。
陈默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规模,如此品相的西周古玉。
这其中任何一件,都足以成为国家级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然而,最令人心神摇曳的,还是棺椁之上,那件覆盖着整个棺盖的器物。
那是一件由数千片大小均匀的和田玉片,用金丝精密穿缀而成的完整人形“玉衣”。玉片打磨得极为光滑,在幽暗的墓室中,竟像是在缓缓流动一般,充满了生命感。
“金缕玉衣……”陈默喃喃自语,他只在书上见过这种汉代帝王专用的殓服,没想到在这座更早的西周大墓里,竟然也存在着形制如此完整的玉衣。
“发了……这次是真的发了……”团队里一个名叫“耗子”的年轻人,眼神狂热,声音都因为激动而颤抖,“鬼哥,这件东西,别说还债了,咱们几辈子都吃不完啊!”
其他人也都露出了贪婪的神色。这件玉衣的价值,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它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吸引着所有人的心神。
陈默注意到,只有老鬼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他死死地盯着那件玉衣,眼神里没有贪婪,反而充满了深深的忌惮和敬畏。
“别打它的主意。”老鬼的声音冰冷,“记住我们的规矩。”
耗子不以为然地说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鬼哥,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至于官府,咱们把它弄到国外去,谁能查到?这笔买卖做完,咱们就都能金盆洗手了!”
老鬼的脸色阴沉下来,“我说了,不准动。”
团队内部的气氛,第一次变得剑拔弩张。
所有人都被那件玉衣的魔力所吸引,那条传承千年的禁忌,正在贪婪的火焰炙烤下,摇摇欲坠。
05对峙,在死寂的墓室中蔓延。
一边是老鬼坚守的古老禁忌,另一边,是耗子所代表的,对巨额财富赤裸裸的欲望。
其他的伙计虽然没有说话,但他们那闪烁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他们的立场。
“鬼哥,你老了。”耗子冷笑一声,语气里充满了不屑,“这行当,早就不是你那个靠拜祖师爷就能发财的年代了。
现在讲的是效率,是利润最大化。你守着那些破规矩,一辈子也只能在这种穷山沟里打转。而我,要的是去华尔街,去瑞士银行!”
“住口!”老鬼怒喝道,“你懂什么?这条规矩,是祖师爷们用命换来的!你以为是说着玩的?”
“我只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更能让鬼闭嘴!”耗子彻底撕破了脸皮,他从背包里抽出一根小臂粗的撬棍,指着老鬼,“今天,这件玉衣,我要定了。你要是敢拦我,别怪我不念旧情。”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想开口劝阻,但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下,他一个新人的话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老鬼看着耗子那张因贪婪而扭曲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悲哀。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横跨一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棺椁和耗子之间。
这个动作,彻底点燃了导火索。
耗子怒吼一声,挥舞着撬棍就冲了上来。他的目标并非老鬼,而是想逼开他,抢夺玉衣。
老鬼虽然年长,但身手异常敏捷,他侧身躲过撬棍,一把抓住耗子的手腕。两人立刻在空间有限的棺椁边,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其他的伙计们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混乱中,耗子被老鬼一脚踹在小腹上,身体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他手中的撬棍也随之脱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重重地落在了棺椁之上。
“铛!”
一声清脆,却又无比刺耳的金属与玉石的撞击声,在空旷的墓室中响起,显得格外突兀。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他们惊恐地看去,只见那根撬棍,正好砸在了金缕玉衣的胸口位置。
几片温润的玉片,在巨大的外力下,应声碎裂,露出了里面包裹着的,早已朽烂的丝织物。
墓室里,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某种未知的,也许是来自亡魂的恐怖报复。
然而,一秒钟过去了,十秒钟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耗子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得意的狞笑。“看吧!我就说没什么!都是你这个老东西自己吓自己!”
