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条养了三年的金龙鱼,叫“旺财”,是徐婉当初非要买的,说能旺事业。
手机震动的时候,我正在给鱼缸换水。
那条养了三年的金龙鱼,叫“旺财”,是徐婉当初非要买的,说能旺事业。
现在看来,旺的不知道是谁的事业。
嗡嗡。
手机在茶几上,像一只垂死的甲虫,不依不饶。
我擦了擦手,走过去。
是个陌生号码。
一条彩信。
点开。
照片的像素很高,甚至能看清女人脸颊上细小的绒毛。
是徐婉。
她睡得很沉,侧着脸,长发铺在白色的枕头上,像一滩凌乱的海藻。
她身上盖着被子,但一只光洁的手臂搭在外面,无名指上,我送的婚戒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刺眼。
照片的焦点,是她身边躺着的另一个男人。
他醒着,一只手搂着徐婉的肩膀,另一只手举着手机,对着镜头,嘴角咧开一个轻佻又得意的笑。
照片下面,附着一行字。
“你老婆,比想象中好搞定。轻松拿下。”
我盯着那张脸,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大脑有那么几秒钟是空白的。
像老旧的电视机,雪花一片,滋滋作响。
然后,血液“轰”的一声,全部冲上了头顶。
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心跳,一下,一下,砸在我的胸腔上,又重又闷。
我甚至能感觉到眼球后面的血管在突突地跳。
轻松拿下。
这四个字,像四根烧红的钢针,扎进我的眼睛里。
我把照片放大,仔細看那个男人的脸。
年轻,嚣张,眼神里带着那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看我的镜头,就像在看一个笑话。
我再看徐婉。
她睡得那么安详,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是在做什么美梦吗?
梦里有我吗?
还是梦里,就是身边这个男人?
我笑了。
真的,我看着手机屏幕,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眼泪差点就跟着笑声一起滚出来。
结婚五年。
我林涛,在外人眼里,是走了天大的狗运。
娶了本地龙头企业“旭日集团”董事长的千金,徐婉。
从一个农村出来的穷小子,一步登天,住进了市中心的大平层,开上了百万的豪车,成了别人嘴里艳羡的“凤凰男”。
我承认,我爱过徐婉。
大学时,她像一束光,那么耀眼,那么热烈。
她不嫌弃我穷,不嫌弃我那远在乡下、一身土味的父母。
她说,林涛,我就是喜欢你这股不服输的劲儿。
我信了。
为了配得上她,我拼了命地学习,工作,创业。
公司刚有起色,她父亲,我那位高高在上的岳父大人,徐国峰,就“建议”我把公司并入旭日集团。
他说,一家人,不分彼此。你的也是婉婉的。
我把亲手养大的孩子,就这么交了出去。
换来了一个集团副总的头衔,和一个听起来体面,实际上毫无实权的职位。
我成了笼子里的金丝雀。
不,连金丝雀都算不上,顶多是依附于公主的骑士,还是被卸了甲的那种。
徐婉开始变了。
她嫌我没以前有冲劲了。
嫌我开会时说的话不够有分量。
嫌我陪她逛街时,那些奢侈品店的店员,眼神里没有对她父亲那种敬畏。
我们的争吵越来越多。
冷战的时间越来越长。
这个家,越来越像一个华丽的冰窖。
而我,就是那个守着冰窖,假装自己拥有整个春天的大傻子。
手机屏幕还亮着。
那张照片,像一个烙印,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我拿起手机,手指悬在“删除”键上,停顿了很久。
删除?
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等她回来,继续扮演那个温柔体贴的丈夫?
凭什么?
凭什么被羞辱的是我,被背叛的是我,最后还要负责粉饰太平的,也是我?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毒蛇一样,从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里钻了出来。
它吐着信子,对我说,林涛,你忍够了。
是啊。
我忍够了。
我点开那张照片,点击“转发”。
然后,我在联系人列表里,找到了那个名字。
“我们一家人”。
这是我们家的微信群。
里面有我,有徐婉,有我那威严的岳父,有我那永远端庄的岳母,还有徐婉那个眼高于顶的弟弟,徐子昂。
当然,还有几个旁系的亲戚,负责在群里捧哏和活跃气氛。
平日里,这个群就是岳父发布指令,岳母分享养生鸡汤,徐子昂炫耀新买的跑车,而我,负责点赞和回复“收到”。
我看着那个群名,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冷。
我们一家人。
多讽刺啊。
我没有丝毫犹豫,按下了“发送”。
照片,连同那句“轻松拿下”,被我原封不动地,丢进了这个一向“和谐美满”的家庭群里。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瘫坐在沙发上,把手机扔到一边。
世界,前所未有的安静。
我甚至能听到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安静,只持续了不到十秒。
手机开始疯狂地、歇斯底里地震动起来。
嗡嗡嗡——嗡嗡嗡——
它在茶几上跳着,像一颗被投入油锅的心脏。
我没有去看。
我能想象得到。
群里炸了。
大概过了两分钟,门铃响了。
急促,粗暴。
好像要拆了我的门。
我没动。
门铃变成了砸门声。
“林涛!开门!你给我开门!”
