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歌：第一次坐火车的故事

摘要：说起火车，想必每个人都不陌生。出差办公、外出旅行、走亲访友，它总是我们出行时优先选择的交通工具，默默为生活增添了许多便利。但你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坐火车的模样吗？于我而言，1990年冬天的那趟旅程，细节至今仍清晰如昨——那列墨绿色的火车、漫天的大雪，还有车厢里的温

说起火车，想必每个人都不陌生。出差办公、外出旅行、走亲访友，它总是我们出行时优先选择的交通工具，默默为生活增添了许多便利。但你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坐火车的模样吗？于我而言，1990年冬天的那趟旅程，细节至今仍清晰如昨——那列墨绿色的火车、漫天的大雪，还有车厢里的温暖，都成了刻在记忆里的深刻印记。今天，我想把这个故事讲给你听。

那是寒冬腊月的一天，秦皇岛的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凛冽的西北风卷着雪花，在空中肆意飞舞，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裹进一片白茫茫的温柔里。当时12岁的我，小手紧紧攥着78岁姑爷的手——姑爷是父亲姑姑的爱人，这是我们当地的称呼——一步步踩着积雪，走进了宽敞的秦皇岛火车站。

在候车室没坐多久，广播里就传来清晰的提示：“由秦皇岛开往长春的列车开始检票，请旅客朋友们排队候车。”听到广播，姑爷连忙拉着我起身，跟着队伍慢慢检票、走向站台。刚踏上站台，一列墨绿色的火车就撞进了我的视线——它又长又大，比我之前远远望见的、轰鸣着驶过铁轨的样子，要震撼太多。班上同学曾说“火车没有轮胎”，我好奇得不行，赶紧松开姑爷的手，跑到站台边蹲下来，双手撑在积着薄雪的地面上，歪着头仔仔细细打量——果然，火车真的没有轮胎！直到姑爷喊了我一声，我才恋恋不舍地跟上他，走向我们的2号车厢。车厢门口，列车员用小剪刀“咔嚓”一声剪了车票，我跟着姑爷，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车厢。

一进车厢，我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车厢又宽又高，绿色的车皮、绿色的座椅，看着格外舒服，我感觉眼睛都不够用了。行李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行李，座椅上方还挂着一排电扇，只是寒冬腊月里，它们都安安静静地停着，没有转动，也没有摇头。找到座位后，姑爷把行李塞到座位底下，笑着跟我说：“这样放既安全，拿吃的也方便。”那会儿虽已进腊月，车厢里人不算挤，但座位都坐满了，还有几个人零散地站在过道里。刚坐定没多久，一声悠长的“呜——”划破空气，火车的汽笛声响起，车轮慢慢转动起来，从一开始的缓缓悠悠，逐渐变得越来越快，“呼呼”的声响里，这列墨绿色的火车，像一条巨龙似的，在白茫茫的天地间驰骋起来。

火车开动后，姑爷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休息，我却一点儿也睡不着，眼睛紧紧盯着窗外。雪后的世界太美了，银装素裹的树木、覆着白雪的田野，火车仿佛在童话世界里穿行。我忍不住在心里琢磨：要是能天天坐火车该多好啊！列车员叔叔一定特别幸福，能天天和火车在一起。可转念一想，我还是更喜欢音乐，更喜欢萨克斯，将来还是要当音乐家、演奏家。火车在大地上飞快地跑着，我的思绪也跟着飘得很远，一边看着窗外的美景，一边悄悄憧憬着未来的日子。

当火车行驶到锦西——也就是现在的葫芦岛时，站台上有人下车，也有人上来。就在火车刚开动没多久，我忽然看到一位老爷爷：身上沾着不少泥土，腿似乎有残疾，正慢慢从过道里往前爬。我从小就是个热心肠，看到别人有难处，总想着搭把手。于是我赶紧凑过去，轻声对老爷爷说：“爷爷，您坐我这儿吧，我身体好，站着没事。”

老爷爷抬起头，笑着摆了摆手：“谢谢你啊，好孩子，不用不用，我有座位，在14号车厢呢。”

“可您这样爬过去，得爬好久呀，我背您过去吧！”我看着老爷爷吃力的样子，心里有点发酸，语气里满是真诚。

老爷爷还是摇头，眼里带着心疼：“不用了孩子，你年纪太小了，背不动我的。我这腿是老毛病了，一辈子都这样，习惯了。”顿了顿，他又认真地看着我：“你是个好孩子，将来肯定能成大事。”

“爷爷，我不小啦，我都12岁了，有力气！”我赶紧伸出胳膊，让老爷爷看我胳膊上的小肌肉，想证明自己能行。

“好孩子，心意爷爷领了。”老爷爷摸了摸我的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看我身上多脏，别把你衣服弄脏了。”说完，他又继续慢慢往前爬。

我看着老爷爷的背影，心里更不是滋味了，转身轻轻推醒了姑爷，小声说：“姑爷，您看那位爷爷腿不好，我想背他去14号车厢，行吗？”

不知道是我打扰了姑爷休息，还是他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姑爷睁开眼瞪了我一下，声音有点沉：“小孩子家家，管那么多闲事干嘛？老实坐着！”

我心里有点委屈，却也不敢反驳，只好撅着嘴小声应道：“知道了。”姑爷说完，又闭上眼继续休息。

可我看着老爷爷还在2号车厢里吃力地爬着，过道里的人要么睡着，要么聊着天，看到老爷爷都绕着走，没人愿意帮一把。我越看越着急，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行，我必须帮爷爷！

于是我又凑到姑爷身边，轻轻说：“姑爷，我去趟厕所，马上回来。”