他一边说着,一边再次伸手,抓向了玉衣的破损处,试图将它整件撕扯下来。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些破碎玉片边缘的瞬间,异变,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06撬棍砸碎了玉片。墓室里没有鬼魂出现。
从玉片的裂缝中,一股无色无味的气雾喷出。
耗子离得最近,他吸入了那股气雾。
他先是咳嗽,然后伸手去抓自己的脖子。
他裸露的皮肤上,暗红色的斑点开始浮现。斑点迅速扩大,连接成片。他的皮肤开始溃烂,肌肉溶解,露出白色的筋膜。
耗子发不出声音,他跪倒在地,身体抽搐。几息之后,他七窍流血,倒地不动了。
众人惊恐后退。这不是诅咒,是别的什么东西。
老鬼的脸色惨白,他捂着自己的手臂。
刚才的搏斗中,他的手臂被撬棍划开了一道口子。他低头看去,伤口周围,同样的暗红色斑点正在出现。
“不是鬼,”老鬼的声音因为痛苦而嘶哑,“是毒。”
他指着那件金缕玉衣。“行里的规矩,不是怕官府,也不是怕鬼。是怕这个。”
他喘着气,继续说:“古书上叫它‘升仙粉’。西周的方士用百种毒草毒虫炼制,封在玉片夹层里。玉器不破,千年不散。一旦破损,见风成剧毒。
这才是‘玉石不沾’的真相。所谓通灵,是墓主人放出的假消息。所谓身份,是第二道保险。真正的杀招,是玉里的毒。”
耗子的尸体已经开始发黑,散发出腐败的恶臭。主墓室的空气里,漂浮着看不见的死亡。
07墓室里的空气变得滞重。幸存的两个伙计开始剧烈咳嗽,他们的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
陈默也感到一阵头晕,喉咙发干。
“鬼哥!”一个伙计指着老鬼的手臂。那里的皮肤已经开始小范围溃烂。
“走不了了。”老鬼靠在墙壁上,呼吸急促,“吸进这毒,神仙难救。”
陈默强迫自己冷静。他扶着墙,脑中飞速闪过他读过的那些古籍。
《周礼考工记》里曾有一段关于方士炼器的记载,提到了“万物相生相克,剧毒之侧,七步之内,必有解草”。
“墓主人设毒,必留解药。”陈默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晰,“这种机关,是为了防外人,不是为了困死自己。解药一定在这墓室里。”
老鬼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他想起了祖上传下的口诀,其中一句是“生门藏于祭器”。
“玉鼎。”老鬼指向墓室角落里一尊用于祭祀的玉鼎,“找!”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他们不敢再碰任何玉器,只是小心翼翼地检查着那尊巨大的玉鼎。
陈默用手电筒照着鼎身的铭文,发现其中几个字的雕刻深度与其他地方略有不同。
他伸手用力按下那几个字。
“咔哒。”
一声轻响,玉鼎的底座弹开了一个暗格。
暗格里,静静地躺着三个用蜡丸封好的小球。
是解药。
就在他们拿到解药的瞬间,从他们进来的墓道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那是重物撞击石门的声音。
有人在外面。
08墓穴之外的山坳里,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正看着一台平板电脑的屏幕。
屏幕上,是几个人形的热成像,正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男人叫黑K,是这片山区另一伙盗墓贼的头。
“他们找到主墓室了。”黑K身边的一个手下说道,“看样子,里面出了状况。一个人形倒了,还有一个也快不行了。”
黑K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他的人马装备精良,靠着微型声波探测器,已经追踪老鬼的团队两天了。他知道老鬼是老江湖,所以他选择等待。
