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李哥,这活儿可不兴干啊,你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以前管着几十号人的项目经理,怎么能来干这个?”
“李哥,这活儿可不兴干啊,你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以前管着几十号人的项目经理,怎么能来干这个?”
“是啊,明子,你再想想,这钱不好拿,忌讳太多。”
饭桌上,发小老陈刚把话头挑起来,几个朋友就七嘴八舌地劝我,眼神里混杂着同情、不解,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察探的轻视。
我端起酒杯,喉结上下滚动,辛辣的液体灼烧着食道,也点燃了压抑已久的窘迫。
“银行的催收电话,你们谁替我还?我女儿下个月的钢琴课学费,谁替我交?”
一句话,饭桌上瞬间安静了。
我放下酒杯,看着老陈,一字一句地说:“这活儿,我干了。”
01
2023年的春天,风里还带着一丝寒意,对我来说,这股寒气仿佛已经钻进了骨头里。
互联网公司那封冰冷的裁员邮件,像一把利刃,斩断了我过去十年建立起来的所有体面和自信。
连续两个月,我投出上百份简历,面试了二十多家公司,结果都石沉大海。
三十六岁,一个尴尬的年纪,在招聘市场上,我成了一个被嫌弃的“高龄”员工。
家里的气氛也变得压抑,妻子虽然嘴上不说,但她躲在阳台打电话借钱时发红的眼圈,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所以,当发小老陈在聚会上半开玩笑地提起殡葬行业时,我心里那根紧绷的弦,被拨动了。
“你这么细心,又有耐心,不如来我们这行,虽然忌讳多,但钱好赚。”
起初,我本能地抗拒,那是一个与我过去生活截然不同的世界,充满了未知和禁忌。
可回到家,看到妻子在昏暗的灯光下,用红笔圈出账单上一个个刺眼的数字时,我所有的犹豫都被击碎了。
第二天,我拨通了老陈的电话。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上班?”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意外,然后说:“明天吧,我给你介绍个老师傅,姓王,你跟着他先学学。”
就这样,我穿着从朋友那里借来的黑色西装,踏进了市殡仪馆的大门。
西装不太合身,袖子长了一截,手心里全是冷汗,手指甚至在微微发抖。
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清瘦的老师傅走了过来,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你就是李明?”
“是,王叔您好。”我赶紧躬身,声音都有些变形。
他看出了我的紧张和局促,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算不上温暖但足够安抚人心的笑容。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只手粗糙而有力。
“小李,别紧张。”
“这活儿,说白了就是个服务业。”
“只不过,我们服务的客人,比较特殊。”
02
最初的两个月,我的月薪只有八千,工作内容就是跑腿打杂。
搬运遗体,递送文件,打扫卫生,布置灵堂,所有最基础、最耗费体力的活儿,我都干过。
我第一次接触遗体时,隔着手套都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僵硬,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吐出来。
王叔就站在我旁边,递过来一瓶水,语气平淡。
“吐出来就好了,第一次都这样。”
“你得记住,他们曾经也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故事和情感,尊重他们,就是尊重生命本身。”
我渐渐发现,这个行业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和深邃。
这里像一个微缩的人间社会,上演着最真实的人情冷暖。
我见过因为争夺遗产,在灵堂上大打出手的亲兄弟。
也见过相濡以沫的老夫妻,其中一位离世后,另一位守在灵前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眼神空洞。
王叔教我:“做我们这行,眼要尖、嘴要严、手要稳。”
眼要尖,是能迅速看清家属的需求和情绪,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
嘴要严,是守住在这里看到的一切秘密,不议论,不传播,这是职业操守。
手要稳,则是在进行遗体护理和仪式操作时,必须精准、轻柔,给逝者最后的尊严。
第三个月,我迎来了第一次独立负责的机会。
逝者是一位退休的老教师,桃李满天下,告别仪式那天,来了几百个学生。
我按照王叔教的流程,一丝不苟地进行着。
从引导家属,到司仪主持,再到最后的火化交接,每一个环节我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仪式结束后,老教师的儿子握着我的手,眼含热泪。
“师傅,谢谢您,让我父亲走得这么体面。”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硬塞到我手里。
“这是我们家属的一点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我捏着那个厚实的信封,回到休息室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千块钱。
那一刻,我第一次在这份工作中感受到了超越金钱的价值感和认同感。
原来,送别生命,也可以是一件如此有意义的事情。
我开始真正沉下心来,学习这个行业的门道。
03
