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尤其是,任他——我曾倾心相许、却在我家破人亡时转身离去的未婚夫,如今的摄政王谢云朔羞辱。
他们都说,我楚家倒台那天,我这条命,是捡来的。
捡来的命,就该苟延残喘,就该在深宫里低着头,做最卑贱的奴仆,任人作践。
尤其是,任他——我曾倾心相许、却在我家破人亡时转身离去的未婚夫,如今的摄政王谢云朔羞辱。
他笑我端不稳一碗羹汤,笑我楚家门风扫地。
可他忘了,我曾是名动京城的才女,骨子里刻着的是楚家的风骨和傲气。
三年隐忍,我等的就是一个机会。
01
永和宫灯火通明,笙歌不绝。
我低垂着眼,手捧金丝楠木食案,随着一列宫女悄步进入正殿。
食案上放着刚出炉的莲子羹,热气氤氲,模糊了眼前雕梁画栋的奢华。
“脚步放轻些,今日太后寿宴,来的都是贵人,冲撞了谁,仔细你们的皮!”管事嬷嬷压低声音警告道,目光如刀般扫过我们这群低等女官。
我微微调整了下托举的姿势,手腕已有些发酸。
三年了,自从楚家败落,我从京城第一才女沦为宫中最低等的侍女,这种场合早已习惯。
正当我神思恍惚之际,前方突然一阵骚动。
“摄政王到——”
内侍尖细的唱喏声让整个大殿静了一瞬,随即响起更热烈的寒暄声。
我下意识抬头,恰好撞入一双深不见底的墨眸。
谢云朔。
我的前未婚夫,如今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他身着玄色蟒袍,腰束玉带,面容比三年前更加棱角分明,也更加冷峻。
众臣簇拥着他步入殿内,所到之处,人人躬身示敬。
我迅速低头,盼着他没认出我。然而事与愿违,那双云纹锦靴停在了我的面前。
“这不是楚家小姐吗?”他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周围人都听见,“怎么,楚家满门抄斩,独留你在这儿端茶送水?”
周遭顿时寂静,无数目光聚焦在我身上,有如实质,刺得我肌肤生疼。
我深吸一口气,抬头迎上他讥诮的目光:“劳摄政王挂心,清辞虽为宫婢,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敢怠慢。”
几个官员发出嗤笑声,显然在嘲笑我不自量力。
谢云朔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伸手取过我手中的食案:“既是宫婢,便该知晓规矩。这羹汤热气不足,怕是怠慢了太后,你去重新备一碗来。”
他分明是故意刁难。这莲子羹需文火慢炖两个时辰,现做根本来不及。
我正要回话,他却突然松手——
“啪!”
名贵的金丝楠木食案摔在地上,羹汤四溅,瓷片碎了一地。
“连碗汤都端不稳,楚家的教养果然名不虚传。”谢云朔语气轻慢,目光却紧锁着我的反应。
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看我如何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受辱。
我看着泼洒一地的羹汤,忽然俯身拾起一片最大的瓷片,起身时脸上已挂上得体的微笑:
“摄政王教训的是。清辞愚钝,竟不知王爷不喜这莲子羹。想必是想起昔年先帝赐婚时,您在我父亲面前立誓,说此生非清辞不娶,若违此誓,当如此碗——”
我手腕一扬,瓷片“铮”一声撞在柱上,碎裂成粉。
“粉身碎骨。”我轻轻吐出最后四字,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满堂皆惊。
谢云朔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风暴凝聚。谁不知道后来谢家退婚,另娶了丞相之女?虽然那女子福薄,成婚不到一年就病故了,但这终究是他不愿提及的旧事。
我趁众人愣神之际,从容施礼:“清辞这就去重备羹汤,告退。”
转身离开时,我能感受到那道锐利的目光几乎要将我的背影刺穿。
走出永和宫,晚风拂面,我才发觉手心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红痕。
谢云朔,三年不见,你倒是越发“长进”了。
正当我准备往御膳房方向走去时,一个内侍匆匆追来:“楚女官留步!太后召见。”
我心中一紧。方才的冲突,果然传到了太后耳中吗?
跟随内侍穿过长廊,我心中飞快思索着应对之策。行至偏殿,只见太后端坐榻上,神色难辨。
“奴婢叩见太后。”我跪地行礼。
“起来吧。”太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方才永和宫的事,哀家都听说了。”
我垂首而立,静待下文。
“你可知冲撞摄政王,该当何罪?”
