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摆百花宴选了我,都道她独子养妾,无妨,我只愿面上礼数周全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9-26 11:33 1

摘要:荣阳长公主于宫中设下簪花盛宴,圣上龙心大悦,亲赐御园之中数百盆珍稀丽葩,以增宴席之华。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长公主设簪花宴挑儿媳,在场贵女如云,而长公主独独挑中了我。

都说长公主独子有一贵妾,宠爱非常。

嫁给他之后,他更是遇到了真爱,要和她周游四方。

没关系,我也不是嫁给他琴瑟和鸣的,我只要相敬如宾。

1

荣阳长公主于宫中设下簪花盛宴,圣上龙心大悦,亲赐御园之中数百盆珍稀丽葩,以增宴席之华。

只因长公主要为世子挑选佳妇,故而半个京城的贵女皆欣然赴会,以期能得青睐。

我乃四品鸿胪寺卿之长女,名唤谢灵舒。此等家世,置身于那群璀璨如星的贵女之中,实属寻常。

然长公主却于那万紫千红中,独独将目光落至我身。

荣阳长公主,乃当今圣上之幼妹,虽非皇后所出,然自幼便养于皇后宫中,与圣上手足情深,胜似亲生。

长公主成年后,圣上亲赐婚事,与定国公结为连理。二人夫妻和睦,妇唱夫随,传为一段佳话。

长公主之独子霍晏,一出生便受封子爵,成为定国公世子,身份尊贵无比,享一世荣华富贵。

满京城的贵女,若不愿入宫为妃,亦或不愿嫁于皇子,那霍晏便是她们所能寻到的最佳夫婿了。

世人都传言,霍晏有一贵妾,宠爱有加。此妾原是长信宫之宫女,太后见霍晏喜爱,便赐给了他。

不过,世家大族中长大的女子,皆见惯了父兄三妻四妾之景,对此亦不以为奇。

此次簪花宴之规矩,乃于满园丽葩之中择一朵簪于发间。三日后再设宴,需献上一样作品,为长公主添彩。

京中多才女,皆欲在此宴上大展身手,尽显才情。

我独坐一旁,心中暗自思量:长公主择儿媳,若是要挑才女,按着名气去寻便是了,何须设此大宴?若是要挑家世,她们从前来往的人家,难道还不够显贵吗?

定国公当年亦是上过战场的,立下赫赫战功。然霍晏已不能再立战功了。

故而,长公主挑儿媳,身份太高贵、家中权势太足的,反倒是劣势。

长公主要的,应是能支撑门楣、襄助霍晏的宗妇。

三日后,宴席之上,有献画者,笔墨丹青,栩栩如生;有写诗者,文采斐然,字字珠玑;有以花入香者,香气袭人,沁人心脾。真真是各有千秋,令人目不暇接。

而我献上的,却是一朵头花。

我轻声言道:“我同府内丫头一起,用布料拟着样子制了头花。又令府内小厮往京中平民聚集之处分发。”

“平民女眷日夜操劳,极少有心思打扮。我所制成的头花,希望能令她们揽镜自照、临水赏景之时,借得御花之美丽,享受作为女子的喜悦,亦被长公主之荣光荫庇。”

“分发之时,所有人都在感念长公主之恩德。”

“此中最好的一朵,特来献予长公主。”

荣阳长公主听了,感叹连连,道:“真是个有心的孩子。”

言罢,令女官取来为她簪于发间。又吩咐下去,花宴结束后,将御花送至灵因寺,令平民百姓也可一睹芳华。

之后的两个月里,长公主几次邀我作陪,或游园赏景,或品茗论诗。

又过了两个月,长公主遣了礼官来谢府纳采,宫中亦有赏赐一并下来。

鸿胪寺卿之官职,虽不算低,但在金枝玉叶的长公主、轩裳华胄的定国公府前,实是不够看。

京中人人都道,谢氏这是跃了龙门,从此飞黄腾达了。

又有一些明眼人私下议论道:“定国公和荣阳长公主这步棋走得巧妙。定国公府富贵已极,若再娶一个高门大户的女儿,未免声势过隆。娶四品官的女儿,不至配不上,又能表达态度,实乃一举两得。”

从前我极少出门赴宴,在京中唯一的名声便是善持家。

我的生母早逝,父亲续娶了继妻。继母人虽好,但不善理家。故而我小小年纪,在读四书、习六艺之余,便拿起账本,掌起了家中之事。

我轻声对继母道:“母亲,家中事务繁多,您又身体不适,还是让我来帮您分担些吧。”

继母感激地看着我,道:“灵舒啊,真是难为你了。”

直到长嫂过门,我才将钥匙和账本交到她手中,道:“长嫂,如今您来了,这家中之事便由您来操持吧。我亦可安心做些其他事了。”

长嫂笑着接过,道:“灵舒,你放心便是。我定会将家中之事打理得井井有条的。”

我待字闺中之时,继母和长嫂都在为我私下相看。而我,却看上了霍晏。

非是仰慕或者喜欢他,只是觉得,若都要为他人儿媳,我为何不为显贵的那一个?

2

若你轻启朱唇,询问世间所有待字闺中的女子,关于那待嫁时光的记忆,她们定会轻蹙黛眉,细细思量后轻叹:那筹备婚事的日子,总是如晨雾般朦胧,又似流云般悠悠逝去,未曾留下太多清晰的痕迹。

待我恍然回神,发现自己已身处那洞房花烛之中,与霍晏四目相对。

他果真如坊间传闻那般,生得一副好容貌,玉质金相,宛如画中走出的翩翩少年郎。此刻,他正温柔地瞧着我,眉目间满是温和之意。

我心中暗想,无论他心中对我满意与否,我皆已是长公主亲自定下的儿媳,未来的定国公夫人。自今日起,我便要与他携手共度风雨,同舟共济。

这时,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灵舒,这门亲事,乃是我母亲为我定下的。她亦与我细细分析过其中的利害。她说你秀外慧中,通达能干,堪为一族之宗妇。我素来信服母亲的眼光,故而应下了这门亲事。今夜之后,我们便是夫妻,我望能与你在往后的日子里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我微微颔首,静听他继续说道。

“成婚过后,我便要领职入朝了。家中父母需我侍奉,来往应酬之事亦是不少,府里内外的诸多大小事务,都要你多费些心神,劳心操持了。”

我心中暗自盘算,正欲应下,却听他又道:“琼华,是我先前的那房妾室。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女子,你定能和她好好相处,和睦共处的。”

听听他这话,哪里像是对新婚妻子说的情话,倒像是官场上与同僚交代事务、吩咐手下办事一般。看来,那被他再三叮嘱的妾室,才是他心中真正的牵挂之人。

不过,我转念一想,求仁得仁,我又有何怨言呢?