是徐婉的声音。
尖利,愤怒,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她回来了。
我慢悠悠地站起来,走到门口,从猫眼里看出去。
她穿着一身名牌的连衣裙,妆容精致,但头发有些乱,眼神里全是血丝和怒火。
我打开门。
“啪!”
一个耳光,又快又狠,扇在我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
“你疯了?!林涛你是不是疯了!”她冲着我咆哮,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
我摸了摸脸,出奇地平静。
“疯了?”我看着她,轻声问,“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你把那东西发到群里!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是我家!是我爸妈都在的群!”她气得浑身发抖。
“你家?”我重复着这两个字,觉得好笑,“难道不是‘我们一家人’吗?”
我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徐婉的脸,瞬间白了。
她大概没想到,我居然会用这种方式反击。
在她眼里,我林涛,永远是那个温顺的、听话的、可以任她拿捏的男人。
“那张照片是P的!是别人陷害我!”她开始口不择言。
“哦?”我挑了挑眉,“陷害你?谁?照片里那个男的?他为什么要陷害你?还特意发给我?”
“我怎么知道!”
“那你告诉我,你昨晚去哪了?”我盯着她的眼睛,一步步逼近,“你不是说,你去陪你的闺蜜了吗?她说她失恋了,心情不好。”
徐婉的眼神开始闪躲。
“我……我就是去陪她了!”
“是吗?”我拿出我的手机,点开一个通话记录,“你的闺蜜,半小时前给我打了个电话。她说她很奇怪,你昨晚根本没找她。她还问我,我们是不是吵架了。”
徐婉彻底说不出话了。
她的脸色从惨白,变成了一种混杂着羞耻和愤怒的酱紫色。
“林涛……”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哀求,“我们……我们回家说,好不好?先把群里的消息撤回……”
“撤回?”我笑了,“已经过了两分钟了,撤不回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
岳父。
我当着徐婉的面,按下了免提。
电话那头,没有咆哮,没有质问。
只有一片死寂。
压抑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过了足足十几秒,岳父那低沉而威严的声音才响起来,每个字都像一块冰。
“林涛,你现在,立刻,马上,到我书房来。”
不是商量,是命令。
“还有,”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戾,“我会让他,永远闭嘴。”
电话挂断了。
徐婉的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她比我更清楚,她父亲说出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永远闭嘴”。
这可不是一句简单的气话。
我看着她惊恐的脸,心里没有一丝快意,只有一片荒芜的悲凉。
徐婉,你看。
这就是你选的路。
这就是你把我们的婚姻,推向的深渊。
旭日集团总部,顶层。
岳父徐国峰的书房,比我家的客厅还大。
一整面墙的红木书架,上面摆的不是书,而是一排排价值不菲的古董。
他喜欢这种感觉。
把历史和金钱,都踩在脚下的感觉。
我进去的时候,他正背对着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城市的黄昏。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像一棵扎根多年的老松。
“爸。”我开口。
他没有回头。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他的声音,通过玻璃的反射,显得有些飘忽。
“知道。”
“错。”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我叫你来,不是来听你解释,也不是来看你笑话的。我是来解决问题的。”
他走到那张巨大的紫檀木办公桌后坐下,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
“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愣住了。
“什么意思?”
“别跟我装傻,林涛。”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你把照片发到群里,不就是想把事情闹大,好跟我谈条件吗?离婚,分财产。说吧,你要多少,才能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然后滚出徐家。”
原来,在他眼里,我做的这一切,只是一场为了钱的表演。
我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屈辱,所有的心碎,在他看来,都可以用一个数字来衡量。
我突然觉得很可悲。
为我自己,也为徐婉。
“如果我说,我什么都不要呢?”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徐国峰的眼睛眯了起来。
“什么都不要?”他冷笑一声,“林涛,收起你那套可怜的自尊心。在我面前,它一文不值。我给你两个选择。”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签了这份离婚协议。我给你一千万,外加市郊的一套公寓。你对外宣称,是你们感情破裂,和平分手。关于那张照片,你敢透露一个字,我就让你在A市混不下去。”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你不签。那么,你一分钱都拿不到。我会让你净身出户,并且,身败名裂。别怀疑我的能力,让你从一个集团副总,变成一个连工作都找不到的流浪狗,对我来说,不比碾死一只蚂蚁更难。”
他说得云淡风清。
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这就是徐国峰。
永远的掌控者。
他习惯了用权力和金钱,摆平一切。
“我选第三个。”我说。
徐国峰眉头一皱。
“我要她,徐婉,亲自跟我道歉。我要那个男人,跪在我面前,承认他的错。然后,我们再谈离婚。”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徐国峰一拍桌子,整个人气势暴涨。
书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是吗?”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退缩,“爸,你好像忘了一件事。那张照片,现在还在我的手机里。我不止可以发到家庭群,我还可以发给媒体,发到网上。旭日集团董事长的千金,婚内出轨,香艳照片流出……你猜猜,明天旭日的股价,会跌多少?”
