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及笄那年,陈知行游学归来,带回来一名孤女(完结)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9-25 08:34 1

摘要:乾德二十五年,七月。 我正在屋里看太傅布置的课业,我的贴身宫女翠环急匆匆地从外边进来。 [殿下!殿下不好了!] 我将书本合上,倒了杯茶,正要递给她。 [我好着呢,你慢点说,怎么了?] 翠英缓了口气,说:[顺安侯世子回来了!]

我是梁王最宠爱的女儿,自幼与顺安侯世子陈知行有婚约。 我及笄那年,陈知行游学归来,带回来一名孤女。 他说宋薇一介孤女,无依无靠。

他说宋薇此番名声有损,我要对她负责。 他说要与我退婚。 后来,我踩着他父亲的尸骨,登上皇位,诛他九族。

1.

乾德二十五年,七月。 我正在屋里看太傅布置的课业,我的贴身宫女翠环急匆匆地从外边进来。 [殿下!殿下不好了!] 我将书本合上,倒了杯茶,正要递给她。 [我好着呢,你慢点说,怎么了?] 翠英缓了口气,说:[顺安侯世子回来了!]

我一顿,胳膊一拐弯,茶进了自己嘴里。 [这不挺好的,他此次游学归来,再过几月,待我及笄,父王便要给我二人定下婚期,何来不好?] 翠环急道:[世子他还带了个女人回来!] 听到翠环的话,我的心里没有丝毫波澜,再添一杯茶。

翠环看我这气定神闲的样子,急得快要跳脚。 [世子还说要退婚!] 翠环说陈知行正在政事堂门前跪求父王收回婚约,我思索后,带着翠环向政事堂走去。 离政事堂不远,我便看见政事堂门口的台阶下正跪着一个身影,是陈知行。

我不急不慢的走到他面前,翠环撑伞跟在我身旁。 正值七月,头上是炎炎烈日,天上没有一丝云彩,烈日直射下来,伞的影子就落在陈知行面前,罩不住他。 风吹过我们身边好似放慢了速度,周围粘稠的空气快要凝固。 我站在伞下,垂眸看他,神色平静。 [听说,你要本宫退婚?] 陈知行不知跪了多久,额角密密麻麻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

他抬头看见是我,沉声道, [臣自知配不上殿下,甘愿与殿下解除婚约。] 我看着他这般狼狈摸样,皱眉询问, [世子要与本宫退婚,可是因为那宋薇姑娘?] 提到宋薇,陈知行眼里寒冰化成了水,满是温和。 [薇儿她是我救命恩人,心性善良,柔顺和善。]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臣要娶她。] [况且薇儿一介孤女,无依无靠,此番她与我回来,名声受损,我若不娶她,她日后如何是好?] [臣本无意于公主,请殿下莫再纠缠。]

我挑了挑眉,冷声道, [且不说世子婚约未退,便和其他女子纠缠,不知多年君子礼节学到了哪里?] [再者本宫是君,世子是臣,世子今日退婚,此番折辱,本宫记下。] [来人,世子不敬本宫,仗罚五十,翠环观刑。] 看在多年相识的份上,本来还想在清算顺安侯府时,留他一命,罢了,还是别独活了。

2.

仗罚陈知行后,我让翠环在政事堂外候着,孤身进入殿内。 [菀儿给父王请安,父王万岁!] 在我来之前,父王已经听说了陈知行的事情,一脸怒容。 看到我来,他敛了怒气,唤我起身。 [菀儿,顺安侯真是翻了天!朕原以为你二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知根知底。

顺安侯夫人是你母妃多年手帕交,这桩婚事天赐良缘,却没想到这陈知行竟敢这般折辱你,简直是在辱我皇家颜面!] 我上前给父王倒了杯茶,温声道, [父王莫要气坏了身体,陈知行此番退婚,不过是仗着顺安侯如今势大,儿臣不敢得罪。]

父王思索片刻,沉声道:[陈知行这般不敬皇室,你罚他五十军杖,倒是轻了。子不教,父之过,就在顺安侯身上做些文章,不给些教训,旁人该觉得皇室人人可欺。] [儿臣倒是有一计,听闻顺安侯早些年也有一位救命恩人,顺安侯与她情深意重,满京城皆知,只不过当时顺安侯与侯夫人已经成婚,最后那位救命恩人孤身远走。] [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看陈知行如今模样,想必顺安侯再见这救命恩人,也是情难自禁吧,]

父王看着我的眼神闪了闪,充满探究。 [菀儿倒是聪慧,此事就交给你了。] 我垂首,温声道:[不过是些内宅手段,父王过誉。] 陈知行带一位孤女回来的事情,不出几日,便已传遍京城。 一时之间,流言四起。 [莫不是三公主品行有失?不然顺安侯世子怎么可能退亲?] [世子为报救命之恩,将那孤女带了回来,攀上顺安侯府,那女子真是好命。] [听说世子还要娶那孤女,三公主嫉妒,杖罚世子,果然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满京城的人都在看我这个公主的笑话,百姓议论纷纷。 明明是男子做的错事,却得到好名声。 而无辜的女子要被议论,被讥讽。 然过了几日,城内的传言变了方向,说顺安侯世子南下游学时,为这女子所救,隐瞒自己已有婚约的事实,和女方纠缠,世子背信弃义在先,实在非君子所为。 我知晓传言后,让下边的人去查,却只查到一个小乞丐身上。

3.

