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荆州将领胡亢,原为新野王司马歆麾下的牙门将,在竟陵(今湖北潜江西北,距荆州治所江陵约百余里)自立为楚公。胡亢麾下有一员猛将杜曾,原为司马歆的南蛮司马,新野人氏,此人勇冠三军,智勇双全,不仅力大无穷,更擅长水战,能披甲泅水作战,因此被胡亢任命为竟陵太守。
时局动荡,群雄并起。各地豪强纷纷自立为王公、将军、刺史或太守,一时间遍地皆是割据势力。
荆州将领胡亢,原为新野王司马歆麾下的牙门将,在竟陵(今湖北潜江西北,距荆州治所江陵约百余里)自立为楚公。胡亢麾下有一员猛将杜曾,原为司马歆的南蛮司马,新野人氏,此人勇冠三军,智勇双全,不仅力大无穷,更擅长水战,能披甲泅水作战,因此被胡亢任命为竟陵太守。
胡亢生性多疑,常无故猜忌部下,曾先后诛杀数十名将领。杜曾见其滥杀无辜,唯恐日后祸及自身,便表面恭顺,暗地伺机先发制人。
此时,山简帐下参军王冲自封荆州刺史,屡次率军袭扰胡亢。王冲用兵诡诈,神出鬼没,令胡亢不胜其扰。
胡亢遂与杜曾商议应对之策,杜曾进言道:"王冲不过跳梁小丑,何足挂齿?待其再来进犯,我军可倾巢而出,列阵相迎。末将愿亲率部众,必取其首级献于帐下!"胡亢闻此言,大为欣慰。
几天后,杜曾前来拜会胡亢,看似随意地提醒道:“这些侍卫的兵器都已锈钝,如何能应对战事?”胡亢仔细查看,发现确实如此,便立即下令将所有刀戟集中起来进行打磨修理。
趁此机会,杜曾暗中派人向王冲通风报信,邀其进攻竟陵。
胡亢得知王冲兵临城下,急忙命杜曾率全军出城迎敌。然而军队行至城门,杜曾突然下令停止前进,自己则带着亲信返回帅府。一进门,他便挥刀斩下胡亢的首级。此时胡亢的侍卫手无寸铁,只能束手就擒。
杜曾高举胡亢头颅,策马疾驰宣告全军:“胡亢残害将领,我已为诸位报仇!若还有人执意追随他,这就是下场!”
胡亢早已失去军心,而杜曾凭借高强武艺赢得众人信服,全军一致拥立他为南中郎将。
此时陶侃正驻守沌口,活动于汉水下游。其参军王贡途经竟陵,听闻杜曾骁勇,便假借陶侃之名任命他为前锋大督护,命其征讨王冲。杜曾欣然领命出战,成功击杀王冲。事后陶侃来信召见,杜曾见信中未提及其新获的头衔,心生疑虑,未敢轻易前往。
王贡担心陶侃追查他假传诏令封官的罪过,便私下挑动杜曾偷袭陶侃。
陶侃毫无防备,首战失利后打算暂时撤退。其手下将领张奕早已心怀不轨,见军心不稳,料定杜曾定会趁胜追击,于是欺骗陶侃说:“将士们都渴望报仇雪恨,此时退兵恐怕会失去军心。听说杜曾已经收兵,如果仓促撤退反而会遭人耻笑。”
陶侃听信了他的话,便放弃了撤退计划,也没有加强防守。
不料杜曾突然发动猛攻,陶侃的军队迅速溃败。张奕当场投降敌军,并指认出陶侃的坐船,杜曾命令士兵用长钩围捕。
危急关头,陶侃跳上轻舟,幸亏有猛将朱伺拼死护卫,才得以突围。此战之后,陶侃被免去所有官职,经都督王敦上奏,最终以平民身份戴罪领军,继续统兵以待将功补过。
陶侃在扩充兵力、积蓄力量之后,决意要彻底剿灭杜曾。他的司马鲁恬劝谏道:“打仗要知己知彼才能稳操胜券,如今我军将领中,没有一人能在勇猛和智谋上胜过杜曾,切不可轻率进攻。”
但陶侃报仇心切,仍下令将杜曾围困在石城(今湖北钟祥一带)。
杜曾麾下虽兵少,却多为久经沙场的精锐骑兵;陶侃部队虽数倍于敌,却全是步兵。趁陶侃军稍有松懈,杜曾悄然打开城门,率骑兵如离弦之箭般突破重围。
突围途中,杜曾瞥见陶侃单骑立于高地指挥阻击,便调转马头直冲而上,意图斩杀陶侃。但临近才发现陶侃身边尚有众多将领护卫,杜曾不敢贸然动手,却又想逞一番威风,于是下马拱手行礼,高声道:“前锋大督护特来拜别元帅!我将前往顺阳,后会有期!”说罢转身上马疾驰而去。
直到此时,陶侃与部将才认出此人竟是杜曾。
众将当即请命追击,陶侃深知部下非杜曾对手,且对方马快难以追赶,便沉声道:“穷寇莫追,他逍遥不了几日!”