“清辞知罪。”我低声应道,“愿领责罚。”
太后却忽然笑了:“责罚?哀家为何要罚你?谢云朔近年来权倾朝野,连哀家都要让他三分,满朝文武更是无人敢驳他半句。今日你让他吃瘪,哀家看着倒新鲜。”
我意外地抬头,只见太后眼中确有几分赞许之色。
“听说你曾是京城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太后问道。
“虚名而已,不敢当太后夸赞。”
太后打量我片刻,忽然道:“三日后皇子们要在御花园办诗会,缺个掌墨录事的女官,就由你补上吧。”
我心中一震。这差事虽品级不高,却能接近皇室子弟,是多少女官求之不得的机会。
“谢太后恩典。”我郑重行礼,“清辞定当竭尽全力。”
退出偏殿时,我回头望了一眼永和宫的方向。
谢云朔,你以为我还是三年前那个天真懦弱的楚清辞吗?
夜凉如水。
我回到狭窄的居所,那是一排低等女官合住院落中最偏僻的一间。窗外竹影婆娑,映在冰冷的砖地上,摇曳如鬼魅。
卸下一日的疲惫与伪装,我坐在简陋的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却轮廓未减的脸。
谢云朔... 这个名字像一根淬毒的针,轻轻一碰,就刺得心口密密麻麻地疼。
三年前,我还是京城最耀眼的明珠。父亲是太子太傅,清流领袖,我是他一手栽培、才名远播的独女。楚家与谢家是世交,我与谢云朔,更是自幼定亲,青梅竹马。
他曾是鲜衣怒马的谢家世子,才华横溢,眉眼飞扬。会在上元节带我偷溜出府,看满城灯火;会在我父亲考校功课时,悄悄给我递写满答案的纸团;会在海棠树下,笨拙地为我簪上一朵新开的花,耳根通红地发誓:“清辞,此生非卿不娶。”
一切美好,终结于那个盛夏。
一纸谋逆的检举,如同晴天霹雳。父亲被投入诏狱,楚家被查抄。所谓的“证据”铁证如山,速度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我曾跪在谢家门前整整一日一夜,求世伯——谢云朔的父亲,当时的吏部尚书,看在多年情分上,为我父亲说句话。
朱门紧闭。
最后等来的,是一封冰冷退婚书,和谢家仆人一句“少爷说,请楚姑娘自重,勿再纠缠”。
不久,圣旨下:楚家满门抄斩。
行刑那日,天降大雨,冲刷着菜市口石板缝里的血色。我因是女眷,且皇室中有贵人念我年幼略有才名,开口求情,才侥幸得免一死,被没入宫中为婢。
后来我才知道,接替父亲太子太傅之位的,是谢云朔的父亲。而谢家,更是在楚家倒台后,迅速吞并了楚家大部分产业,一跃成为朝中新贵。
至于谢云朔...他在退婚后不久,便另娶了丞相之女,凭借岳家势力,平步青云。如今丞相女儿病故,他竟成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呵。
指尖冰凉,我用力攥紧,直到掌心传来刺痛。
那些甜言蜜语,那些海誓山盟,在家族利益和锦绣前程面前,不堪一击。
镜中的眼眸,褪去了三年前的懵懂天真,只剩下冰冷的恨意和淬炼过的坚韧。
谢云朔,你以为今天的羞辱,能让我像三年前那样无助绝望吗?
你错了。
这深宫三年,我学会的不仅是端茶送水,更是如何蛰伏,如何观察,如何在这吃人的地方活下去。
楚家的冤屈,父亲的鲜血,我每日每夜都不敢忘。
我活下来,不是为了苟延残喘。
我要查清当年真相,我要为楚家洗刷冤屈!
而今天,太后的另眼相看,就是一个绝佳的开始。
谢云朔,我们之间的账,才刚刚开始算。
御花园诗会,是皇子公主及京城世家子弟展示才学、暗中较劲的场合。太后让我这个“戴罪之身”的低等女官来掌墨录事,其用意,耐人寻味。
我提前到了现场,布置书案,备好笔墨纸砚,垂首静立一旁,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皇子公主们陆续到来,锦衣华服,言笑晏晏。世家子弟们簇拥左右,风流倜傥。
谢云朔果然也来了,作为摄政王,他坐在主位一侧,神色淡漠,偶尔与身旁的太子低语几句,目光未曾向我扫来半分,仿佛那日的冲突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诗会以“春暮”为题,限韵赋诗。
众人纷纷吟哦作对,或有佳句,但多为陈词滥调。太子作了一首,四平八稳;一位郡王诗风华丽,却略显空洞。
轮到点评时,主持诗会的翰林学士似乎有些为难,斟酌着措辞。
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萦’,此句虽工,然‘飘残’、‘化萍’之意象未免颓唐,与春暮之景略有不协。不若‘絮扑纱窗莺啼晓,莲抽玉瓣藕生丝’,稍显生机。”
全场静了一瞬。
所有目光都聚焦到我身上——说话的人是我。
那被点评的郡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翰林学士愣了一下,捻须沉吟:“‘絮扑纱窗莺啼晓,莲抽玉瓣藕生丝’...妙!改动几字,意境豁然开朗!楚女官果然才思敏捷!”
