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落井的死者已经被打捞上来,是个头发花的老年妇女,大家都叫她杜婶。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站在旁边,一副六神无主的表情,派出所警察老于正在叮嘱她:“刘芬,你得赶紧给邵二平打电话,他不回来,后事没法处理。”
接到报案后,南光市刑侦支队队长田春达带领部下很快赶到现场。
落井的死者已经被打捞上来,是个头发花的老年妇女,大家都叫她杜婶。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站在旁边,一副六神无主的表情,派出所警察老于正在叮嘱她:“刘芬,你得赶紧给邵二平打电话,他不回来,后事没法处理。”
刘芬说道:“我刚才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他在非洲援建,现在正在往机场赶。”
老于点点头,又摇摇头,叹息一声:“祸从天降啊!”
田春达蹲下身仔细观察着事发现场,这是一口乡村常见的水井,四周的井沿由水泥堆砌而成,现在井沿已经整体性坍塌,以致黑乎乎的井口都变成了不规则的形状,看上去触目惊心。井沿是站人的地方,打水时发生坍塌,后果可想而知,不掉进井里才怪。
田春达仔细察看着井沿断裂之处,表情越来越严峻,他把老于叫过来,指着井沿问:“你发现问题没有?”
老于观察了一会儿说:“水泥断裂之处的茬口还很新,这个井沿应该砌成不久。”
田春达点点头,沉吟着说:“水泥混凝土结构的建筑,在腐蚀老化的基础上发生坍塌,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这需要足够的时间,刚砌成不久的井沿就坍塌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老于问道:“会不会是水泥质量有问题?”
田春达说:“这一点我也想过,但即便是劣质水泥,短时间内坍塌的可能性也不大。”
田春达让老于把刘芬叫过来,刘芬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似乎腿脚有些不方便。田春达指着井沿问道:“你们家的井沿是什么时候砌的?是谁动手砌的?”
刘芬擦了擦眼角说道:“是我老公邵二平砌的。春节前他回来休假,去探望三舅时,发现三舅家井沿裂了道缝,邵二平不放心,去镇上买了一袋水泥回来,给三舅砌了一下井沿。水泥还剩了半袋,邵二平不想浪费,正好我家这口井的井沿也有点年头了,他就把旧井沿敲掉,砌了一个新的。”
田春达跟着老于来到邵二平三舅家,在后院的那口水井前停下脚步。这个山村位于高原地带,海拔过千米,地势又复杂,成了当地自来水“村村通”工程中最难啃的一块硬骨头,通往该村的自来水管道正在进行铺设,年底才能完工,现在村子里的人还是离不了井水。
田春达看了一眼井沿,心里更有把握了,他问老于:“你觉得这个井沿有坍塌的可能吗?”
老于在井沿上使劲踩了两下,又捡起一块砖头敲了几下,连连摇头说:“不可能,估计这井沿的寿命比我都长,我死的那一天它都不会塌!”
田春达点点头道:“所以我怀疑落井者并不是死于事故,而是死于谋杀!”
老于大吃一惊:“你的意思是有人人为地制造了坍塌事件?可这事有可操作性吗?”
田春达不假思索地说:“不但有可操作性,而且难度并不高。凶手用破拆专用的冲击电锤就可以把水泥井沿敲裂,再利用
昨晚下雨的条件,把碎裂之处用泥糊住,可谓神不知鬼不觉……”说到这儿,田春达眉头皱起来:“要处心积虑地谋杀一个人,肯定是对这个人有很深的仇怨,你好好回忆一下,杜婶生前有没有跟哪个人结过怨?”
老于皱了皱眉说:“那就太多了!你不了解杜婶这个人,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独自拉扯着孩子过活,她这个人没理搅三分,得理不让人,跟村里的一大半人都冲突过。”
田春达又问:“你再好好想一想,跟她产生过冲突的村民里,有没有结怨特别深的?”