“你敢!”徐国峰的脸色,终于变了。
“你看我敢不敢。”我拿出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我林涛是没什么了不起,烂命一条。可你不一样,徐家不一样。你们最在乎的,不就是这张脸皮吗?现在,我就要把这张脸皮,狠狠地踩在脚下,碾个稀巴烂!”
这些话,像一把刀,戳进了徐国峰的软肋。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有愤怒,有震惊,但更多的是一种审视。
他大概从没想过,这个一向被他视为懦弱、顺从的女婿,居然敢用这种方式来威胁他。
我们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最终,他缓缓地靠回了椅背上,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深不见底的阴冷所取代。
“好。”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很好。林涛,你长本事了。”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让婉婉进来。”
很快,书房的门被推开。
徐婉走了进来,眼睛红肿,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她看了一眼她父亲,又看了看我,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爸……”
“给他道歉。”徐国峰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徐婉愣住了。
“爸?”
“我让你,给他道歉!”徐国峰的音量猛地拔高。
徐婉浑身一颤,不情不愿地走到我面前,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
“对……对不起。”
“大声点!我没听见!”我冷冷地说。
徐婉猛地抬起头,满脸的屈辱和不甘。
“林涛!你别太过分!”
“过分?”我笑了,“跟你给我戴绿帽子比起来,哪个更过分?跟你情人把照片发给我,羞辱我比起来,哪个更过分?”
徐婉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道歉!”徐国峰再次开口,语气里带着警告。
徐婉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对不起!”
“还有那个男人呢?”我看向徐国峰。
徐国峰拿起手机,又拨了一个号码。
这次,他开了免提。
“喂,徐叔叔。”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而轻浮的声音。
就是照片里那个男人。
我死死地攥住了拳头。
“张 Rui,”徐国峰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给你半个小时。到我公司楼下,给林涛,跪下道歉。”
电话那头沉默了。
“徐叔叔,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了一个……”
“我再说一遍。”徐国峰打断了他,“半个小时。你如果不来,后果自负。你爸的公司,还想不想要,你自己掂量。”
电话被挂断了。
张 Rui。
我记住了这个名字。
徐国峰看着我,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
“现在,你满意了?”
“等他跪下之后,我们再谈。”我说完,转身走出了书房。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一场战争的开始。
我赢了第一回合,但代价,是彻底撕碎了最后一丝情面。
我和徐国峰之间,再无翁婿,只剩对手。
半小时后,旭日集团楼下。
一辆骚红色的法拉利,一个急刹,停在了门口。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年轻男人走了下来。
他很高,很帅,但眉眼间带着一股被惯坏了的桀骜不驯。
是张 Rui。
他看到了我,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轻蔑,但很快,又被一种压抑的怒火所取代。
他显然是被逼来的。
徐婉站在我身边,脸色苍白,不敢看他。
周围已经有下班的员工在指指点点,好奇地张望着。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张 Rui不耐烦地吼了一句。
他走到我面前,站定。
“姓林的,你玩这套是吧?”他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别得意,今天这笔账,我记下了。”
“道歉。”我看着他,言简意赅。
“你……”他气得脸都涨红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徐国峰打来的。
我接起。
“他到了吗?”
“到了。”
“让他跪。我看着。”
我抬头看了一眼。
顶楼书房的落地窗前,徐国峰的身影,像一尊雕像。
我把手机递给张 Rui。
“你爸让你跪下。”
张 Rui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大概没想到,徐国峰会做得这么绝。
他抢过手机,对着话筒喊:“徐叔叔!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爸跟你可是多年的朋友!”