于是,我含羞带笑,轻声应他道:“夫君,你放心便是。夫妻本是一体,自今日起,我定会尽心侍奉公婆,妥善料理府中事务,善待妾室,好好襄助于你。让你在外头能够心无旁骛地为国尽忠,不负皇恩。”

他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微微点头。

这一夜,红烛高照,礼成。

婚后第一日,晨光熹微,我便早早起身,与霍晏一同拜见公婆,认亲戚,祭祖。家中长辈皆对我赞不绝口,我亦是谦逊有礼,一一应对。

婚后第二日,阳光明媚,我们入宫谢恩。宫中规矩繁多,我皆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差错。太妃与太后皆对我青睐有加,赏赐不断。

婚后第三日,回门之日。我身着华服,与霍晏一同回到娘家。父母见我这般模样,皆是欢喜不已,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

直到婚后第四日,我才喝到李琼华敬的茶。

前几日,长公主皆以她体弱为由,免了她的出席。我心下虽有些疑惑,却也未曾多言。

这日,她终于出现在我面前。面前那个美人秀美纤弱,眉眼如画,哪怕放在当日那簪花宴上,也是一等一的美人。难怪能得霍晏如此怜爱。

不过,我亦是不输于她。我自幼便知自己身份尊贵,亦知自己该有何等气度。

入宫谢恩那日,太妃拉着我的手,对太后笑道:“荣阳能看上的人,果然不俗。我说她为何急着定下这门亲事,原是生怕别家抢了去。”

此言一出,满堂皆笑。我亦是羞涩一笑,心中却知这是太妃对我的赞许。

我受了李琼华的茶,赏了一对莹润光洁的玉镯给她,让她坐下说话:“李姨娘体弱,今后便不必日日来请安伺候了。你只需好生休养便是。”

她闻言,娇娇怯怯地说道:“这、这怎么行呢?为人妾室,便要侍奉主母。少夫人宽宏大量,妾很感念,却不敢如此。”

我轻笑一声,道:“只要我说可以,又有什么关系呢?夫君都道你体弱,你便好生在联珠馆里休养吧。有事了来坐坐便是,不必如此拘谨。”

她这才应是了,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之色。

我事情可不少。

长公主与国公住在长公主府里,霍晏弱冠后便搬回了国公府。

一则有当家立业之意,二则国公府总要有人做主,毕竟他是世子,未来要继承家业的。

我自是要好好协助他,将这国公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3

身为世子夫人,我每日里的事务如那繁星般繁多。

每日,我必亲自或是遣派得力之人前去问候公婆,以尽孝道。日常里,看账管家之事亦是丝毫不敢懈怠,来往应酬、管束下人,桩桩件件皆需我亲力亲为。

定国公府除我们长房之外,尚有二房、三房。原本两房共同掌管着国公府诸事,我入府之后,以世子夫人的身份接过理家之权,这难免引得私下里有人心生不满,故而我亦需适时弹压。

“夫人,奴婢倒是打听到一事。”这日,丫鬟寒馥凑到我跟前,小声说道。

我抬眼望向她:“何事?但说无妨。”

寒馥压低声音道:“夫人,奴婢听闻那位姨娘,是个只知与世子谈情说爱、风花雪月之人,于府中事务,是一概不懂的。”

我微微蹙眉,心中暗道:她若能帮上忙,倒也罢了。偏偏如此不中用。

“先前世子在长公主府里住着,只她一位贵妾,按理她该管世子院内的事的。”寒馥继续说道,“然而她是一点不懂,只稀里糊涂地靠着世子的大丫头青枝操心。”

说起青枝,寒馥又道:“夫人,奴婢还听说,青枝姑娘从前也是世子的知心人,算是通房丫头里的头一个。夫人,您看要不要把她传来瞧瞧,若是能用,便抬个侍妾,也好帮衬着夫人。”

我微微点头,心中暗自思量。

我管家的天赋,早在九岁那年便已显现。那日,继母听管事奏事听得正头疼,在一旁写字的我,不过听了几句,便能帮她找出问题所在,令她十分惊奇。

“你这小丫头,倒是机灵得很。”继母当时笑着说道。

我并不讨厌管事,只觉女子活在这人世,能拿捏住的才是要紧的。

嫁过来四个月后,我已在国公府站稳了脚跟。

对公婆,我十分恭敬,每隔一日便亲自去长公主府问安伺候。

“儿媳给母亲请安。”我每次皆是恭恭敬敬地行礼。

长公主亦是和颜悦色:“起来吧,璨儿,你倒是有心。”

对婶婶们,我言行皆秉持晚辈的礼数,但若她们存心为难,我也不会一味顺承。说到底,世子才是未来国公府的主人。

“婶婶,璨儿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婶婶海涵。”我每每皆是谦逊有礼。

若有婶婶故意刁难,我亦会不卑不亢地回应:“婶婶,璨儿虽年轻,却也知这国公府日后是要靠世子的,还望婶婶莫要再为难璨儿。”

对丈夫,我以一个贤妻应有的姿态待他,体贴入微,遇事有商有量,绝不拈酸吃醋。必要时,亦会表演一二闺房里的乐事,比如剪烛画眉。

“夫君,你看我画得可好?”我手持眉笔,笑靥如花地问道。

世子亦是笑着回应:“璨儿画得自是极好。”

对妾室,我包容宽厚,不仅请太医为李琼华诊治,还将世子的通房丫头青枝抬成了妾室。

“青枝,你素来忠诚能干,又是府里的老人,我今日便抬你为妾室,日后便好好帮我料理府中杂事吧。”我温和地说道。

青枝连忙跪下谢恩:“多谢夫人抬爱,青枝定当尽心尽力。”

对下人,我恩威并施,能看清风向早早投靠我的,必得重用。若有仗着资历倚老卖老的,我也会出手整治,要教她们知道国公府如今由我主事。

“你们且记住,这国公府如今是我当家,莫要再倚老卖老,否则,休怪我不客气!”我冷声说道。

两房在各处管事的人,我打算用两年时间,慢慢换掉。

一时间,无论是长公主,还是世子,都对我很是满意。

“璨儿,你倒是将这府中事务料理得井井有条。”长公主时常夸赞道。

世子亦是笑道:“有璨儿在,我倒是省心不少。”

若问我如何做到的,我只淡淡吐出两个字:无心。

长公主于我,是需要认真对待的上司,我需得小心应对,方能在这国公府站稳脚跟。下人于我,是助我管理国公府的棋子,我需得善加利用,方能将这府中事务料理得妥妥当当。

至于妾室们,李琼华我见犹怜,得世子喜欢,但没什么威胁,我自是不必放在心上。青枝忠诚能干,又是府里的老人,将她抬为妾室,让她受了我的恩,便能把她留在我身旁帮着料理些杂事,倒也是一举两得。

我心里对世子没有一分情意,有的,只是夫妻恩义,所以能大度从容,不拈酸吃醋。

“夫人,您对世子真是太好了。”寒馥有时会感叹道。

我淡淡一笑:“夫妻之间,本就该如此。”

我也曾有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与他再不相见后,我才明了,什么叫无欲则刚。

如今,我只愿守着这国公府,安稳度日。

4

世子每月总要有十日宿在我房中,至于那剩下的二十日,他或是往李琼华的联珠馆去,或是歇在青枝房里,我向来是不闻不问的。

那日,他宿在了李琼华的联珠馆,我睡前翻找,竟寻不见我的玉串。

我在妆台上细细搜寻,翻找了许久,最后才在账本之间寻到了它。

我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枕头下,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回了原处。

陪我安睡的丫鬟令芳见状,轻声问道:“夫人,还是要放着这串玉串才能安睡吗?”

