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建德五年(公元576年)十二月,就在高纬逃离晋阳,整个北齐的统治体系土崩瓦解之际,晋阳城内,却发生了一件谁也意料不到的事情。
1.紧急插播:敌方阵前换帅,新BOSS(反派)已上线
我叫宇文宪,字毗(pí)贺突。
建德五年(公元576年)十二月,就在高纬逃离晋阳,整个北齐的统治体系土崩瓦解之际,晋阳城内,却发生了一件谁也意料不到的事情。
一个叫唐邕(yōng)的人,站了出来。
这唐邕,是北齐的骨灰级元老。
从高欢当丞相的时候起,他就因为精通文书账目,而身居要职,和另一个叫白建的人,并称“唐、白”,是北齐行政体系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之前因为跟丞相高阿那肱(gōng)有矛盾,被高纬猜忌,夺了实权,一直郁郁不得志。
这次高纬跑路,他却选择了留下来。
晋阳城里,那些还没来得及跑,或者不想跑的将领们,找到了安德王高延宗,对他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王爷!您要是不当这个天子,我们这些人,是真没法为您出死力去拼命啊!”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我们不想再为一个不负责任的皇帝卖命了。
你要是想让我们守城,你就得自己当老大,给我们一个拼命的理由。
高延宗,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他万般无奈之下,于十二月十四日,在晋阳,正式即皇帝位。
他下了一道即位诏书,言辞恳切,痛斥了高纬的孱(chán)弱无能,朝政被奸佞(nìng)小人把持,以至于斩断城门,连夜逃跑,不知所踪。
然后说自己是被王公贵族们强行推上皇位的,现在只能暂时接管大局。
他大赦天下,改元“德昌”,任命唐邕为宰相,提拔了一批有能力的将领。
消息一出,整个晋阳,乃至周边的军民,都沸腾了。
那些原本已经溃散的士兵,听说安德王当了皇帝,不用再为那个不靠谱的高纬卖命了,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不用召唤,就自动归队,前后络绎(luò yì)不绝。
高延宗也是个狠人。
他立刻打开了府库,把金银财宝,甚至后宫的美女,全都赏赐给将士们,并且抄了那帮跟着高纬跑路的内参的家,把他们的家产也分了。
一时间,晋阳城士气大振,军心可用。
这个消息,很快也传到了正在逃亡路上的高纬耳朵里。
这位前任皇帝,听到自己的堂兄居然当了皇帝,非但没有丝毫愧疚,反而说出了一句流传千古的“名言”:“我宁可让周国得到并州,也不想让安德王得到!”
他身边的左右亲信,居然还随声附和:“陛下说得对,理应如此。”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没把下巴惊掉。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这是一种“我得不到的,宁可毁掉,也绝不让自家人过得好”的国际主义精神啊!
而在晋阳城,新任皇帝高延宗,正在用他的个人魅力,创造着奇迹。
他亲自到军营里,慰问每一个士兵,并亲手握着他们的手,准确地叫出他们的名字,说到动情处,还流着眼泪,泣不成声。
将士们被他感动得稀里哗啦,一个个嗷嗷叫着,争着抢着要为他去死。
这股情绪,甚至感染了全城百姓。
就连小孩子和妇女,都爬上屋顶,卷起袖子,准备用砖头石块,来保卫他们的新皇帝,保卫他们的家园。
我站在晋阳城外,看着城头那焕然一新的气象,和那股冲天的战意,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我对我四哥说:“哥,情况有变。
对面,好像换了个会玩的上来。”
高纬那个菜鸟,下线了。
现在,站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全新的,而且看起来非常难缠的BOSS。
这场仗,恐怕没那么容易结束了。
2.晋阳巷战:我哥差点被一个灵活的胖子打包送走
十五日,我四哥抵达晋阳。
十六日,逃亡中的高纬抵达邺城。
晋阳城下,我们的大军,完成了最后的合围。
四面八方,黑压压的军队,如同乌云一般,将整座城市笼罩。
攻城战,正式打响。
我,齐王宇文宪,负责主攻西面。
城内的抵抗,异常顽强。