电话那头,徐国峰的声音冷得像冰。
“朋友?我女儿的名声,就是被你这种朋友的儿子给毁了的!张 Rui,我再给你最后十秒钟。不跪,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你爸,让他准备破产吧。”
十。
九。
八。
徐国峰在电话里,冷酷地倒数。
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张 Rui 身上。
他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身体在微微发抖。
他那点可怜的骄傲,在徐国峰绝对的权力面前,被碾压得粉碎。
“三。”
“二。”
“一。”
“噗通”一声。
张 Rui的双膝,重重地砸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他低着头,但我能看到他紧咬的牙关,和因为屈辱而扭曲的脸。
“对……不……起。”
三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看着他跪在我面前的样子,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痛快。
只觉得一阵空虚。
我把属于我的尊严,用一种最惨烈的方式,捡了回来。
但那上面,沾满了肮脏的泥土和破碎的玻璃渣。
“滚。”我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字。
张 Rui如蒙大赦,从地上一跃而起,怨毒地瞪了我一眼,钻进他的法拉利,一脚油门,仓皇逃离。
徐婉从头到尾,都像个木偶一样站着,一言不发。
事情解决了。
以我的方式。
我转身,准备离开。
“林涛。”徐婉叫住了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我们……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沉默了片刻。
“从你躺在别的男人身边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走到头了。”
我没有再理会她,径直走进了夜色里。
回到那个所谓的家,我开始收拾东西。
我的东西不多。
几件衣服,几本书,还有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大学毕业时,我和徐婉的合影。
照片上的我们,笑得那么灿烂。
那时的徐婉,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眼睛里有星星。
那时的我,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眼神里有光。
我看着照片,看了很久。
然后,我把照片抽出来,撕成了两半。
我把属于我的那一半,放进了口袋。
把属于她的那一半,留在了桌上。
我拖着行李箱,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住了五年的房子。
华丽,空旷,冰冷。
没有一丝值得我留恋的地方。
我刚走到门口,徐婉就回来了。
她堵在门口,不让我走。
“你要去哪?”
“离开这里。”
“你不能走!”她抓住我的胳膊,“我爸说了,在我们办完离婚手续之前,你必须住在这里!”
“住在这里?看你们一家人继续演戏吗?”我甩开她的手,“徐婉,我累了。”
“林涛,你听我解释。”她急了,开始语无伦次,“我和张 Rui……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他……是他灌我酒,我喝多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又来了。
又是这种苍白无力的借口。
“你喝多了?”我冷笑,“喝多了,能精准地跑到酒店开房?喝多了,能睡得那么安详?徐婉,你骗鬼呢?”
“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相信你?”我指着自己的心口,“这里,已经被你捅得千疮百孔了,你还让我怎么相信你?你让我拿什么相信你?”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这么多年积压的委屈、不甘、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我林涛,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我为了你,放弃了自己的事业,甘心到你爸的公司,当一个有名无实的副总,每天看人脸色,仰人鼻息!”
“我为了你,把我爸妈接到A市,他们怕给你家丢人,连门都不敢出,一辈子在农村勤勤恳恳的老人,活得像个囚犯!”
“我为了你,戒了烟,戒了酒,学着喝你喜欢的咖啡,学着听你喜欢的歌剧,学着穿你喜欢的衣服,我把自己活成了你想要的样子!”
“我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你!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
“你拿着我给你的爱,去肆意挥霍,去践踏!徐婉,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我一声声的质问,像一把把重锤,砸在徐婉的身上。
她步步后退,脸色惨白如纸。
眼泪,终于从她的眼眶里,决堤而出。
“我……我错了……林涛,我真的错了……”她哭着,想要来抱我。
我侧身躲开。
“晚了。”
我说。
“一切都太晚了。”
我拉着行李箱,从她身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后,是她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没有回头。
一次都没有。
我在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下。
洗了个热水澡,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
躺在床上,我盯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是她焦急的声音。
“涛啊,你和婉婉,是不是吵架了?”
我心里一沉。
“妈,你怎么知道?”
“亲家母……哦不,你岳母,她早上给我打电话了。说……说你和婉婉闹了点小矛盾,让我劝劝你,说夫妻俩床头吵架床尾和,别往心里去。”
我能想象到,我妈在电话那头,该是多么的小心翼翼。
“她还说什么了?”
“她……她还说,让你别冲动,有什么事好好说。还说,婉婉她……她还年轻,有时候做事是冲动了点,让你多担待。”
多担待?
说得真轻巧。
这已经不是冲动,这是背叛。
“妈。”我打断了她,“这件事,你和爸别管了。我会处理好的。”
“怎么能不管啊!”我妈的声调高了起来,“那可是你媳妇!是你岳父家!你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人家给的!你可不能犯糊涂啊,儿子!”
