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便是日后以革命军震动华夏、被誉为“革命军中马前卒”的邹容。他生命仅延续二十载,却以笔为剑划破清季沉沉暗夜,将“反满革命”和“民主共和”的火种播撒于青年心田。为近代中国青年觉醒的典范。
光绪十一年(1885年),四川巴县(今属重庆)一个商人家庭诞生了一名男婴,取名绍陶,字蔚丹。
这便是日后以革命军震动华夏、被誉为“革命军中马前卒”的邹容。他生命仅延续二十载,却以笔为剑划破清季沉沉暗夜,将“反满革命”和“民主共和”的火种播撒于青年心田。为近代中国青年觉醒的典范。
少年负志
邹容生于一个亦商亦儒的家庭。其父邹子璠经营绸缎生意,虽为市贾,却重视儒学,延师课子;母姓彭,贤淑知书,常以历史故事激励其子。邹容自幼聪慧,“性慧敏,读书过目成诵”,十岁通经史,尤好《史记》《汉书》中刺客、游侠列传,对“以匹夫之身犯大难”的义举心向往之。
稍长,邹容入重庆经学书院就读。时值甲午战后,维新思潮初兴,书院山长宋育仁等讲论时务,邹容始闻“变法”“图强”之说。然戊戌政变后六君子喋血,康梁流亡,他渐生疑窦:“改良既不可恃,救亡之路安在?”此时,他接触到严复译《天演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之语如惊雷贯耳,更坚定“非革命无以救亡”的信念。
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邹容赴成都参加官费留学考试,以优异成绩入选,次年东渡日本,入东京同文书院。留日期间,他眼界大开:见留学生剪辫易服、高谈革命,读《国民报》《湖北学生界》等刊物,方知“革命”非虚言,而是有理论、有组织的政治实践。更幸运的是,他结识了孙中山、章太炎等革命先驱。孙中山在横滨寓所畅谈“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邹容深受震撼;章太炎主讲国学,兼论种族大义,称“满洲与我,族类不同,利害相反”,更令他“热血沸腾,不可抑止”。
据章太炎回忆,邹容“性狷急,不能容物”,却“志在排满,意气不可一世”。留日学生界曾因“取缔规则”爆发罢课风潮,邹容参与起草《学生自治会规则》,痛斥清廷驻日公使“卖友欺国”,其锋芒初露。此时,他已不满足于议论,开始构思一部“警世之书”,一部唤醒民众、宣告革命的书。
革命军出世
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春,邹容因抗议日本政府颁布《清国留学生取缔规则》,愤而归国,寓居上海爱国学社。此处聚集章太炎、蔡元培、吴稚晖等革命志士,成了反清言论的策源地。邹容在此完成《革命军》初稿,章太炎为之作序,称“其文犀利若秋霜,奔放若江河”,并推许“吾观蜀人邹容之作《革命军》,其言直捷,其旨显明,诚今日国民教育之第一教科书也”。
《革命军》凡七章,约两万言,以“革命之原因”“革命之教育”“革命必剖清人种”“革命必先去奴隶之根性”等命题展开,系统阐述反清革命的必要性与可行性。其核心观点有三:
其一,痛陈满洲“异族统治”之罪。邹容直指清廷“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等暴行,揭露其“宁赠友邦,不予家奴”的卖国本质,称“汉种者,黄帝之子孙也;满洲者,东胡之遗丑也”,种族之辨非关私怨,实为“文明与野蛮之争”。
其二,提出“中华共和国”蓝图。他借鉴美国独立宣言与法国人权宣言,设计“中华共和国”为“自由独立之国”,以“天赋人权”“男女平等”“责任内阁”为原则,制定二十五条纲领,包括“无论何人,有功于国家,即为中华共和国之公民”,“全国无论男女,皆为国民”,“凡为国人,男女一律平等”等,超越了单纯反满,指向现代国家的构建。
其三,呼吁青年担当革命先锋。邹容以“革命军中马前卒”自任,激励青年“掷尔头颅,暴尔肝脑,与尔之世仇满洲人,与尔之公敌爱新觉罗氏相驰骋于枪林弹雨中”,更疾呼“中华共和国四万万同胞的自由万岁!”
