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江南制造局的机床每天转十六个时辰,铁水烧得通红,铸出来的枪炮堆成山;福州船政局的船坞里刚下水“平远舰”,工匠们光着膀子敲铆钉,说这是“咱自个儿造的铁甲船”;北洋水师更神气,“定远”“镇远”两艘七千吨铁甲舰往威海卫一泊,炮口对着海面能压得倭寇不敢喘气——李鸿章那
1895年4月17日,马关春帆楼里,李鸿章左颊的子弹还在渗血,手颤着在《马关条约》上落下“李鸿章”三个字。
刺客的子弹没让日方松口,只冷冷回了句“个人事件不影响条约实质”。
这两亿三千万两白银,怎么就比《南京条约》的通商口岸、《辛丑条约》的庚子赔款更要命?
它打穿的,哪只是清朝的国库,是老祖宗传了几千年的体面,最后一块遮羞布都被扯掉了。
条约签前十来年,清廷还陷在“学洋人技术就能治洋人”的梦里没醒。
江南制造局的机床每天转十六个时辰,铁水烧得通红,铸出来的枪炮堆成山;福州船政局的船坞里刚下水“平远舰”,工匠们光着膀子敲铆钉,说这是“咱自个儿造的铁甲船”;北洋水师更神气,“定远”“镇远”两艘七千吨铁甲舰往威海卫一泊,炮口对着海面能压得倭寇不敢喘气——李鸿章那会儿正得势,拍着大腿跟人说“咱大清水师,亚洲头一份儿,谁也惹不起”。
可同一时候的日本,早就不是那副模样了:明治天皇把皇宫经费挪去买军舰,东京的兵工厂昼夜冒烟,大阪的纺织厂招了上万工人,连北海道的煤矿都用蒸汽机挖。
山县有朋翻着清军操练的册子,在《邻邦兵备略》里写“清国那强,是裱糊的墙,看着厚实,一捅就破”。
后来黄海海战,北洋水师的炮弹开箱,倒出来半箱沙土——火药不够,拿沙子凑数;日本联合舰队的速射炮“砰砰”响,炮弹打穿“定远舰”的装甲,钢板跟纸糊似的往里凹。
这仗还没打,输赢早就写好了——根本不是船坚炮利的事儿,是骨子里的东西不一样。
1894年黄海海战,邓世昌站在“致远舰”舰桥,看着“吉野号”的烟囱喷出黑烟,下令“撞沉它”——全舰官兵没人知道,这不仅是一艘军舰的绝唱,是天朝神话碎了。
陆战上,叶志超的清军狂奔五百里,从平壤逃回鸭绿江,枪扔了、粮丢了,连大炮都来不及炸;海战里,丁汝昌困守刘公岛,炮弹打光了,把鸦片吞进嘴里,说“吾身已许国”,毒药穿肠时,威海卫的炮声还在响。
日军占了旅顺,屠城四天三夜,尸体堆在街巷,连收尸的人都踩着尸体走——这哪是“蕞尔小国”的侥幸,是两种制度撞了个正着:一个还在拿旧体制补窟窿,一个早砸了枷锁往前跑。
马关谈判厅里,伊藤博文把条约往桌上一推,连客套话都省了:“赔款三亿两,台湾、辽东全割让,签字画押,这事就算了。不签,广岛的运兵船明天就开。”李鸿章手指头敲着桌面,老花镜滑到鼻尖,声音压得低:“伊藤大人,咱都是办过事的人,少一点,让一点,给大清留条活路。”日方代表从皮包里抽出战报,纸页拍得脆响:“威海卫的龙旗都降了,还谈什么条件?”