我轻轻叹了口气,道:“是啊。”

这串玉串的秘密,无人知晓。

它是当今国师的高徒慧明赠予我的。

十四岁之前,我为亡母祈福,每年都要去灵因寺小住半月。在那里,我识得了慧明。

那时的我,总是追着小小的慧明,要他为我讲经书上的故事。他每每讲不到一半,我的脑袋便一点一点,不知不觉睡在了他的肩上。

这串玉串,便是他赠我的生辰之礼。

十四岁之后,他便再不见我,后来更是不告而别,云游四海去了。

我每次寻机去见他,却只有他师傅出来相迎,每次都是一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以此劝慰我。

于是,我便明了,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我能嫁给世子,也有国师的助力。长公主拿着我的八字去问国师,国师言道:“此女八字主贵,可安家。”

我这才顺利嫁入国公府。

今晚,许是秋风乍起,吹得人心头生寒,我竟无端想起了这些旧事。

多想无益,我同令芳道:“睡吧。”

嫁入国公府半年后,长公主开始问起子嗣之事。平日若赏什么东西,都不忘加一张助孕的汤药方子。

毕竟这个世道,有了子嗣,家业才能有人承继。哪怕是妾室的也好。若是自己和妾室都没有,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丈夫百年之后,家业被族人夺去。

所以明白事理的,若是长久没有子嗣,早早便要考虑过继一个。

寻常官僚富宦家尚且如此,何况是世袭罔替、真有爵位要继承的国公府。

便是百姓也是一样的,若是无后,丈夫还未入棺,无数亲戚便已经在打家产的主意了。

我和李琼华的肚子,被全府人盯着。有人盼着早日得信,有人嘛,自然是盼着永远别遇喜。

还好我的孩子实在体贴,寒冬时节,一场大雪席卷整个京师,我也在这日诊得喜脉。

消息第一时间送到了长公主府,她同公公欢喜得紧,赶忙回国公府看我。

不仅送来诸多药材和布料,还吩咐我以后都不必去长公主府请安了,腹内孩子要紧。

温暖的正室里,长公主握着我的手,向太医细细打听了详情。知道一切安好后,又问我:

“可传信到宫里,让晏儿知道了?”

我答道:“自然是请人传话了,只是夫君在宫里当差,怕一时还回不了。”

霍晏领三品郎卫衔,在宫里当差,当差十二日,休息十二日。侍卫一职,大多是由贵胄重臣子弟充任。

他是皇帝的外甥,不用亲自巡逻,只需指挥巡防。

他这一世,都不会如他父亲一样赴边关了。

长公主闻言便笑,一双保养得不见岁月痕迹的美目笑得眯起:

“这可是晏儿头一次当父亲,且让他着急去。”

霍晏回来果真是乐疯了,抱着我又不敢紧紧抱着,只傻笑了一阵。

忽然,他又说:“得开始想名字了。”

我嗔道:“夫君可是乐疯了,人说十月怀胎,这才头月呢。便是重视的人家,早早开始看名字,也没有这么早的啊。”

虽然我和他没有强烈的感情,但若能日久作伴生出亲情,也算岁月静好。

5

我怀胎四月之际,长公主心怀关切,特遣一位女官与两位嬷嬷至国公府。

那女官温婉聪慧,为我分担府中繁杂事务,让我得以喘息。两位嬷嬷亦是和蔼可亲,悉心照料我的身子,教我诸多安胎之法。

我乐得清闲自在,每日里或于园中漫步,赏那繁花似锦;或于榻上小憩,养那娇弱之身,只盼能安心养胎,诞下麟儿。

霍晏起初两个月,倒也扮起了好丈夫的模样,一个月里竟有二十日宿在我的院中。

我以孕中身子不适为由,婉拒与他亲近,他倒也未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离去。

然而,他终究耐不住寂寞,待我孕满三月之时,便开始流连于其他三个妾室的房中。

说来也是,因我有孕在身,婆婆又为他赏了个妾室,唤作菱娘。那菱娘生得娇艳欲滴,眉眼间风情万种,霍晏难免多偏爱些。

我自是无甚意见,青枝性情老实本分,亦不会多说什么。倒是那李琼华,从前霍晏待她一向怜惜有加,如今新人占尽春光,她哪能接受得了?

这日,她哭哭啼啼地来我院中诉苦:“姐姐,你可要为我做主啊!那菱娘实在骄纵,春日里制新裳,竟抢在我前头选料子,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听得头疼,忙哄了几句:“妹妹莫要伤心,新人入府不过图个新鲜罢了,世子心里还是你重要的。”

李琼华听了,这才止住哭声,美滋滋地走了。

待霍晏回来,我同他说道:“世子啊,你可不能光顾着新人,也要看看旧人,莫要让她们拈酸吃醋,来我这儿哭哭啼啼的,我也难办啊。”

我本意是让他雨露均沾,免得小妾们来我面前哭闹,哄小妾可是要费心思的。

谁知,霍晏却以为我是在讨伐他在我孕中的疏忽,愧疚之余,又为妻妾争风吃醋而有几分得意。

我只得一边继续演下去,一边暗示李琼华别光哭,要想想办法。

李琼华倒也聪明,捣鼓了半天,于花下醉酒吟诗,那姿态楚楚可怜,终于令霍晏心底忆起长信宫中李琼华为他拂去落花的初见。

霍晏心内一时柔肠百转,重燃旧爱,对李琼华又多了几分宠爱。

白莲红桃在后院中竞相绽放,霍晏忙于在新欢旧爱之间周旋平衡,我这孕期才算过得清闲。

待我怀胎九月之时,丫鬟寒馥匆匆来报:“夫人,京中传言,世子同一个五品官家的庶女似乎来往密切,引得流言纷纷。”

我想起这两个月霍晏似乎确实不怎么着家,白莲红桃一并都冷落了,心中察觉有异,便令寒馥去传世子常随身的小厮来问。

那小厮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我眉头一皱,冷声道:“你若再不老实回答,我便把你送去马棚,让你尝尝那儿的滋味!”

小厮一听,吓得脸色苍白,这才老实答道:“夫人,传言都是真的,世子最近确实迷上了礼部郎中的庶女,和她去寺庙祈福,和她去郊外纵马,还为她包下满摊花灯呢!”

我心想,看这架势,霍晏是遇到真爱了啊。

从前霍晏也极喜欢李琼华,然而对她的感情,更像是对宠物的怜惜喜欢,因她乖顺娇怜而宠爱。后来迷上菱娘,就是纯纯地见色起意了。

我让小厮别告诉霍晏我问的事,不然就把他丢出国公府。

小厮出去后,令芳问我:“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我摸了摸隆起的肚子,说道:“我都九个月了,眼下是顾不得他的名声了,一边私下打听缘由,一边且装不知道吧。在我这里,我和腹中孩子的安危,可比霍晏的事情重要多了。”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我生下一个健康的儿子,白白嫩嫩的,像个小团子,让我爱得不行。

长公主和国公欢喜极了,因国公府如今后继有人,就连宫里也赐下了不少东西。

国公亲自定了大名,霍靖,望他恭定娴静,又可绳其祖武。小名是我起的,叫长安,望他平平念念,一生顺遂。

他们为这孩子回到国公府住了一个月,待到了满月酒之日,更是热闹非凡。

长公主整日抱着孩儿不肯放,还让人取来自己幼时用过的玉项圈为他戴上,口中念叨着:“我的长孙啊,可要健健康康地长大。”

我连忙替孩儿推辞:“长公主,这太贵重了,孩儿还小,受不起啊。”

长公主却笑着说:“这是我的长孙,我疼他还来不及呢,应当如此。”

临他们回到长公主府前,长公主又亲了亲长安,才对我说道:“世子在外头也太胡闹了,什么时候得空,且问问他如何办。若是实在喜欢,让人进门当个妾室便是,这样像什么样子?可别败坏了国公府的名声。”

我抱着长安,点头应是:“长公主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6

长安呱呱坠地,霍晏亦是满心欢喜,难以自抑。

此乃他初为人父,于他而言,于我而言,皆是意义非凡之大事。

长公主与定国公返回国公府的那一个月里,霍晏哪儿也不去。

他一回府,便先去拜见双亲,随后便急匆匆地赶来正院看孩子。

他抱着长安,那模样端的是慈爱非常,眼中满是温柔与疼惜。

只是,我亦能瞧出,他满心欢喜之中,时不时便会心不在焉。

待热闹劲儿过去,他还会忽然一怔,接着便陷入某种思绪里,似在思索着什么。

我看在眼里,决定主动出击,探个究竟。

这日,我与霍晏皆在正院之中。

长安已然睡熟,在襁褓里睡得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我瞧了又瞧,满心都是爱意,这才让乳母将他抱去一旁的摇篮里,接着便屏退众人。

霍晏见我如此,便知我有话要说,亦看向我,静等我开口。

我手上将逗弄长安用的玩具一一收进篮里,而后抬眸看向他,问道:

“夫君,那礼部郎中的庶女,你打算如何处置?她到底是待嫁闺中的姑娘,如此这般下去,对她名声实是无益。若是夫君实在喜欢,便娶到府里,作为侧室如何?”

