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万历二十八年，陕南秦巴山脉一带灾荒不断，先是旱灾烤得田地裂出指宽的缝，后又闹蝗灾，庄稼被啃得只剩光杆。山脚下的柳溪村，家家户户都在饿肚子，唯有柳家的柳石柱，凭着一身力气上山打猎、下河捕鱼，勉强让老母亲柳大娘和寡嫂秦氏，还有五岁的小侄女丫丫不至于饿死。

万历二十八年，陕南秦巴山脉一带灾荒不断，先是旱灾烤得田地裂出指宽的缝，后又闹蝗灾，庄稼被啃得只剩光杆。山脚下的柳溪村，家家户户都在饿肚子，唯有柳家的柳石柱，凭着一身力气上山打猎、下河捕鱼，勉强让老母亲柳大娘和寡嫂秦氏，还有五岁的小侄女丫丫不至于饿死。

这年冬天，柳石柱的表哥跟着一伙人去深山里采崖蜜——据说崖蜜能卖大价钱，足够一家人熬过冬天。可表哥这一去，就没了音讯。直到开春，才有个逃回来的同乡带信，说表哥在采蜜时不慎坠崖，连尸体都被山兽拖走了。

秦氏本就身子弱，听闻噩耗当场就吐了血，卧病在床。柳大娘急得满嘴燎泡，家里仅存的一点粮食都拿来换了药，可秦氏的病还是不见好。眼看丫丫都瘦得只剩皮包骨，柳石柱咬了咬牙，决定去深山里找传说中的“千年人参”——据说那东西能治百病，还能卖个好价钱。

出发前一晚，柳石柱从炕席下摸出一个褪色的布包，里面是半块残缺的玉佩。这玉佩是柳家祖传的，据说是当年一位云游道士送的，说能“护亲人平安”。柳石柱把玉佩掰成两半，一半塞给秦氏，自己留着另一半：“嫂子，这玉佩你收好。我带着这半块进山，要是我平安，你手里的玉佩就会温润发亮；要是它变凉了，就是我遇上了危险；万一……万一它裂了，你就带着娘和丫丫，去投奔镇上的表舅。”

秦氏含泪接过玉佩，紧紧攥在手里：“石柱，你可千万要平安回来。家里不能没有你啊！”

第二天天没亮，柳石柱就背着弓箭、带着砍刀上了山。秦巴山脉深处林密山险，常有熊瞎子、野猪出没。柳石柱走了三天三夜，干粮早就吃完了，只能靠野果、野菜充饥。这天傍晚，他在一处山涧边喝水时，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呜呜”的叫声，像是兽类受伤的哀鸣。

柳石柱握紧砍刀，悄悄摸了过去，只见一头青牛陷在猎人设的陷阱里，牛腿被捕兽夹夹得血肉模糊，眼里满是痛苦。这青牛比寻常耕牛大上一圈，毛色油亮，额间还有一块月牙形的白毛，看着颇有灵性。

柳石柱本不想多管闲事——自己都快饿死了，哪还有力气管一头牛？可看着青牛哀求的眼神，他终究是心软了。他找来粗壮的树枝当杠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捕兽夹撬开。青牛得救后，对着柳石柱“哞”地叫了一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胳膊，像是在道谢，随后一瘸一拐地钻进了树林。

柳石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继续往深山走。又走了两天，他终于在一处悬崖峭壁上，看到了一株顶着红果的人参——看那根茎的纹路，竟真像是千年人参！他系上绳索，小心翼翼地爬下悬崖，刚把人参挖出来，就听见头顶传来脚步声。

“小子，这人参是我们先发现的！”三个壮汉从树林里钻出来，为首的满脸横肉，手里还拿着一把斧头。柳石柱认出他们，是镇上有名的恶霸，人称“周老虎”。

柳石柱把人参揣进怀里，握紧砍刀：“这人参是我冒着性命挖来的，凭什么给你们？”

周老虎冷笑一声：“凭什么？就凭我们手里有家伙！识相的就把人参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双方打了起来。柳石柱虽然力气大，可架不住对方人多，还拿着凶器。没过多久，他的胳膊就被斧头砍伤了，鲜血直流。周老虎趁机一脚把他踹倒，抢走了人参，还把他推下了悬崖：“去死吧！没人会发现你！”

柳石柱摔在悬崖下的灌木丛里，浑身是伤，动弹不得。他摸了摸怀里的半块玉佩，已经凉得像冰，心里一沉——嫂子肯定知道他遇险了。他望着头顶的天空，心想自己怕是再也见不到娘、嫂子和丫丫了。

