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毕业的我给富婆当司机,一次她来我家,对我提出让我娶了她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9-24 13:11 1

摘要:车里还残留着她身上那股昂贵的香水味,混着真皮座椅的气息,和楼道里飘出的油烟味格格不入。我二十三岁,刚大学毕业,托关系给她当司机,开了三个月的车,还是没习惯这种巨大的落差。

林姐的车停在楼下,黑色的车身在老旧小区的灰色背景里,像一滴掉进清水里的墨,扎眼得很。

“就在这儿?”她问,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眼神扫过阳台上晾着的被单和咸鱼。

我点点头,有些局促地解开安全带,“嗯,林姐,我家就在三楼。”

车里还残留着她身上那股昂贵的香水味,混着真皮座椅的气息,和楼道里飘出的油烟味格格不入。我二十三岁,刚大学毕业,托关系给她当司机,开了三个月的车,还是没习惯这种巨大的落差。

她没说话,推开车门下了车。高跟鞋踩在坑洼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每一下都像踩在我的心上。我赶紧跟上去,想帮她拎包,她却手一摆,自己挎着,径直往楼道里走。

我爸妈都是普通工人,退休金加起来也就五千出头。这套两室一厅的老房子,住了快三十年,墙皮都有些泛黄。我跟在林姐身后,闻着楼道里熟悉的、混杂着潮湿和饭菜的味儿,头一次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

“就是这儿。”我掏出钥匙,手心有点冒汗。

门开了,我妈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门口张望,看见我身后的林姐,愣了一下,手在围裙上使劲擦了擦。

“哎呀,小阳,来客人了啊?”

“妈,这是我老板,林姐。”我介绍道。

林姐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把我家里扫了一遍。客厅很小,一套半旧的布艺沙发,一个老式电视柜,墙上挂着我小学时的奖状,已经微微卷边。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声音在安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爸正坐在阳台的小马扎上,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一块木头在琢磨。他以前是木工,厂子倒闭后,就靠这点手艺活给街坊邻居修修补补,赚点零花钱。听到动静,他回头看了一眼,眉头拧成了个川字。

林姐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我爸身边那个半成品的木雕马上。那马不大,巴掌大小,但线条流畅,神态昂扬,每一根鬃毛都刻得清清楚楚。

她走过去,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她想干什么。这种感觉,就像平静的水面下藏着一只看不见的巨兽,随时可能浮上来,搅个天翻地覆。

我妈端来一杯热茶,手有些抖,“林总,您喝水。家里小,乱得很,别嫌弃。”

林姐没接,眼睛还盯着那个木雕。过了足足半分钟,她才缓缓转过身,看着我,也看着我爸妈,嘴角扯出一个我看不懂的笑容。

她说:“叔叔阿姨,小陈,我今天来,是想跟你们提个要求。”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我爸放下了手里的刻刀,我妈攥紧了围裙角,我的心跳得像擂鼓。我知道,她这句话,将要改变我们这个普通家庭的一切。

我心想,完了,她到底要干什么?是嫌我工作不力要辞退我,当着我爸妈的面给我难堪?还是有什么更离谱的事情?我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却一片空白。

林姐顿了顿,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进我们家的这口老井里,激起了千层浪。

她说:“我想买下叔叔这门手艺。”

我爸妈都愣住了。

“买……买手艺?”我爸扶了扶老花镜,一脸的不可思议。

林姐走到沙发边坐下,姿态优雅,仿佛这里不是什么老破小,而是她的会议室。她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轻轻放在茶几上。茶几的玻璃板下,还压着我们家的全家福。

“是的,”她看着我爸,语气不容置疑,“我想用叔叔的名字,注册一个高端木艺品牌。您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授权。作为回报,我一次性支付给您五十万。”

五十万。

这个数字像炸雷一样在我妈耳边响起,她倒吸一口凉气,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我看见她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只是下意识地看向我爸。

我爸沉默着,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没说话。那双手,能把一块普通的木头,变成活灵活現的飞鸟走兽。这是他一辈子的骄傲。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五十万,对我们家来说是一笔巨款。我妈的心脏不好,一直说想换个环境好点的小区。这笔钱,足够付个首付了。可是,买断我爸的手艺和名字?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像是在出卖灵魂。

林姐似乎看穿了我们的心思,她继续说道:“这只是前期的费用。品牌做起来之后,每年还会有分红。叔叔年纪大了,也该享享清福了。小陈,你也不用再给我当司机,可以来公司做管理,我培养你。”

她的话像涂了蜜的毒药,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诱惑。我甚至能想象到,我妈脸上那种既渴望又担忧的复杂表情。

