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按行程表,飞机该从新疆上空切入,在乌鲁木齐落地,迎宾的人都站齐了,挂旗子都挂好了,人却不见影。机场塔台的广播一遍遍响,空气里都是燥热和焦虑。每一分钟都像在提醒:今天这位客人,八成不会老老实实按路走。
一个不按剧本走的人:卡扎菲来华的那场“闹剧”
据曾任我国驻也门、伊拉克、沙特大使的郑达庸回忆,1982年,时任利比亚领导人的卡扎菲来我国访问,还没正式登场,就上演了一出奇葩的闹剧。
按行程表,飞机该从新疆上空切入,在乌鲁木齐落地,迎宾的人都站齐了,挂旗子都挂好了,人却不见影。机场塔台的广播一遍遍响,空气里都是燥热和焦虑。每一分钟都像在提醒:今天这位客人,八成不会老老实实按路走。
礼宾司的人把对表对到最后一秒,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地打,上边也摇头:没收到改航通知,天气也没问题,怎么会呢?正疑惑时,西南边的雷达先跳了出来——边防那边上报:有三架没报身份的专机闯进来,像是在云层里捉迷藏。战机拉起来,一路跟着,直盯着不放。飞入云南上空一阵子,才悠悠地亮身份:是利比亚元首的专机。中央那边一句话下达:放行。话说回来,这位的行事风格,大家早就多少有点耳闻——不按道上的灯走,才是他的安全感。
说远一点,他去纽约开大会,不住酒店非要在中央公园扎个帐篷,主办方自然摇头;去了意大利,索性在罗马的公园里过了夜;会见意大利总理,胸前别着利比亚抗殖英雄穆赫塔尔的肖像,针锋相对;去南斯拉夫开会,带的行李里有几匹马、几头骆驼,天天要喝鲜的骆驼奶。人到哪儿,风格就带到哪儿。这次来我们这儿,没搭帐篷、没牵牲口,可还是放了个烟雾弹:口头说走西北,飞机却绕了个大弯,从西南探进来。你说他不怕死?恰恰相反,怕得很。
专机往北京方向飞时,我们这边临时把迎接规格再敲定了一遍。原本是想派个部长去机场,利比亚方面不乐意,说太轻慢,得派正国级别。两边谈了谈,最后由全国人大常委会的一位副委员长,阿沛·阿旺晋美,出面在机坪迎候。老先生提前进了贵宾室,茶水还热着,礼宾司又忙着和对方沟通:请问卡扎菲在哪架机上?无线电里传回来的,居然是“未确认”。再问一遍,还是“暂不便告知”。这可难办了,人在哪架机上都不知道,是去舷梯口守,还是在屋里等?阿沛副委员长很干脆:不上机前不礼貌,我们就在第一架机前等。不在第一架,也等第二架。
第一架飞机停稳,舱门打开,先走下几位利方官员。接着,大家看见一个高个儿男人,帽檐压得低,长袍宽大,外头披着一件几乎垂到脚面的外搭,脚上一双皮拖鞋,脚趾露在外头——就是他。几句客套,寒暄不多,他上车,钓鱼台去了。
接待部门真正犯难的,不是他身边那八位女保镖——那点阵势我们也见过,关键是后头两架飞机像撒了一网人,从舷梯上倾泻下来,黑压压的,三百上下,干啥的都有。要借护照集中管理,收不全;要名单,对方摊手:没有。最后我们这边也没统计清,真来了多少,一直是个问号。
按礼数,外宾来了要摆宴。没名单,写请帖都写不出去。没法子,只能每人发一张通行式的邀请卡,空着名字,只画了桌号。等到开席,利比亚的客人见桌就坐,爱哪儿是哪儿,计划中的座次瞬间失控,我们这边的同事被挤得四处找空椅。礼宾司只能笑着圆场:那就随意些吧,大家愿意坐哪儿就坐哪儿。
国宴之后,小平同志在人民大会堂单独见了卡扎菲。见面那一刻,这位利比亚领导人的穿着还是那一身“标配”:白袍打底,外面罩一件拖地的披挂,脚上仍然是光面的皮拖。坐下说了几句,他的脸就偏过去,仿佛对这屋子的空气没什么兴趣。小平谈到两国关系、合作前景,他的表情平平,像在赶另一个场。我们在旁的人心里有点堵,觉得这人架子大,礼上不周。小平倒不往心上搁,起身相送,礼数尽到。
