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握着红笔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节泛出白色。已经三年了，这个名字像沉入水底的石头，我以为再也不会泛起波澜。可现在，它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浮了上来。

引子

手机在桌上震动时，我正在批改学生的周记。

屏幕上跳动的两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猛地刺进我的眼睛里。

苏晴。

我握着红笔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节泛出白色。已经三年了，这个名字像沉入水底的石头，我以为再也不会泛起波澜。可现在，它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浮了上来。

我心想，她怎么会联系我？我们之间，不是早就断得干干净净了吗？当初她走得那么决绝，为了更好的前程，一句话都没多说。如今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我的心跳得有些乱，像老旧鼓风机，呼啦呼啦地响。

我起身走到办公室外的走廊尽头，按下了接听键。

“江辰，是我。”电话那头的声音，依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熟悉得让我心头发紧。

“嗯。”我只能发出一个干涩的单音。

“我回来了，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就当……给老朋友接风。”

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下。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可我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鬼使神差地，我听见自己说：“好，时间地点发给我。”

挂了电话，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口袋里的那枚戒指，硌得我皮肤生疼。我和林晚，已经隐婚两年了。这件事，除了我们自己，没人知道。

晚上回到家，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

一开门，饭菜的香气就扑面而来。林晚正系着围裙，从厨房里端出最后一碗汤。她看见我，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回来了？快去洗手，就等你了。”

灯光下，她的脸颊似乎比平时圆润了一些，脸色也有些苍白。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上，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心里那点因为苏晴而起的波澜，似乎被这股温暖抚平了。

“今天累吗？”她轻声问，伸手拍了拍我的手背。

“还行，开了个会。”我撒了谎，心里一阵发虚。

我不敢告诉她，我今天见了谁，更不敢让她知道，我的心，在那一刻，乱了。

吃饭的时候，她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半碗汤。我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摇摇头，只说是最近有些犯困。我看着她略显疲惫的侧脸，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说不清的烦躁。

这日子，就像一杯温水，安稳，却也平淡。可苏晴的出现，像往这杯水里投了一颗泡腾片，瞬间嘶嘶作响，冒出无数细密的气泡。

我不知道的是，这平静的水面下，早已暗流涌动。而我，亲手推开了那扇通往风暴的大门。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又回到了大学的林荫道，苏晴穿着白裙子，笑盈盈地向我跑来。而路的另一头，林晚挺着大肚子，安静地看着我，眼睛里没有一点光。

我惊醒时，一身冷汗。身边的林晚睡得正沉，呼吸均匀。

我看着天花板，心里乱成一团麻。我以为自己早已放下了过去，可现实却狠狠给了我一巴掌。我害怕的，不是苏晴的回头，而是我自己那颗不甘于平淡的心。

而这份不甘，终将让我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

第一章 旧爱重逢

约定的地方是一家格调安静的西餐厅，放着舒缓的爵士乐。

我到的时候，苏晴已经在了。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米色风衣，头发烫成了时髦的大波浪，妆容精致。和记忆里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相比，她多了几分成熟和疏离，像一朵开在玻璃罩里的玫瑰，美丽，却也带刺。

“江辰，这里。”她朝我招手，笑容和当年一样，明亮又自信。

我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桌上的柠檬水泛着冰凉的雾气，就像我们之间此刻的气氛。

“你好像一点都没变。”她打量着我，开口说道。

“当老师的，能有什么变化。”我扯了扯嘴角，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那股燥热。

“挺好的，安稳。”她说着，眼神里却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不像我，到处飞，看起来光鲜，其实累得像条狗。”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沉默。

我心想，当初是你自己选的路，现在又何必说这些。我们已经不是可以互相倾诉心事的关系了。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是曾经最亲密的人，现在坐在一起，却连一句贴心的话都找不到。

服务员过来点餐，她熟练地用法语和对方交流，然后扭头问我：“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吃香菜，对吗？”

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她笑了，像是在怀念什么，“你看，我都还记得。”

这一句话，像一颗小石子，在我心里激起一圈圈涟漪。是啊，她还记得。可我们之间，隔着的又何止是香菜这点小事。

饭菜上来，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她讲她这些年在国外的工作，讲那些我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城市，讲她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我像一个听众，偶尔附和一两句。