这就是她的要求。一个用金钱包裹的、足以让我们这个家分崩离析的要求。

第一章 核心的冲突

林姐走后,家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安静。

那份薄薄的合同就摆在茶几上,像一个潘多拉的魔盒,谁也不敢去碰。空气里,林姐留下的那股浓郁香水味还没散尽,和我家陈旧的木质家具气味混在一起,闻起来怪异又压抑。

最终,是母亲先打破了沉默。她走到茶几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份合同,手指有些颤抖。

“他爸,这……这上面写的,是真的?”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敢相信的试探。

父亲坐在他的小马扎上,背对着我们,一言不发。他手里还捏着那把用了几十年的刻刀,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我能看到他微微佝偻的背影,像一座沉默的山,但今天,这座山似乎有些动摇。

“什么真的假的,”父亲的声音很沉,带着一股子火气,“不就是想拿钱买我的名字,去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嘛!”

“怎么能叫虚头巴脑呢?”母亲的调门高了一些,“五十万啊!老陈,咱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有了这钱,我的心脏病就能好好看看,咱们也能换个带电梯的房子,你下楼也不用再那么费劲了。”

母亲的话像一根根针,扎在我心上。我知道,她说的是事实。父亲的腿脚这几年越来越不好,上下三楼,每次都得歇两回。

我心里乱糟糟的,像塞了一团乱麻。理智告诉我,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不用再当司机看人脸色,父母可以安享晚年。可情感上,我又觉得父亲的尊严被冒犯了。那门手艺,是他一刀一刀刻出来的,是他一辈子的心血和念想。

我忍不住开口:“爸,林姐的意思,可能是想把您的手艺发扬光大。做成品牌,让更多人知道……”

“发扬光大?”父亲猛地转过身,眼睛里冒着火,“发扬光大就是把我的名字印在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木头疙瘩上?小阳,你大学白读了?这叫糟蹋!是欺负我们老实人不懂!”

他的声音很大,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母亲赶紧走过去,抚着他的背,“你小点声,别激动,当心身体。”

“我能不激动吗?”父亲一把推开母亲的手,“你们娘俩,是不是看到钱,眼睛都直了?我告诉你们,我陈建军这辈子,穷归穷,但手艺不能卖!名声不能卖!”

他“啪”地一声把刻刀拍在桌上,桌上的木屑都震得跳了起来。

我看着父亲涨红的脸,心里五味杂陈。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个固执了一辈子的老木匠。在他眼里,手艺是神圣的,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我理解他,但又觉得他有点不合时宜。

这难道不是一种匠心精神吗?可是在现实面前,这种精神又显得那么脆弱。我心想,爸,时代变了,光守着这点东西,能当饭吃吗?能给妈治病吗?

母亲的眼圈红了,她转过头,声音带着哭腔:“老陈,你怎么就不懂呢?我不是为了钱,我是为了这个家啊!小阳都二十三了,没房没车,以后怎么找对象?我这身体,拖累你们还不够吗?我不想死在医院的走廊里啊!”

母亲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我看着她花白的头发和憔悴的脸,一股巨大的愧疚感涌了上来。作为一个儿子,一个男人,我没能让父母过上好日子,现在机会来了,我却在犹豫。

客厅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墙上的挂钟还在滴答作响,仿佛在催促我们做出决定。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林姐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考虑得怎么样了?明天给我答复。”

我攥紧了手机,感觉那几个字烫手得很。这个夜晚,注定无人能眠。我们家,就像一艘在暴风雨里飘摇的小船,随时都可能被一个叫“五十万”的巨浪打翻。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给林姐开车。父亲一晚上没睡,天不亮就在阳台上抽烟,母亲则在厨房里唉声叹气。那个家,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温馨。

我把车开到林姐的别墅门口,她已经等在那里了。今天她穿了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表情比昨天更冷。

“想好了?”她坐进后座,开门见山。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从后视镜里看着她,“林姐,我爸他……他是个老思想,一时半会转不过弯。您看,能不能换个方式合作?比如,我们出技术,您出资金……”

“合作?”她冷笑一声,打断了我,“陈阳,你是不是觉得你爸那点手艺,是什么稀世珍宝?我告诉你,我找过专家评估了。他那套东西,有手艺,没市场。我愿意花五十万买,是看在你工作还算勤恳的份上,给你个体面。”

她的话像刀子一样,又冷又硬。我感觉脸上一阵发烧,所有的自尊都被她踩在了脚下。

原来,在她眼里,我父亲一辈子的骄傲,不过是值五十万的“体面”。

我心里的天平,在那一刻,开始剧烈地倾斜。我突然觉得,父亲的固执,或许是对的。有些东西,真的不能用钱来衡量。

第二章 裂缝中的光

从林姐那里回来,我心里堵得像压了块石头。

她那番话,尤其是“给你个体面”那几个字,在我脑子里反复回响,像一根刺,扎得我生疼。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有钱人眼里,普通人的尊严和努力,是多么廉价。