谢云朔终于抬眼看我,眸色深沉,辨不出情绪。
太子萧景琰却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哦?想不到宫中尚有如此才女。孤这里有一上联‘十里春风,长安路远’,苦无下联,楚女官可能对?”
这上联暗藏帝都之名,且气势恢宏,不易应对。
我略一思索,从容道:“奴婢试对:一轮明月,汉宫秋长。”
“好!”太子抚掌,“‘汉宫秋’对‘长安路’,‘长’对‘远’,不仅工整,意境也更显幽远!妙极!”
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几位皇子也来了兴致,纷纷出题考校,有对联,有诗词,甚至涉及经义辩难。我皆一一应对,不卑不亢,引经据典,见解独到。
我深知藏拙不如显锋,今日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我的才学是我目前唯一的武器。
果然,太子眼中赞赏愈浓。连几位原本看戏的公主,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只有谢云朔,脸色越来越冷。他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楚女官才学确是不凡。只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宫中当差,还是该谨守本分。”
又是打压。
我正要回话,太子却抢先笑道:“王叔此言差矣。太后娘娘常赞女子有才亦是美德。楚女官,今日起,你便调来东宫书房伺候笔墨吧。”
我心中一震,立刻躬身行礼:“谢太子殿下恩典!”
目光低垂的瞬间,我瞥见谢云朔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他在不悦。
很好。
我要的就是你的不悦。
东宫书房,那意味着我能接触到更多书籍、信息,甚至...或许能窥见一丝与当年有关的蛛丝马迹。
第一步,比预想中迈得更顺利。
调入东宫书房,表面上是份闲差。太子忙于政务,并非终日读书,我大多时间只是整理浩如烟海的典籍。
但我深知,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我利用整理书卷的机会,小心翼翼地翻阅,尤其留意与三年前时间点相关的奏折副本、史录注疏,甚至是一些看似不起眼的闲杂文集。
谢云朔来东宫的次数似乎变多了。每次来,他与太子在内室密谈,我则在外间伺候。
他们谈话声音压得很低,但我总能捕捉到一些零碎词语——“边关”、“粮草”、“肃王”、“老臣”...似乎暗流涌动。
我屏息凝神,假装专注地擦拭书架,耳朵却捕捉着每一丝声响。
“...此事必须隐秘,绝不可让第三人知晓...”太子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殿下放心,臣已安排妥当。只是肃王那边...”谢云朔的声音低沉。
肃王?皇上的弟弟,手握重兵,镇守边关。难道太子和摄政王要对他...
我心下一惊,手一滑,碰倒了书架一角的一摞旧书。
“哗啦——”
声响惊动了内室的人。
“何人?!”谢云朔冰冷的声音响起,下一刻,他已掀帘而出,目光如电射向我。
太子也跟了出来,眉头微蹙。
我立刻跪倒在地:“奴婢该死!整理书籍时不慎碰落,惊扰殿下与王爷,请殿下、王爷责罚!”
谢云朔的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我:“你在此处多久了?”
“奴婢刚整理到此处。”我低着头,心跳如鼓,努力让声音保持镇定,“奴婢愚钝,请王爷治罪。”
太子看了看散落一地的书,多是些前朝杂记,似是松了口气,摆摆手:“罢了,无心之失,下次小心些。收拾了下去吧。”
“谢殿下恩典。”我叩头,手心里全是冷汗。
谢云朔没再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背上,直到我退出书房。
那日后,我行事更加谨慎。但那次意外,也让我确认了太子与谢云朔似乎在暗中筹划着什么针对肃王的大事。
几天后,宫中举办夜宴。
我因在东宫当差,得以在宴席外围伺候。丝竹管弦,觥筹交错,一派祥和。
我端着酒壶,低眉顺眼地为一位宗室子弟斟酒时,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身影悄悄离席,向后殿僻静处走去。
是吏部侍郎赵奎。此人曾是父亲门生,楚家出事后,他却迅速投靠了谢家,官运亨通。
鬼使神差地,我借口添酒,绕到廊柱后。
只见赵侍郎并非一人,另一个穿着宫中侍卫服饰的男子背对着我,递给他一个小小的蜡丸。
“...务必亲手交到肃王手中...京中恐有变...”侍卫的声音压得极低。
赵侍郎紧张地点头,迅速将蜡丸塞入袖中。
我心中巨震!赵奎竟是肃王安插在京中的眼线?太子和谢云朔的计划恐怕已泄露!