“这次回来，不走了吧？”我问。

“不走了。”她切着牛排，动作优雅，“调回国内总部了，以后就在这儿了。”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江辰，你呢？结婚了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淬了火的匕首，直直地插向我的要害。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没……还没。”

说出这两个字，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又酸又胀。我背叛了林晚，在另一个女人面前，我抹去了她的存在。

为什么？我问自己。是因为那点可笑的自尊心吗？还是因为，在苏晴面前，我不想承认自己已经过上了那种平淡的婚姻生活？

“是吗？”苏晴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淡下去，“也是，像你这么挑剔的人。”

那顿饭，我吃得食不知味。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

告别的时候，她忽然叫住我：“江辰，我能……抱你一下吗？就当是，告别过去。”

我僵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上前一步，给了我一个轻轻的拥抱。她的香水味，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瞬间将我拉回了那个蝉鸣不休的夏天。

我的身体是僵硬的，可心，却不受控制地软了一下。

回到家，已经快十点了。

林晚居然还没睡，她坐在沙发上，盖着一条薄毯，手里拿着一本书，头一点一点的，显然是等我等得睡着了。

我走过去，轻轻抽掉她手里的书。她惊醒了，揉着眼睛看我：“回来啦？”

“怎么还不睡？”我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等你呢。给你留了汤。”她说着，就要起身去厨房。

我拉住她，看着她素净的脸，心里五味杂陈。我身上的香水味还没散尽，那是我背叛她的证据。我不敢让她靠得太近。

“不用了，我不饿。”我避开她的眼神，“你快去睡吧，看你都困成什么样了。”

她“哦”了一声，乖乖地站起来，往卧室走。走了两步，她又回过头，有些迟疑地问：“江辰，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我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第二章 墙角的裂痕

“味道？”我故作镇定地闻了闻自己的袖口，“没什么味儿啊，可能是在外面沾了点烟味吧。”

我不敢看林晚的眼睛，那双眼睛太干净，能照出我所有的心虚和不堪。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轻声说：“那你也早点休息。”然后转身进了卧室。

我站在客厅里，像一个被当场抓获的小偷，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下，都像在敲打我脆弱的神经。

我心里乱糟糟的，一方面是重逢苏晴带来的悸动，另一方面是对林晚撒谎后的愧疚。这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两股绳子，把我勒得喘不过气。我甚至开始怀疑，当初和林晚结婚，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第二天是周六，我妈打来电话，让我们回家吃饭。

我妈一直不喜欢林晚。她觉得林晚家境普通，性格也太闷，配不上我这个当老师的儿子。当初我要和林晚结婚，她闹得天翻地覆，最后是我以断绝关系相逼，她才勉强松了口。但条件是，不能办婚礼，不能对外声张。

这也是我们隐婚的根源。我总想着，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再慢慢做通我妈的工作。可两年过去了，情况没有丝毫好转。

饭桌上，我妈又开始了她的老调重弹。

“江辰啊，你张阿姨家的儿子，找了个女朋友，是银行的主任，家里条件好得很。你看看你，老大不小了，个人问题还不解决，要拖到什么时候去？”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着默默吃饭的林晚。

林晚攥紧了筷子，指节有些发白。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

我心里一阵烦躁：“妈，我的事您就别操心了。”

“我能不操心吗？你是我儿子！”我妈的嗓门大了起来，“对了，我昨天碰到苏晴她妈了，说苏晴从国外回来了，现在可是大公司的总监，年薪好几十万呢！”

“苏晴？”我爸在一旁插了句嘴。

“就是江辰大学那个对象啊！”我妈立刻来了精神，“那姑娘，多好多优秀，长得又漂亮，家世又好。当初要不是她出国，哪有别人什么事儿。”

这话像一根刺，狠狠扎在林晚心里，也扎在我心里。

我看到林晚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

“妈，您能别说了吗？”我加重了语气。

“怎么，我说错了吗？”我妈不依不饶，“我这是为你好。你要是当初跟苏晴在一起，现在说不定早都住上大房子了，哪还用挤在那个小破房子里。”