半年后,我凭借着细心和之前做项目管理时培养出的统筹能力,迅速成了馆里的业务骨干。
我的收入也水涨船高,底薪涨到了一万,加上各种服务费和家属的感谢费,一个月下来,拿到手差不多有两三万。
房贷的压力减轻了,妻子的脸上也重新有了笑容,女儿的钢琴课也续上了。
生活似乎正在回到正轨,甚至比以前还要好一些。
真正让我收入发生质变的,是殡仪馆主任陈总的一次“特殊安排”。
陈总四十多岁,总是笑眯眯的,说话滴水不漏,是个典型的生意人。
那天他把我叫到办公室,泡上好的大红袍,茶香袅袅。
“小李啊,最近表现不错,王师傅总在我面前夸你。”
“都是王叔教得好。”我谦虚地回答。
陈总笑了笑,呷了一口茶,然后压低了声音。
“有个活儿,不知道你敢不敢接。”
“一个企业家的家属,要求最高规格的服务,全程要私密,不能有任何差错。”
“这家人背景不一般,出手也大方,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我心里一动,知道这是个机会。
“陈总您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那场仪式,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家属几乎不流露悲伤,更多的是一种警惕和审视。
他们对仪式的要求细致到近乎苛刻,比如灵堂的鲜花必须是荷兰空运过来的,遗体穿的寿衣是手工定制的真丝唐装。
我全程陪同,调动所有资源满足他们的要求,整整三天三夜没怎么合眼。
仪式结束后,那位企业家的遗孀,一个妆容精致的中年女人,递给我一张银行卡。
“李师傅,辛苦了,密码六个八。”
我回到馆里,把卡交给了陈总。
第二天,陈总把我叫到办公室,给了我一个信封。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厚厚一沓现金,足足八千块。
“小李,你悟性不错,以后有类似的‘高端客户’,我优先安排给你。”
陈总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神秘的赞许。
从那以后,我开始频繁地接触到这个所谓的“高端客户”群体。
他们中有风光的企业老板,有刚刚拿到巨额补偿款的拆迁户,还有一些说不清收入来源的“社会人”。
这些人办事的共同点就是,不在乎钱,只在乎面子和规格。
而我的月收入,也悄然突破了四万大关。
我以为自己只是运气好,碰上了一群有钱又大方的客户。
我以为这份高薪,是我用加倍的细心和努力换来的。
直到三个月后那个深夜,我才明白,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04
那是一个周二的深夜,我刚睡下不久,手机就尖锐地响了起来。
是陈总的电话。
“小李,来馆里一趟,有个急活儿。”
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要严肃许多。
我不敢怠慢,立刻穿好衣服,驱车赶往殡仪馆。
深夜的殡仪馆,比白天更添了几分阴冷和寂静,走廊里的灯光惨白,照得人的影子忽长忽短。
在工作室里,我见到了这次的“客人”。
一位四十多岁的男性,资料上写着死因是突发性心脏病。
陈总和王叔都在场,表情凝重。
“家属要求尽快处理,天亮前就要完成所有准备工作。”陈总交代道。
我点点头,戴上手套,开始进行常规的准备工作。
可当我接触到遗体时,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殡葬师,我对人体死亡后的状态变化非常熟悉。
但这具遗体的体温下降速度,明显比正常的心脏病猝死要快得多。
我悄悄看了一眼王叔,他也正皱着眉头,显然也发现了异常。
我继续手上的工作,更加仔细地检查起来。
很快,我有了新的发现。
死者的手指指节处,有一些非常新鲜的、细微的擦伤和划痕,像是挣扎时留下的防护性损伤。
最让我感到心惊的是,在他的指甲缝里,我发现了一些蓝色的、粉末状的化学物质残留。
这绝对不是一个心脏病突发患者应该有的体征。
与此同时,守在休息室的家属行为也十分古怪。
死者的妻子,从头到尾没有掉一滴眼泪,她只是坐在那里,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我们每一个工作人员的表情,仿佛在监视什么。
而他们的儿子,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则坐立不安,不停地看手机,额头上全是冷汗。
这家人,没有悲伤,只有紧张。
凌晨两点,工作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做最后的仪容整理。
我需要为死者换上家属准备的寿衣。
就在我解开他身上那件高档衬衫的扣子时,我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有明显方形轮廓的物体。
这个物体被巧妙地缝制在了衬衫的内侧夹层里,不仔细摸根本发现不了。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我用一把小剪刀,小心翼翼地挑开缝线。
一个黑色的、火柴盒大小的微型设备掉了出来,落在我的手心里。
那是一台录音设备。
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设备侧面的一个微小的指示灯,正在有规律地闪烁着。
它还在工作!
屏幕上显示着一行小字:剩余存储空间,17小时。
就在这时,我僵住了,手里死死攥着那冰冷的录音设备,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因为我清晰地听到,工作室门外,响起了一阵沉稳而清晰的脚步声。
那声音不属于王叔,也不属于任何一个同事。
它正在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朝着我所在的这间工作室走来...
来源:异世界的鱼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