就在这时,我脚下不慎踩到一片枯叶,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谁?!”那侍卫猛地回头,眼中杀机毕露!
我转身便走,心跳到了嗓子眼。
不能跑,一跑更显心虚。我强迫自己稳住脚步,走向热闹的宴席方向。
身后脚步声急速逼近。
就在一只大手即将搭上我肩膀的瞬间,一个冷冽的声音响起:
“楚清辞,本王正要寻你斟酒,你在此处磨蹭什么?”
我回头,只见谢云朔不知何时出现,负手而立,挡在了我与那追来的侍卫之间。他目光落在我身后,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那侍卫立刻止步,低头躬身:“参见王爷!小的...小的巡夜至此。”
“退下。”谢云朔声音不大,却带着命令。
“是!”侍卫不敢多言,迅速消失在后殿阴影中。
谢云朔这才看向我,眼神复杂难辨:“你看到了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惊,垂眸道:“奴婢什么也没看到,只是酒水洒了,正欲回去添换。”
他凝视我片刻,忽然凑近一步,低沉的声音几乎只有我能听见:“在这宫里,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想活命,就管好你的眼睛和耳朵。”
他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带着一丝酒香和冰冷的警告。
说完,他转身重回宴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站在原地,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心中却念头飞转。
他为什么要帮我解围?是真的警告,还是...另有用意?
而那枚蜡丸,又会引发怎样的风波?
我隐隐感到,自己已被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
夜宴风波后,我在东宫的日子表面平静,暗地里却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谢云朔的警告言犹在耳,我知道,我必须更加小心。
调阅典籍档案的权限给了我极大的便利。我不再急于查找三年前的直接证据,那太容易打草惊蛇。
而是从边缘入手,整理、抄录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往来文书、账目副本、甚至是一些被驳回的奏议。
我尤其留意与吏部、刑部相关的文件,以及所有经手过楚家案卷的官员名字。
一个雨夜,我在整理一批已蒙尘的旧年礼单记录时,发现了一丝不寻常。三年前,也就是楚家出事的半年前,好几家如今与谢家往来密切的官员,都曾向当时一位并不起眼的刑部郎中——孙敬——送过重礼。
而这位孙敬,正是在楚家案中,最先提出“证据”,并且负责初审的官员!
孙敬出身寒微,官阶不高,何德何能引得众人巴结?除非...他当时就知道自己即将接手一桩“大案”,并且有人暗示他该如何行事?
我的心跳加速。这或许是一条线索。
我将这些发现默默记在心里,不敢留下任何书面痕迹。
太子萧景琰似乎对我颇为赏识,偶尔会问我一些经史问题,甚至让我为他誊写一些不太重要的诗文草稿。他温文儒雅,待下宽和,与冷峻的谢云朔截然不同。
一日,我为太子磨墨时,他状似无意地提起:“孤近日翻阅旧籍,看到当年楚太傅的一些治国策论,见解精深,实乃良臣。可惜...”
他顿住,叹了口气。
我手一抖,墨点滴落在宣纸上,氤开一小团黑迹。我连忙跪下:“奴婢失仪!”
“无妨。”太子抬手虚扶,“起来吧。孤知你曾是楚家小姐,家中变故,委屈你了。”
我垂首:“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奴婢不敢有怨。”
太子凝视我片刻,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试探:“楚家之事,确有疑点。孤近日亦有所感。若你愿意,孤或可助你一二。”
我心中猛地一紧。太子这是...在招揽我?还是真的同情我的遭遇?
助我查案?他身为储君,若真想查,岂会等到今日?更何况,他与谢云朔如今看似合作密切...
