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段睿的手指拂过呼吸机管壁上凝结的水珠,冰凉黏腻的感觉从指尖传到心里。刚刚过去的那个下午,蔡磊的目光在眼控仪的屏幕上缓慢移动,花了近三个小时才拼出几个字:“找好人,嫁了吧。”
段睿的手指拂过呼吸机管壁上凝结的水珠,冰凉黏腻的感觉从指尖传到心里。刚刚过去的那个下午,蔡磊的目光在眼控仪的屏幕上缓慢移动,花了近三个小时才拼出几个字:“找好人,嫁了吧。”
当电子合成音毫无感情地念出这句话时,段睿放在丈夫膝盖上正在帮他揉捏的手突然停住,下一秒,她的视线就模糊了,只听见自己压抑不住的哭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这是2025年秋天,距离蔡磊确诊患上俗称“渐冻症”的肌萎缩侧索硬化症,已经整整第六个年头了。
回头看看,时间好像被按下了加速键。就在今年五月,蔡磊还被授予了“全国自强模范”的称号。表彰会那天,现场没人不动容。
他本人当然去不了现场,取代他接受这份全国性荣誉的,是他操控眼控仪完成的一段简短发言,通过机器合成的语音在大厅里响起:“这个称号的光,应该照在每一个被渐冻症困住的同胞身上。
活着,就继续往前闯。” 这句话通过网络直播传到了万千人耳中,也包括那些和他一样,正被这种残酷疾病一点点夺去行动能力的病友们。这个荣誉,仿佛是他这六年苦战的里程碑,也像是在为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奇迹做着无声的见证。
奇迹的基础,是实实在在砸进去的钱和时间。到今年为止,他们为了能找到对付这个病的办法,投进去的钱已经超过了四千万人民币。这笔巨额资金支撑着一个庞大的工程——中国第一个专门收集渐冻症病人病理数据和基因信息的样本库。
这个库像滚雪球一样,聚集了上万名患者的宝贵信息,这是蔡磊用尽最后力气搭建起来的科研平台。没有这些真实世界的病例,新药研发就是无米之炊。
正是在这座巨大的数据库基础上,医生和科学家们才终于在2024年看到了希望的苗头:整整十种有可能攻破疾病的候选药物,开始走进临床试验阶段,看看它们在人身上是不是真的管用。
其中有两种药,专门针对某些特定的基因类型,在实验室动物和早期观察中,效果相当令人兴奋。
这么大的摊子,钱是最大的难题。光靠蔡磊自己原本的积蓄,远远不够填这个无底洞。于是,段睿站了出来。她把家里的客厅改成了直播间,取名“破冰驿站”,摇身一变成了带货主播。
不过她的直播间有点特殊,从纸巾、袜子,到价格不菲的定制男装,什么都卖,挣来的钱除了贴补基本的直播成本,剩下的全扔进了科研这个大坑里。
这样自然招来了白眼和风凉话。“看吧,这就是蹭她男人的病发财。”网上这种难听的声音不少。段睿有次被刺得实在忍不住了,直接开了场直播,镜头就对准她笔记本电脑的银行流水屏幕,一笔笔往外支出的巨额科研支出清清楚楚。
网友们看着钱哗哗地走,有人默默刷了个火箭支持,更让人鼻酸的是有个陌生ID发的弹幕:“阿姨,我攒的压岁钱能捐给你们吗?”
支撑她熬过这些不容易的,除了肩上的担子,还有那些猝不及防的暖心瞬间。去年她的生日,蔡磊提前好几天就开始用眼控仪“写”东西。
那天晚上,段睿哄睡了儿子,坐在餐桌前对着蜡烛发呆。突然,房间里响起了卡顿的电子生日歌。她惊得回头,看到蔡磊正死死盯住屏幕,光标艰难而执着地停在播放键上。
五岁的儿子小菜籽像个小天使,光着脚跑过来,学着大人的样子凑近了想吹蜡烛。摇晃的烛光里,母子俩的眼泪都没绷住,一颗接一颗落在了蛋糕上。
这一刻的感受,段睿后来在一次情绪崩溃中对着无法言语的丈夫说过:“蔡磊,你能动动眼睛放个歌我就高兴得想哭,别人只看到我人前风风火火像个女超人,可你知道吗,我骨头缝里都是累,心里塞满了没人懂的孤独!
身边明明有爱人,连句最简单的话都听不到,连个抱怨都没人接话。”
这六年的路,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在2019年的时候。在医院的走廊里,拿着“渐冻症”确诊书的蔡磊,前一秒还谈笑风生准备大展拳脚的男人,下一秒就像困兽一样爆发了。
段睿扑上去死命抓住他不停颤抖的手臂。那天半夜,蔡磊像是费尽了全身力气,哑着嗓子挤出几个字:“我们离了吧,带着孩子走。”
段睿没有哭闹,只是默默走进卫生间,翻出结婚证,用剪刀一下一下剪得粉碎,然后看着水流冲走那些红色碎片,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蔡磊,你真当我图你什么?要跑我早就跑了,用得着等到今天?”
从那天起,他们的生活就被彻粉碎重建。北大医学院药学出身的段睿,扔掉了自己的前程,成了丈夫的“管家”、“发言人”和“首席运营官”。
她把梳妆台变成了家庭护理站,眼药水紧挨着褪黑素,棉签下面压着止疼膏的说明书。蔡磊曾经的办公桌则完全被眼控设备占据。
他每天像在上班一样,清晨九点准时“坐”到电脑前(虽然身体已经离不开特制轮椅),盯着屏幕,用目光当鼠标和键盘,一点一点地挪动、确认、发送,直到深夜十一二点。
这种常人难以坚持的工作强度下,段睿最怕的不是累,是他在书房长时间操作后突然发出的尖锐警报声——有一次她冲进去时,蔡磊因为极度疲劳引起呼吸急促,差点憋气过去。
身体在急速被冰封,但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商业大脑从未停摆。“他跟我说过很多次,他拼了命做这些,不是怕死,是怕他走了以后,这个病对其他人来说,还像现在这么绝望。”段睿回忆道。
日子就这样在绝望与希望、眼泪与硬撑的里往前走。有时,在一天奔忙结束时,段睿会推着蔡磊到阳台。
她把他歪靠的头轻轻扶正一点,好让他能看到远方的天空。那天的晚霞烧得特别红,映在蔡磊清澈却难以移动的眼眸里,像有两团小小的火焰。
段睿突然把脸埋进他无法动弹的肩膀窝,肩膀克制不住地耸动:“喂,蔡磊,还记得吗?当年你可是拍着胸脯说要带我看遍全世界最美的夕阳!你个骗子!”
就在那时,连接在蔡磊手指上的那个用来监测他身体反应的小设备,屏幕上的数字突然从平静的76猛地蹿了上去,直冲到121,指示灯疯狂闪烁。这是他如今唯一能用来回应爱人的方式。
来源:Cye3