再次见到陈知行的时候,已是七月末。 顺安侯夫人办了一场赏花宴,邀请各位夫人小姐前去赏花。 我坐在镜台前,看着桌上放的帖子,神色难测。 翠环将一只红翡滴珠鎏金步摇插进我的发髻,小心翼翼的问我, [殿下,这赏花宴,可要去?] 我抬手摸了摸步摇上的红翡,这红翡是工匠们千挑万选出来的极品红翡,红的发艳,红的像血。

[去,侯夫人既然邀请了,为何不去?] 赏花宴那日,我坐在马车里,慢悠悠的向顺安侯府驶去,车轮碾过石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帷幔晃动,时不时被风吹开一条缝隙,沿途是一排排绿柳,街边小贩吆喝叫卖。 [殿下,顺安侯府到了。] 翠环拉开车帘,扶我下车,待我下车站稳后,一看。 门口是等待多时的侯夫人,她身旁是许久未见的陈知行。 见到我来,侯夫人带着人迎上来,向我行礼。 [臣妇拜见公主,公主万福。]

我示意翠环将侯夫人扶起来,脸上含着温煦笑意。 [夫人,快起来吧。] [犬儿前些日子,与殿下因婚约之事,闹了些不愉快。] [还望殿下大人有大量,莫要记恨犬儿。] 我不动声色,温声道, [夫人说笑了,如今此事已结,何来记恨一说?] 侯夫人听我说完,悻悻道, [是臣妇想岔了,殿下快请进。] 我点头,抬步向府内走去,路过陈知行时,轻瞥他一眼。

[世子,许久未见,不知身体可好?] 未等他回答,便向宴厅走去,目光不经意间,看向角落里一个紫色身影。 我到达宴厅时,人已经落座的七七八八。 原本喧嚣的宴厅,看到我来,安静片刻,纷纷行礼。 [拜见公主,公主万福。] 我颔首,示意她们起来。 行至厅中,一袭红色身影向我走来,皓齿朱唇,一双细长的眉,浓黑的眸,眉宇间英气十足,不笑时带有几分冷意。 她看向我,眼里的冰化成温柔的水,对我笑道, [来这么晚,我还当你不来了。] 是孟嘉,镇北大将军的女儿,我自小的玩伴。 看到她,我的笑意真切了几分。

[哪能,为了你,我也得来。] 孟嘉脸一红,嗔了我一眼,眉间艳光四射,看呆一旁的人。 [油嘴滑舌。] 我与孟嘉一同落座,她靠进我,低声道, [你如今可好?] 我知道她是在担心我,如今世道,对待女子虽不像前朝那般苛刻,但退婚这种事还是不利女子。 听到孟嘉问我的话,我冲她安抚一笑,回她, [我无事,你莫要担心。] 孟嘉看我这般不紧不慢的样子,放下心。 [那就好,你知道外边是如何传的吗?说定是三公主飞扬跋扈,品行不端,才遭顺安侯世子退婚。] [依我看,这背后造谣之人,定是顺安侯府干的,毁你名声。]

我拍拍她的手,让她放宽心。 [没事,嘴长在狗身上,说两句又不会点块肉。] [总归陈知行是要死的,何必在意。] 我环视四周,只见这宴厅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 地铺白玉,内嵌金珠 ,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踏上也只觉温润,约是以蓝田暖玉凿成。 比皇宫内还奢靡万分。

4.

我和孟嘉正闲谈着,太傅家千金楚韵竹走来,说是要举办雅集,请我做裁判。 我自小受太傅教导,与她也是相熟,便应了这事。 雅集开始,各位贵女们开始对着宴厅里的花作诗。 听完各位贵女的诗,我点点头,不错。 都是有才学的女子,若困于后宅真是可惜,我正要将榜首颁给楚韵竹。 [且慢!] 一道紫色身影从偏厅走出,她身姿绰约,脸庞白皙,黑发如云,一双含情眸,惹人心怜。 是她,宋薇,陈知行带回来的那名女子。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她说完之后,看着我,眼里满是自得。 [殿下,不知民女做的这首《梅花》如何?] 我默默品味着这首的意境,倒是好久未曾听过这首诗了。 [好诗,不过,要求说以宴会上的花为题,不知姑娘,在何处看见的梅花?] [你!]宋薇气的脸红,瞪了我一眼。 我脸色微沉,目光如炬,冷声问, [这位姑娘看着眼生,不知是哪位大人家的千金?] 宋薇脸色一白,神情慌张。

[殿下,这位女子是臣的救命恩人。殿下金枝玉叶,何必为难一个孤女?] 陈知行不知何时到的宴上,听到我问话,匆匆现身,将宋薇护在身后,为她解围。 宋薇看见陈知行出现,躲在他身后,柔弱无骨似的靠着陈知行,一双手抓着衣角,脸色苍白,她紧咬着嫣红的唇瓣,眼含泪珠,对陈知行小声道, [知行哥哥,薇儿害怕。] 陈知行反手扣住宋薇抓他衣角的那只手,低声安慰, [薇儿别怕,我护着你。] 这俩人一幅被强权压迫的有情人模样,惺惺作态。

我看着宋薇这副柔弱模样,想到她刚做的诗,嗤笑一声。 [好一对有情人!不过这赏花宴乃是贵女们之间的聚会,世子一个外男,就这么闯进来,不好吧?] 孟嘉一袭红衣似火,从我身后出现,目光咄咄刺向二人。 这世间,本就对女子多有苛责。

宋知行此番行为,对各位贵女没有半分尊重。 [孟姑娘,我无意冒犯各位姑娘,只是心急之下,有失分寸,还望各位姑娘莫要责怪。]

[哼!世子也知道是冒犯,一句心急就能抹平吗?] [若是此事传出去,有心人搬弄是非,各位贵女名声如何,我不用多讲,世子也清楚吧?] 陈知行神色一顿,他现身时,只想到他心尖尖的宋薇不能受委屈,却没想过一个外男闯进赏花宴,各位贵女该如何自处。 或许他想到了,但他不在意。 这世间,对男子宽容,对女子约束,男尊女卑,自古如此。 可自古如此,便是对吗?

5.

我犀利的目光在这二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宋薇脸上,就那么静静看着她。 [你这诗,真是你做的?] 宋薇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惊慌失措。 她微微抬起脸,目光倔强,身子轻微颤抖,靠在陈知行身上,好似在汲取力量。 [殿下!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何苦这般折辱我!] [我当大家的面做的这首诗,殿下为何会怀疑这诗有假?]

[殿下这般怀疑民女,莫不是您曾经作假过?] 宋薇此话一出,整个宴厅都安静了下来。 在场的贵女们早被这事情的发展惊在了原地,宋薇这话一出,全场吓得跪在地上。 宋知行拽着宋薇跪下,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愤恨,气我这般欺负他的心上人。 [殿下,宋薇她此话是无心之语,殿下莫要怪罪!] [公主若是要怪罪她,臣愿代救命恩人受过!]

