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镜中细看,鬓角的白,如一场悄然落定的早雪;眼角的纹,竟比去年掌心新添的沟壑还要深几分。青春早已成了身后一条波光粼粼的河,闪耀着旧日的光晕,却再也无法渡回去了。时光这双无形却有力的大手,就这样,在我们身上细细密密地刻下了名为“褶皱”的年轮。
怎么写四十岁?笔悬半空,竟有些无措,听到这个数字,不仅会长叹一声,“人生已过半”。
镜中细看,鬓角的白,如一场悄然落定的早雪;眼角的纹,竟比去年掌心新添的沟壑还要深几分。青春早已成了身后一条波光粼粼的河,闪耀着旧日的光晕,却再也无法渡回去了。时光这双无形却有力的大手,就这样,在我们身上细细密密地刻下了名为“褶皱”的年轮。
这皱纹,是八零后集体的印记?也是每一代人都会有的印记,想来也不尽然。步入此境,肩上骤然沉甸,左肩是父母日益佝偻的身影,右肩是稚子清脆如铃的攀援。回头探望故乡的老屋,惊觉父母仿佛缩了尺寸,倚着门框或窗棂等待的身影,让我心头一酸——那曾是我仰望的山峦啊。女儿仰着小脸,好奇地问:“爸爸,你怎么还不像爷爷那样厉害?”在她童真的概念里,“厉害”就是鬓霜如雪。我唯有苦笑,心中无声回应:孩子,爸爸的“厉害”,或许是在你深夜呓语时稳稳的臂弯,是守在爷爷奶奶身旁,像夜空守着星辰那样安静,是跌倒了拍拍尘土笑着爬起……这些琐碎烟火里卷得实在、也暖得实在的担当,正是我们这代中年最深的刻痕。
翻开昔日同窗的群聊,记录着炽热的梦想与吹破天际的牛皮,而今满屏尽是:“房贷何时清”、“娃的教育”、“工作上的炒鱿鱼”、“谁有靠谱的推拿师傅”。那些鲜衣怒马的少年豪情,被生活按进了现实的烟囱,熏得真实而微呛。昔日彻夜倾谈的密友,如今能隔着屏幕分享一张娃的涂鸦、一句“体检还好”的平安,便是心底最踏实的暖流。山海自有归期,相逢总在路间,这沉甸甸的烟火人间,便是我们各自安好的凭证。
血脉相连的手足,也因各自生活的奔忙,渐渐疏了音讯。偶尔一通电话,听筒两端是小心翼翼的探问,生怕惊扰对方的忙碌或困顿。想要伸手抚平对方眉间的“愁”字,却发现只够握住自己生活的缰绳。终于明白,那句看似平淡的“各自安好”,实则是中年亲情最深的默契与圆满的祈愿——各自稳住自己的方舟,便是对彼此最大的守护。
原来岁月最狠的,并非催生华发,而是迫使我们“懂得”。那些曾令我辗转反侧的得失焦虑、怕犯错怕失败的惊惶,如今想来,不过是生活熔炉里锻出的老茧——虽不美观,却足够坚硬耐磨。那些错过的人、未能成行的路、求而不得的物事,再不是锥心之痛,倒像旧年历上模糊的一页,轻轻翻过。终于学会与生活和解:蹲下喘息不是溃败,而是蓄力的姿态;锋芒未减,只是褪尽了年少的戾气与张扬,熔铸成一种裹着温柔、沉潜于内的韧劲。如同院后那株老槐,经年累月,风霜雨雪,树干上斑驳的疤痕反而成了它最坚实、最有力的支撑。亦如千磨万击的老竹,腰身虽弯,风骨愈坚,风过时发出的,是更深沉更清越的回响。四十岁的心境,是“见天地而知谦卑,经风雨而愈澄明”——我依然困惑,但这困惑不再是迷惘的雾霭,而是清醒认知世界复杂后的澄澈与珍惜当下的笃定。
翻出二十岁的日记本,那滚烫的字句灼烧着指尖。彼时的锐气如新发于硎,恨不得刺破苍穹。而今再看,那锋芒并未消逝,只是悄然隐入了低头的温柔与挺直的脊梁。四十岁哪里是“土埋半身”的悲歌?分明是人生这坛酒,刚刚在光阴的窖藏中酝酿出醇厚的初香!那些哭过、笑过、爱过、痛过的褶皱,是时光最深的吻痕,内里包裹着的,是愈发坚韧的灵魂。这是沉淀后的再出发,是半程的里程碑,更是下半场启幕的鼓点。
所以,写四十岁,就是描绘这样一幅群像:鬓已微霜,发际线上移,上有老屋里的倚望,下有稚子待飞的翅膀;锋芒藏进低头的温柔,旧友散作星辰各自闪烁,却又在心底的银河里彼此照耀;看透了世情的冷暖,却也能轻轻放下;纵有沧桑刻面,底色未曾素淡;纵使孤独常伴,步伐依然铿锵。何惧岁月镌刻的褶皱渐深?那正是时光浸润的勋章,是生命陈酿的坛封! 皱纹里盛满的故事,终将酿成滋养余生的琼浆。前路还长,恰是盛年正当时——四十岁的步履,不疾不徐,带着责任与期待,且行且酿,何惧岁月惊扰?人生拼的是后半程的底蕴与风光,好戏,永远在后头酝酿! 千山暮雪走过,归来海棠依旧。这褶皱里的光,正照亮下一个十年。
来源:中国香道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