老于想了半天,摇摇头说:“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个脸红脖子粗的,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谁也没把谁家孩子扔井里,哪有那解不开的仇疙瘩?”
田春达说:“这种事不能一概而论,人跟人的性格不一样,心胸也不一样,针眼大的事儿,有人看得比磨盘都大。要不换个角度想一想,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人跟杜婶起过冲突?”
这话点醒了老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失声叫道 :“难道是他?”
田春达赶紧追问是谁,老于伸手往前面一指,那里有两间青砖瓦房,他说:“那家的男主人叫石大生,也是个难缠的主,前几天他刚跟杜婶吵了一架。因为他养的鸡啄了杜婶种的菜,杜婶一怒之下抓起那只鸡,扭断了脖子扔到了枯井里。石大生跟杜婶对骂了半天,还扬言要让杜婶跟那只鸡一个下场!”
田春达心中一动:难道石大生真的就是谋害杜婶的凶手?
这时老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说道:“我又想起来一件事,前天我经过杜婶家后院时,发现石大生站在那口水井旁,鬼鬼祟祟的。我当时还有点奇怪,不知道他在那儿干什么,后来他听到动静,顺着墙根溜走了,我当时有事,也没顾得上理他,现在看来……”
田春达立刻迈步往前走,边走边说:“咱们去会一会这个石大生!”路上他特意交代老于:“你在这一带有威望,必要的时候,还需要你帮帮忙,震一震对方。”
老于满口答应。他敲开院门见到石大生后,黑着脸说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你想必心中有数,最好老实交代,不要有侥幸心理!”
老于这招敲山震虎还真管用,石大生正在递烟的手抖了一下,香烟掉到了地上,他声音有些发虚地问:“于警官,您这话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老于冷哼一声,用手一指田春达:“我劝你还是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知道这位是谁吗?他是刑侦队长田春达,比福尔摩斯都厉害!只要他亲自出马,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子,你最好识相点!”
田春达表情却异常严峻,冷冷地盯着石大生。
石大生更慌了,汗都下来了,哆嗦着说:“田警官,我啥都没做啊!”
还没等田春达说话,老于抢过话头,声色俱厉地说:“啥都没做?那我问你,那天你跟杜婶吵架时,有没有说过要让她的下场跟你那只鸡一样?”
石大生急得脸都白了,磕磕巴巴地说:“我是说过那话,但不过是吓唬吓唬她!于警官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哪有杀人的胆子?”
老于依旧板着脸:“那好,我再问你,前天下午我看到你站在杜婶家水井旁,鬼头鬼脑的,当时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石大生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连声说道:“于警官,你一定是看错了,我压根没去过那儿!”
老于气得声音都高了八度:“我的眼睛还没花呢!你越抵赖,越证明心里有鬼!”
没想到石大生反倒强硬起来,他梗着脖子说:“你们不能冤枉好人啊!没做过的事,凭啥要我承认?”
这下老于没咒念了,他指着石大生,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田春达不紧不慢地开口了:“只要去井边提取脚印,跟你的足迹进行对比鉴定,一切就昭然若揭了。老于,咱们走! ”
田春达说完转身就走,别看他话说得掷地有声,其实完全是在使诈,一夜大雨已经洗掉了之前的痕迹,不可能再提取到任何有价值的足印,但他还是决定赌一把。
果然,他刚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慌张的呼唤声:“等等……”
田春达转过身,只见石大生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嗫嚅着说:“我交代、我交代……”
老于气得咬牙切齿:“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儿,竟然把人害死,自己也搭进去了,值得吗?”
石大生的声音一下高起来,他哭丧着脸说:“杜婶真不是我害死的!我那天是为了出口恶气,整整那个婆娘,往她家井里扔了一包泻药。没想到狐狸没打着,惹了一身骚。我说的全是实话,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啊!”
田春达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话,他冷冷地盯着石大生,对他施加着心理压力。石大生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似的大声叫道:“我有办法证明不是我干的!”