回到家,父亲还是坐在阳台,但没在干活,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那棵老槐树。母亲在厨房里,我听见抽油烟机的声音开得很大,似乎想用这种轰鸣来掩盖家里的沉寂。

我走过去,轻声叫了句:“爸。”

他没回头,声音沙哑地问:“她怎么说?”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林姐的话原原本本地学了一遍,只是隐去了“给你个体面”那句。我怕刺激到他。

即便如此,父亲的身体还是明显地僵了一下。他缓缓转过身,看着我,眼神复杂。那里面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疲惫。

“没市场……”他喃喃自语,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自己,“我做了四十多年的木工活,街坊邻居谁不夸我手艺好?怎么就……没市场了呢?”

我看着他布满沧桑的脸,心里一酸。他就像一个坚守阵地的老兵,突然被告知,他守护了一辈子的阵地,其实毫无价值。这种打击,比任何辱骂都来得沉重。

“爸,您别听她的。”我蹲下来,握住他冰凉的手,“她就是个商人,眼里只有钱。您的手艺,在我心里,在所有懂行的人心里,是无价的。”

父亲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那天晚上,女友小雅打来电话。小雅是我的大学同学,在一家小公司做文员,我们感情很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我把家里的事跟她说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陈阳,”小雅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我觉得,这事儿……或许可以答应。”

我愣住了,“小雅,你怎么也……”

“你听我说完。”她打断我,“阿姨的身体要紧,这是第一。第二,咱们要结婚,房子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让你爸妈挤在这老房子里吧?尊严是重要,可尊严不能当饭吃,不能换成治病的钱啊。”

她的话很现实,现实得让我无法反驳。是啊,我拿什么给她一个家?靠我这点司机的工资吗?

“可是,我爸他……”

“叔叔那边,你和阿姨再劝劝。我觉得林总说得也有道理,时代不一样了,得学会变通。这五十万,是咱们家改变命运的机会。”小雅的语气很坚决。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感觉自己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是父亲的固ঠি执和尊严,另一半是母亲的眼泪和现实的压力。我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

我心想,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我坚持的所谓骨气,在现实面前是不是就是一个笑话?小雅说得对,我连一个安稳的家都给不了她,我有什么资格谈尊严?

第二天,母亲把我拉到一边,塞给我一个存折。

“小阳,这是妈攒的体己钱,一共三万多。你拿去,看看能不能找人托托关系,给你换个好点的工作。别再给那个林总开车了,妈看着心疼。”她说着,眼圈又红了。

我捏着那个有些陈旧的存折,感觉它有千斤重。我知道,这是父母一辈子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是他们的养老钱。现在,她却要拿出来给我铺路。

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掉了下来。

“妈,您别这样。”我把存折塞回她手里,“钱的事,我来想办法。您和爸别操心了。”

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决定。也许小雅是对的,我不能再这么软弱下去了。为了这个家,为了我爱的人,有些东西,我必须扛起来。哪怕要牺牲掉一些所谓的尊我严。

我找到父亲,第一次用一种近乎平等的姿态和他谈话。

“爸,我想好了。林姐的条件,我们答应。”

父亲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但是,我有我的条件。第一,品牌的名字,必须由您亲自定。第二,所有产品的设计图,必须由您审核签字。第三,我要进她的公司,不是做管理,而是从产品部做起,我要亲眼盯着,他们不能糟蹋您的设计。”

我一口气说完,心里反而平静了。这不是妥协,这是我的反击。我要用她的钱,她的平台,来守护我父亲的东西。

父亲看着我,嘴唇哆嗦着,过了很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长大了。”

他的眼睛里,有泪光在闪。

我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我只知道,我不能再让我的家人为我担心,为钱发愁。这或许是一场赌博,赌注是我父亲一生的心血和我的未来。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林姐的电话。

“林姐,我想跟您谈谈合同的细节。”我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电话那头,林姐似乎笑了一下,她说:“我就知道你会想通的。来我办公室吧。”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一条裂缝,横亘在我们这个普通家庭面前。裂缝的另一边,是金钱,是机会,也可能是万丈深渊。而我,正准备带着我的家人,小心翼翼地,从这道裂缝中,寻找一丝通往未来的光。

第三章 合同里的陷阱

林姐的办公室在市中心最高的那栋写字楼顶层。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风景。我站在这里,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这和我家那个只能看到对面楼房阳台的小窗户,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林姐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示意我坐下。她面前摆着两份文件,一份是之前给我的,另一份是新打印的。

“这是修改后的合同,”她把新合同推到我面前,“我答应你的条件。品牌名你父亲来定,设计图他审核,你进产品部。满意了?”