好一个无心之语,好一个代人受罚。 我今日若是罚了他俩,明日关于三公主梁菀恃势凌人,嫉妒顺安侯世子的救命恩人,欺辱一个孤女的消息就能传遍整个京城。 宋薇刚刚说的那些话,不出意外,已经在有心人的运作下,传出侯府。 所有人都会怀疑三公主以前才学,几分真几分假? 我看着宋薇,心里闪过许多人名,她是谁的人呢?

[啪——!]我一巴掌呼在宋薇的脸上,宋薇被我扇倒在地。 [本宫早年间在一个孤本上就见过这诗,你胆大妄为,剽窃他人作品,还犯到本宫面前。] 接着,我反手一巴掌呼在宋知行的脸上。 [你!]宋知行被我一巴掌打的猝不及防,神色错愕。 [还有你,看来上次的仗罚,没让你长记性。] 我看着宋知行的脸,心里盘算他的千百种死法。 [你算个什么东西?威胁本公主?] [今日看在你父亲顺安侯为梁国尽心尽力,你母亲与本宫母妃为手帕交的份上,放你一马。] [至于你,诽谤皇族,该当何罪?]我抬起宋薇的脸,细细观摩。

一张芙蓉面,梨花带雨,惹人心怜。 [诽谤皇族,当以割舌。],翠英在我旁边默默答道。 [本宫心善,见不得血,就罚掌嘴。世子掌嘴一百,这女子掌嘴五十下。翠环,你留下观刑。] [顺安侯世子不是说,这姑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愿代恩人受罚,莫要辜负世子这番心意。]

[还望二位日后牢记,祸从口出。] [侯夫人,您觉得我这安排的怎么样?],我对赶来的侯夫人问道。 言语温和,侯夫人却冷汗淋淋。 她疾步走到陈知行面前,甩他一耳光,低声怒骂。 [逆子!非要害了侯府是不是!] 她的眼光落到旁边的宋薇身上,像淬上毒药一样狠毒,恨不得当场弄死这个迷了儿子心智的女人。 侯夫人说完宋知行,对我躬身行礼。 [殿下仁善,谢殿下饶命。]

6.

时间一晃,步入了深秋,北地的大雁排成一行,飞去温暖的南边。 这几月,顺安候府又给京城百姓添了不少饭后笑料。 赏花宴结束后,宋薇剽窃别人作品的事情传了出去,惹人耻笑。 顺安候夫人顾不上宋薇对她儿子的救命之恩,将她赶出侯府。

宋知行为了她和候夫人闹了一场,最后将宋薇安置在城东别院,天天往别院跑,顺安候夫人因此气倒了身子。 京城百姓传顺安候世子是世间难得的痴情人,也有不少人说陈知行光顾儿女情长,忘了尚在病重的母亲,为人不孝。 自我和宋知行已经解除婚约的消息传出后,宋薇便以顺安候世子夫人的名义自居。 深秋后,我难得出宫,和孟嘉打算去宝翠阁看看。 刚到店里,便看见宋薇在和宝翠阁掌柜说话。 宋薇一身淡绿色的长裙,头戴金海棠珍珠步摇,耳穿金镶东珠耳坠,脖挂孔雀绿翡翠珠链,举手投足间贵气逼人,神色倨傲。

[这晴水蓝翡翠手镯摸着还行,成色还是不够好,配不上我的衣裙,勉强收下吧,到时候去顺安侯府取钱] [这云锦摸起来挺舒服的,给我做套衣裙,记顺安候府账上。] 宝翠阁老板看着宋薇挑的这些首饰缎子,苦哈哈的说道, [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本店没有先记账的这种习惯,要不您看看,一并把账结了?] 宋薇一听,怒斥对方。 [知道我是谁吗?顺安候世子的救命恩人!未来的世子夫人!我还能赖账吗?顺安候府还能赖账吗?]

孟嘉听到宋薇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嘲讽道, [顺安侯府怎么了?顺安侯府也不能仗势欺人啊,顺安侯府也不能买东西不给钱啊。] 宋薇脸都气红了,她微微咬了下红唇,水雾雾的眼睛看着我。 [殿下,民女知道殿下不喜民女,怪世子因为民女,而和殿下退婚。] [还请殿下莫要在难为民女了,民女愿意离开世子,只求殿下放民女一条生路。]

宋薇的眼神里满是得意与挑衅,不知哪里来的胆子。 来来往往的人停下脚步看我们的热闹。 我看着驻足的百姓,气定神闲的开口:[本宫倒是不知道,只是让你结个账,便是为难你了。] [宋姑娘,若是这般为难,那出门买东西怎么不带够银钱,偏偏要记帐呢?] 宝翠阁的掌柜搭话道:[就是啊,这位姑娘,我们宝翠阁开了这么多年,也没说买东西不付钱,光记账的啊。] [你别说你是顺安候世子夫人了,就是顺安候夫人来买,也是当面结清的啊。]

看热闹的百姓也纷纷说道:[就是啊,哪有买东西不给钱啊?] [姑娘长得倒是好看,干的这叫什么事?] [还说是顺安候府的,顺安侯府也不能这样啊!] 听到百姓们话里头扯上顺安侯府,我的嘴角勾起一抹笑。 听到百姓们的指责,宋薇脸色涨红,难堪里夹杂着愤怒,冲掌柜怒道, [我又不是不给钱,这些东西都包起来!结账!] 宝翠阁掌柜将这些首饰打包的时候,小声嘟囔。

[有钱结账还整什么记账,装什么装?] 在场的人自然是将掌柜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孟嘉更是笑出了声。 [还愣着干嘛,还不拿上东西走?],宋薇绷着一张脸,对旁边的丫鬟喊道。 看到当事人离开,百姓们也自觉散了。

那些陆续离开的人,很快就会将今天宝翠阁发生的事情传出去. 顺安侯府仗势欺人的事情在城里传播,流言蜚语像瘟疫一般,迅速地从小街小巷里扩散开来。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我的眼里流露一丝笑意,等顺安候从外地回来,只怕京城的天已经变了。

7.