“够了！”我猛地放下筷子，碗碟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整个饭桌瞬间安静下来。

林晚抬起头，对我摇了摇头，示意我别跟我妈吵。她的眼睛里，有委屈，但更多的是一种让我心疼的隐忍。

我心想，这两年来，她受的委屈还少吗？都是因为我的软弱，因为我没能处理好我妈这边的问题，才让她跟着我受这种气。我这个丈夫，当得太不称职了。

那顿饭，最终不欢而散。

回家的路上，车里的气氛压抑得可怕。我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道歉吗？道歉有什么用？伤害已经造成了。

到了楼下，她解开安全带，却没下车。

“江辰，”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我们……公开吧。”

我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反驳：“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妈那边……”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打断我，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两年了，我像个见不得光的人一样。在外面，我们是同事，是朋友，回到家，我们才是夫妻。我受够了这种日子。”

“小晚，你再给我点时间，好吗？”我试图安抚她。

她转过头，看着窗外，路灯的光照在她脸上，一半明一半暗。

“你知道吗？今天在饭桌上，我真想站起来告诉你妈，我才是你的妻子。可我不能，因为我连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都没有。”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鞭子一样抽在我心上。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忽然笑了，笑得有些凄凉：“江辰，你是不是……后悔了？”

我没有回答。因为那一刻，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苏晴的出现，我妈的压力，林晚的质问，所有的一切都搅在一起，让我喘不过气。

那天晚上，我们分房睡了。这是我们结婚以来，第一次。

我躺在客房的床上，辗转反侧。我拿起手机，看到了苏晴发来的消息：“睡了吗？今天谢谢你的招待。”

我回了一句：“不客气。”

她很快又回过来：“什么时候有空，再一起坐坐？”

我盯着那行字，犹豫了很久。最终，我还是回了一个字：“好。”

关掉手机，我闭上眼睛。黑暗中，我仿佛看到了我们这个家，墙角已经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而我，非但没有去修补，反而亲手将它撬得更大。

第三章 摇摆的天平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林晚陷入了冷战。

我们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是两个合租的陌生人。她不再等我回家吃饭，我也没再问她为什么总是那么疲惫。家里的空气，冷得像冰窖。

我知道，打破这种僵局的钥匙在我手里。只要我走过去，抱住她，告诉她我会解决一切。可我没有。苏晴像一个幽灵，盘踞在我的脑海里，让我对眼前这份平淡的生活，生出了一丝不该有的动摇。

我心想，如果当初我更勇敢一点，或者苏晴没有走，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人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安稳的日子过久了，就忘了当初是多么渴望这份安稳。

就在这时，苏晴又联系我了。

她约我在一家咖啡馆见面，说是有重要的事情。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

“江辰，我想请你帮个忙。”苏晴开门见山。

“什么忙？”

“我们公司新成立了一个文化项目部，需要一个对历史文化有深入研究的顾问。我觉得你特别合适。”她说着，递给我一份文件，“你看看，待遇比你现在当老师，要好得多。”

我翻开文件，上面的薪资待遇，确实让我心头一跳。那是我现在工资的好几倍。

“这……”我有些迟疑。

“我知道你热爱教师这个职业，”苏晴看着我，眼神真诚，“但人也要现实一点，对吗？难道你就不想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她的话，精准地戳中了我最脆弱的地方。我妈说的那些话，又在我耳边响起。住大房子，开好车，这些世俗的成功标准，我嘴上说不在乎，心里真的能一点波澜都没有吗？

“你考虑一下。”苏晴把文件推到我面前，“这个机会很难得，我是特意为你争取的。”

我拿着那份文件，感觉它有千斤重。它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更像是一个选择题。一边是坚守多年的理想和安稳的生活，另一边是充满诱惑的物质世界和……苏晴。

那天晚上，我回家很晚。客厅的灯亮着，林晚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张化验单。

我走过去，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这是什么？”我问。

她没有说话，只是把化验单推给我。

我拿起那张薄薄的纸，上面的字，却像一块块巨石，砸得我头晕目眩。

“妊娠试验……阳性？”我喃喃自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怀孕了，六周。”林晚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孩子……我要当爸爸了？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喜悦？好像有。但更多的是慌乱和不知所措。