“我的一切,是他们给的?”我苦笑,“妈,如果这一切,需要我用尊严去换,那我宁可不要。”
“什么尊严不尊严的!过日子,不都得低头吗?你爸跟我,不也吵吵闹闹一辈子过来了!你听妈的,赶紧回去,给婉婉道个歉,服个软,这事就过去了!”
道歉?
让我给一个出轨的女人道歉?
我突然觉得一阵巨大的悲哀。
这就是我的母亲。
一个朴实、善良,却又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农村妇女。
在她眼里,儿子的幸福,就是攀附上一个有钱的岳家,哪怕没有尊严。
“妈,我没错,我不会道歉。”我的声音很平静,但很坚定,“我要离婚。”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很久,我妈才带着哭腔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啊!你离了婚,你以后怎么办啊!我们老林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啪。”
电话被挂断了。
我拿着手机,久久没有放下。
我知道,我妈说的是气话。
但那句“我们老林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还是像一根刺,扎进了我的心里。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被戴了绿帽子,选择反抗,是一种“丢脸”的行为。
而选择忍气吞声,才是“顾全大局”。
这个世界,的荒谬。
下午,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是林涛先生吗?”一个公式化的男声。
“是我。”
“我是旭日集团法务部的刘律师。关于您和徐婉女士的离婚事宜,徐董委托我全权处理。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我们见一面,谈一下协议的细节。”
这么快。
徐国峰的效率,永远这么高。
“好。”我说,“时间地点,你定。”
我们约在了一家咖啡馆的包间。
刘律师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戴着金丝眼镜,一脸的精明干练。
他把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林先生,这是我们草拟的离婚协议。您可以先看一下。”
我拿起来,翻开。
前面的条款,都是些法律条文。
我直接翻到最后一页,财产分割。
上面写得很清楚。
婚后共同财产,包括那套大平层,两辆车,以及我名下的一些股权,全部归女方所有。
而我,可以得到一笔“人道主义补偿”。
五百万。
比徐国峰昨天说的一千万,直接砍了一半。
而且,协议里还附加了一条。
我必须签署一份保密协议,承诺永远不以任何形式,向第三方透露任何关于徐婉以及徐家的“负面信息”。
否则,我不仅要全额退还这五百万,还要额外赔偿一个亿的名誉损失费。
好一个“人道主义补偿”。
好一个“和平分手”。
这是要把我往死里整啊。
“怎么样,林先生?”刘律师推了推眼镜,“徐董说了,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签了字,拿钱走人,对大家都好。”
“如果我不签呢?”我把协议扔在桌上。
刘律师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职业性的傲慢。
“林先生,我劝您还是现实一点。您应该清楚,以您现在的处境,跟徐家打官司,您没有半分胜算。我们有最顶尖的律师团队,可以把这场官司,拖上一年,两年,甚至更久。到时候,您耗费了大量的精力、时间、金钱,最后可能一分钱都拿不到。”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而且,诉讼期间,会发生什么……意外,谁也说不准。您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我看着他那张令人作呕的脸,突然笑了。
“刘律师,你回去告诉徐国峰。”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的钱,我一分都不会要。这场官司,我打定了。”
“还有,你以为那张照片,就是我手里唯一的底牌吗?”
我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话。
“告诉他,我还知道‘南湾项目’的事。”
刘律师的脸色,“唰”的一下,全白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怎么知道的,你不用管。”我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你只要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地带到就行了。让他准备好,游戏,才刚刚开始。”
说完,我转身离开了咖啡馆。
留下刘律师一个人,呆若木鸡地坐在那里。
南湾项目。
这是悬在徐国峰头顶的一把利剑。
也是我手里,真正的王牌。
这件事,说来也巧。
我在旭日集团当副总那几年,虽然没什么实权,但因为这个身份,总能接触到一些核心的会议。
徐国峰大概觉得我翻不起什么浪,很多事也不避着我。
南湾项目,是旭日集团去年拿下的一个政府重点扶持的地产项目。
当时竞争非常激烈,旭日能中标,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有一次,徐国峰喝多了,在饭局上跟人吹牛,说漏了嘴。
他说,为了拿下这个项目,他给当时主管这块的市里某个领导,送了一套位于海外的别墅,外加一笔“教育基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我当时留了个心眼,偷偷录了音。
不仅如此,我还利用职务之便,悄悄复印了一些项目招标过程中的内部文件。
这些文件,单独看,可能没什么。
但如果和我手里的录音结合起来,那就不一样了。
行贿。
这可是重罪。
一旦曝光,别说旭日集团,整个徐家,都得塌下来。
我本来没想过要用这个东西。
我只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我骨子里,还是那个从农村出来的穷小子,缺乏安全感。
我总觉得,在徐家这种豪门里,手里不攥点东西,早晚会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我不是什么圣人君子。
徐国峰既然想让我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那我也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大家就一起,看看谁先倒下。
我刚回到酒店,就接到了徐婉的电话。
她的声音,听起来又急又怕。
“林涛!你到底跟我爸说了什么?他……他刚刚把我的卡全都停了!”