但我的部队,是百战精锐,攻城的经验,比他们守城的经验还丰富。
经过一番苦战,我率先攻破了西门,将战旗,插上了晋阳的城头。
随后,我没有恋战,立刻率领部队,转战北门,准备从侧翼,配合主力,扩大战果。
而在城内,那位刚刚登基两天的新皇帝,安德王高延宗,正在上演一出个人英雄主义的史诗大片。
他命令两位猛将莫多娄敬显和韩骨胡,去抵抗南面的周军;
命令和阿干子和段畅,去抵抗东面的周军。
而他自己,则亲率主力,在北门,直面我,齐王宇文宪。
说实话,我对高延宗的第一印象,并不怎么好。
史书记载,这家伙素肥,胖得不行。
从前往后看,高延宗像一座仰面朝天的肉山;
从后往前看,高延宗像一座俯伏在地的肉山。
平日里,因为长相奇葩(pā),高延宗没少被人嘲笑。
我本以为,他也就是个吉祥物,负责在后面喊喊加油。
但我错了,错得离谱。
当战斗打响,这位安德王,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那肥硕的身躯,在战场上,竟然展现出了与体型完全不符的敏捷和勇猛。
他亲自上阵,往来督战,身先士卒,动作快捷得如同一阵旋风。
他所冲杀到的地方,我军的攻势,无不为之受挫。
我看着那个在刀光剑影中,灵活得像个飞天肥猪的家伙,第一次,感到了棘(jí)手。
这家伙,是个高手。
然而,就在高延宗在北门和我死磕的时候,他负责的东门,出了问题。
他派去守东门的大将,和阿干子和段畅,带着一千骑兵,阵前倒戈,投降了我们。
我四哥一看机会来了,立刻指挥主力,猛攻东门。
黄昏时分,东门被攻破。
我军潮水般涌入城内,为了打击守军的士气,我四哥下令,焚烧了城内的一座佛寺。
火光冲天,映红了半个晋阳城。
然而,就在我军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高延宗,带着他的亲兵,从巷战中杀了回来。
他和另一位猛将莫多娄敬显,一左一右,对我军涌入城内的部队,发动了致命的夹击。
我军的阵型,瞬间大乱。
冲在最前面的部队,想退;
跟在后面的部队,想进。
两股人流,在狭窄的城门口,挤成了一团。
互相填压,进退不得,把路都给堵死了。
而齐军,则从后面,用长矛和战刀,疯狂地砍杀、穿刺。
那场面,简直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我军死伤惨重,足足有两千多人,倒在了那个血腥的城门口。
而我四哥,宇文邕,也被卷入了乱军之中。
他身边的护卫,几乎全部战死。
他自己,被乱兵冲散,根本找不到突围的道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叫张寿的承御上士,死死地牵住了我四哥的马头,拼命地往前拉。
而那个刚刚投降的贺拔伏恩,则用马鞭,在后面猛力抽打马屁股。
两个人,一拉一推,硬是在尸山血海中,为我四哥,杀出了一条崎岖的生路。
齐军的攻击,如影随形,好几次,长矛都差点刺中我四哥。
城东的道路,狭窄曲折,幸亏有贺拔伏恩和另一个降将皮子信,这两个“本地向导”带路,我四哥才在四更天的时候,九死一生地逃出了晋阳城。
高延宗在城里,杀得兴起,以为我四哥已经被乱兵砍死了。
他还特意派人,在堆积的尸体中,寻找有没有留着长胡子的皇帝(宇文邕胡子长)尸体。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此时的晋阳城内,齐军因为刚刚取得了一场大捷,兴奋不已。
他们冲进城里的民坊,开始抢掠、饮酒,庆祝胜利。
很快,一个个都喝得酩酊(mǐng dǐng)大醉,东倒西歪地睡倒在地。
高延宗,再也无法整顿起有效防守城池的部队。
一个千载难逢的反击机会,就这样,断送在了一坛坛的庆功酒里。
3.惊天逆转:从差点团灭到一波推平,全靠对手喝大酒
我四哥逃出城外,又饥又渴,惊魂未定。
刚刚那场惨败,让他再一次,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深渊。
他看着身边寥寥无几的残兵,又想起了那个熟悉的词:撤退。
他手下的将领们,也大多被吓破了胆,纷纷劝他,赶紧西还,保命要紧。
就在这全军上下,弥漫着失败主义情绪的危急时刻。
一个声音,如平地惊雷,炸响在众人耳边。
宇文忻(xīn),我手下的那员猛将,那个脾气又臭又硬的家伙,勃然站出,大声进谏:“陛下!您自从攻克晋州以来,乘胜追击,打到这里。
如今,齐国伪主高纬仓皇奔逃,整个关东地区,都为之震动。
自古以来,用兵打仗,从来没有像我们现在这样顺利的!