北风凛冽,狂风吹得枝头树叶簌簌作响,寒鸦站在枝头,用嘶哑的声音鸣叫,为冷冽的冬日,添上一抹悲凉。 我懒洋洋的靠在辂车里,车里铺着柔软的绒毯,暖炉散发着热气,蒸的我昏昏欲睡。 孟嘉昨日里捎人给我带话,说她寻了些新玩意,喊我今日前去看看。 积雪在车轮下发出吱呀的声音,突然间,马蹄急踏,马儿嘶鸣,车停了下来。

[翠环,外边怎么了?] [殿下,有人拦轿喊冤!] 我眉头微皱,起身向外走去。 那女子一袭丧衣,拦在车前,脸色十分惨白,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你是何人?有什么冤屈?] 寒风呼啸,女子瘦弱的的身体好似风一吹便会刮倒。 路过的百姓听到有人拦轿喊冤,停下脚步,看起了热闹。 [这女子有冤屈怎么不去大理寺?]

[怪事,这女子怎么和顺安侯世子那位救命恩人长得一样?] 那女子附身跪在我面前。 [民女宋昭,状告顺安侯世子的救命恩人宋薇买凶杀人!] 我神色犹疑,询问, [你说宋薇买凶杀人?杀的是何人?你有何证据?] 宋昭声音沙哑,强忍着泪水。 [民女和宋薇是孪生姐妹,她弑父杀母!残害手足!]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自古弑父杀母,罪大恶极,若宋昭此言是真的,那宋薇必死无疑。 我神色一冷,吩咐翠环带人去寻宋薇。

不到两刻钟,翠环跟着大理寺寺卿回来了,她身后是被押着的宋薇,想来是大理寺收到消息,直接赶了过去。 宋薇发丝凌乱,神情愤然,嘴里还叫喊着, [放开我!知道我是谁吗!顺安侯世子的救命恩人!] [谁让你们抓我的?等世子知道了,有你们好看的!] 衙役将她押到我面前,狠狠一推,宋薇狼狈的倒在地上。 她抬头看见是我,脸色忽青忽紫,一时说不出话。 我目光森然,语气冰冷。 [宋薇,有人状告你弑父杀母,残害手足!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宋薇听到我的话后,神情慌张,强扯出一抹笑。 [殿下,殿下这是什么话?民女怎么可能,干出这种罪大恶极的事情。] [那你回头看看,是何人告你。] 宋薇屏住呼吸,慢慢扭头向后,看见了那个和她长得一样的女人。 [妹妹,看见我没死,是不是很失望?]宋昭看向宋薇的眼里,是刺骨的恨意. 宋薇全身血液凝滞,如遭雷击。 [你!你没死!],宋薇语气惊恐,发觉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不是,我的意思是,姐姐你还活着太好了。]

宋薇扯出一抹笑,柔声道。 宋昭冷笑,说三月份,她救了一位受伤的公子,照料对方多日,那位公子伤好离开时,说要报答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宋昭拒绝了。 那男子留给她一块玉佩,道若是日后宋昭改变主意,便可到鲤城寻他。 宋昭回到家后,便将事情跟家里人讲了,一家人都不是攀附权贵的人,这事便过去了,谁知宋薇偷走玉佩,冒领恩情,又怕事情败露,买凶杀人。 当时几个山贼闯进宋家,杀害宋家父母,还到处找她。

山贼见找不到她,便放火毁尸灭迹。 宋昭说她当时藏在地窖里,侥幸活了下来,躲在地窖里听到那几个山贼的谈话。 [这宋家小娘子真是歹毒,买凶杀害自己父母和亲姐姐。] [真是最毒女人心啊。] [人家攀上了顺安侯世子,以后的日子好着呢。]

8.

讲到这里,宋昭眼泪不受控制的翻涌而出,看向宋薇,眼里满是恨意。 [你若是想要这恩情,只管拿去,为何要杀害我们?我们不是亲人吗?] [民女,请殿下为民女和民女父母做主!宋薇这等弑父杀母、残害手足之人,不能就这么逍遥法外!] 宋薇脸上满是被冤枉的委屈,眼里泛着若有若无的水雾。 [当时民女白日在鲤城,回到家时,已经天黑,看见家里已经被大火烧毁,找不到父亲母亲和姐姐。] [世子见我家里突逢此难,怜惜家里只剩我一人,将民女带回京城。]

[姐姐说我为顶替救命之恩,弑父杀母,残害手足,可有证据?] [民女有证人!] [宋薇!你想不到你另找人杀害那几个山贼,却被我撞见,把他们救下吧!] 宋薇表情僵住,感觉无法呼吸,她想不到那几个山贼还活着。 听见宋昭说那几个山贼还活着,我沉声道, [来人,去将那几个山贼带来。] 大理寺的人办事利落,很快那几个山贼就被带来。 为首的山贼气息微弱,靠在旁的兄弟身上,看见宋薇,眼里凶光毕露,充满了滔天的愤怒和仇恨之色。

[毒妇!] [草民作证!这毒妇给了草民和兄弟们二十两银子,让我们杀了她父母和姐姐,还让我把她姐姐的脸划烂!] [这毒妇弑父杀母,何等残暴!] 宋昭深深一拜,[求殿下为我父母做主!] 宋薇神情呆滞,脸色灰白,一切都完了。 我轻轻掀起眼皮,漠然地看着宋薇。 [宋薇,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 [我是顺安侯世子的救命恩人!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我向她身后看去,悠悠道, [那世子有什么要对救命恩人说的吗?]