我拿起合同,逐字逐句地看。我虽然不懂法律,但基本的逻辑还是有的。我看得很慢,很仔细,不想漏掉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陷阱。

林姐也不催我,端起咖啡,悠闲地品着。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像在看一个努力想证明自己的孩子。

我心想,你越是这样,我越要小心。商场如战场,我一个刚毕业的愣头青,在你这种老江湖面前,一不留神就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合同的大体框架确实按我说的改了,但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我发现了一条补充条款:“甲方(林姐公司)有权根据市场反馈,对乙方(我父亲)提供的设计图纸进行‘合理化’修改,无需另行通知。”

我的心猛地一沉。

“林姐,这个‘合理化’修改是什么意思?”我指着那行字,抬头问她。

她放下咖啡杯,笑了笑,“意思就是,艺术要向市场妥协。你父亲的设计很好,有匠心,但可能不符合大众审美,或者生产成本太高。我们需要做一些微调,让它更好地商业化。”

“怎么微调?谁来定义这个‘合理’?”我追问道。

“当然是我的团队。”她的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陈阳,你是不相信我的专业能力吗?我花钱请你父亲,不是让他来给我上课的,是让他来为我创造价值的。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够了。”

我握着合同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我明白了,这所谓的“审核权”,不过是个幌子。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她手里。她可以随意修改我父亲的心血,把它变成她想要的任何样子,而我们无权干涉。

这就是合同里的陷阱。一个看似尊重,实则充满了控制和轻蔑的陷阱。

“这条我不能接受。”我把合同推了回去,态度坚决,“所有的修改,都必须经过我父亲的同意。”

林姐的脸色沉了下来,办公室里的气压瞬间低了好几度。“陈阳,不要得寸进尺。我给了你和你家庭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你别不识抬举。”

“这不是得寸进尺,这是底线。”我迎着她的目光,毫不退缩,“我爸的手艺,不是可以随便涂抹修改的商品。如果您做不到,那这个合作,我看就算了。”

说完这句话,我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湿了。我在赌,赌她对这个项目的重视程度,也赌她会不会因为我的强硬而彻底翻脸。

林姐死死地盯着我,足足有十几秒钟。那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我的身体。

最终,她忽然笑了。

“有意思。”她拿起笔,在那条补充条款上划了一道,然后在旁边写上“所有修改须经乙方书面同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可以了。回去让你爸签字吧。”

我愣住了,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地让步。

我拿起合同,心里却更加不安。她这种人,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她今天的让步,一定是为了未来更大的图谋。

回到家,我把修改后的合同给我爸看。他戴着老花镜,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最后,在那张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陈建军。

签完字,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半天没说话。

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这感觉,就像把自己的亲生孩子卖了出去,哪怕对方承诺会好好待他,心里那道坎也过不去。

母亲倒是很高兴,晚上特意多炒了两个菜。饭桌上,她不停地给我夹菜,嘴里念叨着:“小阳啊,以后这个家就靠你了。你可得好好干,别辜负了林总的信任。”

我嘴里嚼着饭,却尝不出任何味道。我看着父亲沉默的侧脸,和母亲充满期盼的眼神,感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第二天,五十万的款项打到了我爸的卡上。银行发来的短信提示音,在那个清晨显得格外刺耳。母亲拿着手机,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激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拉着我爸,商量着去看新楼盘。父亲没什么兴致,只是闷闷地说了一句:“你们看着办吧。”

我则按照合同,正式到林姐的公司报到,职位是产品部助理。

我的部门主管叫张姐,一个四十多岁、看起来很精明的女人。她带我熟悉环境,介绍同事。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关系户”,眼神里都带着几分客气和疏离。

张姐把我领到一个空位上,递给我一沓厚厚的资料,“这些是市场调研报告,你先看看,尽快熟悉一下我们的产品风格。”

我翻开资料,第一页就是我们即将要做的那个木艺品牌,品牌名还没定,但下面有一行小字:产品定位——轻奢、快消、网红。

看到“快消”和“网红”这两个词,我的心又沉了下去。我父亲做的东西,讲究的是用料扎实,做工精细,一件东西能用一辈子。而“快消”,意味着廉价的材料,短暂的生命周期。

这和父亲的理念,完全是背道而驰。

我拿着资料去找张姐:“张姐,这个产品定位……”

张姐头也没抬,一边敲着键盘一边说:“林总定的。现在市场上就认这个,有流量才有销量。小陈啊,你刚来,多看,多学,少问。”