“是吗?”我的语气,波澜不惊。
“你是不是疯了!你拿南湾项目威胁他?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那会害死我们全家的!”她几乎是在尖叫。
“我们全家?”我反问,“你还当我是你家人吗?在你和你爸算计我的时候,想过我们是‘全家’吗?”
“我……”她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
“徐婉,事到如今,我劝你还是为你自己多想想吧。”我冷冷地说,“你爸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在他眼里,只有利益,没有亲情。一旦你失去了利用价值,你猜猜,他会怎么对你?”
“你胡说!我爸他最疼我了!”
“是吗?那他为什么停你的卡?因为你惹了麻烦,你成了他的累赘。他现在,是在惩罚你,也是在警告我。”
电话那头,传来了徐婉压抑的哭声。
我没有再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对于徐婉,我已经没有了爱,也没有了恨。
只剩下,无尽的失望。
她就像一个被宠坏的孩子,永远活在自己编织的童话世界里。
她以为,只要她哭,只要她闹,全世界都会为她让路。
可她不知道,现实,远比童话残酷。
当风暴来临时,第一个被牺牲的,往往就是她这种,除了公主身份,一无所有的花瓶。
果然,没过多久,徐国峰的电话就打来了。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盛气凌人。
多了一丝,压抑的疲惫。
“林涛,我们再谈谈。”
“好啊。”我说,“地点我定。”
我把见面的地方,约在了我父母家。
一个老旧小区的两居室。
房子不大,但被我妈收拾得很干净。
徐国峰来的时候,我爸妈都紧张得手足无措。
我妈给他泡了杯茶,手都是抖的。
“亲……亲家,喝茶。”
徐国峰看都没看那杯茶一眼。
他环顾了一下这个狭小的客厅,眉头紧锁,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
“林涛,你什么意思?”他看着我,“叫我来这种地方,是想恶心我吗?”
“爸,你误会了。”我笑了笑,扶着我妈坐下,“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来自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一个什么样的家庭。”
“我不像你们徐家,有那么大的家业,有那么硬的后台。我爸妈,就是普普通通的农民。他们这辈子,没求过什么,就希望我能平平安安,有个安稳日子过。”
我看着他,眼神渐渐变冷。
“可是,你们徐家,把我这条活路,给断了。”
“你想怎么样,开个价吧。”徐国峰显然不想跟我废话。
“我的条件,还是和昨天一样。”我说,“第一,徐婉公开道歉,承认她婚内出轨。第二,那个叫张 Rui 的,我要他付出代价。第三,离婚,我要旭日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
“你做梦!”徐国峰猛地站起来,“百分之十?你怎么不去抢!”
“我这就是在抢。”我迎着他的目光,寸步不让,“抢回我应得的。我当初那个公司,如果不是被你逼着并入旭日,现在市值多少,你比我清楚。百分之十,我还是看在婉婉的面子上,给你打了折的。”
徐国峰气得脸色发青,嘴唇都在哆嗦。
我爸在一旁,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劲地给我使眼色。
我妈更是直接拉住了我的胳膊,小声说:“涛啊,别……别这样跟你岳父说话……”
我拍了拍我妈的手,示意她安心。
然后,我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支录音笔。
我按下了播放键。
“……老李啊,不是我跟你吹,这个南湾项目,要不是我徐国峰手腕硬,早他妈是别人的了!那个姓王的,跟我斗?他还嫩了点!我直接一套迈阿密的别墅拍过去,他老婆孩子立马安排出国,服服帖帖……”
徐国峰的声音,清晰地在小小的客厅里回响。
我爸妈听得一脸茫然。
而徐国峰的脸,已经变成了死灰色。
他看着我手里的录音笔,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你……”他指着我,手指都在颤抖,“你……你什么时候……”
“爸,别激动。”我关掉录音笔,“这东西,我备份了很多份。U盘,网盘,甚至还邮寄了一份,给我一个在国外当记者的同学。我跟他说了,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他就把这份‘礼物’,公之于众。”
我这是在赌。
赌徐国峰不敢跟我鱼死网破。
因为他输不起。
徐国峰死死地盯着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良久,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回沙发上。
“我答应你。”他闭上眼,声音沙哑,“股份,我会想办法转给你。但你必须保证,把所有的东西,都销毁。”
“可以。”我点头,“等股份到我账上,我会把东西,当着你的面,全部删掉。”
“至于张 Rui……”他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我会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我知道,他说的“代价”,绝不仅仅是下跪道歉那么简单。
张 Rui那个蠢货,惹了不该惹的人,碰了不该碰的女人。
他以为他是在征服徐婉,羞辱我。
却不知道,他早已成了徐国峰棋盘上,一颗可以随时被牺牲掉的弃子。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以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
徐国峰走后,我爸一巴掌就扇了过来。
“你个逆子!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啊!”他气得浑身发抖。
我没有躲。
“爸,我是在自救。”
“自救?你这是在玩火!”我妈也哭了起来,“你岳父他要是报复我们,我们一家人可怎么办啊!”