杜曾原本向南逃窜,沿着沔水行进,前方数十里便是当阳(今湖北当阳东)的章山。陶侃在此地新建了城堡,驻有重兵把守。他推测杜曾声称前往顺阳只是幌子,向南逃窜必会自投罗网。
然而,杜曾行进一段后,竟突然调转方向朝西北而去,果真抵达了荆州北端的顺阳(今河南淅川南),在那里重新集结了两千余部众,随后挥师东进,包围了宛县。
此时,荀崧身为都督荆州沔北诸军事,驻守宛县,面临兵微粮尽的困境。情急之下,他修书一封,向西北方向二三百里外的襄城太守石览求援——石览曾是其麾下主簿,料定必会出兵相助。但突围送信的重任,该交由何人?
深夜之中,荀崧召集将领商议。帐内一众彪形大汉面面相觑,无人敢应。正当此时,一名少女突然挺身而出,夺过书信,策马疾驰出城——她正是荀崧年仅十三岁的小女儿荀灌。
荀崧立即调派数十名精锐骑兵随行护卫,趁夜色突围。杜曾发觉后派兵紧追不舍,荀灌激励将士边战边退,疾驰百余里,直至鲁阳(今河南鲁山县)的山林深处,终于摆脱追兵。杜曾部众搜寻无果,只得悻悻而归。
石览与荀灌重逢时,数年未见的小女孩已出落成亭亭少女。更令他震撼的是,她竟敢冒死突围前来求援。听着荀灌泣诉城中危局,石览当即调遣精兵驰援。这位十三岁的少女思虑周全,还以父亲荀崧的名义修书致浔阳太守周访。
石览派快马送信后,周访立即命其子周抚率三千精锐昼夜兼程奔赴宛县。多方援军抵达时,杜曾见大势已去,只得解围撤退。此役后,周访被擢升为豫章太守。
王敦在平定杜弢、击退杜曾后,晋封镇东大将军,总督六州军事。这些战功多赖陶侃之力,王敦虽表奏恢复其荆州刺史之职,却暗生忌惮。
当陶侃赴武昌辞行准备返回江陵时,王敦突然变卦将其扣留,转而改任他为广州刺史,同时派遣族侄王廙接掌荆州。陶侃旧部郑攀等将领义愤填膺,不仅阻挠王廙赴任,更强烈要求迎回陶侃。
王敦误以为郑攀等人的行动是受陶侃指使,顿时怒不可遏,亲自披甲持矛,欲前往诛杀尚滞留江陵的陶侃。然而他几度踌躇,在门前反复徘徊,始终难以下定决心。
王敦麾下咨议参军梅陶与长史陈颁劝谏道:"周访乃陶侃姻亲,二人用兵如左右手相协,若断其左臂,右臂岂会坐视?"王敦闻言方才掷矛卸甲,设盛宴为陶侃饯行。
宴毕,陶侃趁夜离去,途经豫章时特往拜访周访,感喟道:"若非亲家在此镇守,吾命早休矣!"