田春达示意他讲下去,石大生喘了口气说:“杜婶家平时负责打水的根本不是她,是她的儿媳妇刘芬。我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哪可能知道今天早上会是杜婶去打水?如果我在井沿上搞鬼,正常情况下害死的不是刘芬吗?我跟她无冤无仇的,怎么可能会去害她?”
田春达把老于叫到一旁,问:“他说的话是真的吗?”
老于点点头说:“还真是这样,邵二平在外面忙工作,家里的事儿都是刘芬一肩挑,好像之前从来没见过杜婶去打过水……”
田春达脑中猛地一闪:难道凶手真正想害的并不是杜婶,而是刘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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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去 的 路 上,田春达问老于:“刘芬的腿脚是不是有点不方便?我刚才看到她走路一瘸一拐的。”
老于说:“没有啊,她腿脚以前一点问题都没有,估计是这两天把脚崴了。”
田春达点点头说:“也许这就是换了杜婶去打水的原因。现在要调整一下办案的方向了,凶手真正的目标很可能是刘芬,阴差阳错害死了杜婶。老于,刘芬这个人怎么样?她有没有跟人结过怨?”
老于说道:“刘芬和杜婶的性格正好相反,闷头闷脑的,话都不肯多说,别说跟人结怨了,我怀疑她连吵架都不会。说实话,摊上这么个婆婆,她这些年没少受气。”
田春达有些不甘心地问:“你再好好想一想,难道她一次都没跟人冲突过?结怨的对象越少,越容易锁定目标。”
老于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反正我是从来没见过,这种事总不能瞎说吧。”
很显然,从老于这里是挖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田春达决定从刘芬身上入手。见到刘芬后,他先问了一句:“听说你们家一直是你负责打水,今天早上怎么换成你婆婆去了?”
刘芬说:“我昨晚起夜时崴了脚,勉强走几步还可以,实在没办法负重挑水,只好让我婆婆去了,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田春达接着说:“你们家井沿自然坍塌的可能性很小,我怀疑有人想谋害你,阴差阳错地害死了你婆婆,你好好想一想,你有没有跟什么人结过怨?”
刘芬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她似乎有什么顾虑,迟疑了一会儿,才缓缓摇了摇头。
田春达脸色沉下去,加重语气道:“我希望你对我不要有任何隐瞒,你必须明白,凶手这次害你不成,还会有下一次,到那时你后悔就来不及了!”
刘芬这才长出一口气,说道:“我没跟人结过怨,不过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一件事,让我现在还经常做噩梦。我被村里的老光棍梁栓拖进玉米地里,差一点就被他强暴了,幸好这时有人经过,才把他惊跑了。后来他还找到我,警告我不准把这事说出去,要不然他跟我没完。”
这条信息太重要了!田春达找到老于,把情况一说,老于气得直拍桌子:“我知道梁栓这家伙好色,可没想到他这么色胆包天!他是邵二平没出五服的表哥,刘芬算是他弟媳妇。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这么干,就不怕被村里人戳断脊梁骨? ”
田春达沉吟着说:“也许正因为怕事情败露,他才想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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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于的全力协助下,田春达进行了外围查访,这一查访果然大有斩获,从梁栓的邻居老张那里,他们得知了一个可疑情况。昨天半夜大雨如注,老张家里多处漏水,天快亮时雨停了,老张上屋顶补漏,看到梁栓从远处走来,整个人都湿透了,他看到屋顶上的老张后,脸色一变,急急忙忙地钻进了自己屋里。
这会儿说起来,老张还有点纳闷:“这家伙懒得出奇,太阳不晒屁股不起床,我就想不通了,他大半夜的淋着雨出去干什么?”
田春达问:“你好好想一想,他当时手里有没有拿着什么东西?”老张不假思索地说:“有!他拎着一个袋子,看上去鼓鼓囊囊的。”
田春达点点头,眼睛微微发亮,旁边的老于忍不住问道:“难道袋子里是破拆工具?可是破拆工具需要插电,下雨天不影响使用吗?”