姑爷点了点头，嘱咐我：“去吧，快点回来，别乱跑。”

“您放心，我最懂事了，肯定不乱跑！”我一边答应着，一边赶紧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老爷爷，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爷爷，我还是背您去14号车厢吧！”

老爷爷抬头看到是我，又想推辞：“哦，是你呀孩子，真不用了……”

“爷爷，您别担心，我能行！”我打断老爷爷的话，眼神特别坚定，“我知道您怕我累着，可我真的有力气，您就相信我吧！”

老爷爷看着我认真的样子，终于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感激：“那……那也行，要是背不动了，就赶紧把我放下来，别累着你。”

我赶紧弯下腰，小心地把老爷爷扶起来，让他趴在我背上。老爷爷不算特别沉，但也不轻，好在我平时爱运动，身体结实，咬咬牙还能扛住。就这样，12岁的我，背着腿有残疾的老爷爷，从2号车厢开始，一步步往14号车厢走。

一步，两步，三步……刚走没多远，就感觉背上的重量越来越明显，可我不敢停下，咬着牙继续往前走。

走到3号车厢、4号车厢、5号车厢时，车厢里虽然冷，我的额头上却冒出了汗，顺着脸颊往下淌。背上的老爷爷，好像一座小山似的压着我，我把上牙紧紧咬着下唇，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一定要把爷爷送到14号车厢，一定要送到！不知怎么的，心里一坚定，身上仿佛又有了力气，脚步也稳了不少。

走到6号、7号、8号车厢时，我实在有点撑不住了，呼吸越来越粗，腿也开始发沉，连抬手擦汗的力气都快没了。老爷爷大概是感觉到我累了，在我背上轻声说：“孩子，已经很谢谢你了，剩下的路我自己爬过去就行，快把我放下来吧，别累坏你。”

我慢慢把老爷爷放下来，擦了擦脸上的汗，喘着气说：“爷爷，没事，咱们歇一会儿，我肯定能把您送到14号车厢。”

“孩子，你已经帮我走了一半的路了，真的够了。”老爷爷看着我满头大汗的样子，眼里满是感激。

“爷爷，我歇会儿就好。”我笑着说。老爷爷没再推辞，只是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却又没开口——我分明看到他的眼睛红了，眼里闪着泪光。

“孩子，你是哪里人呀？要去哪里？”过了一会儿，老爷爷轻声问我。

“我是秦皇岛的。”我一边喘气，一边笑着回答，“姑爷秋天来我家探亲，现在要回吉林老家，我爸妈让我跟着护送姑爷回去。”

歇了没几分钟，我感觉力气恢复了一些，就对老爷爷说：“爷爷，咱们继续走吧，快到14号车厢了。”

老爷爷点了点头，我又小心地把他背起来，继续往前走。9号、10号、11号车厢……汗水又一次湿透了我的衣服，双腿像绑了石头似的，每迈一步都觉得特别费劲。可我心里的念头没变：一定要送到！我深吸一口气，挺了挺腰，继续往前走。

终于，12号、13号、14号车厢的牌子出现在眼前！看到“14”那两个字时，我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精神也一下子提了起来——终于到了！之前走过的每一节车厢，都像翻过了一座小山，现在总算到目的地了。我慢慢把老爷爷放下来，扶着他走到座位旁，看着他坐下，才发现自己的头发、脸上、衣服上全是汗，连头发都贴在了额头上。

再看老爷爷，蓬乱的头发下，那双眼睛里满是感动，眼角的泪水顺着黝黑的、布满皱纹的脸颊往下流。他伸出粗糙的大手，紧紧拉着我的小手，手还在微微发抖，声音也带着哽咽：“孩子，你是个好人啊，大好人！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谢谢你，真是太谢谢你了！”

我赶紧帮老爷爷擦了擦眼泪，笑着说：“爷爷，您别客气，这没什么的。”

“你看，把你衣服都弄脏了。”老爷爷看着我身上的泥土，特别过意不去。

他又转头对着身边的人，声音有点颤抖地说：“你们不知道，这个孩子我不认识，是他把我这个满身泥的糟老头子，从2号车厢背到14号车厢的啊！真是个好孩子，好人啊！”

“爷爷，没事的，回家洗洗就干净了。”我看了看时间，有点着急地说，“我得回2号车厢了，不然姑爷该担心我了。”

“哎！哎！快回去吧，慢点走，别着急。”老爷爷连忙站起来，一只手扶着座椅靠背，另一只手不停地挥着，“谢谢你啊，好孩子！”

“爷爷，您快坐下吧，我走了，再见！”我也挥了挥手，转身往回走。走到13号和14号车厢之间时，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老爷爷还站在那里，一只手扶着靠背，另一只手还在向我挥手，眼神里满是不舍和感激。我又朝他挥了挥手，才加快脚步往2号车厢赶。

那一刻，看着老爷爷的眼神，我忽然明白了：原来帮助别人，是这么幸福、这么有意义的事。心里好像一下子亮堂了，也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少、懂事了不少。难怪人们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趟火车上的经历，比课本上的道理更让我难忘。

为了不让姑爷担心，我一路小跑着赶回2号车厢。刚走到座位旁，就看到姑爷睁着大眼睛看着我，眼神里满是严肃，甚至有点吓人。

“你去哪儿了？”姑爷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呵斥，“我去了两趟厕所，都没看到你！”

我赶紧低下头，小声道歉：“对不起姑爷，我刚才说谎了。我看到那位爷爷腿不好，就把他背到14号车厢了，让您担心了。”

姑爷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没再生气，只是示意我坐下，然后慢慢闭上眼，轻声说：“强子，你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