时值永嘉之乱,岭南地区因远离战火而得以保全,民生安定,经济繁荣。现存广州出土的墓砖铭文可为佐证:
"永嘉世,天下荒,余广州,皆平康";"永嘉世,九州空,余吴土,盛且丰"。
陶侃至广州后,在此太平岁月中殚精竭治十年。每逢闲暇之日,必晨起搬运百砖于室外,暮时复移回室内,经年不辍,风雨无阻。
旁人问其故,答曰:"中原战事未休,吾在此安享优渥,恐日后朝廷若再召用,将不堪重任矣。"
陶侃调离荆州后,王廙借助王敦的军事力量接管了江陵地区。他一上任便大规模更换陶侃时期的官员,甚至处决了其中一部分人。
在陶侃治理荆州期间,他十分敬重名士皇甫方回(皇甫谧之子)。这位隐士平日闭门不出,自给自足,从不踏足官衙,陶侃却常身着素服亲自登门拜访。然而王廙到任后,皇甫方回仍保持不趋附权贵的作风,竟遭王廙杀害,此举引发荆州地区的社会动荡。
晋愍帝登基后,曾派遣侍中第五猗(复姓“第五”)出任安南将军,总督荆、梁、益、宁四州军事,并兼任荆州刺史。此时第五猗也已抵达荆州,造成一州出现两位刺史的尴尬局面。朝廷最终将王廙调回中央,任命为辅国将军、散骑常侍。
杜曾在襄阳迎接第五猗,还让侄子娶了第五猗的女儿,通过联姻巩固势力。借此他的兵力扩充至万余人,在汉水、沔水流域割据长达三年。最终在周访的连续猛攻下溃败,加上部将叛变将其捆绑献降。周访本打算将杜曾押送武昌,但在部属赵胤和朱昌的强烈要求下,最终将杜曾处决。原来赵、朱二人的父亲赵诱和朱轨曾是王廙部下,在水战中被杜曾所杀。为报父仇,他们在杜曾死后甚至分食其肉。
以上是南方荆州的动荡局势,接下来将叙述北方并州发生的一场惨烈战役。
结拜兄弟早在晋愍帝登基之前,刘琨借助猗庐之力与汉军周旋,屡次取得胜利。他意气风发,决心大展宏图,于是向各州郡发布檄文,约定于晋永嘉六年(312年)十月共同出兵讨伐汉军,号召各地兵马会师平阳,誓要生擒刘聪!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刘琨的内部却出现了裂痕。刘琨虽具魄力、能忍艰苦,但一旦稍见起色,便沉溺于奢靡享乐,渐渐失去人心。其部下之间亦矛盾重重——晋阳令徐润与护军令狐盛争执不休,刘琨偏袒善于奉承的徐润,竟将刚正不阿的令狐盛处死。令狐盛之子令狐泥悲愤逃亡,投靠刘聪,并将刘琨内部的军事部署尽数泄露给敌军。
刘聪闻讯大喜,立即派遣刘粲与刘曜抢先发难,进攻刘琨,并由熟悉地形的令狐泥充当向导。汉军势如破竹,长驱直入,直逼晋阳。此时刘琨正在常山、中山一带招募兵马,汉军趁虚从侧翼小路突袭晋阳。刘琨匆忙回师阻击,却遭惨败,部队溃散,他只得带着残部逃往常山。
不仅十月会师平阳的计划彻底落空,连他苦心经营六年之久的晋阳,也在八月初二被刘粲、刘曜攻陷。
更令人痛心的是,刘琨年迈的双亲因行动不便,未能随军撤离,最终被令狐泥擒获杀害。
晋阳城陷的烽烟尚未散尽,十月寒风中,刘琨的生死兄弟拓跋猗庐已率鲜卑铁骑驰援而来。拓跋猗庐命其子拓跋六脩与侄普根为先锋,统数万精骑直扑晋阳,自己亲率二十万大军压阵。刘琨匆忙收拢数千残部,为联军引路破敌。