我看着他们惊恐而绝望的脸,心里一阵刺痛。
“爸,妈,你们相信我。”我握住他们的手,“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我们了。”
他们不懂。
他们永远不会懂。
对于一个被逼到绝境的人来说,玩火,是唯一的出路。
要么,引火烧身,化为灰烬。
要么,浴火重生,烧出一片新天地。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徐国峰的效率很高。
一个星期后,刘律师再次联系我,带来了两份文件。
一份,是离婚协议。
另一份,是股权转让协议。
旭日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以一种合法合规的“婚内财产赠与”形式,转到了我的名下。
我成了旭日集团,除了徐家父子之外,最大的个人股东。
签字那天,徐婉也在。
她瘦了很多,憔悴不堪,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恨,有怨,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悔意。
我们在离婚协议上,签下了各自的名字。
从这一刻起,我们,再无关系。
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天空下起了小雨。
我没有打伞,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我的脸上。
我觉得,我应该高兴。
我赢了。
我不仅拿回了尊严,还得到了我应得的,甚至更多的东西。
可我为什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心里,空落落的。
像被挖走了一大块。
也许,在这场战争里,根本没有赢家。
我们每一个人,都输得一败涂地。
办完手续的第二天,我履行了我的承诺。
我当着徐国峰的面,把录音笔里的文件,以及电脑、网盘里所有的备份,全部格式化。
然后,我把录音笔,扔进了江里。
徐国峰看着江面,久久没有说话。
“林涛。”他突然开口,“你恨我吗?”
我愣了一下。
“谈不上恨。”我说的是实话,“你只是做了,在你那个位置上,你会做的事。”
“你是个聪明人。”他转过头,看着我,“比子昂聪明。可惜了,你不是我的儿子。”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
“以后有什么打算?”他问。
“离开A市,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他点了点头,似乎对我的答案很满意。
“也好。”他说,“A市这潭水,不适合你。”
我知道,他这是在警告我。
拿了钱,就赶紧滚蛋,别再出现在他们面前。
“股份,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高价回购。你不用担心。”他补充道。
“不卖。”我看着他,缓缓地说出两个字。
徐国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百分之十的股份,我会一直留着。”我迎着他冰冷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当一个,永远让您睡不安稳的,小股东。”
说完,我没再看他,转身离开。
我能感觉到,他那两道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一直跟在我的背后。
徐国峰,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不。
这只是开始。
你毁了我的婚姻,毁了我的人生。
我怎么可能,让你这么轻易地,就睡个安稳觉。
我要像一根刺,永远扎在你的喉咙里。
让你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我的存在。
让你时时刻刻,都活在恐惧之中。
这,才是我对他,最狠的报复。
关于张 Rui 的消息,我是从徐婉的弟弟,徐子昂那里听说的。
那天,我在一家酒吧喝酒,碰巧遇到了他。
他喝得醉醺醺的,看到我,眼睛都红了。
“林涛!你他妈的还敢出现!”他冲过来,想抓我的衣领,被他朋友拉住了。
“你把我姐害得那么惨!把我爸气得住了院!你现在满意了?”他冲我咆哮。
“你爸住院了?”我有些意外。
“你少他妈假惺惺!”徐子昂挣脱开朋友,指着我的鼻子骂,“都是因为你!你这个白眼狼!小人!”
我没理他,自顾自地喝着酒。
他骂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没意思,也可能是酒劲上来了,一屁股坐在我对面,开始哭。
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我姐……我姐她现在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以前那么爱笑……”
“还有张 Rui 那个混蛋……他家破产了……他爸跳楼了……他自己也被人打断了腿,现在不知道躲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我爸说……说这就是背叛徐家的下场……”
徐子昂断断续续地说着。
我静静地听着。
张 Rui 的下场,在我意料之中。
徐国峰的手段,向来如此。
斩草,除根。
只是我没想到,他会做得这么绝。
连张 Rui 的父亲,都没放过。
这就是豪门的法则。
血腥,而残酷。
“林涛……”徐子昂突然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看着我,“我以前……是看不起你。我觉得你配不上我姐。但现在……我突然觉得,你挺牛逼的。”
他打了个酒嗝。
“你是第一个,敢跟我爸对着干,还没死的人。”
我笑了笑,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我只是,不想再跪着活了。”
离开酒吧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我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冷风吹在脸上,有点疼。
我想起了徐婉。
那个曾经像太阳一样,照亮我整个青春的女孩。
我们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是我的错吗?