霍晏先是一怔,似是没想到我会提及此事,随后便叹道:

“灵舒,你都知道了?唉,我知道这话不该同你说,可你是世间最能理解人的女子,除了你,又有谁能理解我的心思呢?我同念念她,确是两情相悦。可她是个奇女子,绝不愿为人侧室。”

我在心里冷笑一声,暗道:若我心里对他有一丝情分,听到他和其他人两情相悦,只怕都要呕个半死。

“不愿为人妾室”,这又是何意?难道要我腾出这个位子不成?

我在心里嘲讽着,面上却是不显,依旧云淡风轻地道:

“果真是个奇女子,只是这样下去,对二人的名声都不好。眼瞧着,夫君同她是断不了了。夫君若是不嫌,不如由我来问问那个姑娘?”

霍晏闻言,喜得握住我的手,道:

“灵舒,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妻子。那就拜托你了,帮我问问她的心思。”

三日后,礼部郎中次女秦念念持着我的邀请函,来国公府作客。

我在小花厅接见的她。

秦念念穿花拂柳而来,只见她眉目如画,自有一番风流态度,令人眼前一亮。

她向我盈盈行礼,目光中没有一丝害羞或尴尬,口称:“见过世子夫人。”

我含笑让她免礼坐下,随后唤侍儿上茶。

寒暄一番之后,我屏退下人,手轻抚落到耳畔的发丝,道:

“想来姑娘也是明白此番为何受邀。近来,姑娘同世子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于世子名声不利,对于姑娘来说,也是极毁清誉的。”

“世子说他待姑娘有情意,只是不知如何开口,是以我替世子问一句,姑娘可愿入这国公府?”

秦念念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我道:

“从前便听闻世子夫人的美名,今日一见,方知从前她们称赞得都不错。只是世子夫人明知世子待我有情,还替丈夫向我问这样的问题,世子夫人的心中,不会介怀吗?”

我云淡风轻地一笑,道:

“只要夫君高兴,我自然也高兴。这又有何介怀之说?”

这自然是彻头彻尾的谎话。

秦念念闻言,愣了愣,目光中闪过几分同情和掩饰不住的轻视,却道:

“世子夫人如此大度,想来也应当听说我不愿为人侧室的事了。”

我微微颔首,道:

“自然是有听过。只是姑娘既不愿为人侧室,那便该同世子这边断了,才好另寻佳偶。如此拖泥带水,终究不是办法。”

我见她低头不语,一副抵抗的姿态,也不动怒,只是品了口茶,悠悠道:

“我知道,对姑娘来说或许有些残忍。但是此事定要有个决断,或是姑娘让步,或是你们二人不再往来。”

“世子不是寻常人,除了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外,还是荣阳长公主的独子。这等有损名声的事,婆婆是不会容忍太久的。”

“今日我邀请姑娘来作客,是因我们夫妻商议过后,由我出面,望能有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但若事情仍未得到解决,只怕届时,便会出现我们都不想看见的事。”

说罢,我起身,道:

“好了,说了许久的话,只怕长安也闹着要找我了。我会让丫鬟送姑娘出府的。只是希望姑娘仔细考虑我的话,切莫当作玩笑。这既是为了世子,也是为了姑娘家的名声。”

言罢,我施施然离去,留下秦念念一人坐在花厅之中,似在思索着什么。

两个月后,礼部郎中秦友易的庶次女秦念念,入了国公府,成了世子侧室。

世子竟特令大操大办,那场面,仅稍次于我当年入府之时。

自此,世子院中便再无白莲红桃之分,四季之中,只她秦念念一人独占春色。

春日里,世子与她携手摘花,共酿佳酿,笑语盈盈间,似有花香弥漫。

我瞧着,便对身旁的嬷嬷道:“瞧这二人,倒真是春日里的一幅好景。”

嬷嬷笑道:“可不是嘛,世子对这位秦姨娘,可真是上心。”

夏日里,世子又与她泛舟湖上,碧波荡漾间,二人情意绵绵。

秋日,世子同她登亭观景,看那层林尽染,万山红遍,她依偎在世子身旁,似小鸟依人。

我站在远处,心中暗道:“这秋日的景致,倒成了他二人的陪衬。”

冬日,世子与她围炉饮酒,赏那窗外飞雪,皑皑白雪中,二人似神仙眷侣。

可见,这人呐,都有各自的劫数。一旦遇到,从前的种种,便都成了将就。

长公主向来不喜欢秦念念,只是架不住世子喜欢,且秦念念又为世子诞下了嫡长孙,长公主便也罢了,只道是眼不见心不烦。

世子每月会来我院中几日,只是他不再同我圆房,只是逗弄逗弄长安,又同我聊聊府里头的事。

这日,世子坐在我身旁,神色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愧疚,对我道:“灵舒,遇到念念之后,我才知道何为相思愁肠。从前种种,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我面上淡淡,心中却暗道:“如此也好,不用再和他扮那小女儿情态。”

口中却道:“世子既然如此喜爱秦姨娘,那便是她的福气。”

李琼华和菱娘哪里受得这样的冷遇。

李琼华试着重温旧梦,每日里精心打扮,盼着世子能回心转意。

菱娘则试着色授魂与,在世子面前极尽妩媚之能事。

只是折腾了半年,她们都没成功。

霍晏一开始倒去她们屋里留宿了两回,毕竟是从前的爱妾。

只是秦念念不是当晚就借故将人叫走,便是第二日临风落泪,楚楚可怜。

这日,秦念念又泪眼婆娑地对霍晏道:“世子,您不在妾身身旁,妾身只觉这日子难熬。”

霍晏心疼不已,自此,便也不去她们屋里了,真当起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们自然是不喜秦念念的,针对了她几次。

这日,菱娘指着秦念念的鼻子骂道:“你不过是个庶女,竟敢如此嚣张!”

秦念念冷笑一声,道:“我如今是世子心尖上的人,你又能奈我何?”