汾水东岸战云密布,拓跋六脩与刘曜展开殊死搏杀。
汉军阵线在鲜卑铁骑冲击下溃不成军,刘曜身中七创,血染征袍,坐骑倒毙沙场。
危难之际,部将傅虎舍马救主,挥刀猛击马臀,战马负痛长啸,载着重伤的刘曜涉过汾水急流。
刘曜夜返晋阳,当即会合刘粲、刘丰,裹挟城中吏民西越蒙山急撤。拓跋猗庐乘胜追击,在蒙山西南的蓝谷截断汉军后阵,生擒镇北大将军刘丰,斩首三千余级。残阳如血,映照着横陈荒野的汉军尸骸。
刘曜折向东遁,准备与襄国石勒部会合。但是拓跋猗庐穷追不舍,鲜卑铁骑如影随形,沿途汉军尸骸相枕二百余里,汾水两岸尽染赤色。此战不仅重创汉赵精锐,更在并州大地刻下胡汉交锋的惨烈印记。
刘琨对拓跋猗庐的援助感激不尽,在军营门口便下马步行,恭敬地进入拓跋猗庐的营帐表达谢意。他恳请拓跋猗庐乘胜追击,直捣平阳,彻底消灭刘聪势力。拓跋猗庐却婉拒道:“令尊令堂遇害,实因我军来迟,心中甚愧。如今敌军已退,州郡光复,我军转战千里,历经数十战,人困马乏,需休整补给。刘聪兵力尚强,非一朝一夕可破,还请从长计议。”
临别时,拓跋猗庐命部将箕澹、段繁率军协助刘琨戍守晋阳,并赠予马、牛、羊各数千头及战车百辆。刘琨含泪与猗庐道别。
经刘曜、刘粲焚掠,晋阳再成空城。刘琨将并州治所北迁至阳曲,逐步招抚流散吏民,重整军备,持续与刘聪周旋。拓跋猗庐因收复晋阳之功,依晋愍帝诏令由代公晋封代王,成为晋朝立国后首个正式册封的异姓王。朝廷与刘琨对其寄予厚望,期盼他能早日铲除晋朝心腹大患——汉帝刘聪。
一年多后,刘琨再次邀请拓跋猗庐联合出兵时,恰逢拓跋猗庐内部发生变故。数名非鲜卑族将领企图投奔石勒,被拓跋猗庐察觉。拓跋猗庐执法酷烈,不仅处决了这些将领,更将其所属部族万余户尽数判处死刑。这些族人扶老携幼走向刑场时,满面悲怆却无人逃亡。当被问及去向时,他们异口同声答道:"赴死。"
此事导致人心惶惶,拓跋猗庐暂无法出兵,其统治日益暴虐,不久便引发骨肉相残的悲剧。
代王拓跋猗庐偏爱幼子比延,虽长子六脩勇冠三军、战功赫赫,拓跋猗庐仍执意立比延为嗣。六脩有日行五百里的宝马,被拓跋猗庐强行索要赐予比延。
更令拓跋六脩难以忍受的是,父亲要求他向弟弟行跪拜大礼。某日见王驾仪仗逶迤而来,拓跋六脩恭敬跪伏道旁,抬头却发现车上端坐的竟是弟弟比延。拓跋六脩怒目欲裂,当即策马扬鞭,直奔自己的封地新平城(今山西大同以南),一场家族纷争就此埋下祸根。
拓跋猗庐派人召他,他坚决不来,拓跋猗庐一气,亲自领兵去打他,可是老子打不过儿子,全军覆没。拓跋猗庐换了便服逃到民间,因为他平时太残酷,这刻儿成了落水狗,被一个妇人认出告发,儿子抓到老子,一刀砍死。
313年春,拓跋猗庐的侄子拓跋普根联合其他部族共同攻打和消灭了拓跋六脩,拓跋普根自立为代王。代国更乱了,国内原来有旧人及新人之分,旧人指拓跋鲜卑,新人指后来归附的晋人和乌桓人。
左将军卫雄和信义将军箕澹都是晋人,他们想趁机归附刘琨,就对众人说:“听说旧人妒忌新人勇悍善战,要把新人都杀死,怎么办呢?”