2月24日下午,李鸿章坐轿子从驿馆出来,路边突然窜出个黑影,枪响时他正掀轿帘——子弹擦着左颧骨过去,血顺着官服领子往下淌,染红了马蹄袖。他捂着伤口,被人扶进院子时还念叨:“此血可以报国矣。”可陆奥宗光在日记里写:“那老头倒挺硬气,血糊了半张脸,还跟咱磨‘台湾不能割’,条款一个字不能改。”后来赔款减到两亿三千万两,李鸿章以为是这一枪的功劳,却不知日方早算好了:辽东半岛另加三千万赎金,一分没少赚。
两亿三千万两赔款,再加上三千万赎辽费,清廷一年财政收入才八千万两,三年不吃不喝都凑不齐,只能找外国银行借钱。
俄法银行团先找上门,五厘利息,以海关税作抵押,十年还清,本利加起来比本金还多;后来英德银行团又来,利息更高,条条都是剜肉的刀子,户部账本上红笔勾着“每年需还本息一千二百万两”,国库本就空,这下更成了筛子,连赈灾的银子都得挪去填窟窿。
台湾那边更惨,丘逢甲带着义军守台南,枪是土造的,粮是百姓凑的,打了五个月,战死前还攥着写“还我河山”的白布旗。
日本兵进台北城,先烧孔庙,再改课本,说“讲日语者为良民”,孩子上学得拜天皇像,老人说闽南话就挨巴掌,想把祖宗留下的根刨了。
沙市、重庆这些内陆口子一开,日本商人带着机器来,用中国的棉花纺布,比土布便宜一半。
张謇在南通开的大生纱厂,纱锭刚转起来,日本布就堆进上海码头,价压得更低,工人没活干,机器停了锈,账本上红笔写“亏空十万两”,刚冒头的厂子就这么蔫了。
列强一看日本占了便宜,立马说“咱也有最惠国待遇”,英国在上海设纱厂,德国在青岛开煤矿,法国在云南修铁路,都来分一杯羹。
辽东半岛总算拿回来了,清廷还以为是占了便宜,转头俄国就带着舰队进了旅顺港,说“还辽有功”,要租大连湾25年。
德国一看,立马占了胶州湾,修胶济铁路,沿线矿产全归他们采;法国在广州湾插旗,把雷州半岛划成“势力范围”;英国干脆把香港新界的租期划到99年,长江流域的通商权全攥手里。
地图上的中国被画成大蛋糕,熊(俄)、虎(英)、蛙(法)、肠(德)的漫画贴得满街都是,连小孩子都知道“中国要被分完了”。
最狠的是日本,拿着两亿三千万两赔款,62%直接砸进海军,建八八舰队,15%投给东京大学、京都大学,十年后日俄战争,日本舰队把俄国军舰炸沉在旅顺口——用中国的银子,打败了当年帮咱“要回”辽东的俄国。
条约文本传回国内那天,京城的举人围在都察院门口,康有为攥着《上清帝第二书》,带着一千三百人跪在台阶上,说“拒和、迁都、变法”;梁启超在《时务报》写《变法通议》,笔杆敲着桌子:“吾国四千年大梦之唤醒,实自甲午战败始”。
郑观应翻着自家纱厂的账本,红笔勾掉“盈利”二字,在《盛世危言》里写“洋布洋纱堆满码头,华商工厂停了一半,这哪是通商,是断生路”;严复在天津水师学堂译《天演论》,把“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刻在稿纸上,说“不变法,连做亡国奴都难”。
这不再是丢几块地、赔几两银子的事,是“天朝上国”的架子彻底塌了。
原来咱输的不是船不够坚、炮不够利,是朝廷还在拿旧规矩补窟窿,人家早就换了新章程;是读书人还在背八股,人家的学堂教数理化;是军队还在吃空饷,人家的兵工厂日夜造枪。
李鸿章签完约,坐船回国时发毒誓“终身不履日地”,可整个中国却没处躲——从张之洞在湖北办铁厂,到谭嗣同喊“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从孙中山在檀香山建兴中会,到留学生往国内带《革命军》,这纸条约撕开的口子,成了条逼出来的路:不革旧的命,就保不住新的国。
来源:仍然自由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