我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恭敬道:“殿下仁厚,奴婢感激涕零。只是旧案已定,奴婢人微言轻,不敢妄议。唯愿尽心侍奉,报答殿下与太后恩典于万一。”
我没有接受,也没有明确拒绝。在看清局势之前,我不能轻易站队。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随即笑道:“是孤唐突了。你且安心在东宫当差,若有难处,可来寻孤。”
“谢殿下。”
退出书房时,我发现谢云朔不知何时站在廊下,正看着庭中淅沥的雨丝。他没有看我,仿佛只是在此停留。
但我能感觉到,他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擦肩而过时,他极低的声音飘入我耳中:“东宫的水,比你想的要深。小心站不稳,淹死了自己。”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到底是在警告我远离太子,还是暗示我太子并非良善?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京郊围场,秋猎大典。
皇室宗亲、文武百官皆至。我作为东宫侍女,亦随行伺候。
狩猎开始,骏马奔驰,箭矢破空,号角连天,场面壮观。
我安静地侍立在太子营帐旁,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寻着那个玄色的身影。谢云朔骑术精湛,箭无虚发,每一次引弓,每一次驰骋,都带着一种凌厉的力量感,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我。
我厌恶这样的自己,明明恨他入骨,却仍会被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与记忆中少年重叠的锋芒所吸引。
午后,太子体恤,允我们这些随侍宫女可稍作休息,在划定区域内走动片刻。
我信步走入一片枫林,想远离喧嚣,整理纷乱的思绪。
火红的枫叶如同燃烧的火焰,映照着秋日高远的蓝天。我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气,暂时放下了宫中的谨小慎微。
然而,危险总是在最松懈的时刻降临。
一支流矢毫无预兆地破空而来!带着凄厉的尖啸,直刺我的面门!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僵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点寒芒在瞳孔中急速放大。
电光火石间,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我扑倒!
天旋地转间,我重重摔在地上,被一个温热沉重的身体紧紧护在身下。
“呃——”
一声压抑的闷哼在我耳边响起,带着剧烈的痛苦。
箭矢射中的声音令人牙酸。
我惊魂未定地抬头,撞入谢云朔因剧痛而紧缩的瞳孔中。他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唇色瞬间苍白。
那支箭,深深钉在了他的右肩上,离我的太阳穴只有寸许距离。是他,用身体为我挡下了这一箭。
“为...为什么?”我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不是恨我吗?不是羞辱我吗?为什么要舍命救我?
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玄色的衣袍,那颜色变得更深,近乎墨黑。
他撑在我上方的手臂微微发抖,眼神复杂地锁着我,有痛楚,有一丝未散的惊惧,还有我读不懂的汹涌情绪。
“因为...”他声音嘶哑,气息因疼痛而紊乱,“你若死了...我找谁讨债去...”
这分明是一句玩笑,却说得无比艰难。
侍卫们的惊呼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
御医匆匆赶来,小心翼翼地剪开他肩头的衣服,处理伤口。箭簇入肉很深,拔箭时,他咬紧牙关,额上青筋暴起,硬是没哼一声,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我。
我跪坐在一旁,看着他惨白的脸,看着他为我流的血,心中筑起的冰墙轰然裂开一道缝隙。恨意、困惑、还有那被强行压抑了三年、不曾完全熄灭的情愫,疯狂地交织翻涌。
混乱中,他的手指冰凉,却用力地握了一下我的手腕,很快又松开。
“吓到了?”他声音低哑地问。
我咬着唇,说不出话,只能摇头,眼眶却不受控制地泛红。
他虚弱地扯了下嘴角,像是想笑,却因疼痛而扭曲:“...还是这么笨。”
那一刻,时光仿佛倒流。不再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和卑微宫婢,而是很多年前,那个少年无奈又嫌弃地数落着不小心崴了脚的我。
处理完伤口,他被扶回营帐。经过我身边时,他用极低的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猎场非善地,紧跟太子,勿独行。”
我怔在原地,看着他被簇拥着离开的背影,心乱如麻。
流矢真是意外吗?他的提醒又意味着什么?
而他那不顾性命的相救,又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谢云朔的伤让我心神不宁,但他那句提醒我却记在了心里。猎场果然不太平,下午又发生了两起“意外”,所幸无人重伤。气氛变得微妙而紧张。
秋猎结束后,我回到东宫,更加努力地查探。谢云朔的伤仿佛是一个契机,打破了我们之间冰冷的僵局。他虽不再频繁来东宫,但偶尔遇见,那冰冷的眼神似乎染上了一丝别的什么。
而我,在恨意之中,掺入了更多的迷茫。
一日,我在整理一批已故老翰林遗物时,发现了一本不起眼的私人札记。这位老翰林素有记杂事的习惯。我本未抱希望,却在一篇记录某次宴饮闲谈的琐碎文字中,看到了一个名字——孙敬(那个收重礼的刑部郎中)。老翰林调侃孙敬近日春风得意,似有升迁之兆,席间众人纷纷敬酒,孙敬醉酒后曾口出狂言,说“...办妥了这桩差事,何止升迁,富贵荣华享之不尽...楚家那块肥肉,多少人盯着呢...”