晋人和乌桓人忧心忡忡地对他俩说:“我们死活跟着两位将军走吧!”
于是他俩带着新人三万户、牛羊马十万头,归附了刘琨。
这一来,刘琨的实力顿时就充实了不少。可是刘琨的劲敌石勒的兵势,这刻儿也是愈来愈强大了。
重会恩人石勒在转战大河南北期间,主要通过吸纳贫寒百姓和流民来扩充实力。在冀州西南各郡时,他的队伍已壮大至九万余人,随后又收编了严嶷、侯脱所率的数万南阳流民军。
石虎攻占邺城后,周边流民也纷纷归附。然而,石勒对乞活军始终怀有极深的敌意,因其结义兄弟汲桑曾死于该军之手,故一度意图将其彻底剿灭。
然而,随着局势发展,石勒的态度逐渐转变。当时部分乞活军占据兖州陈留郡,首领陈午自封陈留内史,与石勒在浚仪(今开封)一带多次交战。
陈午虽决心死战,但其部下司马、上党人李头见败局已定,恐军民遭屠戮,遂冒险面见石勒劝说道:“将军神武非凡,志在平定天下,百姓皆盼将军解救。若有人与将军争雄,自当剿灭,何必紧追我等只为求生的‘乞活’?我等皆是将军并州同乡,本心拥护将军。常言道‘山高不遮太阳,富贵不压乡党’,望将军三思。”
石勒闻之有理,多年征战亦使他逐渐意识到民心向背之重。且当时他已诛杀众多乞活军,汲桑之仇可谓得报。最终,念及同乡之情,石勒于次日清晨解围撤兵。
公元313年,石勒率军攻打广宗上白城(今河北威县),击败了乞活军残部,并斩杀了原东海王麾下将领李恽。因李恽曾多次与石勒为敌,石勒在激愤之下,欲将投降的乞活军士卒全部坑杀。
正当石勒骑马巡视降卒时,忽然在人群中瞥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他仔细端详后问道:“你莫非是郭季子?”
那人立即跪地叩首答道:“正是在下!”
石勒急忙下马,紧握其手,热泪盈眶道:“今日得见故人,岂非天意!”
原来此人正是郭敬(字季子),昔日石勒为奴时,常受其接济帮扶。后来石勒被转卖至山东,也是郭敬托族弟郭阳一路照应。
重逢故人,石勒感慨万千。郭敬诉说别后遭遇:并州连年饥荒,为求生计,只得随乞活军转战冀州。他万万没想到,威震四方的石勒竟是当年那个饥寒交迫的“哿”。二人相见甚欢,石勒当即赐予郭敬华服车马,任命为上将军。原本面临坑杀命运的降卒,也因此幸免于难,全部划归郭敬统领。
乞活军将领薄盛听闻石勒重义气,认为不如及早归降。他原本被任命为青州刺史,却放弃这一职位,转而逮捕了渤海郡(治所南皮,今山东南皮北)太守刘既作为投诚之礼,率领五千户“乞活军”归顺了石勒。
薄盛身为乌桓人,他的归降动摇了幽州王浚麾下多个乌桓部落及其首领审广、渐裳、郝袭等人的军心。这些部族原本对王浚尚存信任,但逐渐转为畏惧与反感。
王浚最初担任都督幽州诸军事,晋怀帝即位后晋升为司空,兼任乌桓校尉。洛阳陷落前,他又被擢升为大司马,加封侍中、大都督,统领幽、冀二州军事。然而在其治下,杀人无需偿命,劫掠不受惩处,法治荡然无存。其属吏更是贪得无厌,肆意侵吞良田沃土,瓜分山林湖泽等资源,将百姓视作私奴驱使。
王浚生性多疑残暴,曾武断地将一批流民认定为奸细,不分老幼尽数屠杀。幽州地区的流民目睹此地绝非安居乐土,纷纷收拾行囊结队离去。