宋薇猛的一回头,脸上的喜色再看见陈知行看向宋昭的眼神后,戛然而止。 陈知行看向宋薇的眼神宛如看着一个死人,他一把掐住宋薇的脖子,眸色阴冷。 [贱人!竟敢欺骗本世子!] 宋薇拼命挣扎,不停拍打陈知行的手,[放开!放开我!世子!玉佩在我手上!我才是你的救命恩人!] 宋昭神色淡然,讥讽道,[世子养伤时,脾胃不好,总爱肠鸣。]

宋薇哑然,脸色灰白,这等小事,宋昭当时自然没跟她说。 陈知行眉头皱着,唇线也抿的很直,感觉有些丢脸。 我垂眸遮住眼里的笑意,对大理寺卿道:[事情既然已经明了,宋薇此人,为攀附权贵,弑父杀母,残害手足,罪大恶极,就按律法处置。] 话音落下,宋薇的结局便已注定。 我的眼神对上宋昭,交换着只有我们二人才懂信息。

9.

宋昭是我安排的。 宝翠阁闹剧结束后,我和孟嘉准备离开,却看见一个女子,一时顿住。 孟嘉看我停下脚步,疑惑问我,[怎么了?] 我示意她看去,那女子一袭素衣,正看着我和孟嘉,远远行礼。 最重要的是,她有着和宋薇一模一样的脸。 茶楼内,气氛凝滞。 我清了清嗓子,问道:[你是何人?找本宫何事?] 那女子眉眼一片凉色,沉声回道, [禀殿下,小女名为宋昭,是宋薇的姐姐。] 孟嘉询问道:[姐姐?宋薇不是一个孤女吗?还有亲人?]

宋昭突然起身,跪在我面前,讲述了宋薇冒领救命之恩,又怕事情败露,弑父杀母,残害姐妹的事情。 我迟疑了一下,问她:[这只是你一面之词,你有什么证据吗?] 宋昭的声音有些发颤:[那几个山贼就是证据,他们如今被我关在城西的乞丐庙里。] 乞丐庙,我灵光一闪。 [先前那些流言是你让人传的?] 宋昭点点头,解释道:[民女给了他们一些钱,让他们说的。] 我的审视的目光落在宋昭身上,她任我打量,脸上不卑不亢。

[好,本宫还你一个公道。] 宋薇服刑那天,我、孟嘉、宋昭三人正在将军府。 我落下一白子,随口道:[不去观刑吗?] 宋昭思索片刻,在棋盘左上方落下一子,语气冷漠。 [父母之仇已报,我与她,不过陌生人罢了。] 我放下棋,看着她,语气平和。 [你上次寻我,说是要为父母报仇,如今大仇已报,你再来寻我,又是为何?] 宋昭顿了下,面色沉静。 [殿下,宋薇赏花宴作的《梅花》一诗,您说她是抄袭,您看过孤本。]

她一字一顿:[民女想见识一下那个孤本。] [不知,那孤本里有没有写《将进酒》、《静夜思》等作品?] 我盯着她的脸,静默片刻,让孟嘉先离开。 孟嘉离开后,我冷冷开口。 [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作品?] 宋昭见我没有反驳,有些急切。 [殿下!能让民女看看那个孤本吗?殿下可知这孤本是何人所作?] [根本就没有孤本。],我打断宋昭的话。 宋昭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我盯着宋昭,仿佛要把她看穿,声音很轻。

[宋昭,你是穿越来的,对吗?] 宋昭看着我,神情有些慌张。 [殿下,殿下也是吗?] [我不是,我皇兄是。],我的两眼注视空中,出神似的凝想。 她要是知道,有穿越者同乡,应该很开心吧。 没错,是她,不是他。 我的皇兄,身体内是个女子。

10.

乾德十五年。 [菀儿,日后少看些什么《女诫》,来皇兄教你今天太傅讲的内容。] [菀儿,今日经书背了吗?] 我眨着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三皇兄。 不对,是阿姊。 阿姊说,私下没人的时候,我可以喊她阿姊,这是我俩的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

[阿姊,菀儿为何要看这些呀?] [阿姊,母妃说,菀儿是公主,只需学女书女训,习琴棋书画,恪守女训,做京中贵女典范。] [太傅讲的那些,对菀儿没有用。] 阿姊看着我,眼神飘远,仿佛去了另一个世界。 [不是的菀儿,阿姊给你讲个故事。]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女孩子,她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 [家里并不富裕,只够让她弟弟一个人上学。] [有一天,她偷偷翻看她弟弟的书,她不认字,对书上的知识充满好奇。]

[然后,她就每天干完活以后,偷偷躲在弟弟上学的教室外,听夫子讲那些她听不懂的知识。] [慢慢的,她学会写她的名字,认识书上第一页的内容,能够将书上的知识用到生活里,她还教会了别的女孩算数识字。] 阿姊低头看我,问道:[菀儿,你知道她在做什么吗?] 小小的我靠在阿姊怀里,摇摇头。 [她在改变别人。]

[菀儿,你看,这个女孩学会知识,改变别人,别人都很感激她,说她是大好人。] [菀儿,你想不想也被别人喊大好人啊?] 我脆生生的喊道:[想!] 阿姊抱着我,翻开桌子上的前朝史记。 [菀儿,咱们得学点跟别人不一样的东西,才能帮到别人。] [阿姊,那个女孩叫什么呀?] [招娣,她叫陈招娣。] 在阿姊的安排下,我跟教养嬷嬷学完公主该学的东西后,再躲到阿姊窗外,偷听谢太傅给阿姊上课。 阿姊约莫是给太傅打过招呼,太傅对我的偷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阿姊先天体弱,随着我们慢慢长大,阿姊的身体越发不好。

我十一岁那年,阿姊说要带我出宫转转。 阿姊带着我,并未乘坐辂车,我们二人在城里走着。 从最繁华处,走到最落魄处。 从最有序,走到最无序。 皇族势弱,世家横行,这世道,太多阴暗在角落滋生。 我看见河里溺死的女婴,吃人的贞节牌坊,迈不出的深宅大院,还有万千个招娣、盼娣、念娣。 处处卑躬屈膝,时时低眉顺眼。 我的背越发挺直,我的眼神越发沉静,我心里的火苗越发旺盛。 阿姊看着我,眼神悲伤。

[菀儿,有时我也不知道,教你这些是不是在害你,这世道对女子苛责,你这条路难走。] 我看着阿姊,语气坚定。 [阿姊,你放心,我自选了这条路,便会坚定到底。] [无论我是否成功,只要在这条路上,有一个女子站出来,便是我赢。] 乾德二十一年,三皇子梁瑾病逝。

11.

