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8岁的粟燕萍在池边玩闹时脚下打滑,整个人栽进水里,手脚扑腾着往下沉,岸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24岁的沈醉已经冲过去——他是军统临澧特训班的教官,那天刚结束射击训练,穿着军装就站在池边,连衣服都来不及脱,一头
1938年夏天,湖南临澧的游泳池边,水纹晃得人眼晕。
18岁的粟燕萍在池边玩闹时脚下打滑,整个人栽进水里,手脚扑腾着往下沉,岸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24岁的沈醉已经冲过去——他是军统临澧特训班的教官,那天刚结束射击训练,穿着军装就站在池边,连衣服都来不及脱,一头
进水里,抓住粟燕萍胳膊往岸边拖。
粟燕萍呛着水缓过来,看着沈醉湿淋淋的军装和胸口的枪套,脸一下子红了。
没多久她父亲病重,拉着沈醉的手说“我这女儿,就托付给你了”,沈醉立正敬礼,没敢应声——军统有规矩,特训班教官不准谈恋爱结婚,戴笠知道了能扒层皮。
那年冬天长沙文夕大火烧起来,粟燕萍跟着难民跑,一路乞讨找沈醉,在湘潭的破庙里见到他时,头发结着泥块,手里还攥着半块发霉的饼,沈醉把自己的干粮袋塞给她,心里那根弦断了。
两人合计着编了个“娃娃亲”的由头,托人给戴笠递报告,戴笠盯着档案看半天,批了句“胡闹”,但终究没拦着。
1938年底,临澧县城的小教堂里,沈醉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粟燕萍借了身红棉袄,对着孙中山像磕了三个头,就算成了亲。
婚后粟燕萍把临澧的小学教员工作辞了,搬进重庆曾家岩的军统宿舍,灶台上的铝锅天天冒热气,怀里的孩子一个接一个来。
1939年长女沈美娟落地,1941年次女沈美珍,1943年三女沈美芳,1945年四女沈美华,1947年五女沈美美,1949年春天小儿子沈小毛刚满月,十一年生了五女一男,家里的木床都换成上下铺,夜里常听见哪个孩子哭着要奶吃。
沈醉那几年在军统里往上走,从临澧特训班教官到总务处少将处长,跟陈恭澍、赵理君、王天木并称“四大金刚”,戴笠面前红得发紫,公文包里常揣着枪和密电,回家却会蹲在地上给女儿编草蚱蜢。
1949年夏天南京失守,沈醉连夜把母亲和粟燕萍带着六个孩子送上香港的船,码头边他扯着粟燕萍的袖子说“等我处理完云南的事,马上来接你们”,船开时小儿子在怀里哭,粟燕萍望着他军装后襟的褶皱,没敢多问。
12月云南起义枪响,他跟着卢汉在通电上签字,转头就被解放军软禁在昆明陆军讲武堂,钢笔写的电报发出去:“已参加云南起义,不日团聚”,字写得歪歪扭扭,窗外的机枪声正密。
1950年的香港铜锣湾,窄巷里的铁皮屋漏雨,粟燕萍抱着刚满周岁的沈小毛,天天去码头等船,等来的却是沈母咳血的消息——老太太思儿成疾,在香港的贫民窟里咽了气。
没过仨月,她弟弟从台湾跑回来,哭着说“姐夫被共军枪决了,报纸上都登了”。
30岁的粟燕萍瘫坐在地上,看着六个孩子饿得直哭,最大的沈美娟才11岁,最小的还在吃奶。
她把沈醉留下的金表当了,换了袋米,可米吃完了怎么办?