在这个节骨眼上，我该怎么办？

“江辰，”林晚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问，“这个孩子，我们要吗？”

她的问题，像一把锥子，刺穿了我所有的伪装。

我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眼里的脆弱和期待，我应该毫不犹豫地告诉她“要”。可我脑子里，却闪过了苏T晴的脸，闪过了那份薪资优厚的工作合同。

我的沉默，就是最伤人的回答。

林晚的眼神，一点点暗了下去。她收回化验单，慢慢地折好，放进包里。

“我明白了。”她说。

然后，她站起来，什么也没再说，走进了卧室，关上了门。那扇门，像一道闸门，把我们彻底隔绝在了两个世界。

我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攥着苏晴给我的那份文件。一边是即将到来的新生命和摇摇欲坠的家庭，一边是充满诱惑的前程和旧情复燃的可能。

我心里的天平，开始剧烈地摇摆。

我痛苦地抓着头发。我到底在犹豫什么？林晚是我的妻子，她怀了我的孩子，我应该承担起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可是，苏晴给我的那个世界，又那么吸引人。我像一个站在岔路口的迷路人，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那一夜，我做出了一个让我悔恨终生的决定。

我给苏晴发了消息：“你说的那个工作，我……可以考虑一下。”

第四章 无声的告别

自从那晚之后，林晚变得更加沉默了。

她不再问我什么时候回家，也不再关心我吃没吃饭。她会自己做好饭菜，吃完后把我的那份盖好放在桌上。然后，她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书，或者听音乐。

我们之间，连争吵都没有了。那种死寂，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让我心慌。

我知道她在等我一个答案。关于那个孩子，关于我们的未来。可我，却迟迟给不出。

我开始频繁地和苏晴接触，以“了解工作内容”为借口。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看项目方案。和她在一起，我感觉自己又变回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她会夸我见解独到，会欣赏我的才华。这种被认同的感觉，是我在平淡的婚姻生活中很久没有体会到的。

我心想，也许，这才是适合我的生活。林晚很好，但她给我的，只是一杯温水。而苏晴，她能给我一片海。我开始为自己的动摇找各种各un样的借口，把责任都推到生活的平淡和现实的压力上。

一个周五的下午，苏晴约我下班后去见项目方的负责人。

我给林晚发了条短信，说晚上要加班，不回去吃饭了。

她没有回。

那天的应酬，持续到很晚。我喝了不少酒，是苏晴开车送我回来的。到了楼下，我有些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

“上去吧，到家了。”苏晴说。

我解开安全带，却没有马上下车。酒精麻痹了我的神经，也放大了我内心的欲望。我转过头，看着她精致的侧脸，鬼使神差地，我凑了过去。

就在我的嘴唇快要碰到她的时候，苏晴偏过了头。

“江辰，你喝多了。”她的声音很冷静。

我瞬间清醒了过来，尴尬地收回身子，“对不起，我……”

“没关系。”她笑了笑，“上去吧，好好休息。”

我狼狈地逃下了车。

回到家，打开门，一片漆黑。

我以为林晚已经睡了，便轻手轻脚地走进客厅。可我打开灯，却发现家里空荡荡的。

桌上，没有留好的饭菜。沙发上，没有她等我时盖的薄毯。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冲进卧室，衣柜的门开着，里面少了一半的衣服。她的梳妆台上，那些瓶瓶罐罐也都不见了。

只在床头柜上，留了一张纸条。

字迹是她的，清秀，却带着一丝颤抖。

上面只有一句话：“我走了，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没有质问，没有哭诉，甚至没有一句责备。

就是这样一句平静的话，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疯了一样地给她打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永远是那个冰冷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我瘫坐在地上，环顾着这个空了一半的家。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气息，可她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直到这一刻，我才清晰地意识到，我失去了什么。