[想来,阿姊她应当是回到你们那个世界了。] 宋昭神色怔然,她想不到,这世间还有一位穿越者前辈。 也想不到,这位前辈和和她妹妹,在干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宋昭看着我,眼里闪着奇异的光,她说: [我可以帮你。]

我给宋昭安排了新的身份,送她离开京城。 宋昭离开前,喊我,[殿下!] 宋昭看着我,喉咙一梗,一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 她只是有点想哭。 宋昭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最后, 向我挥了挥手,示意再见。 漫天大雪,我和孟嘉俩人,慢慢走着。 孟嘉沉声道,[阿菀,等到来年春天,顺安侯就要回京了。] 我看着飞舞的雪花,伸手去接,冰凉的雪花在温热的手里慢慢融化。 [想来陈知行和侯夫人,应该知道侯爷和他救命恩人再续前缘的事情了。]

我及笄那天,是冬日里难得的晴天。 父王和母妃坐于殿中,观礼者团坐。 顺安侯夫人和陈知行也在场,看他们脸色不太好的样子,看来是已经知道顺安侯和救命恩人再续前缘的事情。 母妃请来嘉荣长公主为我簪笈,嘉荣长公主是皇祖父的长姐,早年和皇祖父征战沙场,英姿飒爽,红缨长枪打下梁氏王朝。 [昭昭若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

长公主看着我,目光温和,浑身充斥着如山般坚毅和沉稳气质。 母妃眼眶微红,哑着声音。 [若是瑾儿看到菀儿如今这般,定会为他皇妹骄傲的。] 父王轻抚母妃的手,宽慰道, [爱妃莫要哭,今日是菀儿的及笄日,咱们应当为她高兴。] [古之君天下者,有女必封。朕之爱女,今已成人,慧悟哲温,柔嘉敏达。今赐封号永嘉。] 我稽首行李,语气沉稳。 [谢父王恩典。] 如今我已及笄,正式接管阿姊留给我的人脉。 寒冬匆匆而过,初春新芽冒出枝头。

顺安侯带着他的救命恩人,和他们的爱情结晶,回京了。 是的,顺安侯的救命恩人,为顺安侯生了一个儿子,名为陈况,与陈知行的岁数差不多大。 顺安侯后宅妻妾成群,但子嗣不丰,多年来,也不过是和侯夫人育二女一子。 长女陈箬竹前几年嫁给大皇兄做正妃,二女儿陈箬萱嫁给同为世家的承阳侯世子。

至于陈知行,本来父皇打算待他游学归来,便让他去殿前司当指挥使,历练一番。 可他胆大妄为,藐视皇权,父王便把任职的折子压下,陈知行如今只能在侯府当个闲散世子。 如今冒出个陈况,想来侯夫人和陈知行也坐不住了。

12.

顺安侯回京后,侯府出了不少事情。 那时我偶感风寒,翠环和孟嘉便将宫外的事情讲给我听。 听说侯夫人不同意那位救命恩人进府,以死相逼,顺安侯顾及侯夫人背后的娘家,只能将人安置在别院,作为外室。 都说子肖父,看来陈知行将宋薇安置在别院,都是跟他父亲学的。 陈况进京后,在顺安侯的扶持下,参加不少诗会,才华横溢,名声大噪。 而陈知行日日无事在家,高门子弟都知道他退婚公主,惹了王上厌恶,前途渺茫,不再与他联络。

二子对比明显,顺安侯的心慢慢偏向陈况。 顺安侯将人接回来后,日日留宿别院,好几日没踏进侯府,气的侯夫人带着陈知行找上门闹。 那日顺安侯下朝早,回来正好看见侯夫人掌捆外室。 顺安侯快步上前,将侯夫人推开。 看见外室脸上的掌印,沉下脸,神色紧绷,眸若寒冰,怒声道, [你这毒妇!] 侯夫人被推的一个踉跄,刚站稳身子,听到顺安侯的话,脸色一白,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和她生活多年的男子。

陈知行愤然道:[父亲!您怎么能这么说母亲!] [母亲为您生儿育女,操持侯府内外!您这话太重了!] 顺安侯声音冷凝:[若不是你这个毒妇当年从中作梗,逼走姣姣,我们有情人又怎么会分开多年!况儿又怎么会被人嘲讽是没人要的孩子!] 侯夫人心口一痛,一行清泪缓缓流下。 她目光且恨且怨,抬起袖子将眼泪擦干,扬起下巴,恨恨道, [你与她是有情人,那与我呢?当年你一个不受宠的嫡子,贪图我家权势,向我父亲求娶我,说今生只我一人!]

[若不是我,你哪里当得上这个侯爷!] [老侯爷宠妾灭妻!你也不差!不过一年!你就抬了妾室入门!作贱我!] [你和这贱人倒是情深意重!当初娶我说的那些话全成耳旁风!] 顺安侯脸色铁青,他当侯爷风光多年,最厌恶别人提起他以前落魄时的事情。 [这么多年,我后宅只有三个孩子!你都干了什么不用我多说吧!] [看在你是我正妻的份上,我都忍了!如今你还要来害我好不容易回到我身边的儿子吗?] 陈知行神色怔然,手脚冰冷,仿佛置身寒冬。

在他记忆里,父亲宽厚,母亲慈爱,家庭和睦。 没想到如今父母撕破脸皮,闹得这般难看。 他从小以君子要求自己,不能接受父亲是这样薄情的人,慈爱的母亲手里有好几条人命。。 陈知行只觉得浑身冰凉,喃喃道, [父亲如今张口闭口皆是那陈况,那我呢?]

顺安侯默然,沉声道,[你和况儿都是陈家的好儿郎。] 陈知行嘴唇微微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他对这个父亲彻底失望。 孟嘉说到这里,眼里的笑意流露到唇边,露出洁白的贝齿,笑道, [现在城里都知道顺安侯宠妾灭妻,家宅不宁。] 我塞了瓣橘子进嘴里,嘟嘟囔囔。 [吩咐下去,赶快为侯爷的爱情故事再添把火。]

13.