1951年春天,经人介绍认识了原国民党副团长唐如山,他说“我养得起你们娘七个”,粟燕萍没哭,只是点了头。
两人在九龙租了间棚屋,开了个养鸡厂,鸡粪味飘出半条街。
燕萍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捡鸡蛋,唐如山蹬着三轮车去菜市场叫卖,夜里孩子们挤在上下铺,她和唐如山打地铺。
1952年唐如山的儿子出生,粟燕萍抱着新生儿,看着窗外飞过的海鸥,心想这日子,总算是能过下去了。
1950年3月,沈醉被押往北京功德林战犯管理所,铁门哐当一声锁上,他以为这辈子就交代在这儿了。
十年里他没少挨批斗,写检查写得手腕肿,可看着同屋的杜聿明读《毛泽东选集》,他也跟着啃,慢慢觉得以前那套“曲线救国”是瞎掰。
1960年11月,广播里念到“沈醉”的名字,他愣了半天才想起哭,手里的针线筐都掉地上——那会儿他在绣毛主席像,针脚歪歪扭扭的。
特赦后他搬进胡同里的小杂院,天天趴在桌上写东西,台灯罩上补丁摞补丁,写出《我所知道的戴笠》《军统内幕》,钢笔水用得比吃饭还勤,街坊都叫他“写回忆录的老头”。
1960年底沈醉给香港寄信,才知道粟燕萍早已改嫁。
1965年经人介绍,51岁的沈醉和40岁的护士杜雪洁结了婚。
杜雪洁知道他夜里写回忆录常咳嗽,总备着润喉糖;见他衣柜里还留着1949年的旧军装,也从不追问。
沈醉写《军统内幕》时,她就坐在旁边织毛衣,偶尔递杯热茶,说“歇会儿,眼睛该花了”。
两人住在胡同里的老房子,冬天生煤炉,夏天摇蒲扇,日子过得像温吞水。
燕萍的养鸡厂在九龙的山坡上,唐如山每天蹬三轮车送鸡蛋,车斗里总坐着最小的儿子。
孩子们渐渐长大,大女儿沈美娟成了护士,小儿子沈小毛开了家小杂货铺。
唐如山话不多,却会在夜里给她揉腿——当年捡鸡蛋落下的老寒腿。
1970年代香港经济起飞,养鸡厂改成了小超市,粟燕萍数着收银机里的硬币,觉得这辈子总算没白熬。
沈醉和杜雪洁在北京互相关爱,粟燕萍与唐如山在香港守着孩子,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过着,直到1979年,北京的一封公函,才把两条平行线又往一起拉了拉。
1979年秋,云南档案馆的积灰被扫开,一沓泛黄的起义通电档案露出来,沈醉的签名在第三页,钢笔尖划过纸面的痕迹还在。
980年春节刚过,中央统战部的文件送到功德林旧址,红章盖着“起义将领”四个字,战犯帽子摘了,副部级待遇定了。
中秋家宴上,大女儿沈美娟从香港寄来的信里夹着张照片,六个孩子站成一排,她在信里说“爸,妈想见你”,沈醉捏着信纸去了统战部,申请赴港探亲的报告递上去,没三天就批了。
1980年香港尖沙嘴的酒店走廊,粟燕萍攥着衣角发抖,手心全是汗。她对身旁的唐如山说:“要是他扇我耳光,你千万别还手……”
门后的人,是她以为31年前就已被枪决的前夫沈醉。当年那个军统少将的狠厉,还刻在她记忆里;可此刻门开的瞬间,她该先道歉,还是先躲闪?
开了。沈醉穿着灰色中山装,头发花白,手里提着个网兜,装着北京的果脯。他没等粟燕萍开口,先伸出双手,热情握住她和唐如山的手:“妹妹,让你受苦了。”
又拍唐如山的胳膊,“弟弟,多谢你照顾她们娘几个。”粟燕萍愣住,手还在抖,唐如山忙递烟,沈醉摆手:“戒了,改造时学会的。”
二十天里,沈醉跟着去养鸡厂,看鸡笼里乱窜的鸡,听唐如山说“以前鸡蛋一块钱三个,现在能卖五毛”,他蹲在地上笑。
孩子们围着叫“沈伯伯”,大女儿沈美娟把当年他留下的草蚱蜢拿出来,都快散架了。粟燕萍给沈醉缝衬衫扣子,忽然说:“街坊都知道你是北京来的干部,我这腰杆都直了——你真是给我争了面子。”
后来有人问沈醉,恨过粟燕萍改嫁吗?他只是笑:“她一个女人,带着六个孩子在香港讨生活,不容易。”
又问粟燕萍,再见沈醉是何感受?她望着窗外的香江:“他叫我‘妹妹’,唐如山叫他‘三哥’,这就够了。”乱世里的子弹能打穿骨肉,可31年的时光,终究让恨变成了一句“你辛苦了”。
这人间的暖,是不是比所有的政治标签都更长久?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