中国人爱说“到了就是客”。可人家把这句话当了真。住进钓鱼台,吃住起居像是在自己院子里一样——想吃就吃,想喝就喝,几点都不打招呼。有一回刚过零点,那位女保镖的生日突如其来,马上要办个小宴庆祝。后厨只好重起火,翻锅做菜,还得现做一个大蛋糕。折腾几回,厨师长血压直蹿,躺下了。我们接待的同事事后打趣:再这么住两周,厨房都要换班子。
要说这人的底色,也不全是装出来的。他出生在撒哈拉边缘的游牧部落,小时候跟着风走水走,十四岁才进内陆读书。少年心气硬,常在学校里煽动同伴反对外来的势力。十九岁,他就把喊口号的队伍拉上街,冲着外国基地去叫板。书念的是历史,后来扭头进军校,在那里攒了几个同道,搞了个“自由军官”的小圈子。
那会儿的利比亚,伊德里斯王朝坐在上头。石油挖出来,钱像井水一样往外冒,可王室收得紧,贪腐得厉害。这活生生地点燃了军人们的不满。1969年九月,老国王在外面度假,卡扎菲带头动手,战机轰鸣着掠过首都的上空,王家卫队还没反应过来,局势就翻了个个儿。不到几个小时,王朝坍塌,二十七岁的他坐到了掌舵的位置。
上台之后,性子没改,甚至更放开。去联合国,拿着文件在台上挥舞,拍桌子,翻脸不需要缓冲。外交上,他爱走“出其不意”的路子。像上面说的绕航来华,只是冰山一角。有一次飞埃及,直到飞机进了人家的空域才放话:机上坐着重头人物。萨达特那边来不及安排礼遇,机场没人迎,他落地住了宾馆,没等对方回过神,拍拍衣服又飞走了。还有一次,居然未打招呼就奔苏联,那时候美苏对峙正绷着弦,苏方差点下令把飞机击落,临门一脚前才确认是谁。久而久之,他被同行们背地里起了个外号——像没设定坐标的导弹,飞到哪儿是看心情。
他在国际场上常常冲着西方叫阵,一时之间,国内还有人以为这位算“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但朋友不朋友,不是看他说了什么漂亮话,而是看他做了什么事。他对华的姿态摇来晃去,有时还在极其敏感的议题上点火。利比亚国内形势一变,《青年参考》很早就发文说——他不是什么“老朋友”。那会儿的黎波里还没被攻下,离他倒台还有几个月呢,我们的态度已经摆明。
再说沉重的事。八十年代中期的几起爆炸案——维也纳机场、罗马机场、西柏林一家舞厅——都绕不开他的名字,不是被指控,就是被认为背后有他的影子。1988年冬天,英国上空那架客机在半途炸裂,碎片散落,机上无人生还,坠落地面还带走了十一条无辜的性命。那是许多人心里过不去的坎。美国人的回应简单粗暴——长时间的空袭。挨了几轮之后,你看他就势头一软。九一一那年,他第一时间表态支持反恐战争,旗子转得很快。
2011年,突尼斯那阵风吹过地中海,利比亚的火苗也点起来了。反对派打出旗号,西方联军介入,首都很快告急。卡扎菲从高台上跌下去,结局不堪,成了时代的一个注脚。有人看他死活,冷漠地一哂:活该。但真正让人心里堵住的,是他之后的那个国度。部族、武装、雇佣兵,边打边谈,谈了又打,老百姓在炮火间找水找电,找一条能过下去的日子。到今天,那片土地还在求一个“安”。
我常想,这样的人物,从沙漠走来,带着风沙的性子,拎着部落的自尊,走进现代世界的规矩里,撞得满身是灰。他的胆识,他的任性,他把安全当成戏法玩,这些都缝在他的人生里,拆不开。可世界也有世界的秩序,机场有航线,宴会有座次,国家有边界,生命有底线。一个人可以不按剧本走,可当他把剧场烧了,观众跑散了,剩下的只是喧嚣过后的冷。你说,历史会宽恕他吗?还是只会记着那一道道被无视的红线,和那些再没法回家的普通人。
来源:小模型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