时间,正是楚家出事前一个月!
我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这虽非直接证据,却是极强的旁证!
紧接着,我又在一堆废旧账本中,发现了一本三年前宫内器物修缮的记录。其中一页记载,在楚家被抄前几日,谢府曾以“库房整葺”为名,向宫内借调了一批特制的、防火防潮的大箱笼!而楚家被抄后,谢家财富暴增的传闻立刻甚嚣尘上!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我脑中形成:谢家或许早就知道楚家将被抄,甚至参与了构陷!他们提前准备好箱笼,就是为了第一时间、最大限度地吞没楚家的财产!
怒火几乎要将我焚烧殆尽。
我强忍激动,将这两样东西小心藏好。我知道,这还不够,我需要更确凿的证据。
机会很快来了。太后凤体欠安,欲祈福,命人整理皇家寺院藏经阁旧经卷。这是一项繁琐且无人愿去的苦差,我主动请缨。
在积满灰尘的经卷中,我几乎不眠不休地翻找。终于,在一卷《地藏经》的函套夹层里,我摸到了一封硬硬的文书!
抽出来一看,我几乎停止了呼吸——
那是一封密信的草稿!是谢云朔的父亲写给当时还是刑部尚书的门生的亲笔信!字迹虽略有潦草,但内容触目惊心!信中明确提到了“楚氏骄横,碍太子路(注:当时的太子即当今皇上),亦阻我谢家前程...须尽快铲除...证据之事,尔等务必办妥...事后必有重谢...”
原来如此!原来楚家成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谢家不仅是为了财富,更是为了政治投机,为了向当时的太子表忠心、扫清障碍,才做了构陷楚家的急先锋!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终于找到真相的激动。
我小心翼翼地将这封致命的信贴身藏好。
走出藏经阁时,阳光刺眼。我知道,决战的时候到了。
我没有去找太子,而是直接求见了太后。唯有深居简出、地位超然的太后,或许才能镇住场面。
我将找到的礼单记录、老翰林札记、器物借调记录以及那封最关键的密信,一一呈上。
太后看着那些证据,脸色越来越凝重,最终化为一声长叹:“冤孽...真是冤孽...”
翌日大朝。
金銮殿上,庄严肃穆。当内侍突然宣我上殿时,满朝文武皆惊。
谢云朔看到我,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我跪在御前,高举证据,声音清晰而坚定,将楚家冤情与谢家勾结构陷的罪行一一陈诉。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谢父(现已致仕)被传召入殿,面对铁证,脸色惨白,抖如筛糠,最终瘫软在地。
谢云朔站在百官之首,身形僵硬,脸色苍白得可怕。他看着我,眼神充满了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近乎崩溃的痛苦。
他,似乎对此毫不知情。
皇上龙颜大怒,下令彻查。
三司会审,雷厉风行。无数被掩盖的真相浮出水面。楚家冤案,终于得以昭雪!
父亲被追复原职,赐谥号“文忠”。楚家旧宅发还。
我站在金殿之外,听着宣旨的声音,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泪水终于潸然而下。
父亲,母亲,楚家的冤屈,女儿终于为您们洗刷了。
而我和谢云朔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又该何去何从?
楚家冤屈得雪,我在宫中的处境瞬间天翻地覆。不再是罪臣之女,而是蒙受皇恩、沉冤得雪的忠良之后。皇上赐还家产,甚至有意追封。
我从低等女官的居所搬了出来,暂时安置在一处僻静的宫苑。来往宫人看我的眼神,从过去的轻视或怜悯,变成了敬畏与好奇。
第一个来找我的是太子萧景琰。
他带来不少赏赐,温言道:“清辞,如今你沉冤得雪,孤心甚慰。楚太傅在天之灵,亦可安息了。”
他顿了顿,目光诚挚地看着我,“你如今孑然一身,旧宅虽还,却难免孤清。孤...东宫正位一直空悬,你若愿意...”