“老鬼那伙人,懂规矩,也怕规矩。”黑K熄灭了烟头,“我们不懂。我们只要钱。等他们把里面的好东西都打包好,再帮我们把机关都踩平了,我们再进去收拾他们。”
他指着屏幕上那几个正在移动的热成像。“现在,他们是我们的开路犬。也是我们的运输队。”
手下会意地笑了起来。“K哥高明。”
“告诉弟兄们,把出口堵上。别让他们跑了。”黑K下令。
墓室里,陈默几人刚把解药拿到手,就听到了那声巨响。石门被从外面撞击,碎石簌簌落下。
“外面有人。”一个伙计脸色惨白。
老鬼把三个蜡丸分给他们。“一人一颗,吞下去。能不能活,看天意。”
他们都明白,现在他们面对的,是墓里的毒,和墓外的人。
09陈默吞下药丸,一股辛辣的暖流从喉咙散开,头晕的感觉稍稍缓解。
老鬼的脸色依旧难看,但至少稳住了呼吸。
他们必须立刻离开。
当他们回到主墓室和耳室之间的甬道时,发现进来的石门已经被巨石从外面堵死。
“里面的人听着!”一个粗野的声音从石门缝隙传来,“把东西都从盗洞送出来,再把玉器的秘密说清楚,K哥可以留你们一个全尸。”
是黑K的人。他们被堵死了。
陈幕看向老鬼。老鬼喘着粗气,眼神却依旧锐利。他用尽力气,指向甬道顶部的一块不起眼的石砖。
陈默立刻明白了。那是他们进来时避开的一处机关。
“没有选择了。”陈默对剩下的两个伙计说。
他找到墙壁上一处凸起的兽首,按照老鬼的提示,将其向左旋转了三圈。
只听“轰隆”一声,甬道顶部裂开数十个小孔。黑色的液体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是水银。地面瞬间被一层流动的银色覆盖。石门外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显然有人被从门缝溅出的水银沾到了。
“走!”陈默吼道。
他们转身冲向另一条岔路。那是老鬼之前判断出的一条疑冢的通道,也许有备用出口。
通道狭窄,他们刚冲进十几米,黑暗中就扑出一个人影。是黑K的手下,不知何时从别的通风口摸了进来。
那人手持短刀,直刺老鬼。陈默眼疾手快,用手中的撬棍格挡。金属碰撞,火星四溅。剩下的两个伙计立刻上前,四个人在狭窄的通道里扭打成一团。
陈默背着半昏迷的老鬼,体力消耗巨大。他看到通道侧壁有一个不起眼的杠杆。他用尽全力将一个伙计推向敌人,自己则扑向那个杠杆,用力压下。
脚下的石板突然翻转。两个伙计和黑K的手下一起掉了下去,只留下一声短促的惊呼。
陈默没有回头,他背着老鬼,冲向通道尽头那片微弱的光。
10陈默从盗洞里爬出时,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他成功了,但他只带出了老鬼和一小袋金器。
老鬼靠在一棵树下,毒性虽然被压制,但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他抓住陈默的手,将一块刻着鬼头的铜牌塞进他手里。
“规矩是命换的,记住。”老鬼说完这句话,便垂下了头。
陈默用那一袋金器,还清了父亲的债。
那扇被泼了红油漆的门,被他亲手换成了新的。生活回到了正轨,但有些东西,永远地改变了。
几年后,陈默成了一名古董修复师。他手艺精湛,专修青铜器和金银器。
一天,一位衣着光鲜的富商,捧着一个锦盒找到了他。
盒子里,是一块碎裂的西周玉璧,质地温润,价值连城。
“陈师傅,只要你能把它修好,价钱随便你开。”富商满脸期待。
陈默拿起一块碎片,凑到眼前。
他看到了玉石断面上,那些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微小孔洞。他仿佛又闻到了那股来自千年之前的,无色无味的死亡气息。
他放下玉片,轻轻盖上了锦盒。
“修不了。”他说。
“为什么?”富商不解。
陈默看着他,平静地回答:“有些东西,碎了,才是对的。”
他站起身,走回自己的工作台,不再理会身后的错愕与追问。
对于历史,他懂得了最好的修复,是敬畏。
来源:半半史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