我失去了那个会在深夜等我回家的人，失去了那个会为我煲一碗热汤的人，失去了那个在我生病时守在我床边的人，失去了那个……怀着我孩子的人。

我像个傻子一样，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直到天亮。

我心想，我真是个混蛋。我亲手把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给弄丢了。我追求的那些所谓的前程和激情，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比可笑。没有了她，那些东西又有什么意义？

我拿起手机，翻出苏晴的号码，想告诉她，那个工作，我不做了。

可就在这时，我妈的电话打了进来，声音焦急：“江辰，你快来医院！你爸他……他突然晕倒了！”

我的世界，在这一夜之间，彻底崩塌了。

第五章 迟来的真相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我爸已经被送进了抢救室。

我妈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六神无主，一个劲儿地抹眼泪。看到我，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拉住我：“江辰，你爸他……医生说是突发性脑溢血，正在抢救。”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漫长的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几个小时后，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摘下口罩，一脸疲惫：“病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情况不容乐观，右半边身子可能会偏瘫，需要立刻住院接受治疗。”

我爸被推了出来，戴着氧气罩，脸色灰败。

我妈当场就哭瘫了。

我强撑着办完了住院手续。看着高昂的治疗费用清单，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我那点当老师的工资，在庞大的医疗费面前，简直是杯水车薪。

那几天，我医院、学校两头跑，整个人瘦了一圈。

我妈的情绪很不稳定，时常在我面前念叨：“都怪那个林晚，要不是她气你爸，你爸能病成这样吗？真是个扫把星！”

我听着这些话，心里像被刀割一样。我知道，我爸的病，跟我妈对林晚的态度脱不了关系。而我，作为中间人，没有起到任何调和作用，反而激化了矛盾。

我无数次地想联系林晚，告诉她家里发生的一切。可我找不到她。她就像从我的世界里蒸发了一样。

我心想，她是不是对我彻底失望了？她现在一个人，怀着孕，会去哪里？她过得好不好？这些问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心。我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作悔不当初。

就在我焦头烂额的时候，苏晴来医院看我了。

她提着果篮，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装，和医院里弥漫的消毒水味格格不入。

“叔叔怎么样了？”她关切地问。

我把情况跟她说了。

她听完，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塞到我手里：“这里面有二十万，你先拿着应急。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困难。”

我看着那张卡，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可我不能要。

“不行，这钱我不能收。”我把卡推了回去。

“江辰，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她把卡又塞回我手里，“就当是我借给你的，等你以后有钱了再还我。”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理解和支持，“至于工作的事，你别担心，职位我还给你留着。等你把家里的事处理好，随时可以来上班。”

那一刻，我承认，我动摇了。

巨大的现实压力面前，苏晴的出现，就像是黑暗里的一道光。她能帮我解决眼前的困境，能给我一个更好的未来。

而林晚呢？她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却消失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怎么能这么想？林晚的离开，不是我一手造成的吗？

就在我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请问是江辰先生吗？我是林晚的朋友，她……她住院了，就在市妇幼保健院。”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怎么了？！”

“先兆流产，情况不太好。她一直昏迷，我们才在她手机里找到你的号码。”

我挂了电话，疯了一样地冲出医院，拦了辆出租车就往妇幼保健院赶。

车上，我的手一直在抖。我不敢想象，如果林晚和孩子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我终于明白，什么前程，什么诱惑，在她们母子面前，都一文不值。

赶到病房，我看到林晚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手上打着点滴。一个陌生的女孩守在床边，看到我，站了起来。

“你就是江辰？”她看着我，眼神里满是鄙夷，“你还知道来啊？她都这样了，你这个当丈夫的死哪儿去了？”

“对不起，我……”

“你知不知道，她刚怀孕，孕吐反应特别严重，吃什么吐什么。一个人搬出来住，差点晕倒在家里。要不是我今天去看她，后果不堪设想！”

女孩的话，像一把把刀子，扎得我体无完肤。

我走到床边，看着沉睡中的林晚，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上面还有打针留下的淤青。

我看到了她床头柜上放着的B超单。那张小小的黑白照片上，有一个小小的孕囊。那是我的孩子。

迟来的真相，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我脸上。

我这个混蛋，都做了些什么啊！

我当即做了决定。我拿出手机，找到苏晴的号码，发了一条信息过去：“苏晴，谢谢你的好意。钱我会尽快还你。那个工作，我不去了。我要照顾我的妻子。”

