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悲伤是1976年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9-26 04:24 1

摘要:母亲是村小的老师,我便早早地被塞进了教室。说是六岁,实则虚龄——那时同龄的孩子大多还在满村疯跑,我却已规规矩矩地坐在了一年级的条凳上,双脚悬空,够不着地。学校是我们大队自办的,一排灰瓦房,从一年级到五年级,朗朗书声能传出好远。学校紧挨着大队部,那儿更热闹些。我

母亲是村小的老师,我便早早地被塞进了教室。说是六岁,实则虚龄——那时同龄的孩子大多还在满村疯跑,我却已规规矩矩地坐在了一年级的条凳上,双脚悬空,够不着地。学校是我们大队自办的,一排灰瓦房,从一年级到五年级,朗朗书声能传出好远。学校紧挨着大队部,那儿更热闹些。我最喜欢的,是大隊部院子里的那间药铺。

药铺总飘着一股好闻的草药香。除了那位神情严肃的医生,还有一个梳长辫子的姐姐。许是两家相熟,又或许看我生得瘦小,她一见我,总会从深棕色的玻璃瓶里摸出一粒圆滚滚的山楂丸,悄悄塞进我手心。那酸甜的滋味,在零食匮乏的年月,堪称一场盛宴。因此,只要下课铃一响,我便像只撒欢的雀儿,第一个冲出教室,直奔药铺。

药铺后面,是几亩属于农科站的园子。那里不种庄稼,却种了大片的芍药和百合。待根茎成熟,便挖出来制成药材。每年春末夏初,花开得烂漫恣意:芍药是重重叠叠的粉与白,富丽得像一场梦;百合则挺直腰杆,擎着一盏盏喇叭似的花朵,白的如雪,红的似火,空气里浮动着清冽的甜香。那时节,总有三三两的大人孩子聚在田埂边,指指点点,脸上漾着平日里少有的、纯粹为美而生的笑容。那一片绚烂的花地,是我童年记忆里最明艳的背景。

与药铺的亲切相反,学校大门旁那个代销点,总让我们心生畏惧。营业的是个姓毛的孤寡老人,个子矮小,终日阴沉着脸,难得一笑。我们背地里叫他“特务”。每次去买铅笔橡皮,都速战速决,不敢多看那双浑浊而严厉的眼睛。

然后,那一天到了。广播里说了什么,我全然不懂,只觉大人们的脸色骤然变了,空气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母亲和学校的女老师,还有五年级的大姐姐们,围坐在办公室里,沉默地折着一朵朵小白花。泪水在她们脸上无声滑落。白纸在指尖翻飞,很快堆成小山。每个学生都分到一朵,用别针小心翼翼地别在胸前。学校的木门框上挂起了宽大的黑纱,两侧缀满密密的纸花——整个世界仿佛陡然褪了颜色。

正当我懵懂地站在校门口,被这肃穆景象弄得不知所措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猛地刺破沉寂。我扭头望去,竟是代销点那位被我们叫做“特务”的老人。他瘫坐在门槛上,用头猛烈地撞击门框,咚咚作响,花白的头发瞬间被鲜血染红。他哭得浑身颤抖,一只手死死抠住门框,仿佛一松手就会彻底碎裂。我从未见过一个老人——甚至任何一个大人——如此毫无顾忌地、像孩子般嚎啕痛哭。我吓呆了,僵在原地。

目光所及,药铺门口,那位常给我山楂丸的姐姐和严肃的医生,也坐在地上掩面痛哭。大队部的院子里早已挤满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无人组织,却齐声悲泣:有跪着哭的,有瘫倒在地翻滚的,有哭晕过去的,捶胸顿足的哭声汇成一片浑浊的海洋。那哭声里,是失去至亲般的痛楚,是天塌地陷般的茫然。

那一刻,六岁的我,才模糊地意识到,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了。这并不在于我理解了“逝世”的含义,而在于我亲眼看见,一种巨大的、足以击垮所有成年人的悲伤,原来是这般模样。它让和蔼的姐姐失态,让严厉的“特务”崩溃,让整个熟稔的世界,在一天之内,换了人间。

许多年过去了,药铺后的芍药和百合早已无踪,代销点也湮没于时代变迁。唯有那粒山楂丸的酸甜,与那年秋天泪水掺着鲜血的咸腥,两种截然不同的滋味,一同沉淀在记忆深处,共同定义了我对那个年代的全部感知。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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