昨天攻城,只是因为将士们有些轻敌,才遭受了一点小小的挫折,这有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洪亮。
“大丈夫,就应该在死地里求生存,在失败中夺取胜利!
现在我们已经形成了破竹之势,怎么能因为这一点点小小的失利,就放弃这统一天下的大好局面呢!”
这番话,说得振聋发聩、慷慨激昂!
我立刻站了出来,表示赞同:“宇文忻将军说得对!我们现在要是撤了,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柱国王谊,也站出来附和。
而那几个刚刚投降的齐将,比如段畅,更是言之凿凿地告诉我们:“陛下,城里的齐军,打赢了之后,全都跑去喝酒庆祝了,现在肯定都醉得不省人事。
城内,现在就是一座空城啊!”
我四哥,驻马不前。
他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
最终,他眼中的犹豫,被一抹决绝所取代。
他猛地举起手,下令道:“鸣角!收拢部队!”
嘹亮的号角声,划破了黎明的寂静。
那些被打散的周军将士,听到集结的号令,又重新聚集了起来。
很快,一支重整旗鼓的大军,又一次出现在了晋阳城外。
十七日,天刚蒙蒙亮。
我四哥,亲率大军,对东门,发动了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总攻。
结果,和我预料的一样。
城内的齐军,还在宿醉中昏睡。
我们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就轻松地攻克了东门。
等到高延宗从醉梦中惊醒,组织起有效的抵抗时,大势已去。
他战至力竭,眼看回天乏术,只能向城北突围。
而我,齐王宇文宪,早就在北门,等着他了。
我率领部队,截断了他的退路。
一番激战后,这位仅仅当了两天皇帝的安德王,被我亲手生擒。
晋阳,这座北齐最后的堡垒,终于,陷落了。
我四哥因为我立下大功,当场下令,进封我的第二个儿子安城公宇文质为河间王,任命我的第三个儿子宇文賨(cóng)为大将军。
随后,他下马,亲自走到被五花大绑的高延宗面前,想要拉他的手。
高延宗,这位枭(xiāo)雄,却把手缩了回去,苦涩地说道:“我是一个将死之人,我的手,怎敢碰触至尊的身体!”
我四哥却摇了摇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语气,对他说道:“我们两个,都是天子。
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私人的仇恨。
我之所以发动这场战争,只是为了天下的百姓。
我终究不会伤害你,你不要害怕。”
说完,他命人给高延宗松了绑,还让他重新穿戴好衣帽,以礼相待。
城内的唐邕等一众齐国大臣,见状,也纷纷出城投降。
善待敌国皇帝,勾引敌国群臣投降。
我四哥的攻心驭人术,确实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只有一个叫莫多娄敬显的将军,趁乱逃了出去,跑回了邺城。
高纬听说他回来了,还把他封为了司徒。
至此,晋阳之战,尘埃落定。
我看着被俘的高延宗,又想起了那个还在逃亡路上的高纬。
一个,是临危受命,虽败犹荣的悲剧英雄。
一个,是亲手葬送了整个王朝的,荒唐小丑。
北齐的江山,已经丢了十之八九。
只是,这场大戏,似乎还没有唱到最终的结局。
那个抱着琵琶治国的文艺青年,那个在逃亡路上给爱妃举行换装仪式的行为艺术家,他,又会给我们上演怎样一出,最后的疯狂呢?
我,拭目以待。
来源:崔浩畅谈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