我碰了一鼻子灰,回到座位上。我明白了,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合同上的文字游戏只是第一关,接下来,我要面对的,是整个商业逻辑对我父亲“匠心精神”的碾压。

那天下午,林姐把我叫到办公室。

“你爸给品牌起好名字了吗?”她问。

“起好了,”我说,“叫‘陈氏木语’。”

“陈氏木语?”她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个名字不太满意,“有点土。不过算了,先用着吧。”

她递给我一份文件,“这是第一批产品的设计要求,让你爸尽快出图。记住,要符合我们‘快消’和‘网红’的定位。”

我接过文件,打开一看,手脚冰凉。

那上面罗列的,全是一些造型奇特的手机支架、桌面收纳盒、宠物小玩具……设计要求里,赫然写着:建议使用复合板材,降低成本。

我攥紧了那份文件,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不仅要修改我父亲的设计,她还要改变我父亲手艺的根基——对真材实料的坚持。

这是对我父亲,对我家,最赤裸裸的羞辱。

第四章 第一次交锋

我拿着那份设计要求回家时,天已经黑了。

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我感觉自己像个小丑。我用父亲的尊严换来了五十万,换来了这份工作,结果却是要亲手把一份侮辱性的文件交给他。

我心想,这算什么?我以为自己长大了,能扛起这个家了,结果只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我保护不了父亲的手艺,甚至还要成为帮凶。

推开家门,母亲正哼着小曲在厨房做饭。看到我回来,她笑着说:“小阳回来啦?今天去看了个楼盘,真不错,朝南的大三居,还有个大阳台,以后你爸就能在阳台上晒着太阳做木工活了。”

她的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憧憬。我的心,却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走到阳台,父亲正戴着老花镜,在一块小叶紫檀上雕刻。那是一块别人送他的边角料,他宝贝得不行,说要给我未来的孩子刻个长命锁。灯光下,他专注的神情,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我站了很久,都开不了口。

“怎么了?”父亲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抬起头问。

我把那份文件递过去,声音干涩:“爸,这是……公司第一批产品的设计要求。”

父亲接过文件,凑到灯下仔细看。他的眉头,一点一点地拧紧,最后变成了个死结。他脸上的血色,也一点一点地褪去,变得铁青。

“混账!”他猛地把文件摔在地上,气得浑身发抖,“这是什么东西?手机支架?宠物玩具?还要用复合板材?这是木工活吗?这是糟蹋木头!他们把我陈建军当成什么了?做这些垃圾的工匠吗?”

他的吼声惊动了厨房里的母亲。她跑出来,看到地上的文件和父亲愤怒的样子,一下子就明白了。

“老陈,你又犯什么牛脾气!”她捡起文件,一边看一边说,“公司让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呗。人家给钱了,还想怎么样?”

“你懂个屁!”父亲指着母亲,手指都在颤抖,“这不是钱的事!这是脸的事!我陈建军一辈子没做过一件偷工减料的东西,到老了,要为了你那套破房子,晚节不保吗?”

“什么叫破房子?那是我们的新家!”母亲也急了,声音尖利起来,“我跟着你受了一辈子穷,住了一辈子破楼,现在好不容易有点盼头了,你又要给我搅黄了是不是?你的脸面值钱,我的命就不值钱吗?”

两人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这是我记事以来,他们吵得最凶的一次。那些平时埋在心里的委屈、不满,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出来。

家,不再是温馨的港湾,变成了一个硝烟弥漫的战场。而我,就是点燃这根引线的人。

我冲上去,把他们分开,“爸!妈!你们别吵了!”

我看着他们,一个气得脸色发白,一个委屈得泪流满面,心里痛得无法呼吸。我做错了,我真的做错了。我以为我能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结果却是把所有人都推向了痛苦的深渊。

那天晚上,父亲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晚饭也没吃。母亲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流泪。

我一夜没睡,天亮的时候,眼睛里全是血丝。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没有去公司,而是直接去了林姐的别墅。

她刚晨练回来,穿着一身运动服,看到我,有些意外。

“有事?”她擦着汗,问我。

“林姐,那份设计要求,我爸做不了。”我开门见山,“他一辈子都跟实木打交道,用的是榫卯结构,做的是能传代的东西。你让他用复合板材做快消品,等于是在要他的命。”

“所以呢?”她挑了挑眉,语气平淡。

“所以,我想跟您再谈谈。”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我思考了一夜的想法,“品牌可以做,但必须分开两条线。一条是高端定制线,就叫‘陈氏木语’,用最好的材料,最好的工艺,完全按照我爸的风格来。这条线不求量,只求精,用来打响品牌,树立口碑。”