田春达解释道:“有充电式的破拆工具,功率并不低,而且正因为是下雨天……”
刚说到这儿,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老张过去把门打开,一个獐头鼠目的男人走进来,左手拎着一只肥鸡,右手拿着两瓶好酒,满脸笑容,可当他看到屋里有这么多人时,脸上的表情一下僵住了。
老于不冷不热地开了腔:“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从来只见你梁栓蹭吃蹭喝,头一次见你倒贴别人!”他伸手一指那些东西:“这算什么?封口费吗?”
梁栓结结巴巴地说:“啥、啥封口费?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田春达往前走了一步,盯着梁栓说:“杜婶坠井而亡,很可能并不是一场意外,我们需要了解一下你昨天晚上的去向……”
梁栓愣了一下,扯着嗓子叫起来:“你们怀疑我害死杜婶?怎么可能?她是我婶子,又跟我无冤无仇的,我干吗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害她?”
田春达冷冷地说:“你没有动机谋害杜婶,那么对刘芬呢?也没有动机吗?”
梁栓强作镇定地说:“我跟她话都没说过几句,八竿子打不着,干吗要害她?”
田春达不紧不慢地说:“一个多月前,你有没有把刘芬拖进玉米地里意图不轨?要不要现在把刘芬叫来对质?你不要以为你矢口否认就可以。这件事是有人证的,当时在玉米地外经过的那个人,就是看到了你施暴的行为,才故意把你惊走,他已经同意为警方作证
田春达这一招又一次奏效了,梁栓脸色发白,咽了一口唾沫说道:“我当时喝了点酒,才干出那事,事后还抽了自己两耳光,可我并没有得逞啊,你们就为这个找我?”
田春达说:“你做出了见不得人的事,生怕被人知道,昨夜就在井沿上做手脚想杀人灭口,偏偏阴差阳错,早上杜婶去打了水,当了刘芬的替死鬼……”
梁栓一听,急得额头上青筋都凸出来了,连声说道:“根本没有的事儿,你们不能冤枉好人啊……”
“那好!”田春达打断了他,“你告诉我昨天晚上的去向,提供不在场证明!”
梁栓明显底气不足:“我昨天晚上哪儿都没去啊,在家蒙着被子睡大觉!”
田春达冷笑一声:“如果是那样,你现在何必拿着东西来封邻居的嘴?老张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们了。我现在是代表警方在向你问话,不是在跟你唠家常,你有作案动机,也有作案时间,如果不能说清昨晚的去向,我们会将你作为犯罪嫌疑人,正式拘留提审!”
梁栓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他着急地说:“我交代、我全交代还不行吗?我真的没有杀人,我哪有那胆子?前天我去林子里设了几个捕捉竹鼠的陷阱,昨天夜里去收竹鼠,不料下起了大雨,虽然淋了个透,但捉到了几只竹鼠,心里还是乐滋滋的,偷偷卖给那些收野味的人,又能换一笔钱了,没想到为了几只破竹鼠,居然背上了这么大的黑锅……”
田春达怔住了,隔了一会儿才问:“你想封住老张的嘴,就因为这个?”梁栓说:“对啊,竹鼠是保护动物,国家禁止猎捕的。我以前就干过这事,还被派出所处分过,这事要是被老张说出去,人家猜也能猜到我在干啥了。”
田春达又问:“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的说法吗?”
“当然有了,沾满泥水的竹鼠现在还在笼子里,在我家床底下塞着呢!”
田春达去梁栓家查看之后,证实了他所言不虚,他把老于拉到一旁,嘱咐道:“他强奸未遂、猎捕保护动物,都是违法犯罪行为,这些交给你处理吧,你帮我通知一下派出所。”老于点点头问:“那个案子呢?”