没过几日,京城闲言碎语愈发高涨。 侯夫人那日心如死灰,垂首离去,第二日卧病在床。 [莫不是顺安侯为了抬外室上位,给他夫人下毒?] [有可能,不然怎么刚离开,第二天就病重了?] 陈况参加诗会后,回家路上,被人蒙上麻袋揍了一顿。 [听说顺安侯找到他的时候,腿伤的不能走路。] [该不会是世子找人揍的吧?] [我邻居家的亲戚在侯府做工,说顺安侯那日回侯府,大发雷霆,罚跪世子半日。] 顺安侯早年间的旧事也被挖了出来。

[有知情人说老侯爷当年宠妾灭妻,想让得宠的庶子当世子。] [顺安侯当年势弱,娶了他夫人,攀上他岳父,才坐稳世子位置,如今就翻脸不认人。] [如今侯爷上位后,老侯爷得宠的妾室和那庶子突然就病逝了,莫不是?] 流言愈演愈烈,有说书人编了本子,戏班排了新戏,满京城都在道做人莫做顺安侯。 以流言为刀,杀人于无形。 这把火最终烧到了朝堂上。 御史台上奏,弹劾顺安侯宠妾灭妻,私德有亏,如今闹得满城风雨。

父王在朝上狠狠怒斥顺安侯,罚他回家闭门思过半月,顺便打压了那些替顺安侯说话的官员。 顺安侯此时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皇太祖建立梁国后,没几年便病逝。 王位传给我父王,父王性格平和,没有强硬的手段镇压世家。 当政不过几年,皇室衰微,世家横行,顺安侯就是世家的领头羊。 顺安侯此番栽了个跟头,让人去查幕后之人,最终查到了二皇兄身上。 父王后宫妃嫔不多,子嗣也不多。 大皇兄乃是端妃所出,为了拉拢顺安侯,娶了陈箬竹做正妃。 二皇兄是温才人所出,不受父王宠爱,他岳家是工部尚书杜大人。

三皇兄、我还有九岁的幼弟乃母妃所出。 这几年父王沉迷丹术,身子亏空,百官上奏盼他早日选继承人。 父王一直推脱,我知道,他是放不下三皇兄。 谢太傅曾言:[三皇子仁孝温恭,德才兼备,圣德承基,四海属望。] [只可惜天妒英才。]

14.

顺安候是大皇兄的人,打压顺安候就是打压大皇兄。 于是,二皇兄和大皇兄斗的愈发厉害。 六月底,一场雨淅淅沥沥下了好久。 南方暴雨不停,水灾严重,百姓流离失所。 父王召集朝中大臣,紧急商量对策,准备派遣官员前往南方赈灾。 二皇兄和大皇兄的人斗的不可开交,朝堂气氛紧张。 一张南方来的急报打破局面。 父王冷着脸看完急报,将折子一摔,怒声道, [南方急报,洪涝严重,去年刚修的堤坝,决堤了!]

朝堂上一时寂静,百官纷纷看向顺安候。 去年顺安候奉旨去南方修筑堤坝,这才一年,大雨冲垮堤坝。 顺安候脸色惨白,感到一阵眩晕,双腿发软,砰的一声跪在地上。 他完了,顺安候闭上眼想。 二皇兄的人不会放过这等打压顺安候的好时机,纷纷弹劾顺安候。 二皇兄趁机自荐:[父王!儿臣愿前往南方赈灾!为父王分忧!] 父王沉默片刻,允了。 顺安候一朝失势,弹劾他的折子如雪花般蜂拥而至。 百姓愤然怒骂顺安候贪污了修堤的银子,导致今年堤坝决堤,水灾严重。 更有甚者趁着夜深偷偷跑到侯府门口丢臭鸡蛋。

顺安侯下狱,等二皇兄赈灾回来,涉事人员一并处置。 初秋,二皇兄赈灾回来。 我给父王送汤膳时,正碰上二皇兄前来述职。 他沧桑不少,人却意气风发,此次赈灾,众望所归。 现在街头巷尾都在传二皇子博施济众,隐隐约约道梁王要选二皇子为储君。 我勾了唇,眉角漾开一点笑意,温声道:[二皇兄此行可顺利?] 怎么会顺利呢?

大皇兄和顺安侯如今被打压的不能喘息,却也不会坐以待毙,一波一波的死士在他南下赈灾的路上等着他。 若不是我暗中安排人护着他,只怕他刚到南方,就以命祭天。 二皇兄看见我,嗤笑一声。 [皇妹倒是孝顺,日日不忘给父王送汤,这般讨好父王。] [只是还是要为自己日后考虑。] 我知道,他是在逼我站位。 他手里没有太多能用的势力,若是有一位受宠的公主为他站位,在他上位时也能增加一点筹码。

15.

父王自二皇兄赈灾回来后,愈发看重他。 前段时间父王突发风寒,一病不起,朝堂上是二皇兄主持大局。 我有时碰见他,他丝毫不掩脸上的得意,双眸炯炯。 被打压许久的大皇兄和顺安侯终究是按耐不住,造反了。 最后一缕余晖散尽,暮色渐沉。

大皇兄逼宫时,我正在父王寝宫为他侍疾。 我舀了勺药,喂到父王嘴边。 [父王慢些喝,小心烫。] 父王身边的总管慌张的跑进殿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公主殿下!大皇子逼宫了!] [什么!咳咳咳...]父王被总管的话震惊道,急得一口气没提上来。 我不紧不慢的放好药碗,问道, [二皇兄呢?快让他去捉拿逆党。]

总管的身子趴的更低,语气惶惶。 [二皇子...二皇子被大皇子一剑射杀在政事堂。] [现在大皇子和顺安侯正带着人往这边赶来,陛下!如今该怎么办!] 殿内寂若死灰,惟鎏金卷耳瑞兽香炉的兽嘴顶盖上,渺渺青烟,如缕不绝。 [咳咳咳...永嘉,你去带着御林军,捉拿逆党,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我却并未起身,气定神闲地看着父王,笑道。

[父王,孟嘉和她兄长已经带领御林军包围了逆党。] [儿臣已经让人去搜了大皇兄和顺安侯的府邸,你猜儿臣搜到了什么?] [大皇兄和顺安侯与蛮夷的往来书信,皆是他们通敌叛国的罪证。] [如今他们逼宫谋反,父王,你觉得应该给他们什么下场?]