几次下来,没讨着好,反而让霍晏动了大怒。

菱娘被禁足,她气得在屋里直跺脚。

李琼华这时候诊出有孕,倒是逃过一劫,大约是没被秦念念叫走的那晚留下的。

只是世子心里有气,去她屋里略坐了坐,叮嘱了几句,便又走了。

世子走后,李琼华对我说:“灵舒姐姐,你看世子如今这般,竟是一派将我全权托付给你的样子。”

我安慰道:“你如今有孕在身,好好养胎便是。”

自此,两个人都消停了。

菱娘是门都出不去,每日里在屋里唉声叹气。

李琼华是心死了,这日,她对我说:“灵舒姐姐,我看透了,世子是个心冷意冷的。从前说过多少山盟海誓,如今有了新人,怕是一句也记不得了。如今我肚子里有了,不管是男是女,也算有了念想。今后,且就这样吧。”

我拍拍她的手,道:“你能想开便好。”

长公主倒挺在意李琼华的这胎,赐了几回东西。

长公主对我说:“这孩子,总是越多越好,你且多照应着些。”

我应道:“是,长公主放心。”

秦念念没挑衅过我。

一是因为我是长公主看重的儿媳,管着国公府的庶务,膝下又有长子。

二呢,大概是因为听过我恩威并施的故事,心中有所忌惮。

至于青枝和其他几个通房丫头,霍晏一向是视若无睹的。

只是李琼华和菱娘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

菱娘如今尚被禁足,秦念念竟去她院中羞辱过她两次。

这日,秦念念站在菱娘面前,冷笑道:“你如今被禁足,倒是成了这府中的笑话。”

菱娘气得脸色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菱娘气得病了一场,还是我叫人去诊治,送了不少的东西过去。

我又派人去教训了她院外的婆子:“既是禁足,除了丫鬟传递东西,自然是里面的人不能出,外面的人也不好进,如何还能让秦姨娘进去?”

婆子战战兢兢地应道:“是,夫人,奴婢知道了。”

李琼华如今有孕,秦念念倒不好直接同她针锋相对。

只是花园中遇见,她竟当着李琼华的面炫耀霍晏如今独宠她一人。

秦念念指着自己,对李琼华道:“你瞧瞧,世子如今只喜欢我一人,你这孩子,怕是不得父亲喜欢。”

又讽刺李琼华道:“你如今也不过是仗着肚子里的孩子罢了。”

李琼华本就是个性情软弱的,只知道回去呜呜地哭。

她的丫鬟瞧见她这般伤心落泪,慌了神,赶忙匆匆来寻我,急道:“夫人,您快去看看李姨娘吧,她哭得厉害,奴婢怎么劝都劝不住呐。”

我闻此,心下无奈,却也只得收拾一番,前去找她。

待我进了屋,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忙坐到她身旁,拉着她的手,细细将话掰扯明白,说道:“妹妹呀,你自己都说对那事没什么期待了,又何苦为她三言两语便如此伤心呢?你且想想,不论你腹中这孩子是男是女,那可都是国公府的少爷小姐,长公主的孙子孙女呐,往后这荣华富贵那是享之不尽的。你若这般一直哭下去,要是伤了腹中这孩子,日后你怕是要心疼得紧呐。”

她听我这般说,果然被吓住了,眼中还噙着泪,却赶忙止住了抽噎,抬手抹了抹眼泪,哽咽道:“姐姐说的是,是妹妹糊涂了。”

回到正院,我心中仍觉气闷,便让人把秦念念传来。

秦念念一进屋,便垂首站在那儿,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我瞧着她,这是头一回对她疾言厉色,冷声道:“秦氏,你可知今日所为错在何处?”

秦念念低着头,小声道:“回夫人,念念……念念不知。”

我冷哼一声,道:“李姨娘如今有孕在身,便是每日里看着都怕有个什么意外,你倒好,千不该万不该,偏要凑上前去刺激她。若是李姨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便是世子护着你,你也讨不了好去,你可明白?”

秦念念身子微微一颤,小声道:“夫人,念念……念念只是一时气不过……”

我眉头一皱,又道:“至于那菱娘,被禁足已是受了惩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世子待你的偏袒,你又何必再落井下石,闯进去欺负她?你如此行事,成何体统?”

说着,我抬眼看向她身旁的丫鬟,道:“你们几个,把那丫鬟拉出来。”

几个婆子应声上前,将那丫鬟拉了出来。

我指着那丫鬟,对秦念念道:“姨娘同她人不睦,本是小事一桩,稍作劝慰便能化解。你们这些做丫鬟的,既然不能规劝主子,反而挑唆主子,将事情闹大,合该受罚。出去自领二十手板,再罚俸两月。若有下次,可要重惩了,听明白了吗?”

那丫鬟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夫人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秦念念也赶忙求情道:“夫人,都是念念管教不严,求夫人饶了她这一次吧。”

我冷冷道:“此事没得商量,若不惩处,日后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秦念念当时虽称是自己不是,可待霍晏回来,便立马找他告状去了。

于是,霍晏便来寻我。

他一进屋,便皱着眉头,说道:“夫人,我听念念说,你罚了她的下人,这又是何必呢?李姨娘反正也没事,如此做,岂不是教她难堪?”

我看着霍晏的脸,心中满是失望。我对他虽没有伴侣之间的那种深情,但夫妻之义还是有的。而他为了秦念念说出这等话,将一个同他结过鸳盟,如今还怀孕的女子置于何地?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夫君,你觉得这是小事,不过是妾室间拌拌嘴罢了,何必伤了秦氏的颜面。可你却忘了,李姨娘身子骨本来就弱,为了安胎,不知用了多少好药材给她补着,好容易才安胎到今日。若李姨娘腹中是男孩,便是你的次子;若是女孩,便是长女。女子怀胎十月,那可是去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秦氏再有气,也不该在这时候发作呀。”

“我罚秦氏的下人,既是要安李姨娘的胎,也是教秦氏知道,便是不顾李姨娘,也该怜惜她腹中有你的孩子。想来现在,秦氏也明白我的意思了,夫君又何必来此为她抱不平?”

我说着秦氏的过失,何尝不是说着他做人夫、做人父的过失。

他似是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又都说不出口,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出了正院。

7

李姨娘拼尽浑身气力,终是难产生下一女。此女乃长公主与定国公之长孙女,身份尊贵。

定国公府众人围聚一堂,长公主轻抚着婴孩柔嫩的脸颊,含笑问道:“既为吾家长孙女,当取个何名才好?”

定国公捋着胡须,沉吟片刻道:“不如唤作霍婵,婵娟之姿,寓意美好。”

李姨娘虚弱却满含温柔地开口:“乳名便唤珊瑚吧,长安或是珊瑚,皆寄托了为娘最纯粹之祈愿,唯愿儿女康健顺遂,一生平安无忧。”言罢,泪水已悄然滑落。

她紧紧抱着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女儿,泪如雨下,却也从此,化作了最为坚强的母亲。

而霍晏,自始至终对李姨娘并无多少喜爱,对于这个新降生的女儿,也仅是来看过寥寥几次。

时光如白驹过隙,日子便这般不紧不慢地过着。

府中各过各的,我与儿女相伴,霍晏则与秦念念情意绵绵。

霍靖年方四岁之时,一日,霍晏忽然踏入我的院落,神色郑重。

我抬眸望向他,轻声问道:“何事如此郑重?”

霍晏沉吟片刻,缓缓开口:“秦念念她,深恨生而为人一世,竟困居于这一方小小院落之中。她心中有个夙愿,便是能走遍大江南北,领略世间不同风光。”

我闻言,眉头微蹙,问道:“那她欲如何?”

霍晏接着道:“她常在我耳边念叨此事,我不免生了遂她心愿的心思。”

我心中一紧,追问道:“你欲如何?”

霍晏看向我,眼中似有期待:“不是让秦念念独自前往,而是我们二人,带上一个护卫、一个丫鬟,一同游历四方。”

我闻言,只觉荒谬至极,不禁冷笑一声:“霍晏,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上有椿萱需奉养,下有儿女待教诲,你竟想丢下这偌大的定国公府,去与秦念念逍遥四方?”