王浚骄横自大,对人心向背毫不在意。在册立皇太子并自封为尚书令后,他愈发得意忘形,甚至萌生了称帝的野心。前渤海太守刘亮、北海太守刘抟以及司空掾高柔曾劝谏他,但王浚非但不听,反而将他们处死。
为了给自己称帝造势,王浚试图拉拢幽州名士霍原,派使者前去游说。霍原却沉默以对,拒不表态。使者无功而返,王浚因此对霍原怀恨在心。恰逢此时,三百多名从辽东逃出的囚徒占据山岭起义,意图拥戴霍原为首领。霍原虽未参与,王浚却借机诬陷他“勾结盗匪”,将其斩首示众。这一暴行引得民怨沸腾,众人对王浚的残暴统治更加愤慨。
王浚滥杀忠良却自以为果断,日益骄纵,不理政务,沉溺于享乐。他重用的亲信多为奸猾之徒,其中女婿枣嵩尤为得势,被委以尚书、安北将军等要职,监管四州军事。
年轻的枣嵩贪财无度,与同样贪婪的部将朱硕(字丘伯)狼狈为奸。当时民间流传着这样的讽刺:“府中显赫朱丘伯,十囊五囊入枣郎”,揭露了他们的横征暴敛。
起初依附于王浚的鲜卑、乌桓诸部,见其民心尽失,纷纷率众离去。曾为攻打襄国立下大功的段疾六眷,亦与王浚反目成仇。乌桓首领审广、渐裳、郝袭等人将王浚与石勒相比较后,毅然率领部众投奔石勒。
石勒不仅接纳了他们,还将他们迁至襄国妥善安置,给予优厚待遇。王浚的势力日益衰微,而石勒的实力则与日俱增。
石勒欲趁势发兵吞并王浚,但谋士张宾劝谏道:“王浚表面尊晋,实则怀有称帝之心,唯恐天下豪杰不肯归附。如今他兵力尚强,不可强攻。我们应当表面推崇他的地位,自示谦卑,待其志得意满、疏于防范之时,再以计谋图之。”
石勒采纳了谋士张宾的计策,派遣侍从官王子春与董肇携大量珍宝前往拜见王浚,同时呈递奏表。表中写道:"石勒生于乱世,漂泊无依,不得已聚众求生。臣本上党人,殿下乃太原人,也算同乡。殿下威名远播四海,如今晋室气数将尽,除殿下外还有谁能担此天下重任?石勒愿效犬马之劳,惟望殿下早日登临大位,若能视石勒如子嗣,臣必誓死效忠。"
石勒深知王浚心腹枣嵩贪财,特意另备厚礼相赠。
此时王浚已陷入众叛亲离之境,得知石勒愿意归顺,不禁喜形于色。但他仍心存疑虑,问使者王子春:"石勒当世豪杰,坐拥广阔疆土,如今却要向我称臣,此事可信吗?"
王子春从容应答:"帝王之位自有天命,非单凭智谋可强求。自古胡人可为贤臣良将,却从未有主宰天下者。石将军虽英勇非凡,但深知殿下仁德英明如日当空。昔日楚霸王项羽虽强,终归汉高祖得天下。石将军以此历史为鉴,故愿早日归附殿下,请明公不必疑虑。"
王浚听到这些赞美之词,心中不禁飘飘然,随即封赏了前来传话的使者王子春和董肇为列侯。
恰在此时,王浚的司马、镇守范阳(今河北徐水县北)的游统暗中派人联系石勒,想要私下归附。
石勒识破了这一计谋,果断处决了使者,并将首级送给王浚以示忠诚。王浚因此对石勒深信不疑,彻底放下了戒备。
到了314年正月,王子春和董肇陪同王浚的使者抵达襄国。石勒恭敬地请使者坐在南面尊位,自己亲自下跪行礼,接过王浚的书信。
王浚赠予石勒一柄白玉为柄的麈尾,这是一种象征身份高贵的器物,只有清谈名士或地位尊崇之人才配使用。
石勒故作谦逊,表示不敢轻易使用,而是将麈尾高高悬挂于墙上,每日早晚虔诚礼拜,并对使者说:“我虽未能亲见王公殿下,但见此麈尾,便如同见到殿下本人!”