“另一条呢?”她似乎来了点兴趣。

“另一条是大众消费线,可以用别的名字,用更现代的设计和材料,去迎合市场。这两条线,互不干涉。我爸只负责高端线,大众线的设计,可以由公司的团队来做。”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既保全了父亲的“匠心”,又满足了公司的商业需求。

林姐沉默了,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审视的意味。

过了很久,她才缓缓开口:“陈阳,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一点。”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的提议,我可以考虑。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高端线的成本太高,我不确定市场会不会买单。所以,第一件产品,你父亲必须在三天之内做出来。我要拿着它,去见一个很重要的客户。如果这个客户认可了,你的方案,我就批准。如果他不认可……”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三天,做一件能让挑剔的富豪客户满意的作品。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不仅仅是对我父亲手艺的考验,更是对我,对我们这个家,最后的通牒。

第五章 三天的赌注

我把林姐的条件告诉父亲时,他正坐在阳台上,用砂纸一遍遍地打磨着那个未完成的小叶紫檀长命锁。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那不是一块木头,而是一件稀世珍宝。

听完我的话,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三天?”他沙哑地问。

“对,三天。”我点了点头,心里没底。我知道,父亲做东西,向来是慢工出细活,一件小小的木雕都要琢磨好几天。现在要三天内做出一件能镇住场面的大件,难度可想而知。

父亲沉默了。阳台上的阳光照在他花白的头发上,显得有些刺眼。

母亲闻声从房间里走出来,紧张地问:“怎么样?他爸,能行吗?”

父亲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布满老茧的手。那双手,曾经能轻易地举起上百斤的木料,现在,却连握紧刻刀都有些微微颤抖。

我心想,这太难为他了。林姐分明就是在故意刁难我们。她根本不相信什么匠心,她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让我们知难而退,乖乖地按照她的规则来玩。

就在我准备开口说“爸,要不就算了”的时候,父亲突然站了起来。

他把手里的长命锁小心翼翼地放好,走到墙角,掀开一块盖着旧帆布的木料。

那是一块金丝楠木,是他多年前从一个老朋友那里淘换来的,一直舍不得用。木料不大,但纹理华美,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泽。

“就用它了。”父亲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三天就三天。我陈建军还没老到连这点活都拿不下来!”

那一刻,我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久违的光。那是一个手艺人,在自己的尊严受到挑战时,所爆发出的全部能量和骄傲。

接下来的三天,我们家仿佛变成了一个战场。

父亲把自己关在阳台上,从早到晚,除了吃饭上厕所,一步都没有离开。阳台上,刨花像雪片一样飞舞,刻刀和木头碰撞的声音,清脆而密集,一直响到深夜。

母亲包揽了所有的后勤工作。她默默地给父亲端茶送水,把做好的饭菜放在他手边。她不再提买房子的事,也不再抱怨,只是看着父亲日渐消瘦的背影,偷偷地抹眼泪。

我则成了父亲的下手。我按照他的吩咐,打磨、上蜡,做一些辅助工作。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父亲工作。

我看到他如何根据木头的纹理来设计图案,如何用不同的刻刀,刻出深浅不一的线条。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沉稳,充满了力量和美感。我这才真正明白,他所坚守的“匠心”,到底是什么。那是一种对材料的敬畏,对技艺的虔诚,是几十年如一日的专注和热爱。

我心里暗暗发誓,无论如何,我都要守护好这份匠心。

第三天下午,作品完成了。

那是一个笔筒,造型古朴典雅。父亲在上面雕刻了“松鹤延年”的图案,松树苍劲有力,仙鹤栩栩如生,连羽毛都清晰可见。整件作品,没有用一滴胶水,一根钉子,完全靠榫卯结构拼接而成。在夕阳的余晖下,笔筒上的金丝流动,美得让人窒息。

父亲看着自己的作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的脸上,刻满了疲惫,但眼睛里,却闪烁着满意的光。这三天,他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心力。

我小心翼翼地把笔筒装进盒子里,感觉自己手上捧着的,是父亲半生的心血。

我带着笔筒,赶到了林姐约定的地点——一家高级私人会所。

林姐和她的客户,在一个古色古香的茶室里等我。那个客户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着金丝眼镜,一身中式打扮,看起来颇有儒商风范。

“这就是你说的作品?”林姐示意我打开盒子。

我把笔筒取出来,轻轻地放在桌上。

中年男人“哦?”了一声,似乎有些意外。他拿起笔筒,仔细地端详起来。他看得非常仔细,从造型到雕工,再到木料的纹理,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汗。