是我太过软弱,太过隐忍,让她觉得我的一切,都理所当然?
还是她的错?
是她太过任性,太过骄纵,不懂得珍惜和尊重?
或许,我们都错了。
我们错在,从一开始,就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我以为,只要我努力攀爬,就能跨越那道鸿沟。
可我错了。
有些鸿沟,是天生的。
无论你多么努力,都填不满。
我拿出手机,翻到了徐婉的号码。
我想给她打个电话。
想问问她,后不后悔。
想告诉她,我也曾,真心实意地,爱过她。
但最终,我还是按下了删除键。
一切,都过去了。
就让那些爱恨情仇,都随风而去吧。
我没有离开A市。
我用手里的钱,加上抵押股份贷来的款,开了一家小小的科技公司。
做回了我的老本行。
创业很辛苦。
没日没夜的加班,跑客户,谈合作。
但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踏实。
因为,我是在为自己而活。
我不再是徐家的女婿,不再是旭日集团的副总。
我只是林涛。
一个一无所有,却又拥有一切的,林涛。
一年后,我的公司步入了正轨。
虽然规模不大,但在业界,也算小有名气。
而旭日集团,却出事了。
南湾项目,因为资金链断裂,加上一些政策变动,成了一个烂尾工程。
集团的股价,一落千丈。
徐国峰为了填补这个窟窿,四处奔走,焦头烂额。
据说,一夜之间,白了头。
我是在一次行业峰会上,再次见到他的。
他老了很多,背也有些驼了,再也没有了当初那种掌控一切的气势。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
然后,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林涛。”他站在我面前,声音沙哑,“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我点了点头,“徐董,别来无恙。”
他苦笑了一下。
“我手里的股份,你还愿意卖吗?我出双倍的价钱。”
我知道,他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他需要回购股份,来稳固自己的控股权,稳定军心。
我看着他那张苍老而疲惫的脸,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我曾经以为,把他踩在脚下,看他落魄的样子,我会很开心。
但现在,我心里,却只有一片平静。
“徐董。”我说,“股份,我不卖。”
他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但是,”我话锋一转,“我可以以股东的身份,向你的公司,注资。”
徐国峰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可以帮你。”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但不是无偿的。我要你,把你手里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转给我。”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变幻莫测。
“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我笑了,“徐董,你年纪大了。旭日集团,也该换个新鲜血液来管理了。”
他明白了。
我想要的,不是钱。
也不是报复。
我想要的,是整个旭日集团。
我要把他,从他亲手建立的王国里,赶出去。
我要让他,也尝一尝,被人夺走一切的滋味。
这,才是对我过去五年,所受的所有屈辱,最好的交代。
“林涛……”他的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没有选择。”我看着他,就像当初,他看着我一样,“要么,接受我的条件,公司还能活下去。要么,你就等着,破产清算吧。”
我把当初他对我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那一刻,我看到他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他知道,他输了。
输给了这个,他曾经最看不起的,凤凰男。
最终,他还是签了字。
我成了旭日集团最大的股东,新的董事长。
我走进那间,曾经让我感到无比压抑的办公室。
坐在那张,象征着绝对权力的紫檀木办公桌后。
我看着窗外,这座城市的车水马龙。
心里,却出奇的平静。
没有兴奋,没有喜悦。
好像只是做了一件,本就该做的事。
我的人生,绕了一个大圈,又回到了原点。
不。
不是原点。
是一个新的,更高的起点。
我成了新的徐国峰。
但我知道,我永远,不会变成他。
因为,我曾跪在泥土里。
我知道,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
我知道,尊严,比金钱和权力,更重要。
后来,我听说,徐婉嫁人了。
嫁给了一个家世普通的大学老师。
他们办了一场很简单的婚礼,没有豪车,没有盛宴。
但听说,她笑得很开心。
是那种,我很久,都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也许,对她来说,离开那个金丝笼,才是最好的解脱。
我们,终究是,各自安好。
只是,偶尔在午夜梦回时,我还是会想起。
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眼睛里有星星的女孩。
和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眼神里有光的少年。
他们,终究是,死在了那个,兵荒马乱的夏天。
来源:率真暖阳93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