他的话未说尽,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他以太子之尊,向我提出了婚约。这无疑是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归宿,未来的皇后之位,尊荣无限。
我怔住了。太子的情意,我并非毫无察觉,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地提出。这确实是一条坦荡的青云路。
然而,我眼前闪过的,却是猎场之上,那个毫不犹豫用身体为我挡箭、脸色苍白却还嫌我“笨”的身影。
“殿下厚爱,清辞感激不尽。”我垂下眼帘,声音平静,“只是家仇虽报,父母新丧之痛未绝,清辞实无心婚嫁之事,恳请殿下体谅。”
我没有接受,也没有完全拒绝,只以守孝为由暂缓。太子眼中掠过一丝失望,但依旧保持着风度:“是孤唐突了。你且安心静养,何时有意,东宫之门永远为你敞开。”
送走太子,我看着满庭秋色,心中并无多少波澜。权力顶端的风景固然诱人,但那深宫之中的明争暗斗,我早已厌倦。
下午,我又迎来了另一位访客——谢云朔。
他站在院门外,并未立刻进来。几日不见,他清瘦了些,脸色依旧苍白,肩伤未愈,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厉,多了几分落拓与疲惫。
我们隔着一段距离对视,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沉重和尴尬。
血海深仇横亘在我们之间。他是仇人之子,即便他可能并不完全知情,但谢家的罪孽,他身上流着的血,都成了无法忽视的存在。
最终,是他先走了进来,脚步有些沉重。
“我...”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不知道...父亲他...”他似乎想解释,却发现任何语言在这样的事实面前都苍白无力。他眼中是深深的痛苦、愧疚,还有一丝绝望的自嘲。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打断他,声音冷硬,心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闷闷地疼。
他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那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感,有痛楚,有不甘,有挣扎,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希冀。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也没资格求你原谅。”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谢家欠你的,我还。父亲犯下的罪,我担。”
他向前一步,目光紧紧锁着我,声音低沉而清晰:“我已向皇上请辞摄政王之职,交还所有权柄。谢家吞没楚家的产业,我已清点完毕,十倍偿之,不日便可送入你旧宅。”
我震惊地看着他。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之位,他说辞就辞?富可敌国的家产,他说还就还?
“你...”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些都不重要。”他打断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卑微,“我只问你一句,清辞...”
“若我舍弃这一切,不再是谢家的摄政王,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谢云朔...你愿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红着眼眶,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却又固执地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我的心彻底乱了。
恨吗?还是爱的更深?我也分不清了。
我没有立刻回答谢云朔。
我需要时间。血仇刚雪,心境未平,我无法在此时做出关乎一生的决定。
他也没有逼我,只是默默处理着后续事宜。辞官、归还家产,他做得雷厉风行,毫不留恋,仿佛甩脱的不是万人艳羡的权位财富,而是沉重的枷锁。
朝廷因此引发了一场不小的地震。谢家倒台,权力出现真空,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我以为一切将逐渐平息时,一场更大的风波悄然袭来。
当年构陷楚家的,绝不止谢家一派。那些隐藏在幕后、因楚家倒台而获利颇丰的蛀虫们,害怕谢云朔的倒台和我的追查会牵连出他们,开始狗急跳墙。
先是市井间突然流传起关于我的污言秽语,说我为父翻案实乃凭借美色蛊惑太子与摄政王,甚至暗指我与二人关系不清不白,楚家案情另有隐情。试图将我打成祸水,将我父亲的清名再次拖入泥潭。
紧接着,几桩陈年旧案被翻出,矛头直指谢云朔在位时的一些决策,试图将他打成滥用职权、排除异己的奸佞,甚至暗示他与其父同流合污。
更有甚者,边关传来急报,肃王部下因粮草供应问题与朝廷派去的官员发生剧烈冲突,局势一触即发!而背后,似乎就有那些人的煽风点火,意图挑起内乱,搅浑池水,好趁机脱身。
我和谢云朔,同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这一次,我们没有犹豫。
“他们想搅乱局势,自保脱身。”谢云朔找到我,神色冷峻。褪去了摄政王的光环,他眉宇间反而多了几分曾经的锐气与果决。
“不止如此,还想将你我的名声彻底搞臭,让我们说的话,再也无人相信。”我冷静地分析。深宫三年,我对这些手段并不陌生。
我们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联手。
唯有联手,才能揪出这些真正的蠹虫,才能彻底平息风波,也才能...为我们自己正名。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默契地开始了合作。我利用在东宫期间留意到的蛛丝马迹和对文书档案的熟悉,梳理出可疑的人员和事件脉络。谢云朔则利用他即便辞官后仍在朝中残留的影响力以及对那些老对手行事风格的了解,暗中调查、布局。
他负责外联与行动,我负责分析与策划。我们避开所有耳目,在最深的夜里,通过最信任的仆役传递消息。
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我们在明,敌在暗。每一步都险象环生。
有一次,我派去送信的小太监险些被截获,是谢云朔的人及时出现,制造了一场意外混乱,才得以脱身。
还有一次,谢云朔根据我提供的名单去查证一个关键证人时,遭遇了埋伏。他旧伤未愈,却硬是凭借高超的身手杀出重围,带回了他证人的口供。
那一刻,听到他遇袭的消息,我的心几乎跳停。直到看到他虽带着新伤却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我面前,那强压下去的恐惧才化为难以言喻的悸动。
我们不再是单纯的仇人或旧情人,而是在惊涛骇浪中并肩作战的盟友。信任,在一次次危机中重新建立。
最终,我们抓住了对方的破绽——一份他们企图与肃王部下暗中勾结、倒卖军粮的真实账本!