林姐端着茶杯,面无表情,但我能感觉到,她也很紧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茶室里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终于,那个中年男人放下了笔筒,他看着林姐,又看了看我,缓缓开口说道:“林总,你这个品牌,我投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姐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她站起来,和那个男人握了握手,“王总,合作愉快。”

男人笑了笑,指着那个笔筒说:“不过我有个条件,这个笔筒,我要了。你父亲的手艺,值这个价。”

说完,他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签了个数字,递给我。

我低头一看,上面写着:二十万。

我彻底呆住了。我父亲三天的心血,在一个真正懂行的人眼里,价值二十万。而林姐,当初却想用五十万,买断他一辈子的名声和手艺。

我抬头看向林姐,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林姐不是不懂我父亲手艺的价值,她只是习惯了用商人的方式,去压榨和利用一切她认为可以利用的价值。

而我,我们家,差一点就成了她商业版图里,最廉价的那块垫脚石。

第六章 尊严的抉择

我拿着那张二十万的支票走出私人会所时,腿肚子还有点发软。

夜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我却感觉心里有一团火在烧。王总的那句话,“你父亲的手艺,值这个价”,像一声惊雷,把我从之前的迷茫和自我怀疑中彻底炸醒了。

我爸不是不合时宜,他的“匠心”也不是没有市场。只是我们太弱小,弱小到没有话语权,只能任由林姐这样的人来定义我们的价值。

林姐跟着我走了出来,高跟鞋的声音在安静的停车场里格外清晰。

“陈阳。”她叫住我。

我转过身,看着她。路灯下,她的脸色有些难看。显然,王总的举动,也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支票给我吧,”她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这是公司的业务收入,我会让人从里面划出一部分,作为你父亲这次的设计费。”

我看着她伸出的手,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支票。

这张薄薄的纸,此刻在我眼里,不仅仅是二十万,它是我父亲的尊严,是我们家反击的武器。

我心想,如果我把这张支票给了她,就等于承认了我们还是她的附庸,承认了她对我们价值的最终解释权。以后,她还是会用各种商业的理由,来干涉、修改、甚至是否定我父亲的作品。那份修改后的合同,也会变成一纸空文。

不,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把支票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抬头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林姐,我想,我们之间的合作,可能需要重新谈谈了。”

林姐的眼睛眯了起来,里面闪着危险的光。“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深吸一口气,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陈氏木语’这个品牌,我们家要占股份。我们以技术入股,占股百分之三十。以后品牌所有的决策,我们必须有参与权和否决权。否则,合作终止。”

我说完,心脏狂跳。我知道,这无异于与虎谋皮。

林姐死死地盯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过了好几秒,她突然笑了,笑声里充满了嘲讽。

“陈阳,你是不是疯了?你以为卖掉一个笔筒,你就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了?我告诉你,没有我的资金和平台,你父亲的手艺,一文不值!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能找到一百个比他手艺更好的木匠!”

“您找不到。”我打断了她,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您能找到技术好的工匠,但您找不到我父亲那种,把木头当成生命来对待的‘心’。王总买的,也不仅仅是手艺,更是那份心。这一点,您比我更清楚。”

我的话,似乎戳中了她的痛处。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我们俩就在停车场里对峙着,谁也不肯让步。空气紧张得仿佛要凝固了。

最终,她冷冷地甩下一句话:“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清楚。明天早上,要么把支票和一份道歉信送到我办公室,要么,你就卷铺盖走人。那五十万,我会通过法律途径追回来。”

说完,她转身,拉开车门,驱车离去。黑色的轿车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一股呛人的尾气。

我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停车场,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我只知道,如果今天我不站出来,我爸的尊严,我们家的未来,就真的被那个女人踩在脚底下了。

我回到家时,已经快半夜了。

爸妈都还没睡,坐在客厅等我。看到我回来,母亲立刻迎了上来,“怎么样啊,小阳?客户满意吗?”

我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支票,放在茶几上。

当他们看清上面的数字时,两个人都惊呆了。

“这……这是……”母亲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把会所里发生的一切,以及我和林姐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

我说完,客厅里一片死寂。

父亲看着那张支票,眼神复杂。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串数字,像是在抚摸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母亲则是一脸的担忧和害怕,“小阳,你……你怎么能跟林总那么说话呢?她要是真告我们怎么办?那五十万,我们可还不起啊!”