田春达叹了口气:“一切都回到了原点,需要重新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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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梁栓家后,老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说:“田队,会不会我们在时间判断上出现了失误?也许凶手并不是昨天晚上在井沿上做手脚的,我们这里的人打一次水,通常能喝两三天,凶手即便在前两天破坏井沿,也可以达到谋杀的目的。换句话说,梁栓的作案嫌疑并不能完全排除。”
田春达摇了摇头说:“在井沿上做手脚的时间,只能是昨天晚上,因为破拆工具使用时,会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在夜深人静时,势必会惊醒四周的村民,只有昨晚特别响的雷雨之声,才能把那声音遮盖住。我刚才正准备谈这一点,被梁栓的敲门声打断了……”
老于心悦诚服地点点头,问:“那下一步怎么做?”
田春达说:“我暂时也没有思路,想再四下里转一转,看一看这山野风光,说不定能打开一点思路。”
田春达在暮色中信步而行,田埂上有一对农妇正在边走边聊,只听其中一个农妇说道:“这下刘芬该高兴了,压在身上的大山一下被搬走了。”另一个农妇回道:“不会吧?看刘芬的样子还是挺伤心的。”“废话!当着那么多人,总得装装样子,换了你,有人天天骑在头上欺负你,这个人死了,你会伤心吗……”
两人的交谈声渐渐远去了,田春达若有所思,掉头沿原路返回,追上老于后,他让老于说说刘芬这家子的详细情况。
老于挠了挠头,说:“邵二平这年轻人可有出息呢,他家里穷,考上了大学没钱去上,换一般人早泄气了,可他照样上进,一边在工地干活一边钻研,后来愣是考上了桥梁工程师,这不又跟着工程队去非洲援建了吗?听说还入了党,以后肯定会有大好前程。不过也正因为看儿子有出息,杜婶才看不上刘芬。觉得她越来越配不上儿子。她把气全撒到刘芬身上,变本加厉地虐待她。还要求儿子跟刘芬离婚。刘芬的心里比黄连都苦,经常有人看到她躲起来偷偷地哭。”
田春达思索着说道:“这样的话,刘芬就有了谋害婆婆的动机! ”
老于迟疑着说:“可刘芬心地不坏,能干出谋害婆婆的事儿吗?”
田春达叹道:“很多命案里,凶手过去都不是坏人,往往隐忍越久的人,越有可能发出致命一击。如果凶手是刘芬,很多细节就容易解释了,她崴脚也不算是巧合了……她哭的原因除了受气,恐怕也隐含担心,杜婶毕竟是邵二平的母亲,她这次没说服儿子离婚,下一次说不定又做出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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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春达讯问了刘芬:“刘芬,你婆婆是不是看不上你,让儿子跟你离婚?”
刘芬的脸色变得惨白,微微点头后低下头。
田春达又问:“为此你有没有担心,产没产生过愤恨?
刘芬听明白他的意思后,脸色顿时发青,颤抖着问:“你们怀疑我害我婆婆?”
田春达说:“通过排查嫌疑对象找到真凶,是我们查案的必经过程,目的是为了还死者一个公道,这一点希望你能理解。”
刘芬愤然说道:“她是我婆婆啊,我怎么能害她?”
田春达盯着她的眼睛说:“你敢说你从来没有让她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的想法?”
刘芬打了个寒战,心虚地低下头,但她很快又抬起头说:“我承认我有过那种想法,在她虐待我的时候,但我从来没想过付诸实施,为了邵二平我也不会那么做。”
田春达沉声说道:“希望你说的都是实话,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让真凶逍遥法外!”
田春达决定沿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但很快发现自己没有这个机会了。
第二天早上,老于着急忙慌地跑进田春达的住所,高声喊出了一句话:“刘芬出事了!”
路上,老于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杜婶的两位亲戚一大早就赶了过来,想等邵二平回来商量处理后事,没想到房门怎么也敲不开,推了一下发现门是从里面反锁的,两人情知不妙,急忙通知了老于。
在老于的指挥下,众人把门砸开,一股浓烈呛人的煤烟味扑面而来。老于让众人退后,他用手掩住鼻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他发现煤烟味来自外屋一个隐蔽之处的炭堆,炭火早已烧成一片灰色余烬。走进卧室一看,刘芬躺在床上,已气息全无。
门是反锁着的,窗户是从里面闩上的,从现场的情况看,可以排除有人进去的可能。刘芬的死因是烧炭自杀,难道她知道瞒不过去了,害怕法律制裁,选择了畏罪自杀?