《革命军》付梓后,由上海大同书局印行,初版五千册,旬月间售罄,再版、三版相继刊行,总销量逾百万。章士钊评其“文字收功日,全球革命潮”,鲁迅则称“倘说影响,则别的千言万语,大概都抵不过浅近直截的‘革命军马前卒邹容’所做的《革命军》”。一时间,长江上下、南北各省,青年学子争相传阅,“革命”“共和”成为私下热议的关键词。
苏报案
《革命军》的轰动引发清廷震恐。两江总督魏光焘密令上海道袁树勋查禁此书,并与租界当局勾结,企图逮捕邹容、章太炎等革命党人。光绪二十九年闰五月(1903年7月),《苏报》因连载章太炎《驳康有为论革命书》、邹容《革命军·自序》,被清廷指控“煽惑乱党,谋为不轨”。
6月29日,租界巡捕突袭苏报馆,章太炎从容就捕,邹容次日自行投案以示抗议。清廷要求引渡二人,遭租界当局拒绝,遂由会审公廨审理此案。庭审中,邹容与章太炎毫无惧色:章太炎驳斥“《革命军》乃叛逆之书”,称“革命者,国民之天职也”;邹容更直指清廷“名为立宪,实则专制”,“杀我一人,必有千万人继起”。
最终,会审公廨判处章太炎监禁三年、邹容监禁二年,罚做苦工。狱中条件恶劣,邹容仅二十岁,身染重病,却仍坚持读书写作。他曾致书友人:“吾辈死,而革命之火不灭,他日必有成功之一日。”章太炎回忆:“容在狱中,日课《汉书》,或作诗,慷慨激昂,不少衰。”
光绪三十一年二月二十九日(1905年4月3日),邹容因长期遭受虐待,肺病加剧,呕血不止,在狱中含恨而逝,年仅二十岁。临终前,他“目光犹炯炯,呼‘共和’数声而绝”。消息传出,上海革命党人召开追悼会,陈天华哭作《吊邹容》诗:“赫赫谭君故,湘湖士气衰。惟冀后来者,继起志勿灰。”章太炎为其撰写墓表,称“容之死,天下惜之;容之志,天下知之”。
身后之名
邹容早逝,然其精神与《革命军》的影响持续发酵。辛亥革命前,《革命军》与《驳康有为论革命书》并为革命派两大理论旗帜,孙中山称“邹容之《革命军》,为排满最激烈之言论,华侨极为欢迎,其开导华侨风气,为力甚大”;黄兴则赞其“以少年之躯,成革命之业,死重泰山”。
民国成立后,临时政府追赠邹容“陆军大将军”衔,章太炎作《赠大将军邹容墓表》,将其葬于上海华泾乡。1922年,章太炎与蔡元培发起公祭,孙中山亲题“革命军马前卒邹容之墓”。此后,毛泽东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提及邹容,称其“非常钦佩”;郭沫若著《邹容传》,赞其为“中国的卢梭”。
今日回望,邹容的价值不仅在于《革命军》的理论贡献,更在于他以少年之躯、书生之笔,完成了对“革命”的现代性阐释——革命不仅是暴力推翻,更是思想启蒙;不仅是推翻旧朝,更是建立“中华共和国”的现代国家。他用生命诠释了“马前卒”的含义:愿为后来者踏平荆棘,以热血浇灌理想。
二十岁的邹容走了,但他点燃的革命星火,终成燎原之势。正如他在《革命军》中所言:“我中国今日欲脱满洲人之羁缚,不可不革命;我中国欲独立,不可不革命;我中国欲与世界列强并雄,不可不革命。”
来源:棱镜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