此外,石勒还刻意隐藏了自己的精锐部队和武器,只向使者展示老弱士兵和空荡的仓库,以进一步麻痹王浚。
王浚的使者回到幽州后,石勒又派遣董肇携表前去拜见王浚,表示希望在三月中旬亲自前往幽州拜谒,并拥戴王浚称帝。同时,石勒还致信枣嵩,请求他代为说情,希望王浚能封自己为并州牧和广平公。王浚得到使者的回报以及枣嵩的请求后,深信石勒诚意十足,更加自大轻狂,对石勒的拜访毫无防备之心。
与此同时,石勒却暗中向自己的心腹王子春详细打探王浚的情况。王子春透露:“去年幽州遭遇水灾,百姓无米可食,只能以树皮草根充饥,而王浚的仓库中却囤积着百万石粮食,却不愿救济灾民。
王浚刑罚严酷,赋役繁重,忠良之士纷纷离心,鲜卑、乌桓等部族也纷纷寻求出路。百姓对他的怨恨日益加深,人们都说他的统治不会长久了!
然而王浚自己却毫无察觉,反而自以为才能超群、英武盖世,甚至增设百官,修建王府官邸,自诩连汉高祖刘邦和魏武帝曹操都无法与他相比。石勒听后大笑道:“王彭祖(王浚的字)的命运已经掌握在我手中了!”
民间对王浚的统治危机也看得一清二楚,流传着这样的民谣:
“幽州城门如墓道,其中伏尸王彭祖。”
一个月后,石勒集结大军准备突袭王浚,但心中仍存犹疑。
张宾察觉其顾虑,问道:“用兵贵在神速,将军迟迟未动,莫非是担忧刘琨趁机从背后夹击?”
石勒坦言确有顾忌。
张宾随即分析道:“刘琨绝料不到将军敢远袭幽州。若以轻骑奔袭,往返不过二十日,待他得知消息、商议发兵之时,我军早已凯旋。况且刘琨与王浚虽同属晋臣,却因争夺冀州结下旧怨。正可借此矛盾先除王浚——兵贵神速,机不可失!”
石勒当即发兵夜袭幽州,同时采纳张宾之计,遣使携书信与人质往见刘琨,自称罪孽深重,愿征讨王浚将功赎罪。刘琨竟信以为真。身为三州都督的他欣喜若狂,向辖内州郡传檄称:“本欲集结诸军共剿石勒,然其已穷途投诚,欲伐幽州以报效朝廷。我等当即刻出兵征讨平阳刘聪,天下统一指日可待!”