收网之时,我与谢云朔里应外合。我在宫内向太后和太子呈递所有证据,谢云朔则在宫外调动旧部,直接控制住了主要案犯。
铁证如山,雷霆手段。
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阴谋被彻底粉碎。数名位高权重的大臣落马,朝廷为之一肃!
金殿之上,皇上看着我们呈上的证据,良久无言,最终下旨严惩所有涉案人员。
阳光再次穿透乌云。
我和谢云朔站在宫墙之下,彼此都带着伤,带着疲惫,却也带着一丝浴血重生后的释然与平静。
历经磨难,携手破局,我们之间那复杂难言的情感,终于在血与火的考验中,找到了唯一的归宿。
风波平息,京城重归宁静。
皇上感念我与谢云朔之功,欲另行封赏。太子亦再次含蓄地提及旧事。
然而,站在恢弘的宫殿前,我看着头顶四方的天空,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束缚。
这朱红宫墙,见证了楚家的荣耀与陨落,承载了我三年的屈辱与隐忍,也最终洗刷了我们的冤屈。但它对我来说,更像是一个华丽的牢笼。
权力巅峰的风景,我无意欣赏。太子妃乃至未来皇后的尊位,于我如浮云。我只想要自由。
谢云朔找到了我。他换下了一身华服,只着一件普通的青衫,却显得格外清爽落拓。
“还记得你小时候说过什么吗?”
他看着我,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说京城太小,你想去看江南烟雨,大漠孤烟,雪山之巅,还想学江湖侠客,仗剑走天涯,惩奸除恶。”
我怔住了。那么久远的孩子话,他竟然还记得。 “我当时笑你异想天开。”
他自嘲地笑笑,“现在我才明白,你说的才是真正的活着。”
他向我伸出手,目光灼灼,带着豁出一切的真诚:“清辞,我知道,谢家欠你的,我永远也还不清。我也不求你立刻原谅。我只想问,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用余下的每一天来补偿?”
“我们离开这里,不做王爷,不做女官,只做谢云朔和楚清辞。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想做什么,我就陪你做什么。天涯海角,生死相随。”
他的手掌宽厚,带着练武留下的薄茧,还有未愈的伤痕。 我看着他的手,又看向他紧张而期待的眼睛。
那些恨意,在真相大白后,在他毅然舍弃一切后,在我们并肩作战后,似乎渐渐找到了安放之处。
我不是原谅了谢家的罪,而是放过了自己。
父亲母亲若在天有灵,大抵也希望我能真正地活下去,快乐地活下去。
而我清楚的知道,能让我快乐的,从来不是权力地位,而是自由,和眼前这个历经磨难、却最终选择与我并肩的人。 我缓缓伸出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如同星辰坠入其中,猛地收紧手掌,将我的手牢牢握住,仿佛握住了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我们没有接受任何封赏,只领了皇上特赦的旨意和一份足以安稳度日、却不至于引人觊觎的赏银。 在一个晨雾朦胧的清晨,两匹骏马驶出了京城高大的城门。
我回头望了一眼那越来越远的巍峨城楼,然后转身,迎向扑面而来的自由的风。
谢云朔在我身边,与我并辔而行。
“第一站想去哪里?”
他笑着问,眉宇间是卸下所有重担后的洒脱。 “江南吧。”
我说,“听说这个时节,西湖的荷花正好。”
“好。”
我们相视一笑,策马扬鞭,奔向广阔天地。
后来,江湖上多了一对行踪不定的“锦绣侠侣”。
他们时而出现在江南水乡,救济灾民。
时而出现在边关大漠,帮助守军对抗马匪。
时而又在某个偏远山村,揭穿当地恶霸的欺压伎俩。
他们武功高强,行侠仗义,却从不留名。
只偶尔有人听说,那男子俊朗非凡,女子清丽绝俗,二人默契无比,眼神交汇间便是万千情意。
(完)
来源:青草小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