听了老于的陈述,田春达默默沉思,老于不停地叹息:“邵二平这孩子也不知道撞了哪路瘟神,这一天一夜,老娘死了,老婆没了,谁能承受得起这种打击啊!”
说曹操,曹操到,门外突然有人喊了一声:“邵二平回来了!”
田春达打量着那个急奔而至的年轻人,他看上去三十多岁,可能是常年在野外工作的缘故,他的皮肤黝黑黝黑的,但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又让他整个人透出一种儒雅的气息。他哽咽着问老于:“于叔,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妈她……”
老于握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叹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要节哀顺变,不过,你需要稳定一下情绪,出事的还不止你妈……”
邵二平的眼睛一下瞪圆了:“谁、还有谁出事了?”他似乎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环顾四周后问道:“刘芬呢,我怎么没看到她?”
老于长叹一声,不忍地侧过脸去:“刘芬她、她也过世了,现在还在卧室里躺着……”
邵二平愣了愣,发疯般想往卧室里冲去,这时一双有力的手将他拉住:“你先冷静一下,现在进去很容易破坏现场,警方很快会过来处理。”
即便在情绪近乎失控的情况下,邵二平依然保持着足够的理性,他听老于介绍了田春达的身份后,默默地听从了他的劝告,走到一边蹲下身,用双手捂住脸,肩膀不停地抖动着。他哭泣着说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刘芬,她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我现在谁都不怪,只怪我没能及时疏导她的情绪,没能尽到一个做丈夫的义务。悲剧已经发生,说什么都晚了,恐怕我这辈子都没办法走出阴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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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以后,老于突然带着田春达到访。田春达微笑着对邵二平说:“我们是来跟你探讨一下案情的。”
邵二平眉头微微一皱:“田警官,对案情我是一无所知,就请您说说吧。”
田春达冷冷地说:“刘芬的自杀现场表面上看来无懈可击,其实疑点重重。她是烧炭自杀的,但炭堆余烬却藏在一个角落里,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必要多此一举?这是第一个疑点。”
邵二平说:“外屋的东西本来就堆放得很杂,很可能那些炭本来就堆在那儿,她只是顺势点燃罢了。”
田春达又问:“在她的枕头旁边,还并排放着一个枕头,你已经有几个月没回过家了,她为什么会放两个枕头?”
邵二平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很可能是因为她想念我,放上两个枕头,只是一种情感的寄托,权当我在她身边了。”
田春达继续说道:“我让派出所负责勘查现场的同事找过她的手机,可是遍寻无获,难道那手机不翼而飞了?”
邵二平说:“可能是被人顺手牵羊偷走了吧?”
田春达说:“确实是被人偷走了,可偷走这只手机的,只能是你,因为根本没人有机会在案发后进入现场。你偷走这只手机的目的,是怕我们看到其中的通话记录,从而怀疑到你。可惜的是,你能偷走并销毁这只手机,却没办法销毁它的通话记录,我已经在移动公司查过了,那天晚上我从刘芬那里离开后,她曾经给你打过一个电话……”
邵二平说:“我们是两口子,家里又发生了那种事,她打电话问一下我的行程,很奇怪吗?”
田春达说:“可是从时间上看,那个电话是在我离开之后打给你的,她为什么不提警方在怀疑她?她难道不应该对自己的丈夫哭诉这天大的委屈吗?可你回来后对此似乎完全不知情,这又是为什么?”
邵二平说道:“我要知道为什么就好了,可能是因为她不想让我在路上担心吧。”
“够了!”田春达冷冷地说,“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综合上面的疑点,已经足以推理出来,你并不是在刘芬死后第二天早上回来的,而是在当天晚上就回来了!”