“妈,”我看着她,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钱没了可以再挣,但人的骨气要是没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以前,我总觉得是爸太固执,不懂变通。现在我明白了,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变的。那是我们家的根。”

我转向父亲,“爸,对不起,之前是我太天真,差点把您一辈子的心血给卖了。现在,这个家,该怎么走,您来决定。您说干,我们就跟她斗到底。您说不干,我们明天就把钱还给她,这二十万,也足够妈看病了。咱们以后,踏踏实实过日子,谁也不求。”

父亲抬起头,看着我。他的眼眶红了,里面闪着泪光。

他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伸出那双粗糙的大手,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所有的委屈、压力和恐惧,都烟消云散了。我知道,我不再是一个人了。从今天起,我们一家人,要站在一起,为自己的尊身严,打一场硬仗。

第七章 平凡的荣光

第二天早上,我没有去林姐的公司。

我穿上最整洁的一件衬衫,拿着那张写着“陈建军”名字的银行卡,和我爸一起,去了银行。

母亲没有跟我们一起去,她留在家里,开始收拾阳台。她把父亲那些宝贝木料,一块块擦拭干净,整齐地码放在角落。阳光照进来,那些木头散发出温润的光泽,也照亮了母亲脸上平静而坚毅的神情。

银行里的人不多,我们很快就办完了手续。当柜员把那张五十万的转账凭证递给我时,我的手很稳。我爸站在我身边,腰杆挺得笔直。

我们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和不舍。那一刻,我感觉我们失去的只是五十万,赢回来的,却是整个世界。

从银行出来,我给林姐打了个电话。

“林姐,钱我已经转回您的公司账户了。合作终止,我今天就去办离职。”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已经挂了。

“陈阳,”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也有些复杂,“你真的想好了?你放弃的,可能不只是一份工作。”

“我想好了。”我说,“谢谢您这段时间给我的机会,也让我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有些东西,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

我挂了电话,感觉一身轻松。

我和父亲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秋天的阳光暖洋洋的,路边的银杏树叶子黄了,像一把把小扇子。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早晨,我却觉得,这是我人生中最值得纪念的一天。

回到家,我把那张二十万的支票给了母亲。

“妈,这钱您收好。先带您去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然后咱们再慢慢打算。”

母亲接过支票,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但这一次,不是委屈和担心的泪,而是欣慰和骄傲的泪。她擦了擦眼睛,笑着说:“好,好,都听你的。”

没有了林姐的投资,我们家又回到了原点,但一切又好像都不一样了。

那个叫“陈氏木语”的品牌,没有了。但父亲的“匠心”,却在我们心里,变得更加清晰和珍贵。我们不再焦虑于买新房,换环境,而是开始珍惜当下拥有的一切。

父亲又回到了他的阳台,继续做他的木工活。但他不再是孤军奋战了。我辞掉了工作,成了他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徒弟。

我开始学习认识木材,学习使用工具,学习榫卯结构。我发现,那是一个无比广阔和深邃的世界。父亲把他的毕生所学,毫无保留地教给我。我们爷俩,每天在刨花和木香中度过,虽然辛苦,但内心却无比充实和快乐。

我用那二十万里剩下的钱,开了一个小小的网店,就叫“陈氏木语”。我把父亲的作品,一件件拍了照片,配上详细的文字说明,讲述每一件作品背后的故事和工艺。

一开始,网店的生意很冷清。但我们不着急,依旧坚持用最好的材料,最精的工艺,慢慢地做。

半年后的一天,我的网店突然接到了一个大订单。对方是王总的助理,他说王总把那个笔筒摆在办公室后,很多朋友都看上了,纷纷打听是在哪里买的。

从那以后,我们的小店,慢慢有了名气。订单越来越多,都是一些真正懂行、欣赏我们手艺的客户。我们不追求数量,每一件都用心去做,保证品质。父亲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了。

一年后,我用开网店赚的钱,在郊区租了一个小院子,改造成了我们的工作室。院子里种满了花草,父亲每天就在那里,听着鸟叫,晒着太阳,做他最喜欢的木工活。母亲的身体也好了很多,她每天在院子里给我们做饭,脸上总是挂着满足的笑容。

我和小雅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她来看过我们的工作室后,对我说:“陈阳,你现在这个样子,比当初在写字楼里,帅多了。”

有时候,我也会想起林姐。我不知道她的那个“网红”品牌做得怎么样了。但我知道,我们走上了一条和她完全不同的路。那条路,没有捷径,没有暴利,但每一步,我们都走得踏实、安心。

那天下午,我和父亲在院子里赶制一个客户订的摇椅。阳光透过葡萄藤的缝隙,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父亲一边打磨着扶手,一边给我讲他年轻时候的故事。他的声音很平缓,像院子里那条缓缓流淌的小溪。

我看着他布满皱纹的侧脸,看着他专注而祥和的神情,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

我想,这就是最好的结局。我们没有一夜暴富,没有住进大房子,但我们守住了最重要的东西——家人的理解,内心的安宁,和一个普通手艺人的尊严。

在这平凡的生活里,我们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最耀眼的荣光。

来源:小马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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