我心中暗忖,真该找个道士来看看,他是不是被秦念念下了什么蛊。

我强压下心中怒火,试图循循善诱:“霍晏,你身为定国公府之子,肩上责任重大,此事万万不可啊。”

霍晏却摇了摇头,态度坚决:“我心意已决,你莫要再劝。”

我见他如此,心中怒火渐盛,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了几分:“霍晏,我接受你处事不公,接受你独宠一人,接受你忽略儿女,但我绝不能接受你抛弃父母,舍弃所有人!”

这是我头一次与霍晏如此激烈地争执,两人各执一词,越说越激动,最终不欢而散。

许是我的反对激起了他的逆反之心,他竟直接前往长公主府,去寻公公婆婆商议此事。

下人匆匆来报,言辞间满是焦急:“夫人,不好了,老爷他直接去长公主府了!”

我闻言,心中一沉,忙问道:“他说了什么?”

下人喘了口气,道:“据闻,老爷在公婆跟前言辞婉转了许多。毕竟他也知道,母亲向来不喜欢秦念念。”

“他如何说的?”我追问道。

下人回道:“老爷说,他这一世,注定不能奔赴前线、征战沙场、保家卫国,但也不甘心一世只见过一方京城之景。他想辞官云游四海,领略锦绣江山。秦念念最知他心意,也会陪伴左右,让双亲放心。”

我闻言,冷笑一声:“他倒是会说得轻巧。”

果然,公公婆婆的反应比我更为激烈。

长公主闻言,怒不可遏,一巴掌扇在霍晏脸上,斥道:“逆子!你可知‘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之理?你怎能如此?”

定国公亦是气得浑身发抖,命人取来板子,狠狠打了他一顿。

长公主气狠了,当即便要命下人:“去!把秦念念给我拿过来!”

霍晏为了心中那份炽热的爱情,竟头一遭公然忤逆了双亲之意。

他直视着父母,言辞坚决:“不许将此事牵连无辜,一切皆是我霍晏的主意。若母亲执意如此,儿臣此生,定不会原谅。”

闻听此言,我心中暗笑,一个已为人父、膝下有儿的男子,竟还用这般孩童般的无理取闹来要挟双亲。

长公主闻此,怒不可遏,当即下令:“将他押在公主府内,不许踏出府门半步,亦不许与任何人联络,严令府中下人,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至于那秦念念,亦未能逃脱长公主的惩处,被长公主派来的女官施以板子,囚于院中。

秦念念泪眼婆娑地望着我,道:“你们心中,皆被权力、地位、富贵所填满,故而你们无法理解,我所求的,不过是他一人而已。”

霍晏被囚于公主府内,反思己过,却选择了最为无能的反抗方式——绝食。

他竟要以伤害母亲之心的方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此举何其卑劣。

待我气消之后,心中却生出一丝茫然。

茫然于我所求的相敬如宾,竟是与这般男子共度余生?我昔日的努力,当真值得吗?

幸得李琼华点醒了我,她怀抱珊瑚,轻声言道:“夫人,您细想,这些年来,偌大的国公府,钱财往来、人员调配、应酬交际、儿女教养,哪一样不是您在操心?世子又管过哪一样?这几年,他除了与秦念念谈情说爱,心中可曾还有过别的事?为咱们府上做过什么?有他无他,咱们的日子还不是照旧过,又有何区别?他既想与秦念念云游四海,那便让他去便是了。”

她这一番话,如醍醐灌顶,让我瞬间清醒。

我是长公主的儿媳,膝下有国公府的独孙,手握国公府的大权,府中下人对我无不敬服。

这数年来,我理账理财、调派人手、应酬往来、打点关系、管理无数铺子田产,桩桩件件,哪一件是霍晏能帮我、帮得到我的?

他这个丈夫,不过徒有一个名头而已。

霍晏既如此不争气,又何必留他在此碍眼?不如遂了他的心愿。

次日,我前往长公主府,恳请长公主应允霍晏的请求。

长公主闻言,脸色骤变,质问我道:“灵舒,你莫非糊涂了?自你成为我的儿媳,我何曾对你说过重话?可你今日,怎会来劝我应允他?你可知道他的要求是什么?他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不思尽孝、不思尽忠、不思尽责,却抱着这般不切实际的念头。你还让我应允他的请求?你这岂不是在戳一个母亲的心吗?”

我稳言答道:“母亲之子,乃我夫婿,亦是我儿之父。母亲此刻所承受的噬心之痛,儿媳亦感同身受。可夫君不止一次对儿媳言道,他生于此辈之国公府,却不能建功立业,此乃人生一大憾事。儿媳深知,这些年他虽表面如常,但心中总有一处落寞。他提出这样的请求,定是内心难安,思索良久。他心意如此坚定,甚至不惜以伤害自己的方式来证明决心。儿媳作为妻子,实在不忍见夫君如此伤害自己,更不愿见此母子、夫妻离心之局面。故而儿媳愿意放手,亦请母亲好好考虑儿媳之言。”

长公主闻言,怔住了。她未曾料到,我会说出这般话语。

8

终究,还是父母在儿子的决绝面前败下阵来。

霍晏与秦念念离京那日,府中妻妾儿女皆齐聚一堂。众人面上或强颜欢笑,或故作平静,然我细察之下,却觉众人心中皆是一片漠然,似这离别不过是一场无关痛痒的戏码。

长公主心高气傲,赌气不肯前来相送。倒是公公,拖着年迈之躯,前来为这不孝子送行。

我抱着长安,静静地立于公公身后半步之处,目光追随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

忽地,我听见公公低沉而苍老的声音:“若长安十岁时,他们尚未归来,我便奏明圣上,改立世孙。”

我闻言,心头一震,抬眸望向公公。只见他满头华发,身形佝偻,那曾经战功赫赫、威震西北的定国公,此刻竟显得如此苍老而无力。

他们的离去,如一颗巨石投入京中这潭平静的湖水,激起层层涟漪。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有言长公主溺子太过,有道我留不住夫君之心。

然长公主府与国公府,皆对此缄默不言,似要将这苦涩默默咽下。

圣上与太后闻此,分外怜惜长公主与我。

圣上轻叹道:“皇妹与谢氏,皆受了委屈。”

太后亦点头附和:“确是如此,定要好好安抚。”

于是,二人几次召我与长公主入宫,好言宽慰,赏赐亦是源源不断,似要向世人昭示,荣阳长公主与定国公府,仍有圣意庇护,荣耀一如往昔。

我不禁暗自思量:疼爱入骨的儿子执意抛下一切远走,拜过高堂的夫君躲进情爱的壳里醉生梦死,为何世人还要将这罪过加诸于这样的女子身上?