不知过了多久，柳石柱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舔他的伤口。他艰难地睁开眼，竟是之前救过的那头青牛！青牛的腿已经好了，正用粗糙的舌头舔舐他胳膊上的伤口，每舔一下，疼痛感就减轻一分。

青牛见他醒了，叼着他的衣领，把他拖到一个山洞里。山洞里铺着柔软的干草，还放着几颗野果和一竹筒清水。接下来的几天，青牛每天都会叼来食物和草药，还继续用舌头帮他疗伤。柳石柱的伤渐渐好了起来，他这才发现，这青牛竟通人性——他渴了，青牛就会去山涧叼来清水；他冷了，青牛就会卧在他身边，用身体给他取暖。

这天夜里，柳石柱被洞外的动静吵醒。他悄悄走到洞口，借着月光一看，竟见那青牛人立而起，变成了一个穿着青衣的青年！青年对着月亮躬身行礼，嘴里喃喃自语：“娘，儿终于找到您的气息了。五十年前您为了救我，被天雷劈中，魂飞魄散。儿苦修五十年，终于能感应到您的转世了……”

柳石柱这才明白，原来这青牛是个精怪，一直在寻找转世的母亲。

第二天，青牛又叼来食物时，柳石柱忍不住问道：“青牛大仙，您是在找您的母亲吗？”

青牛愣了一下，眼里流出泪来，竟开口说起了人话：“你怎会知道？我娘转世前，眼角有颗朱砂痣，还总爱哼一支山歌……”

柳石柱猛地想起秦氏——嫂子的眼角，正好有颗朱砂痣！而且自他记事起，嫂子就常哼一支不知名的山歌，说是梦里听来的。他把秦氏的模样和习性告诉了青牛，青牛激动得直跺脚：“是了！是了！她一定是我娘转世！难怪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身上有娘的气息！”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了呼唤声。柳石柱探头一看，竟是邻村的猎户，还有几个穿着官服的人。原来秦氏见玉佩变凉，知道柳石柱遇险，急得直哭。正好镇上的新知县下乡巡查，听闻此事后，便派了人跟着猎户进山寻找。

猎户们见到柳石柱，都喜出望外。柳石柱这才知道，周老虎抢了人参后，在镇上炫耀，被知县的人抓了个正着——那人参竟是贡品，周老虎私抢贡品，被判了重刑，人参也被官府没收了。不过知县念及柳石柱的孝心，特意赏了他二十两银子。

柳石柱跟着众人下山时，青牛一直跟在后面，直到柳溪村外才停下。柳石柱回头望了望青牛，青牛对着他拱了拱身子，像是在道别。

回到家，柳石柱把进山的经历一说，秦氏和柳大娘都惊呆了。秦氏摸了摸手里的玉佩，竟发现它又变得温润发亮，而且自己的病，也奇迹般地好了大半。

从那以后，柳家就怪事不断。每天清晨，院子里都会放着一捆柴、一筐新鲜的野菜；柳大娘的药罐里，总会莫名多出些珍贵的草药；丫丫的枕头边，时常会出现几颗甜甜的野果。村里人都说，是柳石柱救了青牛精，青牛精在报恩。

这年秋天，柳石柱用知县赏的银子，开了间杂货铺。生意刚起步时，总有些地痞流氓来捣乱，可每次他们来，都会被一头突然出现的青牛吓跑。久而久之，再也没人敢来柳家的杂货铺闹事。

后来，柳石柱娶了邻村的姑娘春桃——春桃也是个苦命人，父母双亡，独自撑起一个家。春桃勤劳善良，对柳大娘和秦氏孝顺，对丫丫也疼爱有加。青牛得知后，竟在柳家的院子里留下了一袋金子，足够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每年秦氏生日那天，柳家的门口都会出现一份礼物：有时是一只肥美的山鸡，有时是一块罕见的布料，有时是一篮刚成熟的果子。秦氏每次都会对着深山的方向拜一拜，嘴里念叨着：“好孩子，娘知道是你……”

柳溪村的老人们常说：“柳家这是积了德啊！连山里的精怪都来报恩。你看那青牛，虽说是个精怪，却比好些人都重情重义。做人啊，还是要多行善事，说不定哪天，福报就来了。”

直到多年后，柳石柱的儿子都长大了，还常有人看见一头青牛在柳家附近转悠，可柳家的庄稼地，从来没有被践踏过，柳家的人，也从来没有受过山兽的惊扰。村里人都说，那是青牛精还在守护着他的母亲，守护着这个曾经救过他的家庭。

来源：朴实钢笔1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