然后，我拉黑了她的号码。

从这一刻起，我只想守着我的妻子和孩子。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把她们找回来。

第六章 街角的相遇

林晚醒来后，看到我守在床边，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你来干什么？”她开口，声音沙哑。

“小晚，对不起。”我握紧她的手，“我知道错了，你跟我回家吧。”

她轻轻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摇了摇头：“江辰，我们回不去了。”

“为什么？”我急了，“我会改的，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我爸住院了，家里现在一团糟，我需要你。”

她听完，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需要我？”她看着我，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在你和苏晴见面的时候，在你对我妈的羞辱无动于衷的时候，在你对我怀孕的消息沉默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你需要我？”

“我……”我哑口无言。

“江辰，我累了。”她闭上眼睛，不再看我，“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无论我怎么哀求，她都不再理我。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都去医院。给她送饭，给她削水果，夜里就睡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她不跟我说话，我就自言自语，跟她讲学校里的趣事，讲我爸的病情，讲我对未来的规划。

她始终很冷淡。

（切换至第三人称视角）

林晚躺在病床上，听着门外江辰絮絮叨叨的声音，心里百感交集。

她怎么会不痛呢？这个男人，是她爱了五年的人。为了他，她愿意忍受他母亲的刁难，愿意过着这种不见光的隐婚生活。她以为，只要她足够隐忍，总有一天能换来云开月明。

可苏晴的出现，和她怀孕的消息，像两面照妖镜，照出了江辰内心深处的摇摆和自私。

当他在电话里，用那种疲惫又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我需要你”的时候，林晚的心，彻底凉了。他需要的，不是她林晚，而是一个能帮他分担家庭重担的工具人。

孩子保住了，但她的心，却像是经历了一场流产，空荡荡的。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相信这个男人。她需要时间，也需要看到他真正的改变。

（切换回第一人称视角）

林晚出院那天，是她朋友来接的。她没有告诉我。

等我提着鸡汤赶到医院时，病房已经空了。我发疯似的找她，可她又一次消失了。

我把那二十万还给了苏晴。我去她公司楼下等她，把卡亲手还给了她。

“为什么？”她问我。

“因为我找到了比前程更重要的东西。”我说，“苏晴，祝你幸福。”

说完，我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我爸的病情稳定了下来，但后续的康复治疗，依然是一笔巨大的开销。我向学校申请了预支工资，又找朋友借了一些，勉强维持着。

我妈看着渐憔悴，也不再提苏晴了。她只是时常叹气，问我：“林晚……就真的不回来了吗？”

我不知道。

我辞掉了晚上的兼职，一有空就出去找她。我去了她可能会去的所有地方，问遍了我们所有的共同好友。可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下落。

时间一晃，过去了四个月。

初冬的城市，寒风刺骨。我裹紧了身上的大衣，走在下班的路上。这几个月，我瘦了二十斤，头发里也夹杂了几根银丝。

就在我路过一个街角公园时，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她穿着一件厚厚的孕妇羽绒服，围着一条米色的围巾，正坐在长椅上，温柔地抚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阳光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是林晚。

我的心脏，在那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

我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过去。脚步声，在寂静的公园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听到了声音，抬起头。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了。

她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苍白和憔imread，多了一丝红润和恬静。看到我，她的眼神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我走到她面前，喉咙发干，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一句话：“小晚，我找到你了。”

她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蹲下身子，视线和她隆起的小腹齐平。那是我们的孩子，他正在妈妈的肚子里，安然成长。

“对不起。”我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以前，是我混蛋。我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我不是人。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悔不当初。

这四个字，在这四个月里，像烙铁一样，日日夜夜烙在我的心上。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绝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

林晚看着我满是泪痕的脸，看着我眼中的悔恨和痛苦，她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她叹了口气，轻轻地说：“江辰，你先起来吧。”