父王颤颤巍巍的抬起一只手,指着我,骂道, [咳咳...你这逆女!] 父王这才看透我乖巧女儿外表下的狼子野心。 [朕就知道!在你三皇兄教你那些东西的时候!朕就该下旨打死你!] [女子当政,扰乱朝纲!罪该万死!] 我握住父王指我的手,皮肤皱得像树皮,他已经老了,大限将至。 我凑到父王耳边,小声说, [父王,您对女儿多年的宠爱,不过是因为愧疚罢了。是你指示端妃和大皇兄,给三皇兄下药害死他。]

[要女儿直说吗?您嫉妒三皇兄,他才华敏捷,乃是天命所归。] [而你,不过是一个无能之辈,嫉妒你的儿子比你强,就害死他。] [这些年,你对我的宠爱,有几分真心,又有多少愧疚呢?] 我放开他的手,慢条斯理地用手绢擦了擦手,然后将手绢丢进香炉里,看它烧成灰烬。 [总归是父女一场,若您愿意自请退位,我会给你留份体面。] 父王的胸膛忽起忽落,呼吸间断不续,他费劲地蠕动着苍白无血的嘴唇。 [朕...这一生,没做过什么对百姓好的事,你三皇兄从小就聪明。] [楚太傅说他德才兼备,圣德承基,四海属望。]

[圣德承基,四海属望...那朕呢?他那么年轻,可我已经老了。] [为了朕的皇位,他只能死!] 我背对着他,语气颤抖。 [他从来没想过做皇帝!] 父王呼吸微弱而艰难,[看到你今日...朕才明白,他是没想做皇帝...他想让你做!] [一个女子!] 我的心中窜起一股无名火,[女子怎么了!女子就当不了皇帝,坐不了皇位吗?] [你的几个儿子,哪个比得上我?] 父王心中巨震,只觉得愤懑难平,又渐渐平静下来。 [对...你说的没错...这么多年,你大皇兄和二皇兄比不过你三皇兄,也比不过你。] [你拿纸笔来,我不信你,是因为你是女子。]

[我信你,是因为你是你三皇兄教出来的,我信他。] 父王气息渐弱,[菀儿,这么多年,父王是真心疼宠你。] 我心头一阵,心中只剩下一抹挥之不去的悲戚,默默流下眼泪。 我拿着圣旨,慢慢向殿外走去。 身后传来总管的悲呼。 [陛下宾天!]

16.

孟嘉已经等候我多时,大皇兄的头随意的放在地上,顺安侯的尸体躺在陈知行旁边。 我拿起圣旨,诵读,周围人跪下行礼。 [朕在位二十六载,遭天下荡覆,幸赖祖宗之灵,危而复存。今遇逆党谋逆,幸而永嘉平叛,仰瞻天文,俯察民心。传位永嘉,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不忘所托。] 孟嘉跪拜,高喊, [参见陛下!]

一朝皇权更迭,尘埃落定。 我踏过逆党的尸首,路过陈知行时,吩咐道, [顺安侯一族贪污受贿,结党营私,更与大皇兄通敌叛国,今朝谋反,诛九族以儆效尤。] [至于大皇兄一脉,贬为庶人,发落宗人府。] [二皇兄为奸人所害,封安王,厚葬吧。] 谋划多年,我登基了。 一场叛乱,死了很多男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空出的官位,我让我的人顶上,她们更懂君心,更懂民意。 我登位后,施田政,减赋税,打压世族,培养寒门子弟,改良兵甲武器。 但这不是我最想做的。 等到第二年,我的地位更稳,权力更集中。

我下令开女学,用女商,建女户,设女军,允许女子入朝为官。 第二年,一名女子拿下春围会元,是楚韵竹。 殿试后,我亲封楚韵竹为状元,本朝第一位女状元。 登位后第三年,西北旱灾,南越暴雨,百官上奏开国库赈灾。 在我为赈灾银发愁时,宋昭出现了。 她这些年在南方经商,与别国对外贸易,真金白银赚了不少。 宋昭说:[我散尽半数身家,帮陛下赈灾。] 我问:[那你想要什么?] 她说:[请陛下封我为皇商。]

我笑道:[只是一个皇商吗?] 宋昭说:[我这些年在做生意的时候,遇到的冷眼不计其数,他们看不起商贾,更看不起女子行商。] [陛下封我皇商,日后我赚的钱分陛下四成。] [好。] 赈灾的人定下来了,宋昭带着她的家产去南越帮我赈灾。 登位后五年,蛮夷犯北。 我封孟嘉为女将军,随她父兄北上。 她本就是将门虎女,京城这个金丝笼困不住翱翔天际的鹰。 孟嘉走的那天,我为她披甲戴盔。 [去吧,京城困你多年,今日随你父兄去北边吧。] [那边的天更广阔,更自由。] [孟嘉,去打败他们,打败那些男人,把胜利带回来。]

[我会封你为镇北王,你会是本朝第一个女性异姓王。] 复又十年,梁国蓬勃发展,人才辈出,朝中女子与男子平分秋色。 多年励精图治,夙夜匪懈,我的身子早已亏空。 弥留之际,我拉着皇太女的手,字字嘱咐。 [女官制度建立尚短,根基浅薄,女子好不容易走出后宅,你要顶住压力,不仅你,你的继承人也要顶住。]

[好不容易为世间女子撑起一片天,莫要叫她们失望,莫要叫我失望。] 莫要叫阿姊失望。 话落,眼一闭,徒留新皇默泪。 我一生圆满,唯有一憾,没有亲眼见识阿姊,宋昭她们口中那个男女平等的世界。

来源:宫墙往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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