没了霍晏与秦念念,日子倒也照常过。甚至,没了他们碍眼,倒还轻松了几分。众人可算不用再看他们的烂戏,被他们当作可有可无的配角。

公公与婆婆,似已失去了这个儿子一般,对我也不再诸多要求,只嘱我撑住定国公府,多带长安与珊瑚去看望他们。

我见两个长辈实在伤心,便寻了李琼华商议:“如今霍晏与秦念念离去,两位长辈心中苦闷,不如每月让长安与珊瑚回长公主府住上五六日,代我们尽尽孝心,也让长辈膝下承欢,宽宽心。”

李琼华点头应道:“如此甚好,你考虑得周全。”

于是,每月长安与珊瑚便欢欢喜喜地回长公主府住上几日。两个孩子玉雪玲珑,康健聪颖,极大宽慰了公公婆婆的心。

然公公终究没有等到长安长到十岁。其实,霍晏离开那年,他的身子骨便已大不如前。

从前的戎马生涯,给他留下了诸多病症。他似已预料到自己的时日无多,在长安六岁时,便提前请封了世孙。

而这一切,霍晏不知是在外边乐不思蜀,还是所有人都默契地不告诉他,他与秦念念竟毫不知情。

陪长安过完七岁生辰,老国公便再也支撑不住,倒下了。

与他恩爱半生的长公主,如何能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她直接伤心病倒,凡事皆需我来操办。

长安小小年纪,却已懂事许多。他为爷爷出殡摔碗,眼中噙着泪水,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

他仰头望我,哽咽道:“母亲,爷爷他……他再也不会带我骑大马,教我写大字,握大弓了吗?”

我抚摸着他的头,柔声道:“长安,爷爷虽然去了,但他的爱会一直陪着你。你要坚强,要像爷爷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长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泪却还是滚过了脸颊。他表情哀伤,却又带着几分坚毅,已隐隐可见沉稳大气之态。

来吊唁的人皆言:“国公府后继有人,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圣上亦亲临国公府,送了这位赤诚忠直的九锡宠臣最后一程。

他站在灵前,沉声道:“定国公一生忠勇,朕定不会亏待他的家人。”

言罢,他让礼官以郡王礼仪为公公下葬,并亲手书下“一片丹心”四字,又添了一份哀荣。

圣上当着在场许多人的面,亲口承诺:“长安长到十五岁,朕便让他袭国公爵。”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然谁都没有提到霍晏,似他已从这个家中彻底消失了一般。

长公主自此之后,身体便每况愈下。

我带着长安与珊瑚,几次请她回国公府居住,便于照顾,也免得她触景生情。

我轻声劝道:“母亲,您如今身体不好,还是回国公府住吧。有我们在身边,也能好好照顾您。”

长公主初时不肯,我请了四次,她才终于答应了。

金枝玉叶、尊贵无匹的长公主,褪去一切荣光,也只是一个痛失挚爱的普通女子。

她不再过问许多事,只是暇时休养,含饴弄孙,似要将这余生的时光,都用来弥补那些失去的岁月。

9

长安九岁那年,恰是春日将尽、夏意初萌之时,霍晏竟带着秦念念匆匆回京。

他此番归来,并非因旁事,实则是囊中羞涩,钱财皆已花尽,特来寻我支取。

待他踏入家门,方知父亲已然辞世的噩耗。刹那间,他情绪如决堤之洪水,失控难抑,怒目圆睁,质问我道:“你为何不将此事告知于我?”

我闻言,黛眉微蹙,反问道:“你同秦姨娘已有半年未曾来信,我纵有千般心思,亦不知你们如今居于何处,又从何而得知消息,继而传信给你们呢?”

他听闻此言,顿时语塞,如被噎住一般,半晌说不出话来。

长公主对他此番行径亦是怨气满满,不肯见他一面。

霍晏无奈,只得与秦念念一同在父亲灵前磕了头,上了香,随后拿了钱,便再次匆匆离开了京城。

此次离去,他走得极为仓促,竟连如今的定国公世子乃是长安这一事都不知晓。

这与上次离开截然不同。彼时长安尚幼,懵懂无知,曾多次仰起小脸问我:“娘亲,为何许久都未曾见到父亲?”

霍晏在京城之时,与这个儿子便不算亲厚,故而长安只是单纯询问,并未有伤心之意。

我当时轻抚着他的头,温声说道:“你的父亲去游山玩水,赏那名山大川之美去了。”

如今的长安已然十分懂事,他与皇孙们一同读书习字,深知自己身上背负着何等重担。每日读书习武,皆是不肯落于人后。小小年纪,便懂得孝敬长辈,照顾妹妹。

婆婆曾多次感叹,拉着我的手说道:“你将长安教得极好。”话中虽满是欣慰,却也藏着无限的失落。我知晓,她又忆起了霍晏。

长安从我与旁人的口中,已然知晓自己的父亲是何等糊涂之人,令祖母伤心不已。故而,他从不提及父亲,亦无思念之情。

至于珊瑚,她像极了她的娘亲,是个温柔似水的小姑娘。亦像我,心中藏着诸多主意。大抵是因我与李琼华整日将两个孩子放在一起照料,故而她兼具我们二人之长处。

我为她请了女师,不拘泥于女四书,只要是她愿意学的,皆可去学。

霍靖极为疼惜这个妹妹,心中时时惦记着她,护着她,但凡有什么好的,皆拿给她。

这也是我所期望看到的,来日他们长大了,还需手足二人互相帮衬。

长安十二岁那年,长公主亦离世而去。

临走之前,她拉着我的手,缓缓说道:“我这一世,生在天家,得天下供养,除有个逆子之外,诸事皆顺遂。但若要细说起来,亦只有几件事,如今想来,仍觉自己做对了。其余之事,便留在旧人心中吧。但有两件,我定要说与你听。这第一件,便是嫁给了你公公,夫妻二人恩爱一世;这第二件,便是那年簪花宴,看上了你作我儿媳。这些年,你所做之事,我皆看在眼里,孝养公婆,料理府务,教养儿女,约束下人,我已然十分放心了。”

言罢,她紧紧握住我的手,道:“国公府便交给你了,好好看顾他们。”

几日后,长公主与世长辞,举府哀痛。

那簪花宴上,是她独具慧眼,看出了我的长处,定我为儿媳;入国公府多年,她甚少为难于我,作为婆婆,可谓是宽厚仁慈至极。

我真心感念她的恩情,将她当作了真正的母亲一般,一切丧仪皆用心操办。她身边之人,只要愿意留下的,皆可在府中养老。

我在收拾她旧物之时,发现了一枚成了两半的玉佩。我心中疑惑,便问了她身边的老人才知晓,年轻之时,公公与婆婆以这玉佩为誓,一人先走,另一人亦不独活于世。

我心中暗自思量,不知这誓言是否真有效果。若是有效果,霍晏情浓之时,轻易许下那么多海誓山盟,为何不见上天惩罚于他?若是无效果,又如何解释婆婆几年之后便追随公公而去呢?

皇上闻此噩耗,亦是极为伤感,下令不动荣阳长公主府,令人每日扫洒如常,只为留下一处可怀念长公主之地。

对于长公主的后人,长安和珊瑚,皇上亦是予以厚待。公公去世之时,便已封了长安为男爵,如今又晋为子爵;珊瑚从前是郡君,如今又封为县主。

本朝子爵和男爵并无实权,亦不能世袭罔替,县主亦只有俸禄可拿,两者皆仅仅是对后人的宽慰之举,但已是宏大的恩泽了。

我们阖府上下,皆对此感念不已。

10

再次得见霍晏之时,长安已然十五岁,承袭爵位,成了这定国公。

彼时,我已是三品夫人,如今更成了国公之母,又蒙圣上恩典,加封一品夫人,荣耀显赫至极,誉满这繁华京城。

此次霍晏归来,身边伴着那秦念念。他们原是在江南一带游历,听闻荣阳长公主过世的噩耗,这才急匆匆赶回京来。

“哼,想来他们听闻的,可不只是荣阳长公主过世的消息。”我心中暗自思量,“怕是也听闻了长安袭爵之事。”

果不其然,霍晏愤怒至极,径直来到国公府门前,非要登门求见。

“我倒要看看,他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我冷笑一声,对身旁的下人吩咐道,“去,请他进来。”

霍晏一进门,便毫无给长公主上香的意思,反倒是一脸质问之色,大声吼道:“你为何夺我国公之位!”