第七章 尊严与回归

我没有起来，就那么蹲在她面前。

“小晚，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我哽咽着，“但你看看我，我真的知道错了。这几个月，我每天都在想你和孩子。我不敢想象，你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我过得很好。”林晚的声音很平静，“我找了份在家就可以做的工作，收入也稳定。邻居张阿姨人很好，时常会照顾我。”

她越是平静，我心里就越是难受。这说明，没有我，她也可以过得很好。是我，把她逼到了这一步，让她学会了独立和坚强。

“我知道你过得好。”我吸了吸鼻子，“可我想照顾你，我想陪着孩子出生。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唯一能赎罪的机会。”

公园里，有孩子在嬉笑打闹。一个年轻的爸爸，正把他的女儿高高举起，女孩的笑声像银铃一样。

林晚看着那副画面，眼神变得柔软。她低头，再次抚摸自己的肚子。

“江辰，”她重新看向我，“你想过没有，我们之间的问题，不仅仅是苏晴。是你妈，是你的软弱，是我们之间从来没有真正平等过。”

她的话，一针见血。

“我知道。”我点头，“以前，我总想着逃避，总觉得时间能解决一切。现在我明白了，有些事，逃避是没用的。你放心，我妈那边，我会去解决。我们的婚姻，我也不会再让它藏在阴影里。”

那天，我们在公园里坐了很久。

我跟她讲了我爸生病的事，讲了我这几个月的心路历程。她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

夕阳西下，天色渐晚。

“我该回去了。”她说。

“我送你。”我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她没有拒绝。

我送她到她租住的小区楼下。那是一个很老旧的小区，没有电梯。

“我上去了。”她说。

“小晚，”我拉住她的手，“明天……我还能来找你吗？”

她看着我，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的阳光，都照进了我的心里。

从那天起，我开始了我的“追妻”之路。

我每天下班后，都会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去她那里。给她做饭，陪她散步，听她讲胎动的故事。她依然不怎么主动跟我说话，但我能感觉到，她心里的冰，正在一点点融化。

周末，我回了我爸妈家。

我当着他们的面，拿出了我和林晚的结婚证。

“爸，妈。”我跪在他们面前，“这是我和林晚的结婚证，我们两年前就领证了。她现在怀了我的孩子，是你们的孙子。”

我妈愣住了，看着那本红色的证书，半天说不出话来。

“之前，是我不对，没有处理好家里的关系，让小晚受了委"屈，也让你们操心了。”我磕了一个头，“爸的病，有我的责任。妈，我知道您不喜欢小晚，但她是我选的妻子，是我孩子的母亲。我恳求您，看在您孙子的份上，接纳她。”

我爸躺在床上，激动地指着我，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我妈看着我，又看看我爸，眼泪掉了下来。“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啊！”

我知道，我妈这关，算是过了。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林晚。她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我听到了她轻轻的吸气声，似乎是在哭。

我的工作，也更加尽心尽责。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备课和学生身上。我带的班级，在期末考试中，历史成绩名列前茅。校长在全体教师大会上，点名表扬了我。他说，我身上有一种老教师的“匠心精神”。

我拿着奖状，心里很平静。我明白，平凡中的尊严，不是靠别人给予的，而是靠自己一点一滴做出来的。无论是作为老师，还是作为丈夫和父亲，我都要守住这份尊严。

转眼，到了春天。

林晚的预产期，越来越近。

那天，我陪她去产检。回来的路上，她忽然对我说：“江辰，我们……复婚吧。”

我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我们只是分居，并没有离婚。我明白她的意思。

我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好！”

阳光透过车窗，照在我们紧握的手上，温暖而明亮。

我知道，我们之间那道裂痕，不会凭空消失。它会像一道伤疤，永远留在那里，提醒我曾经犯下的错误。

但我也知道，只要我们用心经营，用爱去抚平，家，就永远是我们最温暖的港湾。

生活，没有那么多轰轰烈烈。更多的是在平淡的岁月里，守住一份责任，懂得一份理解，珍惜眼前人。

我看着林晚微微隆起的侧脸，她在阳光下眯着眼睛，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那一刻，我无比确定，这，就是我想要的一生。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