石勒率轻骑连夜疾行,迅速抵达易水(今河北西部)。王浚的督护孙纬快马加鞭前来报告,请求与石勒决一死战。
然而,王浚的女婿枣嵩因收受了石勒的贿赂,一再为石勒美言,称其此行必为劝进而来。王浚麾下将领大多提醒道:“石勒贪婪无信,此行必有诡计,应当全力抵御。”
王浚却充耳不闻,勃然大怒道:“石勒早已承诺三月亲来奉我为天子,再有妄言出击者,立斩不赦!”此言一出,无人再敢多言。王浚反而下令杀猪宰羊,筹备盛宴,准备隆重迎接石勒。
三月初三拂晓,天色微明,石勒兵临蓟城,喝令守军开启城门。因疑心有伏兵,石勒先驱使沿途掳掠的数千头牛羊入城,假称是犒劳王浚军队的礼物,实则借此堵塞街巷要道。
直到此时,王浚才隐约感到事态有异,开始坐立难安。部将再次劝他下令展开巷战,他仍固执拒绝。
最终,局面急转直下:石勒高坐于大堂之上,命人将王浚捆绑审问,并让王浚的妻子坐在自己身旁。王浚羞愤难当,厉声斥责石勒“凶逆悖乱”。
石勒反唇相讥:“你身居高位,坐视京城洛阳陷落而不救,反倒妄图自立为帝,才是真正的凶逆!你听信贪官污吏残害百姓,诛杀忠良之臣,这一切难道不是你的罪过?”王浚闻言,哑口无言。
在押往襄国的途中,王浚试图投河自尽,但被救起后押至襄国,最终在街市被公开处斩,王浚的首级被石勒送给刘聪。
石勒在蓟城处决了王浚的亲兵近万人及枣嵩等一批贪官,焚毁了王浚新建的宫殿,并抄没了其将吏的家产。这些家族大多资产丰厚,每户抄出的财富均达百万之巨,唯有尚书裴宪与从事中郎荀绰家中并无余财,仅藏有百余卷书籍及十余斛盐米。
石勒对此感慨道:“我取得幽州,并不十分欣喜,真正令我欣慰的,是得到了你们二位!”随即任命裴宪为从事中郎,荀绰为参军。此外,石勒还向滞留幽州的流民分发粮食与钱币,助其返回故乡。
当时黄河中下游的八州之中,石勒已攻占七州,并诛杀了一批晋朝的刺史与都督,唯有刘琨仍坚守晋阳附近的并州郡县。
乐平郡治所沾县(今山西昔阳西南)遭石勒围困后,太守韩据向刘琨求援。刘琨因新得拓跋猗庐部众,自信能如昔日晋阳血战一般击败石勒,便决定立即发兵救援沾县。
箕澹与卫雄谏言道:“这些部族虽原为晋人及乌桓人,然久居塞外,对将军尚未归心,恐难效死力。不如暂闭关隘,据险而守,勿急于一战。当先安定内政,劝课农桑,休养士卒。待将军威信深入人心,其勇悍之气自然可为所用。”
然而刘琨未能采纳。至建兴四年(316年),他命箕澹率两万精兵为先锋,自统大军继后,直指沾县。
石勒部下闻箕澹将至,皆知其部原属猗庐麾下精锐,昔年晋阳血战之威犹存人心,遂劝石勒:“箕澹兵锋锐利,宜高筑垒、深掘壕,固守避战,待其锐气消磨再图进取,方为万全之策。”
石勒却道:“自拓跋猗庐与拓跋六脩死后,其部号令紊乱,军心涣散。加之箕澹远来疲敝,不足为惧。若未战先退,必动摇军心;倘敌军乘势追击,则大势去矣!筑垒挖壕之议,更属荒诞——岂有临阵掘壕的时日?”
石勒下令全军严阵以待,厉声宣告:“凡有畏战退缩者,立斩不赦!”他亲自占据险要地势设伏,命孔苌率轻骑诱敌。
箕澹果然中计陷入重围,石勒军前后夹击,敌军顷刻溃散,缴获铠甲战马数以万计。
箕澹与卫雄仅率千余残骑逃回代郡,韩据亦弃城而逃。此战大捷震动并州,刘琨部将李弘闻风丧胆,未待主将回师便献出阳曲。
刘琨悔恨交加,深感轻敌之过,陷入进退维谷之境。恰逢石勒所属幽州刺史刘翰叛投鲜卑段匹磾,献出蓟城。段匹磾遣使迎刘琨共谋大业,刘琨遂率部经飞狐口驰赴蓟城,二人相见恨晚,当即歃血为盟。
此时石勒势如破竹,疆域日扩。刘聪虽接连加封其为大都督、骠骑大将军等职,然石勒羽翼已丰,渐生异志。刘聪却沉湎于军事胜利,纵情声色,朝政被奸佞把持,汉廷纲纪日趋崩坏。
来源:诗情画音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