我冷冷地看着他,心中满是不屑,随后让下人呈上长公主的亲笔信。

“霍晏,你且看看这信。”我冷声道,“你多年不回来看望长公主,即便知晓父亲去世,也仅仅是稍作停留,便又带着这秦念念去游玩享乐了。”

霍晏面色一变,却仍强自镇定。

我继续说道:“这几年你倒是常来信,可每次都是问钱,何时记得问候过长公主?长公主伤透了心,走之前恐你回来和长安争位,这才写下这亲笔信,代已经过世的老国公,言明你已永绝继承之可能。”

霍晏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喃喃道:“这……这不可能……”

我轻蔑一笑:“你这一生,便只能是一个落魄子爵了。你从前的那些知交,也在你抛妻弃子以后,再不耻同你往来。如今京中人已经只知道新的定国公,谁还记得你这从前的废世子?”

霍晏身子一晃,险些跌倒。

“当年,你为了你的爱情义无反顾,如今也该承受这样的下场。”我冷冷地说道。

随后,我吩咐门房:“去,让人传话给他。他到底还是国公府的血脉,每年二月,他可以去全国各地定国公府的铺子,用他的名字和一样信物取三百两银子,作为他和秦念念一年生活的资费,这也是荣阳长公主的意思,再多的,也没有了。”

门房领命而去。

犹记上次霍晏回来,他们二人还是春风满面、气色绝佳,此次回来,倒是都憔悴了不少。当年令国公世子一见倾情、继而钟情的风流娇娥,如今也成了个沉默的中年妇人。

“在外头的日子,又哪能全是诗情画意呢。”我心中暗叹。

霍晏和秦念念暂住在一个小院里,当年他们情浓之时,霍晏声称要将这个院子赠与秦念念。

“可他没和我说过,既没移交地契,也没签字画押,故而这院子仍在国公府名下。”我对身旁的管家说道,“且让他们这么住着,再指几个下人过去伺候。”

管家领命而去。

没过几日,那下人回来禀报:“夫人,他们私下吵了不止一架。霍公子怪秦姑娘教唆他离京,秦姑娘却说是霍公子没有本事,被妇人和稚子夺了家业。”

我淡淡一笑:“我都装不知道,那是他们的事。”

他们在京城里闹了几场,我都没有见他。只是广而告之京中各府:“霍晏不孝,我承荣阳长公主和老国公的遗愿,只得如此,诸府切不可以帮他。”

京中人都见过长公主和老国公的后事,也了解我撑住国公府的辛苦,更知道长安不得父亲教养、少年袭爵的辛酸。

“这霍晏,着实是不孝。”京中众人纷纷议论道。

许是已经住不惯了,又或是觉得无颜再留,他和秦念念灰溜溜地离开了京城。

11

又过数年,长安已至娶亲之龄。

他所心仪之人,乃是给他与皇孙们讲学的博学鸿儒林伯卿林大学士之孙女,名唤林持盈。

我早有耳闻林氏才名远播,亦听闻林大学士于诸孙之中,独爱此女,亲自教导其长大。

我亦曾有幸见过林姑娘本人,只见她靡颜腻理,耀如春华,慧心巧思,娴雅从容,实乃佳人。

我见他们彼此有意,便主动为他去林府求娶。

林伯卿向来看重长安,喜他少年老成,文韬武略兼备,又知晓孙女对长安亦是情根深种,便与家人商议后,欣然应下了这门亲事。

珊瑚亦定了亲事。

她妍丽多才,出身国公府,又有县主身份加持,自小得我悉心教养,长于理家之道,样样皆出色,真正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我让长安去打听打听,又问了李琼华与珊瑚自己的意见,最终定下了长安的好友——文渊侯世子程嘉佑。

我这时方知,那年程嘉佑来寻长安,恰逢珊瑚纸鸢掉落,他便替她捡起,自此,二人便有了交集。

长安自此便多了一个小秘密,时常替妹妹与好友传信。

我得知后,又气又笑,拍打着长安道:“你这小子,倒会做这牵线搭桥之事!”

长安嬉笑着躲闪,道:“母亲息怒,儿子这也是成人之美嘛!”

持盈入府后,我先让她试着管一半的家事,见她做得稳妥有序,便将大半事务都交给了她。

我对她道:“持盈啊,你且放心去做,有我在背后看着呢。”

持盈恭敬应道:“是,母亲,儿媳定不负所托。”

长安先成家后立业,此时的定国公府已无须再韬光养晦,他可随心去做他想做之事,终成一个小将军。

我对长安道:“长安啊,你如今已成家立业,当以家国为重,不可辜负了这身将军服啊。”

长安郑重应道:“是,母亲,儿子定当竭尽全力,保家卫国。”

珊瑚也出嫁了,这桩喜事是我与持盈一同操办的。

出嫁那日,长安亲自送她出门,我对珊瑚道:“珊瑚啊,你此去定要幸福美满,母亲与哥哥都会为你祈福的。”

珊瑚含泪应道:“是,母亲,女儿定会获得一世的幸福的。”

儿女们都过得好,我这颗心便也放下了。

每日晨起,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年华已逝,眼角添了不少皱纹。

我对令芳道:“令芳啊,你看我这眼角皱纹,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令芳笑道:“夫人这是福相,皱纹也是幸福的印记呢。”

李琼华陪伴我度过了半世时光,一开始我瞧不上她那娇娇嗲嗲的性子,后来一天不听她说话,倒觉得不习惯了。

我对李琼华道:“琼华啊,你这性子倒是让我惯出来了,一天不听你说话,我这心里还空落落的呢。”

李琼华娇笑道:“夫人这是离不开我了呢。”

菱娘去得早,青枝与其说是侍妾,更像是我手下一大管事。还有其他通房丫头,国公府都会为她们养老送终。

我在后半生先送走了青枝,与我相伴一世的李琼华也在五十岁的时候离我而去。

虽然心内不免感伤,然而,我到底护住了她们一世周全。

我对令芳道:“令芳啊,我这辈子也算是护住了身边人,值了。”

令芳含泪应道:“是,夫人,您这一生,都是为了这个家啊。”

霍晏和秦念念后来还是回来了,老了,大概是游不动了。

霍晏哭着喊着要见我,说自己知道后悔了。

持盈问我:“母亲,可要见见?”

我摇摇头道:“不必了。这么多年,他的心性还没有成熟,以为做错过,只要自己知道悔改,都能得到原谅。这世间,哪有如此便宜之事?”

他们住过的院子如今已有别人入住了,于是持盈便吩咐人在城郊找了个房子,又让两个人照顾他们。

只是我与长安都未曾去见他们。

下人来报,说霍晏不肯跟秦念念住了。

秦念念也央着人给我传话,希望给她另找个房子。

我答应了,让人在隔壁又找了一间。

我对下人道:“再怎么,她也是国公府的姨娘,不能亏待了她。”

他们就这么两看相厌地直到去世。

我活到了很大的年纪,儿女也有了儿女,儿孙满堂,皆在我膝下尽孝。

我对儿孙们道:“你们啊,都要好好过日子,互相扶持,这才是我最大的心愿啊。”

儿孙们齐声应道:“是,祖母/母亲,我们定会铭记于心的。”

若说来,这倒也是很好的一生。

来源:霜霜讲故事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