邵二平摇摇头说:“田警官,你非要给我扣这么一口黑锅吗?你这么喜欢推理,那么就请推理一下,在门窗反锁的情况下,我如何制造了刘芬自杀的假象?”
田春达胸有成竹地说:“你精心布局想谋害刘芬,没想到阴差阳错害死了自己的母亲。那晚你接到刘芬的电话,知道警
方将她列为怀疑对象时,离家已经不远的你,意识到机会来了。你告诉刘芬你晚上就会回来,让她等了你大半夜,敲门进去时,刘芬已经很困了,但你不会让她轻易睡着,你向她了解母亲落井的情况,让她陪你伤心落泪。天快亮的时候,你再找理由离开,你让刘芬睡一会儿,并且嘱咐她一定要把门反锁好。等你离开之后,刘芬很快就睡着了,她做梦都不可能想到,自己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她最爱最信任的人,就这样将她置于死地。在离开之前,你偷偷在外屋一个隐蔽的角落点燃了炭堆,为了避免她没睡着之前闻到气味,你事先在卧室里点燃了蚊香,卧室里也留下了蚊香的余烬……
就这样,一个精心布置的密室谋杀计划成功实施了。我相信以你的高智商,在偷偷带走她手机的同时,不会落下那个枕头,你只是没办法当着她的面,把一个偌大的枕头收起来……”
听完田春达这番推断,邵二平脸上波澜不惊:“警官大人,我现在只想问一句话————证据呢?难道你办案全靠推理,不要一点证据?”
田春达冷笑一声:“你别忘了那句话,凡走过处必留下痕迹。在派出所同志的帮助下,我们提取了现场的所有足迹,发现了一双男人的新鲜鞋印,跟你的足迹进行了对照鉴别后,确定是你留下的。你已经有几个月没回来了,现场怎么会有你的鞋印?幸亏我及时阻止了你进入现场,要不然你又有了可以抵赖的借口!”
邵二平沉默许久,终于缓缓低下头,田春达盯着他冷冷道:“将你锁定为真凶后,很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说起来我还应该感谢你,弥补了我知识上的一个短板,原来像你这种专家可以在混凝土水胶比上做文章,降低水泥强度,实现短期内坍塌的目的。身为一名桥梁工程师,不是想着把自己的专业知识学以致用,反而用来谋害自己的亲人,真是其心可诛!可是哪怕你机关算尽,恐怕也没有想到吧,你竟然亲手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说到这儿,田春达情不自禁地叹息一声:“差一点就被你蒙混过关了,远在非洲援建?好一份不在场证明!你也真是处心积虑,一点嫌疑都不想落下,竟然拿你三舅当幌子,先给他重砌井沿,而且水泥强度没一点问题,这么一来,也确实起到了遮蔽视线的作用。”
田春达突然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道:“其实还有一个疑点。自来水‘村村通’工程很快就能完工,年底就能往这个村子通水,你有什么必要重砌井沿?这么明显的疑点,我当时怎么没有发现呢?”
邵二平呆呆地看着他,良久才苦笑一声 :“输在你这样的人手里,算是我活该!”
旁边的老于忍不住骂道:“你当是下棋呢,还谁输谁赢?你赢了又怎么样?赢掉了你老婆的一条命?我也算是瞎了眼,一直把你当好孩子。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话,刘芬哪点对不起你,要让你对她下杀手?”
邵二平沉默不语,田春达摇头说道:“还能有什么原因?不外乎是婚外情!这个伪君子既想维持形象,不愿意影响前程;又担心刘芬抵死不离,除掉她就是唯一的选择!我说得对吗?”
最后一句话是问邵二平的,他低头不答的表情,也再次证实了田春达的判断。田春达冷冷地盯着他,缓缓说出一句话:“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个厉害的对手,但那又怎么样?多行不义必自毙!任你手段再高明,也难逃昭昭天理!”
来源:江山j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